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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听到这些传言,似乎是在玉衡峰。

玉衡峰,顾长乐。

常剑冷笑道:“你的意思就是玉衡真人的弟子在算计于你?”

说出来倒是几乎无人相信。

一来,顾长乐身份地位在整个浩然一派都算是颇高,没有必要算计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二来,顾长乐平常善良单纯的形象已经在众人心目根深蒂固,说她心机深沉,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顾长乐敢于这般胆大地将顾长月捧得红红火火,从而达到算计的目的,也不怕被顾长月拆穿,依仗的就是这两点。

再者,她以为顾长月并不知晓此间事情的严重性,亦不会在大殿之澄清自己。

顾长月低眉,“玉衡真人亲传弟子顾长乐乃是弟子的亲族姐姐,生性善良,单纯无害,怎会算计弟子?不知这位真人怎会有此一说?”

有此一说,自然是知道传言的源头来自内峰玉衡,而玉衡峰上认识顾长月的人只有顾长乐。

得,顾长月晓得旁人不会相信是顾长乐所为,若她顺着常剑的话头指责顾长乐反倒会引众人生厌,让人觉得她是在借机污蔑顾长乐,到时候落下个嫉妒族姐的名声也不好。

相反,她说顾长乐无辜,旁人至少会认为她没有坏心,至于顾长乐是否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没有人相信,但是顾长乐终究是被牵扯出来。

顾长月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要直接拆穿顾长乐还有些困难,她也不急,成事谋略,往往只有循序渐进才算稳妥。

若顾长乐至此之后再不惹她就罢了,若是还要继续惹她,那么她才有机会一点儿一点儿揭开顾长乐的真面目,让大家看个清楚。

目前,她能够澄清自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她原本就打算先将自己在众人心的形象搬正,不至于往后在外峰的日子难过。

顾长月抬起目光,盯着常剑的脸庞,扬眉一笑。

常剑只觉她的眸光漆黑,晶莹透亮,仿佛有一簇火焰猎猎燃烧,不自觉地移开视线,无法与之对视。

不知为何,心里对顾长月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他懒得再理会她,冷哼一声,站起身子拂袖而去。

他决定,若首座问起,便将她的各种卑劣行径都说道出来。

望着常剑的背影,顾长月笑得越发明媚。

她知道,暮云埃也回来了。

第20章 波澜

不是猜测,更不是赌注。

九百年时光荏苒,她虽从来不曾将他看透,但是对于他最忠心不二的下属,倒是了解。

常剑其人极致骄傲,向来不屑与普通弟子多言,更妄论刁难指责了。

如今大殿之上处处刁难,想必就是暮云埃做了什么,让他以为暮云埃有意收她为徒。

在他的心,暮云埃如同神祗,暮云埃的弟子就不能太差。

而顾长月虽是冥阴之体,但四系伪灵根的天赋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不配做暮云埃的弟子。

既然不配,他便要让她在太清大殿上难堪出丑,打消暮云埃收她为徒的念头。

是的,就是这样。

顾长月能够想到,暮云埃重归,授意最信任的下属常剑特别关注于她,向来不屑与普通弟子多言的常剑误以为暮云埃是要收她为徒,故而刻意刁难。

否则还有哪点能说的通?

变数?

不,再大的变数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性子。

只是,她想不明白,暮云埃的目的是什么。

是要提前让她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有多么不堪,还是要替顾长乐好好看住她?

顾长月心起伏不定,面上却笑的明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的表情便与心意相违。

越是不安躁动,越是笑的开心。

她只有紧紧握住拳头,平复杂乱的心绪。

花小染已经不在大殿,小花变得大胆起来,忍不住道:“阿月,你心跳好,嘶,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太怪了,才十六岁的小女孩而已,难道是躲不掉的心魔劫前兆?不可能啊,你才练气二层实力,不行,必须克制自己,往后绝对不能再有这样的情绪了。”

顾长月好不容易使自己平缓下来,没有理会絮絮叨叨的小花,而是将目光落在大殿上众位真人身上。

说真的,就算她并非骄傲自大之人,众位真人还是不太情愿将她收至门下。

十六岁年纪才练气二层实力,与同龄人相差实在是太大。

这些她都清楚,可是这一世,她不愿再做被人扔掉的那个。

她干脆大大方方地跨出一步,将卷轴呈到刘真人面前,恭敬道:“弟子多谢众真人大度能容,给弟子以澄清自己的机会,只可惜弟子天生愚钝,五日之期未能参悟卷轴,倒是有愧于众位真人,但弟子虽愚,却也清楚,修仙之途重在踏实,一步一个脚印方能打稳根基,是故,弟子自请放弃提问,将来于外峰修炼,不好高骛远,静待步步晋级,相信凭借弟子努力,入内峰之期定不会太远。”

她自请放弃,承认自己没有参悟卷轴,好过大殿之上众人提问她却一个字儿也答不上来,至少这个方法不会让自己难堪,亦进一步甩脱自己俺捧自己的嫌疑——能够轻而易举放弃进入内峰拜入真人座下机会的少女,怎么可能狂傲自大?

这件事情往后传出去亦是好听的。

修仙界不喜浮夸自大之辈,但拥有自知之明的人日子定然不会难过。

太清大殿顿时又一阵喧哗。

众真人再度对望,相互间皆从对方的眼看出了惊愕的色彩。

没有人不清楚,对于外峰弟子来说,进入内峰的机会有多么难得,甚至相当于大能仙者顺利飞升,跨过那重界限去往另一个世界。

内外峰的差别,就相当于是修真境与太虚境的差距,一个在地,一个在天,而她竟然就这般放弃了,说的轻而易举,坦然自若。

这世道上恐怕没人能够这般豁达。

顾长月活了九百年,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豁达之人,此时此刻她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也算是歪打正着,博了个这样的好名声。

刘真人忍不住脱口,“你竟然真的要放弃?”

顾长月坚定地点头,道:“是的,弟子放弃。”

刘真人眉头深粥,眼神色流转不定。

“众真人稍安。”

淡然如风的声音,说话的却是顾长风。

白衣出尘的年轻男子衣带飘扬排众而出,带着通身气质。

原本他站在弟子之,已经是鹤立鸡群,此次身形未动,却稳稳地站在大殿央,随意地露了一手移行术,天地似乎瞬间亮了起来。

顾长月微微侧头,看到大殿半开的玫瑰花格子窗内,有阳光折射而入,洒下一片暖洋洋的暖意。

顾长风站在她的身侧,抱拳道:“舍妹年幼无知,并不知晓内外峰差距,亦不知晓此次放弃的严重性,长风在此请求众真人给她一次机会。”

这话是对众真人所,也是在对她说。

他似乎认为她并不知晓内外峰的差别。

从一开始他便对她今日的考核捏了把汗,原本见她一一应对,没有想象的怯弱害怕,反倒是为自己搬回了局面,已经放下心来,却不想最后她竟然有此举动,足实是让人惊异。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站了出来。

他有些急切,冥阴之体必须要有人指导修炼,否则怎么能够得到最好的效果?

是的,他觉得自己只是在惦记她的冥阴之体。

冥阴之体可引魂魄归位,这是秘密,他却知道。

他想的应该是往后若自己遇到生命危险,还可用上一用。

顾长月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顾长风接近她的目的不纯,但是却早就已经在悄悄发生变化。

难道推不掉的命运终究都推不掉,还是说这是顾长风躲不开的劫?

她无法深想,冒昧地在大殿做出了极为大胆的举动,上前一步道:“禀众位真人,弟子深知内外峰的差异,但是弟子确实愚钝,根本没有将卷轴参悟透彻,弟子只怕众位真人问了也是白问,反倒耽误了众位真人的时间,这套卷轴……”

她将卷轴哗啦一声展开,道:“弟子完全看不懂。”

众位真人一时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从来没有看到人这般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愚笨的。

顾长风的话被噎在嘴边,不由向她投来深沉不定的眸子,看了半响,最后还是沉默下来,退到一旁。

顾长月却低下头不看众人。

子峰太清殿,一场考核就以这样的形式宣告结束。

顾长月推脱了进入内峰的机会,饶是首座真人的弟子顾长风求情也不动容。

这件事情传遍内外峰,所有弟子都瘪了瘪嘴,暗骂一声蠢货,掀起一阵波澜。

也有极少数人心泛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头一个自然是暮云埃。

虽然常剑口的顾长月一无是处,但是从旁处得知的消息隐约和前世不同,他似乎能够隐约猜到,她也回来了。

如果她也回来了…

他站在云雾飘渺的阁楼,脑海不断回荡起她最后决绝的誓言,原本就有些愤怒,可偏偏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另一个清纯少女黄鹂般动听的呼唤,两厢交替,更觉烦躁,竟是生生捏碎了窗棂的边缘。

“啪嗒”一声,木屑横飞。

除了暮云埃,一些明澈的弟子倒是觉得顾长月不是笨蛋,相反极是聪明。

玉衡峰上的顾长乐坐在自己亲自布置的静雅寝房,捏碎了一块通透的碧玉茶杯,紫灵儿从刑法总堂被师尊救了出来,忽然间性情大变,再不复往日那般愚蠢,而且短短一天之内就几次让她难堪,如今顾长月竟然也变聪明了。

那个从小就被家族抛弃的废材,不仅没有被她缔造的谣言淹没,反倒很是明确地澄清自己,并将她也牵扯了出来。

虽然内外峰的弟子真人都不会相信那件事情是她所传,但是对她来说终归是不好的。

就好比是一根窜满了蚂蚱的绳子原本好好儿地藏在柜子里,却被人有意将绳子的末端露出来,人们看着绳子的末端,只会以为它就是一根单纯的绳子,可一旦有人有心拉出那根绳子,便会看到上面绑满了蚂蚱。

她现在就是那根绳子,她所做过的一切事情都是绳子上的蚂蚱。

有道是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顾长乐现在也就十七岁的年纪,手段是比小时候要高明许多,但也不算是真正的成熟,她怕极了自己会被暴露。

不过越是如此,她便越是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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