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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烈就这麽一个劲地胡思乱想。

发呆的时候他在想那床床单是怎麽变干净的,还有自己睡衣上的扣子难道是洋鬼子缝的?想想那黑社会老大拿著根绣花针用棉线戳眼儿的场景,林烈心里就一阵恶寒。

敲门声打断了林烈的发呆,他起身去门口猫眼那儿瞅了一眼,一个穿著工作服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拎著两个装满了纸餐盒的塑料袋站在那儿。林烈打开门,疑惑地看著他。

“摸您!”男孩一边说一边放下一个塑料袋,做了个五指张开的姿势,手掌向前,放在自己脸边上,用那张还带著牙套的嘴,调整出一个十分夸张的笑容,眼睛瞪得老大,整个脸绷得就跟米老鼠似地怪吓人的。林烈没听懂他说什麽,觉得不伦不类的,还有股四川味儿。

做完这个动作,男孩子又掏出一个小本本,上面横横竖竖画的是一个日历,男孩指著今天的日历,递给林烈一个印章,操著浓郁地四川口音说:“外卖,请签收。”

“我没叫外卖啊?”林烈十分困惑。

男孩皱著眉头想了一会,又做出一开始那个米老鼠的动作,咧著嘴对林烈说:“俺酒,摸您!”

林烈脑海里一根线突然闪烁了一下,连忙问那男孩:“你说的是orng?anl?”

“得(dei)!”男孩点点头用四川话道:“你说的和那个外国人一样,他告诉我做这个动作说这句话你就明白了。”

说完男孩又把手放脸边上,咧开一口钢牙自认为灿烂地笑。林烈逐渐把洋鬼子的那张笑脸和这孩子凶残地笑容对上号了,浑身无力地对著男孩点了点头。

男孩一看很高兴,又把小本子和印章递了过去:“这儿,今天的日期,盖个章!”

林烈有些无语,又懒得为难孩子,就拿起那个花花绿绿的印章盖了上去,这天的日期上立马出现了一行“i iss you”。林烈感觉自己青筋微爆,这洋鬼子最近到底看了多少烂渣偶像剧?还好昨天看的不是新还珠,不然这家夥拿著本“独唱团”跟自己吟诗作对可如何是好。

外卖男孩心满意足地走了,林烈检查了一下两袋子东西,全城有点名气的早点小吃都给他搜罗来了,什麽烧饼、麻圆、糖糕、发糕、煎饼果子,甚至还有两碗汤,三碗面,俩袋子塞得满满当当,这是要喂猪啊!

林烈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不废话吗。只能无奈地换上了一身西装──老板要求今天得穿正装──拎著两大袋饭盒,特违和地走在了去公司的路上。

“肖明月,你今儿算有口福了……”

不止肖明月,这天早上全公司的人都有口福了,大家对林烈交口称赞──除了那位每天都给大家买早饭的姑娘,她的烧饼被遗忘在了角落里,最後连她自己都不吃了,改吃洋鬼子买的杂酱面。

林烈觉得挺对不住小姑娘的劳动成果的,就把她那些汤啊粉啊油汪汪的饼什麽的,全都放新空降来给肖明月找不痛快的老女人办公桌上了。那女的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呼小叫了一番,林烈在门外点头哈腰地对她说:“这是大家欢迎您到公司工作的见面礼,不好意思那个油汤和酱油有点洒了,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大家一番心意您可得尝尝啊!”

这麽一说,老女人停下了正要把东西往垃圾堆里扫的动作,看著办公室外大家都特诚恳地望著他,也不好意思当著众人把东西扔了,只得一个劲儿收拾,用了半盒纸巾擦了一上午桌子,一整天坐那儿都是菜味儿,到下班时脸都气青了。

那原本被林烈抢了买早饭工作的小姑娘也乐了,对林烈说:“林经理,我看全公司上下就您敢这麽整她,太出气了!”

林烈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这是怕浪费你的一番心血。”小姑娘一听更开心了。林烈哄好了这姑娘,又有几个人私下里偷偷跑来谢谢他帮他们出气。林烈心想这空降的老女人还真是不招人待见,来公司才几天就仗著自己是老板的亲戚把全公司人都得罪光了,自己不入流的恶作剧也能让人交口称赞,一个人能做到让身边所有人都讨厌你,还真是一种稀有的技能。

不过自己这一招怎麽看上去这麽眼熟,这麽不厚道呢?

“看来最近宫斗片真的看太多了……”一拍脑门林烈进了办公室等著老板找他去见客户。

事後林烈问起过洋鬼子,为什麽这些早点里什麽都有,就是没有切糕。

洋鬼子的回答则是:“我觉得切糕太难吃了,便宜没好货啊。”

第32章 公司

秃顶老板在快十一点的时候才把林烈喊出来,扔给他一份文件,道:“这次的投资谈下来,我们要建几个分站就易如反掌,小林你可要全力以赴地拿下啊!”

“投资?”林烈有些疑惑,就这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小网络商务公司,谁会来投资?

老板没有多说,就招呼他的助理一起上路,下楼的时候那美女助理偷偷跟林烈抱怨,说这个项目昨天下午老板告诉她,做谈判材料做了她一个通宵,林烈看了看她,厚厚的粉底也没能盖住黑眼圈。

三人坐进了公司最好的一辆车里,司机稳稳当当地上了路。一路上老板紧张地对著镜子将他那几根毛在秃掉的头顶上摆弄来,摆弄去,他的助理也在疯狂补妆,想要把黑眼圈盖掉。三人都没有说话。林烈仔细翻了翻那份文件,写得不能说一塌糊涂,但也是千疮百孔,只有简单的公司介绍,还有些吹捧自己空话,连针对哪个投资机构都没写,也不知这些东西怎麽能花了一个通宵的。这位助理美女自从到了公司之後,一直忙於和老板娘明争暗斗,一心想取而代之,专业素质可想而知,不然也轮不上他这麽一个技术人员去公关谈判了。

汽车缓缓驶入向阳大厦。老板郑重其事地下了车,美女助理倒是很兴奋,一个劲儿到处瞄,也不知是不是在瞄有潜力的金龟婿。只有林烈白了白眼──向阳大厦里只有一家企业:向氏金融集团。

老板果然领著三人进了向氏企业的大门,前台小姐很客气地把几人带到了二十五楼会议室,倒了几杯水,便让几人稍等。秃头整个人都处在兴奋加紧张的状态中,美女助理又在补妆,大概是想在谈判的时候巴结上这楼里的头头脑脑,林烈开始百无聊赖。

要说向氏企业会主动给这麽个卖山寨产品的网站投资才是有鬼,林烈此刻只是不确定这只鬼是不是冲自己来的,但不管是不是冲自己,秃头都是要走运了,向家掉一根毛下来都能砸死他。自己倒不太乐意和向氏扯上什麽关系,且看向平和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了。

会议室的门打开,进来几个向氏的人,秃头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又是握手又是恭维,就差夸人家祖宗十八代怎麽基因这麽好了。为首的是个比较年轻的眼镜男姓李、旁边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胖子,还有一个一看就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小男生。这几人林烈都不认识,只略微和众人打过招呼,就入座了。美女助理开始将她那份惨不忍睹的文件分发给向氏的人,一边发还一边对眼镜男眉眼传情,那女人正对著林烈弯下腰来,扣子已经开到了第三颗。

几人看了看那份报告,再看那凶器呼之欲出的女助理,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林烈不想跟著丢脸,把报告往旁边一推,直接进入正题:“此次贵公司想以什麽形式投资我们公司呢?”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林烈一眼,才道:“我们旗下的一款基金,正好在寻求网络商务的投资项目,一期两百万,二期继续追加,总金额大约在一千万左右。”

这几个数字听得秃头肝儿颤,他们这种网络公司根本要不了多少成本,这钱要是砸下来,都不知道该怎麽花。

林烈倒是心里冷笑了一下,向氏旗下的基金,投资额度没有上亿都不好意思下手,寻求网络公司合作怎麽不去投资京东、淘宝这样的?林烈对秃头的公司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一千万砸进去顶多再开几个山寨产品网站,想收回来可就是听天由命的事儿了。

“李总,您的基金预计回报率是多少呢?”林烈抬眼看著眼镜男。

“这个是基金内部的数据,不方便告知,毕竟这一只基金投资的不单单是贵公司一家。不过我们投资贵公司只按分红收益,分红的时间和所占收益比例都有详细说明。”眼镜男使了个眼色,那个大学生摸样的男孩就将一份文件发给了三人。“具体的要求都在这份合同上,如果贵公司觉得可以接受,那麽我们就直接签订正式合同。”

眼镜男的意思无非是,这一千万就是当基金损失扔给秃头的,收益率都要靠这支基金的其他投资赚回来。林烈翻了翻合同,这简直就是白送钱的合同,向平和什麽时候做过这种赔本不赚吆喝的生意?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他还没来得及从眼镜男口中探听具体细节,秃头就已经激动地握著合同网桌上一拍道:“这个完全可以,我们一字不改,现在就签!”

一千万的合同就跟去菜市场买大白菜似地签下了,而且完全省去了讨价还价的时间,几人从进会议室到出会议室一共才用了二十分锺。只能说这里面有鬼,而且还是个急死鬼。

秃头和眼镜男几人千恩万谢地道别,要请几人吃午饭。林烈在一旁站著,就看见向平和插著口袋从电梯里出来。

向平和也看见了林烈,他顿时停住脚步,很不自然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有点像上学时候做坏事被老师发现了似地,双手不知该怎麽摆,握了握又松开。後面一个秘书拿著份材料跟在他後头汇报,金融公司的人办事走起路来就和竞走比赛一样,向平和腿长,秘书常常小跑才能跟上,他一停,那秘书惯性地撞了上去,两人都是一个趔趄,幸亏向平和立刻转身扶住,不然那秘书怕是要在众人面前出洋相了。站稳後,向平和又尴尬地看向林烈,那秘书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地道歉。

林烈看他那滑稽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小的时候,自己也天天跟在他屁股後头,像个跟屁虫小秘书,那时候两个人身高体重相差挺大,向平和有时候走路突然停下,自己就一头撞上去,然後被弹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後来向平和就养成了习惯,背後一旦被撞上就条件反射转身扶住他,迅速转体一百八十度练得炉火纯青,现在看来倒也不失为一门技术。

第33章 彼时

林家倒台之後,林烈销声匿迹了一段日子,直到跟著张义柯时不时蹭吃蹭喝,才重新出现在上层圈子里面,一些交际场合倒是常常见到向平和领著他老婆出席,也偶尔和林烈擦肩而过,但两人都当作互不认识。

此後向平和单独找过他两次。

第一次,向平和跑到学校在教学楼门口堵他,明晃晃的结婚戒指在修长的手指上刺得林烈眼晕。向平和说:“我知道你是因为缺钱,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把你送出国留学,就算你恨我,接受我的帮助总比你在他们那些人中间鬼混要好吧?”

林烈二话没说用他给的两张银行卡扇了向平和一个大嘴巴,死死瞪著他道:“我不缺钱,我只是以前缺了心眼。你最好这辈子都当不认识我,不然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杀了你!”

第二次,是在林烈毕业後找到工作搬进了新公寓的第二天。林烈出门倒垃圾,就看见向平和一身酒气地坐在自己家门外头,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几道口子,像是摔了几个跟头。

看见林烈开了门,那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像个落魄的流浪汉,倚著门框,盯著林烈的眼睛盯得林烈都要发毛了,他才开口。

向平和一脸铁青,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就这麽顺著那张永远温文儒雅的脸上滑下来,这是林烈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向平和流眼泪。

那人似乎不敢再看林烈,扭头走下台阶。林烈看他晃悠悠的背影,抬手把一袋垃圾扔出去,狠狠砸在了向平和的背上。向平和低头看了看,把垃圾袋捡了起来,顺著楼道走到垃圾堆边上轻轻扔了进去,像是扔掉了两个人的过去,默默呆了一会,又继续向前走。有几次他似乎要转身回头,但愣了半响还是继续向前走,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林烈就这麽瞪著眼看著他缓缓往前走,最终消失在马路上,直到眼睛都撑出了血丝,才发现自己视线早已模糊。

事情至此,等来的一个“对不起”,他和向平和才算是真的了断了。林烈忽然觉得全身都丧失了力量,不知道是轻松还是虚脱,最後蹲下来在向平和坐过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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