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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中的人这才抬起头来,怔怔半响,却突然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收藏!

谁似有情(四)

休息了两天霍展鲲便专门派人送他们回了骏都,从知道他们被绑架起霍老太太便日夜担心,现在见他们平安归来自然喜出望外,一句话传下去,整个霍公馆的人都忙前忙后地为他们洗尘压惊,雪落悄悄向展谦感慨过,其实霍老太太还真是很好的,如果换了她那大娘,肯定是巴不得她就死在外面呢!这时的冯姨妈和冯茉儿也不好作怪了,表面跟着是恭敬欢喜的模样,她自然也绷得起脸皮来和她们惺惺作态!

报纸上还天天都是勐易两军打仗的消息,攻下耀安勐军大势已去,剩下的小股势力负隅顽抗也再难成气候,各方面从最开始的调停观望已经渐渐变了腔调,纷纷赞美恭维起霍展鲲的果断气魄来,他也因此声名大噪,不单单是在江北十三省,全国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易军这位年轻统帅的雷霆手段,江北的百姓更是骄傲自豪,他凯旋回城的那一天,骏都全城百姓几乎是蜂拥而出夹道欢迎,把通往老城门的马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胜利之后便是络绎不绝的邀请和宴会,霍展鲲常常是不回家的,家里难得见他,报纸上倒是可以经常见的,今天会见哪个外国使节了,明天和哪些商贾政要吃饭了,更有八卦消息传得更加快,他这边捧了哪个女戏子,那边又搂着哪个大明星跳贴面舞,或者是留宿哪个交际花的香闺了,香艳热闹得很,雪落偶尔瞧见报纸上便拿回来给展谦看,皱眉咋舌的:

“展谦,你看你弟弟多不像话!”

他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这样写:

“老二是这样的!”

她虽然不屑,却也知道这真是再正常不过了,连她爸爸都还经常在外面胡来,更别说像霍展鲲这样年少英俊,尚未婚娶,又有权有势的男人了!这样看来看去还是她的展谦好,不会像他们那样乱七八糟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于是更庆幸她嫁的人不是霍展鲲了!

那样闹了有大半个月,霍展鲲却又突然转性了,居然开始日日回家,更难得的是每天晚上还定会和大家一起吃饭,连老太太都又是高兴又诧异的:

“这展鲲最近是哪里不对劲呀,居然舍得丢了他的花花世界来陪家里这几个无聊的人,也不知是中的是什么邪!”她的儿子她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做起正事来他是绝对的专心认真,可是一抛开正事他的身边却从来也没少过莺莺燕燕的,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尚未娶妻,她这当妈的也是从不管他这些事的,怎么这一次突然便规矩了?

老太太天天有儿子陪自然是高兴的,雪落却暗地里磨牙磨了无数遍了,本来霍展鲲不回来,她和展谦也不必常常去花园洋房陪着他们吃饭应景的,就他们两个人单独在小洋楼里吃饭多好啊,她爱吃什么展谦都高高往她碗里堆,她喜欢怎样吃就怎样吃,哪像坐在那漆木餐桌上,两头是霍老太太和霍展鲲,对面就是冯姨妈母女,稍稍一抬头就要食不下咽,还要斯斯文文地做样子,端端正正坐到腰酸背痛,肚子里才只有五分饱,常常回去还要叫习妈单独做宵夜,无端端遭了罪又多了麻烦!

那霍展鲲在餐桌上偶尔也要做做样子的:

“今天厨子这富贵八宝鸽是做得不错的,大嫂怎么就放筷子了,不多吃一点?”

他说人前敬她几分,倒还真说到做到,真是够给她面子!她也给他面子,挑起筷子尝一点,和他皮笑肉不笑:

“真是不错的,鸽子补身体,二少爷天天在外面应酬,你才该多吃一点!”

就算是皮笑肉不笑,那也总是笑,他还算客气的,要是没有老太太她们在面前,他的本性立刻便暴露无遗,那才够她恨得牙痒痒的!

不晓得是他突然清闲起来,还是她突然倒霉起来,反正最近常常都会在霍公馆里遇到他,有时叫一声笑一笑就可以敷衍过去,但更多的时候,他简直是在故意刁难她——板着脸问她展谦的情况,她老老实实答了他便会鸡蛋里挑骨头,展谦打个喷嚏都是她不对,还老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说,警告她不要张牙舞爪惹是生非,天知道他们这次回来后她是再乖也没有了,感念着老太太对展谦的好,也不想展谦再为难,她再没存心气过她,至于那冯茉儿母女俩,只要她们不来招她和展谦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不知道他是哪只眼睛看见她张牙舞爪惹是生非了!

她辩驳两次被他吼回去后就是憋红了脸也再不说话了,只咬牙听着——霍家他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争辩不过就不和他争,就当是听那庙里的和尚啪啦啪啦念经吧,念念念,念多了看你不口舌生疮嘴角流脓!

她也委屈极了地和展谦抱怨过,他只是不信的样子:

“展鲲怎么会那么无聊?”

她气起来打他:

“难道还是我无聊了?你弟弟欺负我啊,你再让他这么欺负我,我可又要欺负你还回去了!”

展谦只将她搂在怀里笑,提笔写:

“他马上就没空这么无聊了!”

她好奇了,立刻问他为什么,他刷刷写出一行字来:

“他想娶的女子要来骏都了!”

谁似有情(五)

雪落想象不出让霍展鲲也想娶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见到苏曼妮便豁然开朗了,哦,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子!

霍公馆的门口,她挽着霍展鲲从小车上下来,一身雪纺的洋装纱裙,头发是无数个黑亮的卷儿,被蕾丝的蓝色带子高高系起来,随着她的脚步颤着扑着,仿佛一大把蓬开的藤萝花,那脸白净得透明的官窑瓷一般,细小的血管都看得见,眼睛大而亮,在阳光下显出琥珀色来,小刷子似的浓密睫毛翘着,配上樱桃红的嘴,更显得那整个人如同外国的洋娃娃一般!

她嘴角月牙儿似地微微一翘,琥珀色的眼睛四下里一睨,便是冰雪融动,花蕊初绽,碧波中引颈的白天鹅似的,生生将周围站着的女子全部比成了灰扑扑的鸽子,她身旁的霍展鲲西装笔挺,英俊潇洒,两人站在一起,真正是那句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这样的女子,便是没有那留洋的学历,没有北十三省船业大王的爸爸,商务司司长的哥哥和美国使臣夫人的姐姐,那也是惹人追逐的,更何况是这般的背景!雪落这才觉得自己可笑,当初竟然还傻呵呵地以为霍展鲲真的看上了她要来提亲,原来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入得了他那双眼睛!

听说先帅带兵打仗的时候在她家盘桓过的,得知苏老爷有一双在美国留洋的女儿,随口笑言过将来结成儿女亲家,虽然后来这话不了了之,但两家也仍是时有联系,便是先帅过世了也没断过,适逢霍展鲲刚刚打了胜仗,听闻这位曼妮小姐恰巧回国,便写了信邀请苏老爷和苏小姐来骏都游玩,苏老爷的大女儿早已经嫁了美国驻华使臣,只有这个宝贝小女儿待字闺中,这位曼妮小姐身世好,样貌好,眼界自然也高,多少才子名流都不合她的意,苏老爷早听说了霍展鲲少年英雄的大名,便趁着谈生意顺便携着女儿来玩一趟,心中自然也指望着真如霍老爷当年所说,这小儿女之间能够生出一段金玉良缘!

曼妮小姐留过洋,见识自然不一般,说几句话那谈吐都是大不一样的,霍展鲲没有接掌军权时也在德国求过学,两人虽然初次见面,却都拿出外国人的落落大方来,相处也是愉快的,霍展鲲每天又忙碌起来,带着苏小姐四处走动,舞厅马场也都是同去同归,只看得苏老爷和霍老太太心花怒放,已经私下悄悄合计过好几回了!

这样的动静霍公馆里自然人人都看在眼里,冯姨妈和冯茉儿知道这位苏小姐八九不离十便是以后的二少奶奶,那才是真正要手握霍府实权的人物,正好趁她盘桓府中便是拼了命地巴结起来,而这些事向来是和大少爷那边没有什么关系的,霍展谦因为身体不便从来不见外客,倒是雪落好奇跑去瞧过好几回,那苏小姐也是极好相处的,听说雪落是霍府的大少奶奶对她很是亲热,还送过她一只外国带回来的唇膏,雪落高兴极了,愈加觉得这苏小姐人漂亮心地好,霍展鲲那土霸王如果娶到她那才是捡了大便宜,和这样的女子做妯娌真是高兴的事,总算霍府也有一个她喜欢的人了,欣喜之下,偶见那苏小姐得了空,便也常常要去找她说一说话的!

这时已经是十月份了,天气一日萧瑟过一日,那一院子的桂花金灿灿开得却是极好,雪落拖着展谦摇了一下午的桂花树,将那些小花粒子风干了做成香包,却要拿去送给她未来的弟妹,展谦都不干了,指着手上还没消的小泡给她看,她捋着他的头发安慰:

“傻瓜别吃醋,我回来给你挂龙涎香去,那才是你的味道,这个香包要送给曼妮,人家常常送我东西呢!”说着又忍不住要夸夸她,“你都没见到她真的好漂亮,连你弟弟都被她给迷住了,天天围着她打转呢!”

他居然这样写一句:

“展鲲还没有被哪个漂亮女人迷住过!”

“曼妮是例外,她不光漂亮还有学问,外国的事情都知道呢!你不是说展鲲想娶她吗,如果没迷上会娶她?”

他不写了,只是笑,颇有些含义,她没功夫管他了,在他唇上亲一亲,拿起香包跑出去:

“不和你说了,我找曼妮去了!”

一路穿过曲折游廊往花园洋房走去,却在花园里见到并行而来的冯姨妈母女,她只堆起笑来叫一声便要越过她们,却听冯茉儿笑道:

“大表嫂这么兴冲冲地是要去哪里,又是去找苏小姐吗,大表哥添了表嫂这贤妻可真是得了有力臂助啊,足不出户便将未来的当家主母巴结得团团转!”

他们从长宁回来后两边其实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冯茉儿母女今日发难却是这几天的积怨,未来的二少奶奶住在家里,本是她们要大展拳脚打牢关系的,却让钟雪落时时登了先,那苏小姐和她倒常常有说有笑的,直让这母女俩背过身咬落了牙去!

“唉,也难怪大房要如此紧张了,这就是那句话说得好,同人不同命啊!”冯姨妈摇头叹息,真是惋惜的样子,“明明嫁的是长孙嫡子,却又偏偏摊上个不管事的残废,同样捞不了多大的好处去,你看看,老太太还是清醒着的,知道该对哪个媳妇好一点!”她手上一直捧着托盘,这时说着就掀开了蒙着的一层绒布,便见眼前的光线陡然亮起来,那盘子里是一串几十颗的珍珠串成的链子,颗颗浑圆晶莹,都如龙眼般大小,就是一颗也值钱了去,更别提是这样长长的一串,不晓得会是这样的价值连城!

冯姨妈斜一眼雪落,笑道:

“这串‘夜雪流光’是霍家的传家宝,向来只传长媳,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少奶奶没拿到手,老太太现在反而要送给还没过门的苏小姐!”

雪落抿着唇不说话,她知道这母女俩又是有意挑衅,若是换了以往她真是巴不得和她们大吵一架闹得霍府不太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一心一意跟了展谦便不能再任性胡来,再惹得他左右为难!

她只翘嘴一笑:

“便是我得不到这宝贝我也还是霍府的大少奶奶,这霍公馆总还有我的容身之所,断不会如姨妈和表妹这样诚惶诚恐,担心霍府改朝换代,居无定所吧!”说完便挪步前行,那冯家母女只气白了脸,冯茉儿恨道:

“是,你是大少奶奶,他日再生下霍家骨血来在这霍公馆里更是地位稳固,怕只怕大表嫂运气总是背,嫁了残废,生了儿子也跟着是听不到说不出的小残废!”

那一句话只让她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下去,转身便将冯茉儿一推:

“你说什么!冯茉儿,你以为我真怕你了吗?”

冯茉儿早等这个机会,这时立刻向母亲递个眼色,顺势便往她身上倒去,冯姨妈做惯这些事的,马上也心领神会,只将盘子里的那串夜雪流光狠狠一拽,趁着女儿倒过来的力道把手上的盘子甩了出去,便见那盘子铿铿落地,珍珠项链那样一摔竟就断了,无数的珠子小兔似地跳出去,在那大理石板上四散溅落,纷纷跌进四周的花丛里去了!

雪落还没有回过神来,冯茉儿已经尖叫起来:

“大表嫂,苏小姐还没有进门你就这样见不得她了吗,你堂堂霍家长媳,难道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吗?这夜雪流光是霍家传家宝,你给摔成这样了让我和妈妈怎么向老太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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