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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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少爷到得比我早,也许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他不动声色将生杀大权引到霍展谦身上,霍展谦看了他一眼,身子僵直立着动也不动,是的,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她和钟世昌大吵,她说:我嫁了霍展谦,无论他是好是坏这辈子都只认他一个了,我不想再和你有半点关系,你也不要想再拿我换你的富贵荣华!

钟世昌重重扇了她一耳光!

她厉声高呼:展谦,展谦,你不要走,我在这里,你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

他知道她无辜,可是他更知道,霍展鲲授意李牧这么做,是为了逼雪落,也是为了试探自己!

霍展鲲咳嗽一声,对住他神色异样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问:

“难道大哥真的知道些什么?”

冯姨妈立刻接话道:

“除非展谦听得到人说话,否则他哪会知道什么!”

霍展鲲的目光看似淡然平常,但那沉光之下却是寒剑般的锐利,在他脸上探寻游走,敏锐捕捉着蛛丝马迹,他指骨捏紧,放开,再捏紧,再放开,终于——轻轻摇头!

摇头将他听到的一切都否认,压住心里狂风般呼啸怒号的某些东西,将有利于她的一切事实都否认!不过是轻轻摇一摇头那样一个动作,肌肉却仿佛已然石化一般的僵硬机械!

雪落陡然绝望了,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展谦,我叫过你的,我叫过你的,可是你听不到,我真的叫过你的——”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挣开冯姨妈劈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贱人、贱人,你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丑事来,我霍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霍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她说着说着怒急攻心,一口气竟然喘不上来,吓得旁边人顺气的顺气,倒茶的倒茶,雪落趁乱只拉紧展谦的袖子,急急说道:

“展谦,你一定要信我,事实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我绝对没有对不起你,我发誓,我可以发毒誓!”

她又急又慌,半边脸肿起来,眼眶中尽是泪水,他只看得心神大恸,几乎都要不顾一切开口,而最后一丝理智撑着他咬住涌到嘴边的话,那边喝下几口热茶的老太太已经缓过劲来,只向冯姨妈一点头,她踏前几步一把就将雪落从展谦身边推开,老太太在众人的环伺下怒喝着:

“还多说废话干什么!滚!带着你的野种马上滚!霍家不帮别人养孩子,就算真是霍家的孩子,有你这么一个低三下四的妈,这样的东西霍家也不要!”

冯姨妈那一推力量奇大,雪落后退几步撞在放古董瓷器的博古架上,架上的东西乒乒乓乓砸落下来打了一地,她按住小腹,只觉腹中隐隐疼起来,习妈在旁边看得又焦急又心疼,可是在老太太的盛怒之下根本不敢插一句话,雪落咬牙站直,再也不管其他人,只死死拉住急忙扶她的展谦,眼中泪光盈盈:

“展谦,你相信我,孩子是你的,你不能赶我走,我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能赶我走!”

那一张揉皱的休书早被冯姨妈又捡起来抹平了塞到霍展谦手上,她作态地劝:

“展谦,你看老太太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还不赶快签了休书是要气死她吗?”

老太太捂着心口咬牙切齿地喊:

“展谦,你不签这休书你也给我走!你爸爸在天上看着,霍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霍家不能因为你丢这样的人!你如果要帮别的男人养孩子你也不要再踏入我霍家门!”

“展谦我们一起走!”雪落一手抹脸上的泪一手往外攥他,“他们太欺负人了,我们不住这里就是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以后也不回来了,我们一起走就是了!”

她用了很大的劲,可是他仍旧定定立着一动不动,她再攥,再攥,眼泪立刻哗哗便往外流:

“你不和我走吗,展谦,你信了他们的话吗,这真是你的孩子啊,以后生下来你就知道了,孩子肯定长得像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侧过头去仍旧不动,她全身都像冻在冰窖里,无边无际的绝望害怕死死裹住了她,几乎勒得她快要无法呼吸,她抖起来,结巴起来,语无伦次起来:

“猪头,你真的那么蠢信别人的话吗?你怎么不动,你现在不依我,我以后、以后天天罚你睡沙发……展谦,展谦,你真不要我和孩子了吗……你的五个儿子五个女儿你都不要了吗?我们说好的,以前我们说好的,我们有孩子了就搬到晴天别院去,就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住着……你教他们写字,我教他们唱歌……晚上一家人在院子里看星星,叫孩子们多穿一点衣服……我们说好的!”

她手心在抖,全身在抖,他的手也跟着颤动,却转开头去不看她,不敢看她,不能看她,再多看一眼也许所有的坚持都会轰然倾塌!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攥紧,再攥紧,颤抖的指尖似乎都要掐进血肉中去,雪落……孩子……雪落……孩子……十年的隐忍……十年的苦心……怎能现在离开……那短短的一刹那仿佛已经在地狱的折磨中走了无数个来回,仿佛已经煎熬了一万年那么久,终于在某个血气翻涌的时刻当机立断——从她掌心中抽出手来,提起笔刷刷在那休书上写下名字,转手便要塞到她手中!

她如被蝎子蛰了一般跳着后退,尖叫着:

“霍展谦,你不准给我这个东西!如果你给了我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他蓦地一震,手在空中停顿了一刻,却只有那一刻,最终仍是决绝而来,将一纸休书塞进她手掌中!

那动作做完之后他立刻背过身去,只觉胸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生生紧揪着淌出血来!

霍展鲲冷眼旁观一切,这时再抽出一支雪茄点上,深吸一口,再长长吐出烟圈,烟雾中的脸色教人难辨喜怒,而雪落拿着那皱巴巴的休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不甚清,可是霍展谦的名字她看得清,龙飞凤舞一如往昔般潇洒漂亮的字迹,还有最后那几个字她也看见了,字字皆如尖锥剜进她眼中来:

“逐钟氏出霍家门,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她拿着这密密写着字的一张纸傻呆呆站在原地,面前花园洋房中金碧辉煌的一切都在眼前虚无了,恍恍惚惚,恍恍惚惚,似乎又看到了嫁过来的那个春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丈夫叫霍展谦,她恨极了这个骗她婚姻的人,她刺伤他的手,指着留声机嘲讽他,把他关在门外,要他天天睡沙发,可是无论她怎么作弄他折磨他,他从来都不生她的气,她和别人吵架总是帮着她,送她华特曼的钢笔,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她被送到长宁,他千里迢迢追随而来,宠她爱她,冬日里每天都熬柚子皮帮她泡手,想她为他生五个儿子五个女儿,他是她的丈夫,现在唯一的依靠,可是,可是一切不过是梦幻浮云,这样的人也终究只变成了四个字——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一章应该有三千字吧,呵呵!

取谁舍谁(六)

身后的大铁门合页碾着铁锈发出冷硬沉闷的声音,锯齿般拉过一个弧度,听在耳中让人身上也跟着起了一层小粒子,铁门再砰一声响,严严关死,雪落猛地一抖,突然坠进了茫茫无涯的黑暗深渊!

腊月的风猎猎吹得更响了,细小的雪霰子已经稀疏撒了下来,她不自禁回过头去,透过铁门镂花的纹饰还看得到那漂亮极了的花园洋房,两折式的斜坡屋顶,雪稀的地方露出橘红色的琉璃瓦片如同锦鲤的片片鱼鳞,竖窗间有红砖砌成的四边形装饰,每一扇窗户都挂着精美的天鹅绒窗帘,隐隐透出里面暖黄的光,房子坐落在草坪上,春天四周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满庭的花树那时也竞次开放了,繁茂的绿荫中掩着清水红砖的游廊,曲曲折折一直连到后面她和展谦住的小洋楼,曾经秋晚香浓的夜,他就背着她穿过那一树一树的浓荫——她不自禁又低低唤他的名字,那些冰冷的雪霰子仿佛直接穿透躯壳落在胸腔里,心冷得痛,小腹也跟着隐隐作痛,她抹去满脸的泪按住腹部,咬牙,咬牙,血从嘴角慢慢泌下,一簇奇异的红印染在苍白如雪的面孔上,单薄的女子就那样茫茫站在霍公馆的大铁门外,茫茫站在稀疏小雪的天里,泪流满面!

雪更大了,细小的霰子变做了六角的花逐风乱舞,漫天铅色的云要垂落似的逼下来,沉甸甸压在头顶,沉甸甸压在心头,偶尔身边经过一两个人都快步走着往家里赶了,她只是茫茫然站着,不知道该去哪里,傻傻不走也在守着心里一个侥幸的希望,雪花飞舞着沾上眼睫,她伸手去擦,低头便听见门开的响动,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蓦地狂喜抬头:

“展谦!”

出来的却是习妈,她挎着个小包袱,撑着一把油纸伞,脸上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伞连忙往她头上罩:

“大少奶奶,你现在怀着孩子,怎么能这样站在雪天里冻呢!”

雪落立刻抓住她:

“习妈,是展谦要你来的吗,他是不是后悔了,他现在后悔我就不怪他,他好好和我说几句话我就不怪他了!”

习妈脸上显出犹豫来,嚅嗫一阵只这样说道:

“大少爷现在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他心里肯定难过着,只是他自己听不见实情便误信了那些小人的话,可能对少奶奶还有些误会,现在老太太态度又那么坚决,再过几天大少爷慢慢想通了自然就记起少奶奶的好了,况且你现在怀着他的骨肉,大少爷最爱孩子,他绝不忍心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的!”

这一番话让雪落重新燃起希望来,是的,展谦那样温和的性格怎么忍心让她和孩子在外面吃苦,他只是被逼紧了一时糊涂,过个两三天肯定就会想通的,到时候一定会全城找她,那时她一定会对他摆架子,要他百般求饶才肯跟他走,到时定要好好折磨他才解气……她脸上还有泪,嘴角却露出遥想的笑容来,习妈只看得心酸,默不作声叹出一口气来!

她在霍家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清楚的,大少爷表面看来身份尊贵,实则无权无势,老爷过世后这霍公馆从来都是二少爷母子说了算的,老太太既然逼着他写下休书,就算他万般痛心不忍也是无济于事,大少奶奶要再回去谈何容易?

她自雪落嫁进霍家就一直贴身服侍着,从她对大少爷的百般刁难到现在两人的夫妻情深都看在眼中,她真正喜欢这个倔强泼辣却又善良可爱的真性情女子,她比她见过的那些作态的小姐太太们好上千百倍,她也着实为大少爷娶到这样的妻子高兴,相处了快一年时间她相信大少奶奶绝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现在她蒙受了这样的不白之冤,自己虽然人微言轻帮不上忙,却断是做不到看她怀着身孕被赶出门去还能无动于衷!她儿女早夭,只在大少爷身边伺候多年,大少爷亦待她亲厚,主仆之外另有一份亲情在,现在她怎么忍心看着大少爷的孩子流落在外无人照顾?那样思量之下她便毅然请辞,提了包袱追着雪落一同出了霍家门!

习妈知道孕妇切忌情绪激动,她小心宽慰着雪落,忙着到前面街口去拦车,想先带她去城南的亲戚家落脚后面再做打算,这时雪已经下得极大了,天地间一片茫茫的白,大街上人疏影稀,偶尔经过的黄包车也坐了人,好不容易拦着一辆,她扶雪落坐上去报了地名,车夫跑起来,冷风挟着雪呼呼灌进来,两个人紧紧挤在一起取暖,跑着跑着习妈却觉得不对了,大声问道:

“师傅,我们去城南,你这是往城郊的路啊!”

那人不答,两腿生风跑得更快,雪落立刻喊起来:

“停车,停车,你要把我们拉到哪里去!”

这时刚刚转过一条僻静巷子,陡然便见前面停着一辆小车,车顶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雪,一见黄包车拉过来立刻有几个穿着短袄的人跳下车来!

“老林,霍展鲲的人在后面跟来了,你和我带人去拦住他们!易师傅开车送少夫人出城,一定要赶在霍展鲲到达城门之前!”那黄包车师父掀了头上的毡帽沉着吩咐,看来他定是这一群人的头领,雪落死死攥住车门不上车,惊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是钟世昌派你们来抓我的吗?”

那人本已经率着几人奔出几步,这时又回过头来,居然对她笑起来:

“少夫人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受人之命一定要安全带你出城。等你出了城,过几天那个人会亲口跟你解释清楚的!”

她惊讶至极,仍旧疑心这些人是钟世昌的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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