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2.回天乏术（1 / 1）

“小姐？”紫苑急了，“这是怎么了？小姐，奴婢去找易大人！”只有找易德，才能马上请太医为慕九卿诊治。

然则紫苑刚迈开腿便被慕九卿一把拽住，“别去！”

“小姐？”紫苑不解，“这是为什么？”

“你现在去找易德，公主会死！”慕九卿喘着粗气，“马上扶着我……从偏门离开，越快越好！”

紫苑自然晓得小姐这么做，必定有大缘故，所以她不会违背小姐的意思，尽管此时此刻，小姐似乎……

慕九卿浑身冷汗，紫苑搀着她往前走的时候，能清晰的感觉到小姐的浑身战栗。慕九卿是真的疼，腹痛如绞，整个人的重量悉数靠在了紫苑身上。

在皇宫的偏门一角，竟然早有马车等候，慕九卿重重的合上眉眼，“原来……伤你最深的可能就是最了解你的人，我真的从未想过……”

上了马车，慕九卿一张脸煞白如纸，“紫苑，去……去咱们的小院，然后你去一趟妙仁堂。如果李大夫没回来，就把他徒弟……带来！此事不得声张，谁都不能说！”

紫苑点头，眸中噙着泪。

慕九卿躺在床榻上，捂着肚子疼得打滚。她真的没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原来再深的情谊，终也敌不过猜忌。也可能是活下去的欲望太强，抑或从未信任过他人，所以遇到了节外生枝便再也无法阻止裂痕的出现。

于林给慕九卿开了药，紫苑当即去抓药煎药。

“你跟我说实话！”慕九卿面色惨白的伏在床沿上，已然疼得没了力气。

“吃了药就不会疼了！”于林收拾了药箱，“千岁夫人……”

“你都尊我一声千岁夫人了，还敢不说实话？”慕九卿无力的合上眉眼，“饶是要死，我也得死个明白。你也不希望惹上麻烦吧？！”

于林点点头，“夫人伤着根本了！”

慕九卿苦笑，“你说的根本……”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被褥，“是什么？”

“女本属yīn，夫人又服食了极寒之物，伤及了自身影响了以后生育。”于林垂下眉眼，拱手作揖，“是于某医术不jīng，实在是束手无策。夫人可以另请高明，兴许还能有一线转圜的余地。”

“你是说……”慕九卿颤颤巍巍的撑起身子，眸色有些慌乱，chún瓣更是抖得厉害。眼中噙着泪，慕九卿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以后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

于林躬身，“告辞！”

身子一软，慕九卿瘫在床上，死死的盯着门口的光。她忽然笑了两声，声音里充满了艰涩与嘲讽，“原来那些话都只是虚伪的旁白，说到底是怕我有了孩子，就再也不会站在你这边，所以你让我绝了退路。”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软肋，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诸葛茗见惯了宫里那些女人，仗着子嗣而开始在意夫君。所以她怕慕九卿会有薄卿寒的孩子，以后便不会再管她的死活，所以……

慕九卿捂紧了自己的小腹，“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寒滞入体，回天乏术。

视线逐渐暗下来，最后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渐渐的彻底不省人事。

恍惚间，慕九卿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千岁府的灵玥阁。身上暖暖的，鼻间满满都是淡雅茶香，那是属于薄卿寒的气息。

她有刹那间的鼻尖酸涩，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母亲……

有人在喊着。

母亲……

慕九卿心神一震，谁？是谁在说话？

母亲，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母亲，是不是我不乖，所以你不喜欢？

“谁？”慕九卿呢喃。

“小姐？小姐！”寒鸦擦着眼泪跪在床边，“小姐，小姐你醒醒！”

母亲，母亲……

慕九卿幽幽的睁开双眼，入目便是泪流满面的寒鸦，以及红了眼圈的紫苑，“这是……”这不是她的小院子，而是灵玥阁的卧房。

她回来了？

那薄卿寒岂非也知道……

“他呢？”慕九卿哑着嗓子无力的问。

寒鸦慌忙摁住几欲起身的慕九卿，“小姐别起来，姑爷在外头呢！”

“奴婢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晕厥，汤药根本喂不下去。奴婢没了法子，不敢放任小姐的死活，只好让人通知了姑爷。姑爷马上从宫里赶了回来，把小姐带回了这儿！”紫苑拭泪，“小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把奴婢吓坏了！奴婢差点以为小姐……”

慕九卿之前面如死灰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吓得紫苑差点就厥过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找人救命。

“奴婢入府这两日，第一次见着姑爷发火。”寒鸦低低的说。

寒鸦刚说完，紫苑旋即打断了她的话，“小姐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身子，丞相府那头还不知道小姐的事儿，若是明儿三朝回门，夫人和相爷发现小姐……不定还以为姑爷怎么欺负小姐了呢！”

“对对对！”寒鸦连连点头，“明儿是小姐回丞相府的日子，是大事！”

慕九卿合上眉眼，“我好多了。”

“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寒鸦不明白，因为她性子毛躁，所以进宫的时候便被留在了马车边上。当时易德来通知，说是慕九卿马上回来，让她好生等着。

可寒鸦等了很久也没见着慕九卿和紫苑的影子，心下有些着急便又叫人去找了易德。

易德一问才知道，慕九卿和紫苑离开无垢宫之后自行出宫，并未按照原定的路线出来，反而急急忙忙的离开。听遇见她们的宫人讲，千岁夫人当时面白如纸，瞧着好似生了大病。

这可把易德给吓着了，若是夫人有什么闪失，那他家公子还不得把天都掀了？可公子跟皇帝在殿内说话，易德自然也不好闯进去，紧赶着便让寒鸦马上回千岁府。若有变数，即刻来报！

只这变数二字，终是把易德吓得不轻。听得千岁府的人来说，千岁夫人昏迷不醒，易德几乎是直闯上乾宫。

谁都没见过千岁大人这般吓人的面色，黑沉到了极点，仿佛大雨将至的yīn霾笼罩，动辄便是要吃人的。事实上，薄卿寒是真的想杀人！

“夜百鬼呢？”薄卿寒端坐在院子里，冷着脸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声音沉得厉害。

易德行礼，“还在找！”凡尘人气太重，是最容易隐藏的，三千红尘可以将身上的气息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很难被找到。

“继续找！”薄卿寒转动扳指的动作微微一顿，“宫里那些废物，不能留了！”

“是！”易德颔首。

的确是不能留了，毕竟夫人在宫里出了事，竟也没人察觉，可见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俨然忘了职责所在。如果不能警醒，以后会更加懈怠！

薄卿寒眯了眯危险的眸子，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易德开口道，“凡人肉身必须仰仗凡人药物，若是强行……恐妖力折损凡人肉身，难免会适得其反。公子，慎重！”

半晌，薄卿寒才yīn测测的吐出一句话，“她是活腻了！”

易德当然知道公子说的是谁，却也没敢chā嘴，毕竟这事儿触及了公子的底线，公子就算要杀人也是不为过。公子惯来睚眦必报，这一次啊……公主怕是要难逃一劫。

“大人，小姐醒了！”寒鸦来报信。

薄卿寒没说话，沉默着往里头走。他进去之后，紫苑紧跟着退出来，轻轻的合上房门。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慕九卿虚弱而略显紊乱的喘息声。

薄卿寒坐在床沿，一言不发的握住她的手，低眉望着她素白的手背。

须臾，他哑着嗓子说，“手这样凉，以后就别乱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谁还能暖着你？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剖开xiōng腔的赤诚吗？九九，你宁愿偏执的摔倒，也不愿依靠着我是吗？”

“我知道你不想成为男人的附属，可你知我并非宋良竹，也不是你爹慕东山。我要的女人，须得与我比肩而立。我若风光无限，你当分与半壁；我若碾落成泥，尔随我颠沛流离。”

慕九卿轻笑一声，眼眶微红，“你这是让我与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夫妻，不该如此吗？”他反问。

似乎，是这个理儿。

慕九卿望着他不说话，掌心里暖得厉害，似乎有暖流从他的掌心里涌出，快速进入了她的身体。原本凉得厉害，疼得麻木的身子，竟然渐渐的暖和起来。

这种暖就像是如沐春风，让人格外的舒服。

想……依赖！

慕九卿往前躬身，额头抵在了他的xiōng前，“你别误会，人在虚弱的时候，心也是最脆弱的，所以暂时想要个倚靠。这是千岁府，我总不能随便的往人身上靠。刚好，你在！仅此而已！”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是格外的平静。

可见此刻，她是清醒的！

未能听得他的回应，慕九卿扯了一下chún角，“薄卿寒，你听明白了吗？”

“如果你喊我一声相公，我会更明白！”他暗哑的音色，透着迷人的魅惑，“还疼吗？”

慕九卿摇摇头，只觉得此刻心里很安稳。重生之后，她所思所想都是如何去保护别人，如何维护丞相府周全，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女子，也会需要呵护。

在喝下那碗果茶之后，在腹痛难忍之时，她真的很想……有人能对她说：别怕，我会护着你信任你，你可以依赖我！

此刻，薄卿寒做到了！

“九九，你才是我想要的万里山河！”薄卿寒抱紧了她。

“别动她！”慕九卿重重的合上眉眼。

他的胳膊带着几分颤动，沉默了良久之后，愈发抱紧了她。

只要她开口，他永远都只有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