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金丝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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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无事的到了晚上。

林秦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布满整个大厅的蜡烛,稀稀落落的点起来,将整个世界溶出一片朦黄色的不真切的暖光。

少女的身影背对着他,她弯下腰,用火机点亮了身前的蜡烛。

她的身影是纤细的,几乎像是纸扎成的漂亮剪影。

在摇曳的烛火中越发的羸弱剔透。

漆黑柔韧的长发没有梳起来,散落在身后,几乎快滑落到白皙的脚踝。

看起来这么纤细得像是可以一手掐断。

又忍不住深觉朦胧火光照亮的样子像是飘起的肥皂泡沫。

林秦恍惚了一会。

他觉得这一幕熟悉极了。

但一时间难以响起。

记忆里这些事情明明是清晰的。

但他连一丝一毫都不想去回想起来。

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的装作并没有发生过。

他慢慢走过去,声音是自己都不曾察觉过的温和:“你在干什么?”

余栖枝听见他声音,顿了一下。

她垂下眼睑,接着点亮了剩下的几根蜡烛。

“庆祝。”她回答道。

“庆祝什么。”

林秦下意识的追问了起来,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有多么的温和,一点都不像是白日里对待余栖枝时候的冰冷和居高临下。

他甚至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起了停留在自己面前的美丽蝴蝶,又或是畏惧着这场易碎梦境的砰然破裂,甚至是下意识的放低了姿态。

“庆祝你的生日。”

她终于转过头来,那双浅褐色眸子瞥过来的时候。

宛如融化的恰恰好的焦糖,神情里那点儿恰到好处的温和中和掉了不自觉居高临下的姿态。

她像余栖枝吗?

不,一点都不像是。

可她也不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她总是那么冰冷的,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

只有发疯起来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才会有不一样的神态。

在看到余栖枝的那一刻。

他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可那么相像又有什么用呢?

只不过是皮相相似罢了。

就好比昂贵的钻石和成分相似的木炭。

他恍惚了一会,意识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只是说:“我的生日?”

这句话就像是打破了什么一样。

他的神情扭曲了一瞬间,逐渐清醒了过来,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林秦yīn晴不定的看了她一会。

他的视线从面前少女散落下来的黑发逐渐转移到白皙的脖颈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压抑不住自己想要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活活扼死的欲.望。

就像是那天晚上,他亲手将发疯的恋人按进泳池里、看着她不断地挣扎一样。

他浑身都在颤抖的,仿佛经历了一场恶刑一般,面色也是苍白的,他比被他按在水里的恋人甚至还要更像是受害者。

她在哀求他。

哀求他杀了她。

那个似笑非笑的、癫狂的笑容,没日没夜的纠缠着他,成为了他磨灭不去的梦魇。

直到现在,他都会清晰的梦到那天晚上。

完整的每一幕,每分每秒都如此清晰,甚至一次比一次还要更加记忆深刻。

他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这些简直和真实发生过的一模一样。

不是因为恋人的死亡而被折磨。

而是因为内心里的缠绕着的毒藤,由此为引火线,肆无忌惮的生长了起来。

林秦yīn晴不定的盯了她一会。

可还没一会,他又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依旧是温和的。

“是吗?”他问道。

“当然不是。”

余栖枝说,“是庆祝我的生日。”

她睁大了眼睛,眼角微微的扬了起来,连带着是同时上扬的chún角。

多像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每次发起疯来,几乎都是这个样子。

可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

真的像余栖枝吗?

有多像呢?

大概很像吧。

他的意识里含糊又乱七八糟的想道。

林秦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暂时停顿在了这段记忆里。

可身体却不由自已控制的进行了下去。

林秦的目光定格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他忍不住回想起更多东西来,更多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仅仅发生在梦境里的东西——

年少的、在钢琴前对他微笑的恋人,逐渐的被他bī疯的恋人,在水池里挣扎着、却哀求他杀了自己的恋人——以及刚见面的时候的余栖枝——她茫然地站在大厅里,像是误入了猎场的小鹿,对未来包藏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的目光逐渐由冰冷转化成了一点半点儿微乎及微的怜爱。

任谁看见这样的视线,都会觉得像是冰冷的毒蛇一点一点儿爬上了脚腕。

少女仿佛一无所知一般。

她依旧再说:“当然是在庆祝我的生日了。”

林秦的意识还在停顿。

他感觉到自己拿起了余栖枝递给他的酒杯。

酒杯轻飘飘的。

像是没有重量和温度一般。

整个世界都在打着转,有种目眩神晕的奇妙光晕笼罩着四周。

烛光也越来越明亮了起来。

他甚至有点儿看不清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少女的面孔——

像是余栖枝的,又像是他死去的恋人的漂亮面孔。

“你不高兴吗?”

他听见她在问,“我以为你很高兴的。”

少女的面孔又恍惚了一瞬。

渐渐和他记忆里的面孔重合了起来。

“我当然也很高兴啦,毕竟我要求你的事情,你都做到了呢。”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可又觉得这一切只是幻听一般:“做到什么?”

林秦抬起头,恍恍惚惚的看着那张漂亮的面孔。

她似乎在一张一合的说些什么。

到底说些什么呢?

他在想。

然后慢吞吞地意识到,那个正在冲着自己露出漂亮微笑的面孔里,吐出来的是一句冷冰冰的——杀了我呀。

林秦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

少女就躺在他身侧。

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神情也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

空无目的的盯着天花板好一会。

才算是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恍惚的看着睡在自己身侧的余栖枝。

从散落在枕头上漆黑的发丝渐渐转移到她白皙的脖颈上,还是不自觉的逐渐生出一股想要扼死她的强烈施.虐.欲。

现实和梦境的短暂交错,让他一时间都无法想彻底。

是不是曾经真的有那样一个恋人,被他摁在水池里、不断地挣扎着,却还在哀求他杀了她的恋人。

大概是,假的吧。

他想。

余栖枝像是被他吵醒了一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来。

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眸子还是没睡醒的倦怠和困意,含糊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调子也是软软的。

绝没有梦境里听到的冰冷。

他听见自己声音不太稳定的、带着一点儿颤抖的回答她:“早上好。”

没有蜡烛,没有生日,也没有恋人。

一切都只是场莫名其妙的梦境。

他像是自我说服一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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