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嫁给一个军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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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淮越突来的“求婚”,严真这个难得的清闲周末是彻底毁了。

看着镜子里浓厚的一对黑眼圈,严真止不住地哀叹。洗漱完毕,又仔仔细细地化了一层妆,今天是周一,她要早起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交接工作。

到学校的时候才七点一刻,偌大的校园还沉浸在寂静之中,鲜有人声。严真缓步走进办公室。属于她的东西其实不多,只不过她想早一点到,趁着没人的时候把东西带走,也免尴尬。

原以为东西并不多,可没想到零零碎碎的竟也装了大半个箱子。严真呼一口气,抱起箱子向图书馆走去。已经有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地进门,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小严!”不远处有人喊她,她一抬头,看见了年级主任万蕊。

万蕊下了自行车招呼她:“箱子沉不沉?放在我车后座,我帮你推过去。”

严真微笑着推托,可是终究抵不过万蕊的热情。

“图书馆那边的常主任你也见过了吧?人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跟我老头子熟,我会拜托他多关照你的。”

“谢谢您,万主任。”严真感激道。

万主任却摇了摇头:“以前我劝你去考教师证,去评职称,总以为你有了这些,就不至于在学校立不稳脚跟,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说着她顿了一下:“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只要小严你肯努力,前景不比他们差。”

“图书馆挺好的。”严真轻声说,“工作清闲,还可以读读书。”

“那也不能这么随遇而安!”万主任说,“我看过你的简历,说句在这儿不爱听的话,我觉得教书都亏了你了。以后你有更好的工作了,我可是百分之百支持你跳槽。”

图书馆上午九点才开门,她们来得早,馆里没有多少人。

送走了万蕊,严真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定。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得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周末冒雨赴约她有些感冒,回去倒头便睡,醒来也忘记了吃药,直到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仿似还在梦中。

万主任话中有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事已至此,再去追究那许多也没用了。馆里的同事陆陆续续都来了,周五那天图书馆里刚刚送来一大批少儿读物,今天他们的全部工作就是把这些书全部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方便小朋友们阅读。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第一天上岗就这么敬业,别告诉我你准备在图书馆安营扎寨了。”中午的时候去食堂吃饭,遇到好友王颖。面对这样的调侃,严真只是淡淡一笑。王颖算是她在这个学校唯一的好友了,之前听说她要调到图书馆还很为她愤懑不平。

“我这叫干一行爱一行。”

“吹吧你。”王颖嗤笑一声,却也不好再说了,“对了,那个代替你的新老师,第一天到校就讲公开课,有模有样的,声音还挺柔,逗得小朋友们一乐一乐的。”

“那不挺好?”

“挺好?”王颖被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噎了一口,刚想说些什么,视线一抬,眼睛顿时亮了,“嘿,说曹cào曹cào就到,这不,人来了。”

严真也能感到餐厅的氛围瞬间变得非常微妙,她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顺着众人的视线向后看去,只是一瞬,她就觉得眼前一亮。

沈孟娇红着脸站在餐厅门口感受着众人的注视,由于第一天来还未来得及换上学校发的制服,她就穿了一条简约大方的白裙子,垂直光滑如黑色锦缎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背后,她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向里面走来。

“小姑娘长得漂亮,第一天来就收了不少人心啊。而且听说这姑娘的家世极好,就连嫁了高干的李老师在她面前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啧啧啧。”王颖叹了三声,一看严真却发现她在发呆,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嘿,小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着呢。”她回了神,笑了笑。

“请问我能坐这里吗?”柔软大方的声音。

严真一抬眸,脊背忽然僵直。沈孟娇端着餐盘在她们面前微微弯腰,含笑的样子很是漂亮,王颖也是一愣。还是严真最先反应过来,拉着自己的餐盘向里面挪了一个位子,对沈孟娇说:“坐下吧。现在大家都来吃饭,不好找位子。”

后半句像是解释给王颖听的,王颖瘪一瘪嘴,给沈孟娇让了位置。

“沈老师中午不回家呀?”王颖问道。

“下午第一节还有课,我刚来,想借这个时间备备课。”沈孟娇说着,小口小口地吃着餐盘里的饭。

“没想到沈老师还挺下工夫的嘛。”王颖说,说完就见严真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沈孟娇倒是不在乎,笑了笑说:“我刚来,还需要努力。”

“你家里不反对你当老师吗?”努力无视某人的警告,王颖继续问。

沈孟娇有些不解。

严真见势不对,急忙拦住王颖不让她再问。而沈孟娇却似恍悟般地笑了笑:“我家里不会干涉我的工作,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当老师。”说完她娇羞一笑,两颊透红,明艳艳地动人。

严真拿筷子的双手顿时僵在了那里。

这饭她也吃不下去了,匆匆扒了几口,就扯着王颖离开了食堂。刚出食堂门,王颖就忍不住吐槽沈孟娇:“典型就是娇养在家中的小公主,不知道世道险恶。”

严真只是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哎呀,小真,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碰到她的手,王颖吓了一跳。

严真笑笑,有些恍惚地开口:“没事,可能是天气有点冷,我衣服穿得少了。”

“那就去多买几件,你也别老省着了。”王颖关切地说道,“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赚着点紧巴巴的工资,真不比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要什么有什么,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上赶着给你摘下来。”

“你羡慕了?”

“说实话,还真是。要是有这样一个人给我求婚,我说不定立马就嫁了。”王颖说完,自嘲地一笑,“你说,我是不是太现实了?”

严真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不是王颖太过现实,而是婚姻本身就无法让人太过理想。

回到办公室,她桌子上的座机刚好响起来。严真走过去接了电话,是李老师。“严真,你nǎinǎi刚才打办公室电话找你,说你手机打不通。你还没告诉你nǎinǎi你调到图书馆了?”

严真心一提,急忙挂掉电话,给nǎinǎi拨过去。电话接通得很快,严真试探地问:“nǎinǎi,您找我有事吗?”

那头nǎinǎi沉默几秒,说:“你工作换了?听你同事说,你调到图书馆去看书去了?不当老师了?”

一连三问,严真才知道nǎinǎi有些动气:“nǎinǎi,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老人家斩钉截铁,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c我怕您担心。而且,而且这份工作挺好”严真还没说完,nǎinǎi就挂断了电话。对着嘟嘟嘟的话筒,她顿感无力。

一个下午严真都有些焦虑不安,好在上午书已经全部整理好,她向常主任请了假,匆匆赶了回去。

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阳光带来的暖气正慢慢消散。严真在楼下停好了车子便上了楼。她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没有人来应门。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严真顿时心一沉,拿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严真扫视了一圈发现nǎinǎi不在就去敲对门李嫂的门。看着一脸焦急的她,李嫂也跟着急:“没有啊,中午的时候还见着你nǎinǎi了,说是要睡一觉,我就回来了。现在不在啊?”

严真顾不得跟她多说,拿了钥匙就去nǎinǎi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一一寻过,却都是无功而返。眼见着天都黑了,她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更加着急。

“小真啊,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严真简单地说了一下换工作的事,李嫂顿时就笑了:“嗨,这能跟你生多大的气呀?别着急,咱找找去啊。”

是呀,能跟她生多大的气呀。严真默默地想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东西就向外走。

“你去哪儿?”李嫂问。

“我去学校看看。”严真一边换鞋一边答,“麻烦您在这儿等等,nǎinǎi回来了您给我手机上来个电话。”

“哎,好。”

李嫂应着,看着那个急急忙忙冲出去的身影,慢慢地摇了摇头。

从nǎinǎi中午打的那通电话里严真就有不好的预感,她现在就生怕nǎinǎi一气之下到学校来找领导。学校门口管得很严,一般没有工作证件的外来人员都需要打电话让人来领,现在她又不在,到时候nǎinǎi再跟门口的老大爷吵起来,那可就糟了!这么一想,严真骑车子的速度立刻又加快了几分。

果然如她所料,nǎinǎi确实去了学校,可等她到学校时发现设想中的场景并没有上演,因为nǎinǎi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挺拔修长的身姿,即使离得远严真也能认出来是谁。顾淮越,他怎么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可nǎinǎi一眼就看见了她,忙把她拉了过来:“你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也打不通!”

严真看了眼手机,果然有一个未接,是在她骑着车子来学校的路上打来的。看号码,用的应该是顾淮越的手机。她看了眼顾淮越,问:“你怎么在这儿?”按理说学校可是早放学了,接孩子也不是这个点吧?

顾淮越挑挑眉:“路过。”

他刚去市直医院看了师里的病号,回来的时候看见老人家在学校门外徘徊着,于是他便下了车。谁知这两人是一个赛一个地犟,老大爷越不让进,老人家越是要进,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严真。

“正好,你过来了,你快带我进去找你们学校领导去!快点!”nǎinǎi一把把她拽了过来,扯着她就往学校里面走。

严真赶忙拦住了她,不让她胡来:“nǎinǎi,您找我们领导干什么呀?”

“我得问问他,凭什么我孙女干得好好的就给换了?图书馆,图书馆能干什么呀?整天摆弄那几本书?”

严真无奈,可又不能跟nǎinǎi来硬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图书馆里面的学问也大着呢。再说,不是学校硬bī着我过去的,是我同意了的。”

听她这么说nǎinǎi顿时就急了:“你怎么就同意了,我说你是软柿子啊,任别人捏来捏去的?”

严真很不想在顾淮越面前提及这样的私事,那会让她觉得难堪,所以她只有暂时用说谎的方法来稳住nǎinǎi:“不会待很久的,等下学期协调出来岗位我就能调回去了。”

“真的?”

“真的。”严真保证着,nǎinǎi依旧是半信半疑,趁着她动摇的工夫,严真赶紧说,“好了,先回家吧,天都黑了。”

顾淮越在这个时候适时地chā上了话:“我送你们。”

严真直觉地要拒绝,可nǎinǎi先她一步跨上了他的车,严真就是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她瞥了顾淮越一眼,跟着上了车。

这一次顾淮越这个好人做得很彻底,不仅把车开进了小区,还直接把她们送到了楼上。

nǎinǎi一高兴,就把他让进了门。她对着严真依旧是没好脸,一进屋就对她说:“别傻站着啊,人家帮这么一个大忙,还不知道给人倒杯水呀?”

顾淮越一听就说不麻烦了并且准备起身离开,不料严真伸手拦住了他,她说:“你坐。”说着就去倒了杯水,还恭恭敬敬地端到了他面前。顾淮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多少有些不自在。

nǎinǎi对着顾淮越微笑:“可谢谢你了,这都帮第二次忙了吧?我这孙女也不懂事,不知道请你到家里来坐坐,早该谢你了。”

顾淮越语气谦和地说:“这是小事,您不用放在心上。”

nǎinǎi很满意他的态度,眯眼笑了笑,看到严真,又忍不住叹口气:“唉,我这孙女就是傻,在外面老实巴交的,任人欺负。以为我整天待在家里就什么也不知道啊,图书馆那地方干的就是卖力气的活儿,没什么用!”

顾淮越略微沉吟了下,没在老人家气头上接话。而严真也一直默默地贴着墙角而站,像是犯了错误被罚站的学生。自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保持这种低沉的状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nǎinǎi挥了挥手,似是不打算说这个话题了,她问顾淮越:“吃饭了没?要不留在家里吃饭吧?”说着就要招呼严真去做饭。

顾淮越看了严真一眼,忙说:“不用了,家里已经做好饭了,我先回去了。”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nǎinǎi遗憾地点了点头,又对严真说:“小真,你送送去。”

严真默默地走出家门,顾淮越只得苦笑跟上,眼见她越走越快,顾淮越只得开口喊她:“严真。”

严真慢了下来,站在他车门前,一副恭送他离开的表情。等他走近了,才低着头说了句谢谢,几乎微不可闻。

顾淮越眯了眯眼,说:“严真,我这个忙,是不是帮错了?”

说完他看着她,而她依旧低头沉默着,就在他以为等不来答案准备开车上门离开的时候,严真忽然开口唤住了他:“顾淮越。”

他偏过头,看向她。她已抬起头,让他诧异的是,她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在街灯的照射下异常明亮。他凝视了她几秒,很快回过神:“怎么了?”

严真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还记得那天你说的话吗?”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忘记得那么快:“那天是我唐突了,所以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恍若未闻,只是看着他,棕色的眼眸里仿佛糅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他一眼无法看透。

“你还记得就好。”她说,“找个时间领证吧。”

他一怔,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瞬间掀起一丝涟漪:“你说什么?”

“我说,”严真一字一顿说道,“我答应,嫁给你。”

顾淮越这次听得很清楚,他迟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被严真抢先接过话头:“你不愿意?”

“不是,你先听我说”

他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可却再次被严真飞快地打断:“领证时间你来定,我随时有空。”

顾淮越愣怔地站在原地,直到砰的一声关门声从楼上传来,他才骤然回过神来,动了动chún角,勾起一丝苦笑。

严真失眠了,整整一夜。

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她毫无睡意。脑海里全是顾淮越那种面无表情的脸,任凭她怎么折腾都赶不走。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竟然做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噩梦,乍然而醒时,严真抚着自己的xiōng口,那里跳得飞快。

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严真看着透过窗帘射进来的天光,暗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翻身下了床。

“怎么起这么早?”向来早起的nǎinǎi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嗯,睡不着了。”她随手扎着头发,看着nǎinǎi一脸的关切,犹豫了再三,开口道:“nǎinǎi你去客厅坐一下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事?”nǎinǎi挨着沙发坐下,“是你的工作?”

“不是的,nǎinǎi。”严真柔声打断nǎinǎi的话,低头说道,“我要谈的是我的个人问题。”

昨晚睡不着时便想了许久,现在面对nǎinǎi,她也能说出口了。

nǎinǎi顿感意外:“个c个人问题?你也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了?”

严真失笑,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得到肯定答复的nǎinǎi有些不敢相信:“别是随便找一个人来糊弄我吧?”她点了点严真的额头:“这种事你可是有前科。”

“这次不是了。”这次您一定会满意,她在心里小声说。

整个上午严真都心不在焉。工作计划摊开在桌子上,她却几乎一眼都未看进去,因为只要稍微一走神她就能回想到昨晚,想到昨晚她说的那些话,然后紧接着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严姐,电话响了。”对面的小刘笑嘻嘻地提醒她一声,她才发现自己又发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通了电话,是顾淮越。

严真努力稳住语气:“有事吗?”

“昨晚的事。”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是认真的吗?”

严真心一慌:“当然,我不会开这种玩笑。”

顾淮越没有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快又这么肯定,静了一瞬,才说:“那就好。”

听他说出“好”这个字,严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他说:“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安排一下,正式见见彼此的长辈吧。正好今晚有空,我来接你去我家,如何?”

“这c这么快?”严真一惊。

“我马上要回部队了,所以必须在这几天把事情定下来。”师里已经开始作准备为下一季度演习制订训练计划了,他得尽快赶回去。见她不说话,他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不方便吗?或者,你还需要想想?”

“不是的。”严真几乎是夺口而出,咬了咬chún,她说,“我晚上六点下班。”

挂了电话,严真还有些茫然。虽然昨晚是她先提出来的,可他进入角色明显比她要快。怎么可能呢?明明昨晚他被自己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看来,到底是她低估他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也没打算给自己留有后悔的余地。

傍晚六点,顾淮越准时过来接她。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在严真看来却比哪一次都要尴尬。而他仿似浑然不觉,静静地等她上车,还为她打开了车门。

“谢谢。”严真说道,有些不自在。

他淡淡看她一眼:“不客气。”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傍晚六点天色已黑,车子慢慢滑入主干道,渐次有街灯照进车窗。严真想起临下班前给nǎinǎi打的那个电话,她告诉她晚上有个约会,估计要晚回家。nǎinǎi自然是兴奋不已,连连嘱咐她找个时间一定要带回家让她见见。她应下了,似是被nǎinǎi那种情绪传染,挂了电话之后她感到些许轻松。

事实上,自从上午接了他那通电话之后,她已不像昨晚那样心神不定了。也许他的话是对的,也许这样也不错。严真这样安慰自己。

距离顾园还有一条街,红灯亮时,顾淮越减慢了车速停在那里。严真坐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严真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沮丧:“我把买给伯父伯母的礼物忘在办公室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她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专门来到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超市买了一些见面礼,虽不成敬意,但到底还是花了她不少钱的。

顾淮越沉默几秒,微勾了勾chún角。红灯已过,他快速地将车开了过去。不消一会儿,就到了顾园门口,将车子停好,他替她打开车门:“严真,不用紧张。”

严真不禁眨了眨眼。她这是——紧张?

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大厅敞亮,想必都等在了里面。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是那一次毕竟是以“朋友”的身份,这次将有所不同。这一次,她将换一个身份走进这个家庭。厅门忽然打开,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从里面飘了出来,伴随着轻柔的嗓音:“二哥回来啦?咦?还有严老师?”

严真认识她,是顾淮越弟弟顾淮宁的老婆梁和,性格很柔软随和的一个女人。她微微一笑,算是问好,更多的留给顾淮越去解释。

顾淮越看了梁和一眼,又越过她向厅内看去,李琬和张嫂忙忙碌碌准备晚餐的身影一眼望见,本是一顿极平和的晚餐,只是现在看来,却是不大可能了。“和和,老爷子今晚回家吗?”

“回的。”梁和笑嘻嘻地说,“今儿下午淮宁陪着他去医院看了一个老战友,走之前交代说会回来的,我准备去门口看看。”

“嗯,那就好。”他偏过头,微微揽了揽严真的肩膀,“进门吧。”

严真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梁和看着他们一阵惊讶,指了指严真的背影,看着顾淮越,得到了这样一句答案:“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显然,比梁和更为吃惊的另有其人。

顾淮越和严真进门时顾老太太刚从厨房走出来,一抬头看见他们两人并排而立时,手里端着的jīng致菜盘差点脱手。顾淮越眼疾手快,接了过来。

“淮越,这c这是?”李琬顾不上擦手,直直地看着严真。

“这是严真,难道您忘了?”说着他把菜放上桌。

“不c不是?”李琬抓住顾淮越的衣袖,有些不敢相信,“你把妈弄糊涂了,你带她回来是?”

看着母亲有些惊讶有些期盼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又看了眼严真,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含羞一笑,而且很容易看出来,她还有些紧张。回过头,他拍拍母亲的肩膀:“先入座吧,等老爷子回来我们再谈。”

严真走过来,轻轻喊了一声:“伯母。”

那隐隐约约露出的羞怯让李琬心头顿时一喜。难道,前几天那一顿骂把儿子给骂开窍了?真的就是这个姑娘了?

她连忙哎哎两声,把严真引到饭桌旁安排她入座,老爷子打电话说会稍微晚一会儿回家,大家索性就先吃饭,不等他们了。

可以看出,李琬今晚比平时要活跃得多,她不停地用筷子给严真夹菜,看着堆成小山的碗,严真有些为难。梁和扑哧一声笑:“妈,小心把严老师撑着了。”

这才算为她解了围。李琬放下筷子,看着梁和说:“和和,你吃完了赶紧给淮宁打个电话,让他别带着你爸到处乱兜,赶紧回家。就说你哥有事要谈。”

“不用着急。”眼见着母亲高兴过头了,顾淮越连忙阻止,“我们有时间。”

他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母亲李琬的心情,对于她这个大儿子,她真是不能要求太高,能给你带个女人回来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啊,你说这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吧,她心里也踏实不了,就怕一眨眼,这人又没了,心里是又惊又喜又患得患失。

外面响起了喇叭声,严真放下筷子,一回头,正好看见刚刚进厅的顾长志和顾淮宁。上一次虽说是来祝寿,但是严真与这位老将军面对面的机会却不多,恐怕他对自己的印象也不会很深。

果然,顾长志看见严真的时候跟李琬是一模一样的反应。而跟在他身后的顾淮宁则是挑了挑眉,一副淡然的模样。

“伯父,您好。”严真微微弯腰,向顾老爷子鞠了一躬。顾老爷子嗯了一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着。

“爸,你要是没事,就跟妈一块儿去客厅吧,我和严真有事跟你们说。”还未待顾长志问出口,顾淮越率先说道。

顾长志将外套递给梁和,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先斩后奏,这一招他的儿子们倒是用得比他熟。

“说吧。”端着刚刚沏好的一杯茶,顾长志说道,可刚说完,就被李琬瞪了一眼:“都回家了还摆什么架子?”

顾老将军没理她,只是看向顾淮越。

“也没什么大事。”对着父亲,顾淮越保持着标准的坐姿,表情却是放松的,“我今天带严真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见见未来的儿媳妇。”

“哦?”虽有料到,但是顾长志还是吃了一惊,他原以为那又是儿子带回家敷衍他们二老的。严真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微微怔了一下。只有李琬表情是轻松的,甚至可以说是喜上眉梢。

“考虑清楚了?”顾长志没表态,只是徐徐问。

顾淮越望了严真一眼,见她没低下头,无反对之意,便说:“考虑清楚了,而且在回部队之前我们想把事情定下来。”

这次顾家二老都微微蹙起了眉:“这么急?”

“也不是着急,我本来时间就不是很多。”顾淮越说着,同时心里也明白,纵使老爷子什么事都不管,老太太恐怕也早把严真的底细都摸清楚了。因为他几乎从未主动往家里带过女人,这次主动一回,老太太必然相当重视。

果然,老太太首先松了口,对老爷子说:“算了,儿子想通了,你还干涉做什么?还有那些个程序,你在旁边帮衬一下不就拿下了吗?”

“胡闹!”顾老爷子一声呵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发话。老将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压着怒气,“就算你再着急,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同意。你儿子什么心思我不清楚还是你不清楚?要是耽误了人家姑娘有你后悔的。一个不够还要来两个?”

李琬吃了瘪,张了张嘴不敢再多言。训完李琬,老爷子看向顾淮越:“你,起立,跟我上书房去。”

“顾伯父。”沉默了许久的严真,忽然在此时开口了。她先是一笑,“您不用担心。”

她站起来,与顾淮越并列而站,她感觉这个时候他需要她的支持:“我不用管他是什么心思,只要知道,我们是最合适的就好。”

严真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她当然不能退缩。他们不是最合适的吗?当然是。理由吗?他已经给过她了。

顾长志沉默了片刻,似是在观察她。那种眼神是经历过岁月打磨和洗礼的,锐利c独到且洞察人心。只是一瞥,便能威慑许多人。而对面前这个女人,不,在他面前她还是个女孩,他看不到谎言与敷衍。她的眼神与她的言语一样,容易让人相信。

想了想他开口,声音经过刚刚一番动气已然有些沙哑,到底他是老了:“姑娘,这是你的决定?”

严真点点头。顾长志又看了她几秒,而后看了看顾淮越,末了微叹了一口气:“好吧。”

说完他转身,向楼上走去,还未走几步,又偏过头来:“既然已经决定,那快就快一点吧。”

严真松了一口气,看着顾淮越,淡淡一笑。尘埃落定,终于。

严真的到来,让李琬格外高兴,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悄悄话才放她回去。走出顾家大门的时候严真忽然想起什么,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怎么不见珈铭?”

顾淮越跟在身后,停了一会儿,才答:“这几天他住外婆家。”

脸上刚漾起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不过很快yīn霾一扫,她说:“送我回家吧。”

“严真。”顾淮越突然唤她,抓住了她的小臂。说实话,她刚刚让他也跟着惊讶了一把,所以,有些问题他真得好好问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又忽然答应了?”

她凝视着他,脸上带笑:“理由我刚刚不都说过了吗?”

“我相信还有其他理由。”他语气笃定。

眼眸微微一转,她笑答:“其实你那天的理由我好好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你在外地当兵,我们相对都很自由。而且不管怎么说,对你对我的家庭这都算个喜讯。还有就是珈铭,我很喜欢他。”说完她看着他,目光坦诚:“或许,现在的你,需要想一想?”

这在他看来有十足的挑衅意味,顾淮越沉默了几秒,随后微微一笑:“怎么会?”

这一晚,严真终于能够睡着了,虽然并不踏实,却总比彻夜失眠来得好。

第二天是被nǎinǎi叫起的,nǎinǎi笑她:“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总是睡懒觉,快起来,看看客厅谁来了。”

能让nǎinǎi高兴至此的人还真不多,难不成是c市乡下的那些亲戚来了?严真迷迷糊糊的,整了整睡衣,一边束头发一边向外走去。

刚跨出屋门,呆住了。

只见一身军装的顾淮越在沙发边正襟危坐,旁边还摆放了几个jīng装的礼品盒。看见她这副尊容,也只是淡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还是nǎinǎi将她唤回神:“瞧我这傻孙女,快去洗漱洗漱。”

严真红着脸钻进卫生间,脑子里一直盘算怎么这么早就在家里看见这人了。草草洗了一把,她急忙走出去。nǎinǎi正在厨房盛粥,看样子是准备让顾淮越在家里吃早饭。她连忙快走几步,低声问:“怎么来这么早?”

顾淮越淡淡看她一眼,又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快十点了。”

严真顿时语塞,昨天他们约好的时间就是十点钟,这下她没话说了。nǎinǎi将粥盛了出来,又拌了一些小菜端了上来。诱人的色泽,浓郁的香味,只是严真今早注定有些食不下咽了,比昨晚的那顿饭还难熬。nǎinǎi乐呵呵地招呼着顾淮越:“小顾,吃过早饭了吗?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虽说粥好熬,可要熬出来好粥,还真要下一番工夫,早年严真的爷爷胃不好,nǎinǎi便总替他熬jīng致的小米粥养胃,而且不管条件如何,还总有小菜配粥喝。长年累月,nǎinǎi的手艺便练了出来。

严真却有些难为情:“nǎinǎi,您这是让人家吃哪顿?”

nǎinǎi横她一眼,顾淮越淡淡地笑了,很捧nǎinǎi的场,说:“多吃一餐也无妨。”

吃过早饭,严真迅速地夺过了碗,她怕他兴致一来把碗也给洗了,这样她不就彻底脸面扫地了嘛。nǎinǎi本身对他印象就好,不用他再表现了。

客厅里,顾淮越礼貌地将见面礼奉上,虽然包装jīng致,但是却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他或许懂得一点这个女孩的心思,太过jīng巧或贵重的,她应该不喜欢。

nǎinǎi欢喜道:“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一些养生品,您放心用,对身体有好处。”这些都是家里二老用过的牌子,不然他是不会轻易送的。

nǎinǎi看看他,又看看严真:“你们这是,有话对我说?”

严真嗯了一声,瞬间又有些坐立不安了:“您还记得昨天早上我跟您说过的话吗?”

那哪能忘啊?nǎinǎi眼睛一亮,瞄了眼顾淮越,说:“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小顾?”

严真点点头,nǎinǎi也就认真地打量起顾淮越来:“你们是早就认识了?”

这话是问严真的,她看顾淮越一眼,说:“他是我学生的家长,从我带这个班开始就算认识了,不过最近才考虑进一步交往的。”

她这应该不算说谎吧,按理说如果他不是次次都缺席家长会的话,她应该很早就能认识他了。

“进一步,进到哪一步?”

nǎinǎi急切地问着,严真把这个问题丢给了顾淮越。只见他面色沉静地说:“我们准备结婚。”

“这么快?”nǎinǎi睁大了眼睛。

对于这一反应,严真和顾淮越自然是早有准备。顾淮越看了严真一眼,chún角微微勾起:“身为珈铭的班主任,严真身上有很多我欣赏的东西,我家人也对她非常满意,再加上我的时间不算多,所以我想,早点定下来也好。当然,如果nǎinǎi您觉得太快,我们可以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听完这句话,严真对他是由衷佩服。不愧为参谋长,具体“敌人”具体分析的战术运用太灵活了。

nǎinǎi皱了皱眉,问严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天在医院我问你你还不承认。”

“不是告诉您说最近才考虑进一步交往的嘛。”严真说着,似是有些害羞,“想等确定了再告诉您。”

nǎinǎi又一次认真地打量着顾淮越,她之前就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不错,现在再看,更是有了越看越满意的感觉。可婚姻大事她还是得把把关,这么想着,她敛起笑容看向严真:“小真啊,家里没菜了,你出去买点去。”

严真瞬间无奈了:“nǎinǎi,清场也不是您这个清法啊。”

nǎinǎi瞪她一眼:“快去。”

没办法了,她只好拿起钱包向外走去,临走前瞥了顾淮越一眼,他向她点了点头,眉目间似有点笑意。

目送着她离去,nǎinǎi回过头来,看向顾淮越,眼神中有难得一见的严肃:“我们谈谈吧。”

顾淮越看向面前这位老人,点了点头。

天气不错,菜市场里人不少。淹没在人群中,严真走过一个又一个摊位,不知道买些什么好。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可是转念一想,他已经是三十四的人了,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个小场面,他是绝对能撑下来的,不比昨天的她。

卖菜的大婶又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啦,你nǎinǎi呢?不出来溜溜锻炼锻炼身体?”

严真一边拣着菜一边笑道:“她忙着呢。”说到这里她的脸竟然蓦地一热,好在大婶在忙着称菜收钱,也没在意,只埋着头说:“让她得空了出来转转。”

“嗯。”应了一声,接过菜,严真赶紧转身离去,内心不住低声嘀咕,真是要命了。

回到家里一开门,那两人像是约好了,都坐在沙发边上喝茶。严真一边换鞋一边觑他们一眼,瞧不出什么端倪。nǎinǎi看她拎回来的菜,笑着说:“小顾中午留下来吧,尝尝我孙女的手艺。”

顾淮越看她一眼。“不了。”他淡淡一笑,说,“来日方长。”

好一个来日方长,让nǎinǎi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严真是打心底里佩服他这种哄老人的手艺。

“nǎinǎi,您保重身体,我改日再来看您。”

“哎,好好好。”nǎinǎi应着,又推了推在一旁傻站着的严真,“去,送送小顾。”

她算是彻底没了地位,只能哀怨地看顾淮越一眼:“走吧。”这一次是她跟在他后面,对于她缺席一小时的谈话,严真实在是无法不好奇:“我nǎinǎi,对你说了什么吗?”

顾淮越微微偏了偏头:“说了,但是我答应了nǎinǎi要保密。”

严真顿时无语,好半晌,才说:“我们只领证,先不举行婚礼,怎么样?”

“哦?”顾淮越微沉吟。

严真心里打着小鼓,可是他看着她的目光并不太锐利,这给了她一点说出来的勇气。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我想,我们可以先领证。婚礼的事可以放一放,因为本身你的时间就很紧,而且,而且还有珈铭和我的nǎinǎi。我想,他们还需要适应的时间,举行婚礼的话,有点突然了。”说完,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

顾淮越心情倒是有些复杂,不得不说,她考虑得很周全,周全到他几乎要感谢她。他想起刚才她的nǎinǎi说的一句话:“小真这孩子,虽然不大爱说话,却是个实心眼,有些爱犯傻。有时候吧她跟你犯轴,你得随着她性子来,要是错了,到时候醒悟过来,就会跟你道歉了。有一点我不会说错,她选中的人她就会看重,看重了就会认真对待。所以,你也得好好待她。”

来日方长,他们是真的来日方长了,所以他不可能一直要她来让步。“我知道了。”收回神,他说,“我父母这边你不用担心。”

“嗯?”他答应得太快,严真犹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看着她,说:“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严真松口气,微微一笑。

两家一同意,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简单多了。

严真不清楚顾淮越是怎么说服顾家二老的,反正她再去的时候,李琬和顾老将军都没谈婚礼,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些事。严真能够看出来,他们在刻意地纵容她。

李琬商量着要请严真的nǎinǎi吃一顿饭,电话拨了过去,是nǎinǎi接的。这算是两亲家第一次通话,效果还不错。nǎinǎi应了下来。

严真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nǎinǎi说:“怎么着我也得给自己孙女撑撑场面吧。”

她的家人不多了,在乎她的也不多了。严真眼眶一热,拖长声调喊了声nǎinǎi,鲜少地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nǎinǎi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顺了顺她的长发,低声问:“小真,小顾还有一个儿子吧?”

严真怔了一下,低下头:“嗯,我知道。”她知道的,也不比nǎinǎi多。

nǎinǎi叹口气,说:“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幸福。”

听了nǎinǎi的话,她微微一动,将头枕在了nǎinǎi的肩膀上:“nǎinǎi,我知道。”

“算了,我信他。”

“嗯?”

nǎinǎi笑了笑:“他说他会好好对你的,我信他,也信他那身军装。不过哪天他要是欺负你了,我准替你出气。”

严真失笑出声,随即有眼泪悄悄流出。

军婚的程序要复杂许多,严真原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领到结婚证。可没想到,三天以后,顾淮越就打来了电话。

“有空的话出来一下吧,”他说,“我们去一趟民政局,如果有需要还要去一趟你家里。”

严真顿时有些惊讶:“手续都全了?”前天她刚刚因为要政审填了一些调查表,没想到今天就可以直接去拿证。

顾淮越低低嗯了一声:“我马上就到学校了,你出来吧。”

挂了电话,严真怔了一会儿才忙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脱了工作服,对着镜子确认自己妆容得体之后才快步向外走去。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顾淮越已经到了,正站在车前等着她,身姿笔直。与他的镇定相比,严真倒显得有些不自在。看着那一身崭新的军装,严真只将视线落在领花以下,不会再往上了。

对此,顾淮越倒并不是很在意,他为她打开车门:“上车吧。”

“好。”严真淡淡答道,埋头上了车。

因为不是交通高峰期,所以路上车辆不算多,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民政局。

严真的手抓着外套,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一片已经起了褶皱。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问她紧张什么,她也不清楚。车子已经安稳地停进了停车位,顾淮越率先下了车,替她打开了车门,严真咬了咬chún,下车。

拾级而上,民政局的大门近在咫尺。走在最前面的顾淮越忽然停了下来,他微一偏头,正好对上严真抬起的双眸。

他的眼神平淡如水,此刻的动作却不符合他以往雷厉风行的作风。

“我们进去?”他问她。

严真凝视他几秒,点了点头:“好。”

今天的人并不多,在办公大厅里,严真看到两对男女从里面走了出来,第一对喜气洋洋地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可媲美手中那个红本的耀眼,另一对则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样极端的反差让她觉得有些感慨,看来,幸福与不幸从来都是一线之隔。

“怎么了?”顾淮越听见她的叹息声,问道。

严真连忙摇了摇头:“没事。”

顾淮越看着她的表情,没再多言。

东西齐全,手续就办得很快。看着两本热腾腾新鲜出炉的红色结婚证,严真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当着顾淮越的面,她掀开看了看印在里面的照片。照片里他们两人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平静。细看之下,她还带了点笑意。莫名的,严真扑哧一笑。

“怎么了?”顾淮越问。

“我只是想起我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在他的直视下,严真有些脸红地说,“他说,在他们那个年代,照得最好的照片就是贴在结婚证上的这张。”

顾淮越听了微微一笑,其实她不知道,这张照片,也是他照得最好的一张。

领完证的第一顿饭是在顾家吃的。

客厅里,李琬拿着一本结婚证仔细端详着。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看来这个她强烈要求大儿子休的假果然没白休。另一本则拿在梁和的手里,她小声嘀咕:“速度比我们还快。”

看着两人,严真低头轻轻一笑。

“严二嫂,你也跟着一起去b市吗?”

梁和忽然问道,严真和李琬俱是一怔,还是李琬先反应过来,嗔怪她道:“好好叫,什么严二嫂,不许挂姓。”

梁和吐吐舌头,看向严真:“嫂子,你去b市吗?”眼中有殷切盼望之意。三零二团部离a师并不远,若是严真去了,她俩还真能做个伴。

严真是从未想过要去b市的,眼下忽然被梁和提出来,她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合适。为她解围的是李琬:“小真就先不去了,珈铭还在这里上学,你正好是珈铭的老师,留在这里照顾他也方便。而且淮越总是跑这儿跑那儿的,你去了也难免寂寞。”说完,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样,小真?”

严真笑了笑,点头称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顿饭吃得自然是热闹非凡,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顾淮越才起身送严真回家。

既然是喜事,难免就要喝一些酒。严真酒量不济,多喝了几杯,熬到现在已经有了些醉意。顾淮越照顾到她的状况,特意将车速放得很慢。车窗半降,有凉风吹进来,严真顿时就清醒了许多。

“谢谢你。”看见不远处住宅区亮着的灯,严真轻声说道。

“没事。”

顾淮越说着,将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只是还未待严真开门下车,顾淮越又叫住了她:“先等一下。”说着一本结婚证和一串钥匙被递了过来,严真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

“我以为伯母要收起来的。”李琬可是把两本结婚证宝贝得不行。

“妈让我交给你。”

“嗯。”严真低下头,笑了下,“珈铭还没回家吗?”

“回,明天就把他接回来了。”他说,“每月总要去外婆家住几天,已经习惯了。”

严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车里顿时一阵沉默,严真能够感觉到他这次刻意放慢了速度,像是有话要说。想起饭前梁和说的话,她问道:“我听和和说明天淮宁就要走了,你跟他,一起吗?”

“嗯,明天早晨六点的飞机,不用来送。”

他说得直接,严真顿时有些无语。她把玩着手中的钥匙:“这是哪里的钥匙?”

顾淮越看了一眼,说:“我c市套房子,不大,两居室,但是足够你和nǎinǎi住了。”条件要比她现在住的房子好许多。

她一顿,直觉着拒绝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老爷子希望你拿着。”饭前,顾老将军把他叫进书房,一阵密谈之后,交代了他这件事情。其实老爷子不说,他也准备这样做了。顾老将军的原话是这样的:“人家肯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了,用多少钱都换不来的福气,要懂得惜福。”

“我不能要。”严真坚决道,“房子我自己会买,我不是因为这才跟你结婚的。”

“我知道,老爷子也知道。但是他已经把你当做顾家人了,他不会允许你一个人去负担一套房子。”顾淮越顿了顿,说,“我也不会。”

“顾淮越,我”

“珈铭也喜欢那里。”他忽然说,偏过头,对上她带些恼意又带些惊讶的眼神,“他也喜欢那里,所以拿着吧。”

对视良久,严真终于妥协,为了他的孩子。

“还有一样东西。”

顾淮越开口,严真顿时头大了:“还有?”

她的模样让他顿了一下,而后chún角微弯了个弧度,递过来另一本结婚证,严真诧异地看着他。他直视着她:“我觉得这样公平些,这份婚姻的长短,由你来决定。”

严真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缓缓接了过来:“好。”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的主动权并没有比他多到哪里去。像是挂在悬崖上的一条绳子,她抓住这一头,他在那一头,剪断任何一方,对方都会坠落下去。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剪断绳子的权利交给了她,那她是不是就不能辜负这样的好意?

严真笑,望着远远离去的车影。天气完全冷下来了,严真握紧手中的两本结婚证,只感觉到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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