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突然惊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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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秀珠轻轻地嗯了一声, 朝陆金莲靠近了一点, 母女两个在一个被窝里,在这深秋的季节,相互依偎取暖。

“阿娘, 我害怕, 我什么也不会做,也挣不了工分, 舅爹舅母肯定会嫌弃我,还有哥哥们, 就算他们把我们接回去, 肯定也会觉得我没用。”

陆金莲轻轻地笑了一声,这是她的小棉袄,谁说这孩子不好了,她分明很聪明很乖巧, 只是被她给宠坏了,等她带她经历一些事情,她肯定能成为一个更好的姑娘。

“乖孩子, 有阿娘在, 你怕什么, 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做,可是阿娘会教你,我怎么舍得你受苦。”

“阿娘最好, 我就只有阿娘了, ”

“那你愿意听阿娘的话, 以后不要再调皮任性了吗?”

农秀珠安静了两秒,又应了一声,乖乖巧巧地道:“我知道的,就是自己能做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动,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努力得到,不要想着不劳而获……人生的路要自己走,我都记得,我以后不会让阿娘难过的。”

“很好,你记得,然后去做,阿娘会帮你的。”

陆金莲心里得到了大大的安慰,只要这孩子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一时半会儿做不到没关系,只要她去行动就好,她现在才十五岁,还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毕竟底子在这里,她也没想把农秀珠培养成什么十全十美、人见人爱的姑娘,只是想让她学会为人处世的道理,让她学会一门技能,有生活下去的一技之长。希望她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好吃懒做,喜欢什么只会强取豪夺,弄得人人厌恶。

这是一个母亲最简单,最淳朴的愿望。

“我还是想问,以后我们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了吗?”

“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自在。”

农秀珠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安,她到底是个未经事的小姑娘。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又跟着她娘来到了外婆家,看样子还要久住,心里茫然是很正常的。

“我们不会住太久的,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想做什么都由我们自己做主,阿娘还要和你一起努力地干活,帮你准备嫁妆,找一个最好的丈夫。”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阿娘……”农秀珠有些羞涩,转移了话题,“我们哪里来的自己的房子啊?”

“很快就有了,就盖在这里,你喜欢盖成什么样,咱就盖成什么样。”她都已经想好了,只要手里有东西,不愁没有人帮她盖房子。

“珠珠,你要相信我,要是没有十足的准备,我不会带你出来的。”

“我知道了。”

农秀珠听着虽然开心,却还是不太相信,盖一个房子多难啊!她们这回出来除了一些衣服,就带了点应得的粮食,其余的都没有,哪来的钱盖房子。

现在她隐隐有点后悔,就因为她的冲动,她娘带着她离婚了,离开了自己原本的家。可是该离开的根本不是她们,而是农秀珍,那个才是破坏他们家庭关系的人,她根本不应该再继续住在农家。

她真的不懂她阿娘为什么要离婚,她只是懒又不是傻,这样回了娘家,别人肯定会觉得她们是被赶出来的,就算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寄人篱下的滋味也肯定不会好受。

要是还在她家里,她的日子就不用说了,除了她阿娘也没人管她,就算以后要干活也肯定比在别人家干活自在。

她阿娘呢,有儿子有儿媳,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得干啥,有可爱的阿梁,还管着家里的大权。她阿爹虽然让人不爽,可也不经常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算吵架也吵不过她阿娘,当家做主总比寄人篱下好。

只是她们现在都出来了,太快回去也不好,她娘都是为了她才这样的,她不能说她不对。要是以后日子好过了就好,要是难过了,她一定得回去跟农秀珍掰扯掰扯,该住在家里的是她和她娘。

农秀珠满腹心思,不再说话,陆金莲不知道她想的什么,还以为她困了,就没有再说话了。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母女俩各自睡去。

……

农秀珠被宠的无法无天,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让着她,岑美玉带进门的好东西又多,被农秀珠看上的都被她拿到了不少,在这期间更是无意间发现了岑美玉凭空消失再出现的秘密。

这事也被岑美玉发现了,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岑美玉利用她贪婪这一点,在她抢去的东西里下了大量精神类的药物,吃了不少药的她很快就疯了,变成了人人厌恶的神经病。

疯了之后,陆金莲也不能天天看着她,有一天她晃出了门,消失了一整天,找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凌|辱|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这样,陆金莲都快跟着疯了。

无论是疯了傻了,还是失去清白被别人看不起了,她都愿意养着女儿,她只是生怕家里又来一个孽种,当时就让农秀珠吃了药。

可是命运就是那么无情,可农秀珠还是怀上了孩子。农秀珠疯傻了之后吃的更多,那时候身材本来就胖。陆金莲那段时间天天想着查出祸害她女儿的凶手,忙着怀疑对付岑美玉,虽然天天陪着女儿,却没有及时发现。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农秀珠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当机立断要打掉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让农秀珠吃了药,可孩子太大流不掉,她只能带去引产,可是农秀珠喊着害怕,喊着疼,喊着要孩子,她突然就懵了。

想着农秀珠嫁人怕是难了,她也护不了她一辈子,那三个哥哥又靠不住,要是把这孩子生下来,养大了怎么也能给她一口吃的,给她养老送终,于是这孩子就被留了下来。

陆金莲看着农秀珠肚子越来越大,心里却越来越痛苦,这什么破主意,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决定,她悔不当初,但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这种后悔在农秀珠死去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十月怀胎之后农秀珠生下来孩子,却是个死胎,疯傻了两年的时候她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样,她第二天趁陆金莲不在的时候抱着那个死胎跳进了河里,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陆金莲失去了精心养护才长大成人,却被害至此的女儿,她大病了好久。等大女儿农秀兰也难产而死之后,她终于发现了糖果的问题,她变得越来越疯狂,拿着那些糖果去医院鉴定,却得到了糖果没问题的说法。

就算没有证据,她也知道是岑美玉做的。因为农秀珠那时候把岑美玉的不寻常告诉了她,她找了很厉害的道公都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来。后来农秀珠就疯了,她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可是没人会听一个疯子的话,还有一个针对媳妇的婆婆的话。

陆金莲致力于寻找证据,可是岑美玉再也没有让她钻了空子,她没有铁证,不管是谁,都认为陆金莲在无理取闹,说她和农秀珠一样,被刺激得疯了,家里家外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的话。

从那以后,她就差不多真的疯了,她疯狂地针对岑美玉。

可是人家是谁啊,人家是女主,一切阴谋诡计都会自动反弹,于是她每一次都自食苦果,家里的所有人都和她离心了,她变成了恶毒又疯魔的人。

最后斗极品亲戚的副本结束,发家致富的副本开启,岑美玉拍拍屁股,带着她的儿子离开这个地方。

只留她一个人守着一个破烂的房子,一身病痛孤独终老。

……

黑夜中,陆金莲突然惊醒,喘了好久的粗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一身的汗。

她刚才做梦了,在梦里,她把她经历过的痛苦又经历了一遍。

她紧紧攥着双手,想到这几天自己荒唐的念头,狠狠地拍了自己两巴掌。

明明她那么恨岑美玉,那么想报仇,想把那个女人弄死,前些天她怎么会突然有那么仁慈的想法,还想让岑美玉离开这个地方,让她简单地落魄。

世界的主角又怎么样,立场不同又怎么样,两方都有错又怎么样,女主为了保护自己毫不手软,害了她和两个女儿的一生。

这辈子她都重生回来了,就是要给她报仇的机会,这辈子她要把这个破主角给弄下来,结局不说万劫不复,也要和她女儿一样惨,一报还一报而已。

还有那个祸害了她闺女的人渣,现在他还没有回来,等他到了这个村子,她就把他弄死。

伤害过他们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如果还现在没有发生的事情会让别人觉得冤枉,那么就下一世再来吧,到时候谁是主角也说不定了。

身负报仇重担,明明是血海深仇,竟然还有点到为止的想法,难道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影响着她?

可她不是大反派恶毒婆婆吗?应该满心都是对付女主,重生回来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复仇虐渣才对,不可能会放过女主。

这种不受控制的东西让她觉得很不安。

“阿娘,怎么了?”

听到了动静的农秀珠迷迷糊糊问出口,陆金莲听见女儿的声音,满心的怨恨和愤懑顿时散了一大半。

“没怎么,我做了个梦,继续睡吧!”

“嗯!”

农秀珠翻了个身继续睡了,陆金莲摸黑找了件干的衣服换上,然后再躺下。

无论有没有什么影响她的力量,报仇不能被忽视。可她很清楚,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十二年的时间最多是让她增长了见识,她还是原来那个人,脑子还是原来那个脑子,并没有变得聪明。

想要报仇,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免得落得上辈子那样的下场。

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不应该是宽容或者退缩,而是在更好报仇的同时,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想了好久好久,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接下来的日子她可闲不下来了。

……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来吃了点早饭,陆金莲就带农秀珠去原溪村,到了村口让她自己去找农秀兰,她要去做别的事情。

送走农秀珠,陆金莲转身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十几个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还都是熟脸,其中有一个就是她的妯娌陈百香。

“哎,阿婶,你怎么在这?”陈百香很热情地跟陆金莲打了招呼。

“我回娘家,你们这是上山砍柴火?”这是很明显的,她们人人都拄着柴担,挎着柴刀。

这里冬天虽然不下雪,可是湿冷湿冷的,火塘里不冒火星子根本过不去,茂密的山林每到这个时候都要被砍伐,不过基本上都是砍灌木,恢复得极快,根本不会造成影响。

“对,你要是得空就跟我们一起呗!”

“你们先忙,我最近事情多。”陆金莲笑了一下,也不拒绝。

他们昨天很早就出发了,村里人问都说是回娘家,农老住和农老图家不是亲兄弟,不是特别亲近,这事也没来得及说,所以陈百香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现在有十多个人,陆金莲也没想解释,虽然别人总要知道,但她不想卖惨,也不想亲自解释。

砍柴的人都要去山里,陆金莲还要跟这些平时一起干活的伙伴们走一段路。

农家族里的一个叫刘淑芬的妇女凑到了陆金莲身边,她和陆金莲的关系还不错,很关心地问道:“昨天不是刚去了你家吗?一大早天还没亮,我看见你家几个孩子都去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现在还没好?”

陆金莲正想着怎么解释,另外一个妇女又说:“是啊,前天我没抓猪草,昨天早上从地里回来就看见你们一家人都去了,我叫了你们都没听见。”

这明显就是有事的节奏,大家都看着陆金莲等她解释呢,她很无所谓的道:“事儿是有,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里房子太老了,要翻修一下,几个孩子去帮了一天,我很久不回去,想在家里多住几天。”

“原来是这样啊!”

她们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刘淑芬又是埋怨又是羡慕:“你倒是好啊,还能在娘家多住几天,我上次回娘家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一天都不让我待全了。”

“你哪能跟她一样,她家她做主,我们能做个什么主啊?”陈百香也是羡慕,她是真的嫉妒陆金莲了,不管是她婆婆在还是不在,农老图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

“你说你日子多好过啊,你家男人体贴,孩子又听话又出息。”

“小心我告诉我阿哥你嫌弃他啊!”陆金莲笑意盈盈地道,其实那人的生活算是很好的了,跟她这种外甜内苦的好得多。

旁边的人哄笑过后,纷纷埋怨自己家的人,什么大事小事都扯了一堆,个个都是诉苦的。

陆金莲配合着笑了两声,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了,她们的生活也许不如意,但都没有她的日子难过。她以前是要强的,就是不如意也很少会说出来,只会偶尔说点不疼不痒的小毛病。

别看她们现在说自己过的多不好,这事有真有假,等过几天她们知道她离婚的消息,一大半都是要看她笑话的,毕竟这里也没有谁是她真正的朋友。

各种消息传得太快,除了八卦没有别的娱乐生活,这就意味着这些妇女没有几个是真正关系好的。她们很可能今天在这个场子说别人的闲话,明天在别的场子和别人说她们的闲话,甚至随意猜想、传播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她也曾经是这种人中的其中一个。

现在她倒是不想这样了,也没有那份虚荣心,可也不想被人看扁了。所以她要在别人看她的笑话,传她的闲话前,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继续让她们羡慕嫉妒,这也是她小小的虚荣心,真要说起来其实也能算是平常心,凡人都有的。

这里基本上没有人离婚,就是因为离婚的代价太大了,陆金莲不是第一个人,却也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一个女人要是离婚了,没有房子,没有粮食,独居安全没有保障,这些就代表着她们没有自己当家的能力。回到娘家被嫌弃,重新嫁人十有八九也过不好,丈夫不一定向着自己,孩子也不是自己生的,还不如在原来的家庭,苦苦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日子。

她们不像是后世的女人,后世的女性有见识,有知识,只要努力,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这是女人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

曾经她也是里面的一员,现在她走出来了,难免有不同的想法,但是她只能改变自己,改变不了所有人。

……

陆金莲知道这个年代很多地方可以通过倒买倒卖发家致富,可是她没有做过生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自己又没有太聪明的脑子,所以这条路她不准备走。当然,在这个比较原始的社会结构里,这路也基本上走不通,不然岑美玉不会因为倒买倒卖无门而走投无路。

他们这里做生意是不限制的,每半个月还有乡里举办的集市让人们自由买卖,只是卖东西的少,买东西的也不多。毕竟柴、米、油都可以自己生产,盐就在供销社买,衣服鞋子这些也都是自己把原材料种好、收回来纺成布自己做,大家手里也没什么钱,即使需要别的东西,大多也能以物易物。

在后面的三十年里,他们这里基本上也还能自给自足,就算是有外来物品也没有人去买,因为这里的人都很穷。改|革|开放的春风刮不到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即使到了千禧年,这里还是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更别说什么科技产物。

就算有资本,想要赚大钱,就只能走出这个偏远的地区,至少要往省外走。陆金莲当然想赚钱,但是等到能赚钱的时候她也快老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指望,她暂时只想报仇、养好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要做别的什么事情。

四个小时后,陆金莲走到了县城。

他们来县城基本上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没有必要不会来,要是来了就都是翻山越岭走着来的。她以前来过两次,天蒙蒙亮就出发也要到了正午才到,可是现在她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四个小时也就到了。

现在的公路已经造到了离原溪村不远的地方,等修到县城不知道要多久。上辈子通汽车的时候她已经四十六岁了,还要三年就有汽车路过这里,虽然她从来没有坐过,可是她后来见的非常多。

后世有句话叫做要想富先修路,也许她能在这里下文章也说不定。当然,现在她的主要任务是请人盖好自己的房子,然后搬进去。

别看这只是一句话,盖一座房子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在进县城之前,陆金莲找了棵树,吃了好大一堆东西,吃饱了然后才进城。她昨天分了九十五块钱,那已经是农家家产的五分之一了,要是让她到县城去,估计不够她吃几顿的,钱本来就少,物资则多得是,不能浪费了。

陆金莲只来过两次,来的每一次都在城里迷路了,这里对于整个原溪村的人来说是一个大城市,除了有工作的人,就是三十年后,也没有人有能力从村里搬到城里住。

但是她在异世界走遍了全国上下大江南北,现在走在县里的街头,突然发现这里根本就没几条街,从街头就能看到街尾,小县城还是小县城,只是以前的她见识太短浅。

在自由市场逛了两圈之后,陆金莲就摇头走了,这里卖的都是农村人自己产的东西,大米蔬菜之类的,别的东西还是得去供销社买。她又进去逛了一圈,发现以她目前的眼光来说,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虽然有好东西她也买不起。

没有什么目的的陆金莲准备回家了,待会儿还有四个小时的山路要走,她孤身一人,不想天黑之后在别的村寨借宿。

“莲孃?”

走到城门口的陆金莲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了章应俞。他背着一个背篓,穿了一件蓝色的对襟上衣和黑色的普通裤子,面料都旧了,被洗的发白,虽然穿着寒酸,背脊却依旧挺直。

陆金莲很意外在这里看见他,好像他们这几天已经见了三次了,现在竟然来县城都能遇上,这比他们以前一年见的都多。

“是我,俞叔来城里做什么,也要回去了吗?”

“我呀,我来医院卖点药材,一起走吧!”章应俞也表现得很自然,但心里还是少不了别的的感觉。

“好。”

陆金莲也没说不行,虽然他们关系特殊了点,但既然都碰到一起了,路就这么一条,各走各的也不是那么回事,更显得欲盖弥彰了。

“你一个人?”

“是啊,其实一个人也还好了,青天白日的。”

听她这么说,章应俞的眉头轻轻皱起,这是个问题,“你怎么一个人来城里了,山路可不好走。”

“我来买点东西,带了柴刀的。”

“那就好。”

现在基本上没有坏人,但是山高路远的谁也说不定,无论男女,出远门必备的东西就是镰刀、柴刀,都是为了防身,不会有人管。

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各自沉默着一起上路了。

他们曾经是对方的初恋情人,也是唯一的爱人,曾经对着月亮谈心说爱,互许终生。

但是陆家欠了农家,农家不愿意放了这门婚事,成年后陆金莲只能遵守约定嫁了过去,两年后章应俞也成家了。

陆金莲在农家过得不好,但是从来不往外说,表面上还是可以的。各自结婚后两人都没有过联系,她对这人也再没有别的了解,只知道他只有一个孩子,妻子死了好几年,一直没有再婚。

这种事情在这片地区只算是平常,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要说还有感情肯定是算不上,但要说一点遗憾的感觉都没有,那肯定也是假的。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埋在心里,在各自有家庭的时候绝对不会影响,而且只会在见面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点点,见过面之后就忘了,毕竟生活这么累,谁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纠结。

两人一起走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却谁都无力化解。

从大路走上小路之后,章应俞看着陆金莲装得满满的背篓,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我的背篓是空的,我们换着背吧!”

“啊?不用了,东西不重,我背着一点都不累。”

陆金莲背了一堆家里需要的东西,虽然多却不太重,她不可能不用那些东西,却也不能弄回去太多,谁都不是傻子。所以她回去的时候就格外谨慎了,宁愿多花费一点力气自己背回去,也不想被别人怀疑那么一点点。

章应俞愣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背篓拿下来了,“来给我背吧,快到了再换回去。”

他也不说太多话,但是态度很坚决。不说是陆金莲了,就是个同村的人,他也不能背着一个空背篓,看着一个女人背着满背篓的东西走几个小时,哪里有那么多说闲话的人。

陆金莲嘴上说不愿意,还是把背篓换过去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稍微有点教养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章应俞背上去还颠了两下,这三十斤左右的东西确实不算重,可是背着走几十里的山路还是很累。也不知道她到底买了写什么东西,竟然一个人出门,明明农家有好几个大老爷们,现在也不是农忙的时候。

话匣子已经打开,气氛也不是那么尴尬了,章应俞直接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找个伴一起?”

“我其实没什么大事,自己一个人来也没什么。”她们自己走路也不怕什么的,族里的妇女都是一把柴刀走天下。

“还是小心一点,我们走的是山路,谁知道山里有什么,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陆金莲无奈,只能笑应下了,然后转移话题:“知道了,你来卖药材,卖给谁啊?”

“卖给县里的医院,他们也收草药。”

“价格怎么样?”

“还可以……”

章应俞细细地说起了草药的价格,陆金莲仔细听着。

寨子周围山林很多,里面有很多能用的药材。栗树寨以前有个厉害的中医,他们寨子基本上人人都认识点草药,包括陆金莲。这年头没有几个人生大病,普通的病,他们都能用草药、偏方治好。

虽然现在不一样了,上级要求很多东西都统一化,每个村子现在都安排了赤脚医生,但他们生病还是喜欢自己上山采草药去治,至少不用花钱,村里的卫生院里其实没多少人,但形式还是要做。

农显安作为一个赤脚医生,受欢迎的大部分原因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厉害的医术,只是因为他能挣整年的满工分,还有他的外形条件。等以后岑美玉拉着他上了医科大学,医术的魅力才能显现出来。

城里人则不一样,他们生病都去医院,这里地处偏远,关药的种类和数量都非常少,很多人又信任草药。这里又没有草药的种植地,就只能靠着农民从山里采药,然后拿去医院卖掉,挣一点点钱,这也是一条正道。

当然了,草药要成功卖掉,那要求也不少,采药的活半调子也做不成,所以也没多少人去做,大家都喜欢踏踏实实地种地拿工分。

章应俞有一定的医药知识,作为农民也参加种地,不硬性要求的时候他就去采药卖钱。别人不知道他能挣多少,陆金莲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会死在采药的路上,就在今年冬天。

无论他是谁,她都不想他死。无论能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她都想试一试。

……

农秀兰家,农秀珠和农秀兰坐在家里,有一点没一点地掰着手中的东西,眼睛时不时地往外看,或者扭扭身子。

农秀兰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搞得她自己都有点心慌,忍不住出声道:“要是实在想去,你就去看看,憋着多难受!”

“我才不要去。”农秀珠很硬气地否定了这个提议。

“别嘴硬了,这才一天你就受不了,以后你怎么跟阿娘过啊,阿娘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就你还能陪在她身边了,可别让她伤心。”

“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纠结的。”

农秀兰点点头,她妹妹现在看着倒是比以前好了点,她娘说的那些话不是没有用处的。就是她娘太可怜了,她娘这个人别管看着脾气坏、嘴毒,其实就是个心软能忍的,连被下药、被逼养农秀珍的事情都能默默地忍受了这么多年,这回离婚肯定是下了很大决心。

所以她要带走农秀珠的事情就没有人说不对了,要是她现在怀孕的月份没那么大,家里离得开她,她都想跟着她娘去住。好歹是在这边过了半辈子,她娘的儿子、孙子甚至是女儿也都在这里,要是没有个能说话的人陪在身边,那还不得把人逼疯了。

“对了,阿娘什么时候来接你?”

农秀珠摇头:“不知道,阿娘说她要是不来就叫我住你这,她要跟别人商量盖房子的事情,我们不能一直住在舅爹家里。”

农秀兰皱眉,“盖房子啊,这可不是件小事,弟弟们都说盖了房子就要把娘接回来,以后肯定不常住,还是不盖了吧!”

说到底她娘还有三个儿子,不可能谁也不给她养老啊,现在盖房子以后也住不着。

“我也这样说,不过,阿娘说了,盖了房子以后我俩自己住,不跟哥哥们住。”

“跟你,你不嫁人?哪能俩人自己住,白养他们那么大了?”农秀兰很是不解,现在倒是没关系,以后妹妹嫁人了,她娘也老了,肯定得让儿子养老,最不济她养也行啊。

“阿娘说了,以后给我找上门姑爷,不让我嫁出去。”农秀珠说着话是又高兴又担忧,这未来的日子她总是看不到,她娘讲明白了她也不懂。

“唉,我一定要找阿娘好好说清楚,这日子不能过得不明不白的。”

“那是肯定的。”

说着话,农秀珠又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从门外看过去依稀能看见她原来的家,不知道那儿现在怎么样了,可也只是想着而已,那已经不是她家了。

天快黑的时候,陆金莲终于到了村里,她来农秀兰家接小女儿,小姑娘独自走路可没她这个年纪的妇女安全。

她本来想接了农秀珠就回去,毕竟她们的口粮已经全部带回陆家了,可农秀兰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把人放走,就留下来一起吃饭,顺便说说话。

母女三人独处时,陆金莲回答了她们的疑惑。

她的打算真的就是另起一座房子,然后母女俩好好过日子,等年纪到了就帮农秀珠找个上门女婿,在这期间顺便报仇虐渣发家致富,挽回一些让她遗憾的事情。这种生活简单美好,事实上却并不那么容易做到,不然大家的日子也不会得过且过了。

当然,在把小女儿嫁出去之前,她要把农显安和岑美玉拆散了,岑美玉欠了她两条命,这仇她一定要报回来。农显安到底是她儿子,只要他不拦着她报仇,她会一直把他当儿子。

这种计划,就只能她一个人来筹谋,儿女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谁都不能阻止她的计划,什么命定的东西,通通都给她去死。

……

陆金莲去找生产大队的书记改粮食关系、批建房基地,肯定就无法避免地说了她和农老图离婚的事情,这本来也不是有必要隐瞒的事,于是这爆炸性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因为陆金莲有心点火,这事也迅速传到了农小荷所在的寨子里,她怎么能让罪魁祸首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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