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臣冒死弹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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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陈秉郡被强拖了出去杖责,至于能不能挨得过锦衣卫的一百杖责,这事儿基本上也不用想了。

若是换了以前,估计没有人把锦衣卫的廷杖当回事儿。

很明显,打又不敢打死,拼着屁股遭点儿罪,这脸上可就大大的有光了。

而且脸上有光,搏一个好名声这事儿,可不单单是自己有好处的。

一个好名声在这时候到底有多重要?

看看徐阶和严嵩就是最明显的对比。

严嵩有名啊,豫剧《七品芝麻官》里面的七品县令唐成,智斗的那个诰命夫人,可就是严嵩的妹妹——只是不知道,严嵩在京城,老家是江西新余,可是他妹妹怎么就出现在了保定府清苑县?

而且,一个小小的县令,敢跟当朝首辅掰腕子,还让丫的掰赢了!

真不知道老严这个首辅是怎么混的。

当然,这不算什么,戏剧嘛,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嘛,也没有人会当真。

但是,在史书就堂而皇之的出现了这么一幕——把老严的家产列成一份清单,因为数量实在庞大,记录的字数越来越多,最后总计六万多字,于是这份清单就变成了一本书。

书名叫《天水冰山录》,取的是“太阳一出冰山落”的意思。

据《天水冰山录》记载,严嵩抄家时总查出了黄金一万多两,白银两百多万两,以及几千件金银珠宝首饰等。

扳倒老严的家伙是大明朝后来赫赫有名的大清官,也是当时老严的副手徐阶。

为了干掉老严上位,老徐可是把脸都给扔地下去了。

老徐在老严得势时,为了讨好老严,将其长子徐璠之女许配严世蕃之子做妾。

老严一瞅行啊,咱们这不就成亲家了?就算你老徐不地道,拿你孙女嫁我儿子,让老子矮了一辈,但是咱们总归是一家人了?

老严一高兴,可就不再怀疑老徐,所以老徐也就慢慢地在嘉靖面前受宠了。

等到后来老严在老徐一环套一环的套路之下失宠——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永寿宫烧毁后他没迎合嘉靖,而老徐则迎合皇帝,给他修了个万寿宫,嘉靖对此十分满意,徐阶也以此为机干掉了老严,自己当上了大佬。

再后来老徐的孙女婿严世蕃被老徐自己设计给判处斩刑后,老徐的大儿子徐璠就去见老徐了。

只是见老徐愠怒不语,徐璠也就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个什么意见了。

等回到内宅后,徐璠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个被老徐送给严世藩作妾的小姑娘给毒杀了。

老徐知道孙女已死之后是什么表现?

当即便冁然颔之——冁然颔之:高兴地点头微笑。

只是老严被抄家了,老徐呈上给嘉靖皇帝的查抄严嵩家财的清单上,简直是金山银海,富可敌国。

可是,这些查抄的财产的进入户部只有区区十万两。

嘉靖皇帝一瞅这不对啊,钱呢?

后来嘉靖皇帝责问徐阶:“三月决囚后,今已十月余矣,财物尚未至,尚不见。一所巨屋只估五百两,是财物既不在犯家,国亦无收,民亦无还,果何在耶?”

老徐的说法就是:“比籍没严氏,赀财巳稍稍散逸,按臣奉诏征之,急不能如数,乃听孔(彭孔,被徐阶定为严氏‘逆党’)等指攀,于是株蔓及于无辜,一省骚扰矣。”

按老徐这说法,等到查抄老严家产的时候,这钱都没了。现在皇帝您要这些钱,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到,要是听严党那些家伙的说法,估计江西一省都得跟着倒霉——总之就是要钱没有。

嘉靖皇帝知道冤枉严嵩了,对徐阶说:这事儿我跟你没完,你丫的要给我一个说法!

然而比较逗乐的事儿就是,在徐阶还没有给出一个说法之前,嘉靖皇帝这哥们挂掉了。

至于嘉靖皇帝怎么突然间好好的就挂了,这事儿不好说——但是很有可能就是老徐一想你丫让我给说法,我给不了怎么办?那干脆就让你给我一个说法得了!

嘉靖时还有一个牛人,那家伙就是海瑞。

海老头有名啊,上书骂嘉靖,一骂成名。

可是仔细想想,丫的根本就不是骂皇帝,骂的是老徐!

但是老徐表示不在乎,反正老子不要脸,还把海老头给当成个典型给竖了起来。

至于老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只从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了。

老徐在拥立了穆宗隆庆皇帝朱载垕之后,这哥们就把嘉靖皇帝廷杖骗名声这事儿,就光是为了不能让崇祯皇帝再这么肆意妄为下去,保住自己这些士大夫们“最后的权益”,大明朝的朝堂上就注定不会太平。

大理寺卿姚士慎干脆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站了出来,躬身对崇祯皇帝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崇祯皇帝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讲。”

到了姚士慎这种正三品的层面上,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再往下,就只能牵扯到六部尚书,内阁辅臣这个层面了。

姚士慎先是躬身一拜,接着干脆就脱帽跪倒在地,朗声道:“臣冒死以奏陛下,一则弹劾陛下,二则弹劾魏阉。

所弹劾陛下者,其过有三。

其一,重用厂卫,搅扰民间。

自陛下登基之始便重用厂卫,殊不知厂卫于横行于京中,凡有商贾买卖,便上门索贿,稍有不从,便既打砸铺面,京中商贾无不深受其害,民间哀声载道。

其二,陛下不修德政,反重杀戮。

自陛下御极以来,先却建奴,后征蒙古。虽吾皇兵威赫赫,然则岂不闻佳兵不详?正所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然则陛下动辄诛连九族,又好筑京观。

臣敢问陛下,林丹汁之过,与牧民何干?黄台吉之错,与辽东百姓何干?

然则陛下于草原筑京观无数,又命毛文龙于东江掠民为奴,日夜袭扰,此诚非仁君之所为也。

其三,陛下苛责宗室,屠戮皇亲。

福王毕竟乃陛下亲叔,然则福王一脉如今何在?陛下又视太祖高皇帝血脉于何地?

臣所劾魏阉者,其罪有二十五。

其一,败坏祖制。

忠贤本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

其二,打击异己。

刘一燝、周嘉谟,顾命大臣也,忠贤令孙杰论去。

其三,泰昌皇帝宾天,实有隐恨。

先帝宾天,实有隐恨,孙慎行、邹元标以公义发愤,忠贤悉排去之。顾于党护选侍之沈纮,曲意绸缪,终加蟒玉。”

只是姚士慎还没有说完,崇祯皇帝就不耐烦的打断道:“够了,若是没有什么新花样儿,就别把杨涟那老东西的剩饭拿出来炒了。

尔等不腻,朕尚且嫌烦!直接说你的第二十五条让朕听听!”

姚士慎被崇祯皇帝如此直白的话给噎的一时无言,诺诺了半晌之后才拜道:“启奏陛下,臣劾魏阉欺凌先帝,舞弊朝纲!”

这事儿可就大发了。摆明了老魏不死,这事儿就没完。

欺凌先帝?把皇帝当什么了?一个死太监欺负皇帝?当这时晚唐老李家那些渣渣呢?

崇祯皇帝也正色问道:“如何欺凌舞弊?”

姚士慎干脆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启奏陛下,魏阉欺先帝不学,魏阉不识字,从来不批文书,不轮流该正,然颇有记性,只在御前赞扬附和,植党徇私,或危言冷语挑激圣怒。

凡奏文书之时,管事牌子皆屏息远侍,不敢近前。至于一本一本口奏姓名、党逆朋比者,王体乾也;

帮助魏阉查姓名,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三人也;

其秉笔梁栋、孙进、郝隐儒俱不能干预一字也;

其赞魏阉执掌收藏姓名原本,及外来杂帖者李朝钦,而造谋杀命密递线索害人者魏广微、崔呈秀也;

一切削夺勒限追赃诸严旨,皆内阁顾秉谦等票拟,非中旨见,有阁中底簿中书官可证也。”

崇祯皇帝听的很头疼。

姚士慎这是不把事儿闹大了绝不罢休。

如果欺凌先帝,舞弊朝纲的罪名成立,老魏肯定是死的透透的。

至于姚士慎所提及的这些人名,没死的都得死,死了的也得开棺鞭尸。

可是这根本就是扯蛋!

说天启皇帝不学,不是学天启皇帝不识字怎么样,而是说他喜欢干木匠活。

天启皇帝不仅识字,而且阅读奏章水平很高,总是能很快找出要点,各种批示都很能抓住问题的核心。

在万历四十七年,天启皇帝就已经被万历皇帝封为皇太孙,进入了储君序列,一切教育都是按照太子的标准来的,熟读经史子集,每天按计划写两百个大字。

他的老师就是东林党大儒孙承宗。孙承宗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教了很多年把学生教成文盲吧。

在崇祯皇帝本身的记忆之中,杨涟弹劾老魏的奏章,天启皇帝是认真读了的。不仅读了,而且读完之后很生气,还对着自己说过一句话——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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