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厅中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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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磊这种有些警惕和怀疑的目光周海川在很多人身上的都见过,因此也比较熟悉这种情况下应该怎样应对,就耐心的说道:“并非大乱大难之世的寻常年月,百姓们大多有所生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另谋出路。因此,信众的来源成分不好,三教九流往往有些不太干净的事情,这也是无可否认的。我们牟尼教,也不敢保证所有信徒都怀着光明之心绝不会做出恶事恶行。不过有一点,我们同那杂七杂八的伪佛伪道可不一样。我们,基本不向信众强行收取必须缴纳的财物,我们的施恩,或者路见不平除暴安良、也并不贪图回报。这些并不是本人自吹自雷,浙江还算是我教有所根基的地方这位少主只要稍稍在江湖上有所打听,以后自然会明白我的这些话并非虚言。。。”

听到这样的话,张小磊还真是有所诧异,不过也知道:什么叫“自愿”?什么叫“强迫”?打忽悠的门道多了去了。但这种邪门歪道有一个特征肯定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一定会鼓吹一位来到人间的现世人神,或者说:诸如圣姑圣女或者转世神人之类的玩意儿。其实张小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都曾经琢磨过:如果自己能够表现出一些惊人才华出来,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包装一下搞个什么教门来玩玩?

想到这里,张小磊收了收脸上的不屑与轻浮,郑重的问道:“哦,不知道贵教的掌教、圣姑都是何方神圣。。。”

周海川开始有些诧异,但随即也就明白了些什么:坦然的回答道:“摩尼教有圣使、三佛、大小明王,但是他们并不是哪里的神圣,而是如同寻常高僧、方丈一样传播光明教义的贤人而已。。。”

听到这话,张小磊的心才放下一半:不鼓吹现世人神,这很大程度上就有点儿像正经的宗教了?仔细一想,张小磊也明白了一些事。明教曾经是回纥国教,中唐的时候因为回纥平安史之乱有功,曾经在中土也是如佛道一样光明正大的信仰。在中亚一些少数地方,到了北宋时候才逐渐在中亚也遭到排挤,失去了合法地位。想那曾经利用过明教的韩童山或朱元璋等人,可没有搞过什么圣姑或者佛祖转世又或者太平天国那套鬼上身把戏,想来:明清时代发展过来的那种典型邪教特征,此时还并不为曾经有不少势力和家底的此时明教所效仿。

既然是一种“普世信仰”而不会因为现世人神的原因遭人利用,那不就是说自己也可以利用了?想到这里,张小磊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发挥自己前世网络论坛嘴炮的特长,讲一讲自己的“真知灼见”。因为张小磊明白:这样曾经显贵的大教面前,自己这位营指挥使三儿子纨绔小土豪,虽然算是有点儿拉拢价值,但也不会多么被看重。得适当表现表现自己才行。

因此做了一下仔细回想的样子,就故意表现的有些城府般的笑道:“牟尼教的名字并不好听,让一般百姓一听就敬而远之,远不如明教好听啊,不知道为什么在浙江一带不以明教相称呢?”

“嗨,别提了!教使北面的老朱家背弃宗门,欺师灭祖,有了稳固的江山后就禁绝民间教门。加上北明又是大周的敌国,所以。。。”

张小磊冷然说道:“关于贵教,在有些话可能不太中听、还有些建议,也许同贵教的教义原则背离,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此时的明教吸收中国文化精髓,虽然还没有发展到十分典型的明清式邪教,但也不是什么死教条的势力。

“明教、或曰牟尼教,最终在中华只能沦为走向消亡的邪魔外道。在任何一个统一天下的政权那里,都不会获得佛道那样的合法地位。如果是我当了皇帝、佛教或道教我都会看着很顺眼,儒家也一样。甚至外来的天方教、景教,我会有一点儿排斥,但也不会视如邪魔。他们都主张容忍社会矛盾和问题嘛。富人去天堂的路比针眼还小之类,也就是说说而已。要么,就是修来世,不问世事。可你这光明教教义,就没有考虑到那些真正主导世间的富贵权贵会是什么看法、有没有可能成为所谓追求光明的圣人。一种宗教要想发扬光大,可以承认人有罪、但不能真正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世人、不能鼓吹建立人间的完美世界。人间的完美世界或许可以有运气存在,但这是不可强求的。而且,除了活不下去的底层百姓,为什么没有多少人愿意出家?麻烦太多啊,事儿也太多。食色乃性也,你在这两方面和世人过不去,风格必不高的世人就必然和你过不去。禁酒、定期斋戒寒食、定期祷告之类,这就已经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上限了。不杀生?对于真正的统治层那都难以做到。因此,这就是个义利之辨的问题,你不能让最广大、最有权势的世人认同,又谈何牟尼传教天下的理想呢?”

张小磊当然还提出了一些其他的意见:比如,“革命必须自愿”,也就是说:你可以在教义用倒钩上吓唬背叛信仰的人,但是不能在现实组织里控制人进退自由。牛顿、爱因斯坦、还有很多知识分子在宗教方面都是一会儿信一会儿不信,要是按照过度控制人身进退、惩罚叛信者的某套。绝对会把很多中立者吓的敬而远之、而且不能淘汰教中那些信仰并不虔诚的人。一种宗教,要想立千年之基业,必须有一批虔诚真正信仰神的信徒,必须能够让那些没有太多牵挂的虔诚信徒,不会因为自己的虔诚而遭人亵渎,而不能是一群“以利聚”之辈。有了既虔诚又有钱有权的人和完善的组织,并提供给人必要的保障,这个宗教才能拥有大量财富用于扩张自己的基业。。。

为了让人更容易理解,张小磊还直接举了景教的例子,为什么海外那些宗教能够拥有足够的信众,国内的宗教却不能?并不完全是因为耶路撒冷一带那块儿沙漠荒漠中的六百毫米年降水量级别绿洲外加“不沉之海”太过让古代百姓匪夷所思;而中国水旱蝗灾的无规律让百姓对神无所适从的原因。

这些话,让有些迷茫的周海川等人似乎觉悟出了些什么,反应过来之后的周海川还是称赞道:“没有想到少主如此年纪就有此等见识,真是令我等。。。”

兴致有些上来的张小磊继续卖关子道:“你们先别高兴的太早,需知就算是景教、天方在中华也不盛行,它们现在的规矩还是太多、并且与祖先信仰冲突、经文和神的形象也一点儿都不符合中华文化,这只是其一。另一个原因是:中华统御万民已经有了比较巩固成熟的儒家士绅体系,并不依赖宗教手段甚至是商业经济手段。等待一代人以后北边儿受蒙古人思维方式影响比较大的明朝一统天下,别说是宗教、就是儒家也得老老实实的理学为先、八股取士、儒家体系内都只能‘一个主义’‘一个圣贤’。。。”

听到这话,当年曾经读过几年野书的周海川并不以为然:“当年三国演义不过五十年就天下一统,实是因为那时天下根基在北方、人丁财富远胜南方之和、五代十国对峙不到一个甲子,实是因为南方割据过甚、政权林立、而南宋之时与金国对峙上百年,哪怕出了不少昏君奸臣并且重文抑武都没有灭亡。如今的三国,我看会像当年的南北朝一样。。。”

张小磊说道:“我非迷信儒生,但觉得‘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如今天下形势如何,我相信周先生应该比我这个刚刚醒悟没多久的纨绔少主更有见识和了解。其实,这人和之别还不仅仅在于当今南方两国君主不及北方那朱明,更在于南方山岳隔阂、十里不同音、本就存在大量内部矛盾的民风。如今有一种东西的出现,还让管理军队再也不需要过去那样高难了,这就是火器。这会让南方在组织力上的优势也不复存在。如果北方没有如前元那样陷入内战和混乱,当无胜机。。。”

鼓吹完一遍变种“末世论”、“悲观论”,张小磊就开始卖己药说大话了。夸下海口道:“我在梦中得到了神人的指点、如果有人可以满足我在优良硝石、硫磺等方面的一些要求、我当可以立下不世之功。改变这天下必将沦于朱明的命运。。。”

不过张小磊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大话却同之前那些话的效果恰恰相反,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好效果,也就不在继续往下说了。

周海川等人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不说是自来熟面对一个口才不太好的人怎样接话、怎样缓和气氛还是会的。因此最终还是在同张小磊于厅中“论天下大势”中找到了感觉,成为了能够望年交往的好友同道。埋伏在围墙外面的那些四名明教中人,也开诚布公的现身出来,并与张宅客厅摆上酒菜如好友聚会一般欢聚一堂。上品硝石及一些工具短缺的问题,也就多少有了一些眉目。

当然,张小磊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就仓促的把周彩霞、周海川当成完全可以信任的亲友,也没有同意立即就加入明教。自己的本钱还是有点儿浅,而且很多事情也是靠猜,此位面的明教是不是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其实张小磊自己心里也没底。

送别周家父女还有随性的诸人之后,张小磊似乎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有些冷落了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春杏等人、而且自己对名正言顺的夫人邓敏的态度也有些不太合适,就直接请了春杏和邓敏两人一起来自己的卧房中,享受那人伦之乐了。这也让一直以来对周彩霞颇有怨气、也颇感危机的二女放下了心来。

不过临近年关,不知什么原因,张小磊却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觉得自己在制炮方面的进度应该加紧了,一些事情恐怕也不能太过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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