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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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栗砚山脚下的村落万事已歇, 唯村口王家灯火通明, 灶房炊烟袅袅。

顾嬷嬷将大枣掰成两瓣, 去核, 放置在一旁,庭院中,李管事坐在石椅上, 面前是刚放完血的jī, 用滚烫的水淋过, 将袖子撸起, 齐管事搓搓手, 无视热烫的温度,顺着jī毛的走向, 将毛剥下。

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坐在一旁的秦孜睿面皮一抖, 斜眼间瞧见桌上备着的利剪,吞了吞唾液, 身手将桌面上的剪子摸了去, 站起身,左右望了望, 朝着灶房的方向快步而去,一阵风过后, 案台上的刀具全都不翼而飞。

顾嬷嬷掰着大枣的手顿了顿, 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领兵镇压叛贼,深夜至此必是戎装未去,身上的兵器可不少,这位爷将这农家小院里的炊刀藏起又有何用?

烈马嘶鸣,马儿急停在院门前,一身轻甲的秦子言翻身下马,未曾耽搁半分,往屋内掠去,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却在房门前驻足停留,面对着近在眼前的门,双拳紧握,指缝间隐约可见鲜红液体,顺着拇指滴落。

正当他犹豫间,房门被轻轻打开,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洛河出现在门后,额上全是汗,他揉着眉心,门外那声马叫声,就是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他等了半晌,却不见人进来,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来给秦子言开门。

叹口气,洛河错开身子,留出了一人身的位置,倒也理解眼前之人的心境,“王爷,屋内正烧着碳,齐大人这会儿受不得凉,您还是快些进来吧。”

闻言,秦子言目光微闪,不再犹豫,抬脚进屋,背着身将房门掩上,靠在门板上,望着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幔。

洛河是男子,为齐攸宁诊治有诸多不便,便在房内拉上幔帐,傅婶在床前看护,他在外间坐镇。

“齐丫头伤势不轻,外伤以腕间刀伤为重,刀口深及筋骨,已续上经脉,这段时日切莫随意活动腕部,刀伤之上尚有烧伤,老夫已将焦肉刮下,后腰处遭到重击,错骨已正,只是疼痛难忍,痊愈后需得注重,不可久坐,膝间于湿冷之地长跪,湿寒之气入侵,日后若遇yīn雨,酸疼是必不可免了。”

秦子言低着头,房内热气熏着他的眼,洛河之言,犹如利刃,一字字一句句皆扎在他心间,这里都是她的气息,可他却连一口都不敢吸进肺腑,身子不自觉的微微抖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将他紧紧缠绕。

洛河一口气将齐攸宁的伤势禀明了大半,剩下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死在王爷手上的性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眼都不眨,何曾见他这无助过?

“王爷”洛河顿住,面对这般神态的秦子言,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子言咬着牙,口中血气渐浓,不知何时,他竟将chún咬破,痛意却未传至他的脑中,“还有?”

盛夏未过,那些伤尚不至于让洛河在屋内烧碳取暖,必定还有其余的伤势,他艰难的将话问出口,心下怕极了再从洛河的口中听到更多。

“还有丫头曾服过百兵丸,此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服药之人的力量,只是,药效过后,服药之人会并发畏寒,呕吐,头疼欲裂,昏睡等多种病症”

秦子言闭上眼,将眼底的湿意挡了回去,她没有内力,若是对上天机阁的人,百兵丸便是条保命的路子,也亏得钰珏公主身上有药,才给了她面对莫林时的体力。

幔帐被掀开了一个角,傅婶的佝偻着背走出来,在秦子言身前不远处停下,朝着他行了个礼,“王爷身上沾了不少血,还请先除去吧,公子尚在昏迷,却也吐了好几回,怕是闻不得这味儿。”

话落,秦子言静默了会儿才将傅婶话中的意思理清,抬起手摸向暗扣,却半天都没解开,他稳了稳心神,直到指尖恢复了知觉,才再次动手,将身上的轻甲尽数除去,稍稍拉开房门,于门缝中丢出。

“本王只看一眼”

他的身上尽是腥气,本该沐浴过后再来守着她,只她如今这般情形,他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梳洗?就容他看一眼,定下心,再谈其他吧。

脚下似guàn了铅,秦子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迈开步子往内间走去,身后的衣物湿哒哒的贴在背上,在这热气腾腾的屋内,他只觉全身冰寒,如入冰窖。

掀开帷幔,怕自己熏到她,秦子言只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脸被屋内的温热熨烫得有些发红,chún上却无半点血色,本就娇小的脸更是小了一圈,她的身上盖着厚实的绸被,被上身形难显。

视线慢慢模糊,他盯着她的方向,努力想看清,却只瞧到摇曳的影子,湿热自眼眶滑落,一滴一滴砸向地面,在这寂静的夜里隐约可听见落地之声,喉间腥甜之气愈盛,直至承载不住,气血上涌,满嘴铁锈味。

被呛得猛咳起来,他捂着xiōng口,尖锐的疼痛传来,一颗心似被人紧紧捏住,辗转碾磨,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一双眼紧紧盯着齐攸宁的方向,带血的手紧紧揪着幔帐,掌心已然血肉模糊,粗粝的布料紧紧贴着,手臂下滑间,带起血肉。

洛河见势不对,飞身上前,将濒临崩溃的秦子言扯了过来,安置在太师椅上,自药箱中翻出银针,十指翻飞,又塞了几颗药丸到秦子言的嘴里,这才堪堪稳下他体内乱蹿的气血,“爷!我的爷诶!您是想陪着您的小祖宗一块儿在床上躺着吗?”

抹了把额上的汗,洛河心有余悸的摊在地上,嘴里哇哇叫着,“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就看一眼都能把自己看吐血!您可真能!滚!滚出去!三天内不许进来!”

被气得跳脚,洛河抖着绵软的腿,把自己的银针收回,扯着秦子言的后领将人往门外推,霍的打开房门,一把将人丢了出去。

秦子言仅是一时急火攻心,因其功力深厚,才会危及性命,待气息平稳后也就无碍,撑死了受点内伤,洛河累了大半夜,临了还要受这般惊吓,他老人家身子骨虽硬朗,也禁不起这般折腾,索性将人丢出去,专心守着屋内这个,其他人,他老头子不管了!

门外,被人无情赶了出来的秦子言通红着眼,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齐攸宁虚弱苍白的脸,忽的,耳边传来一声脆响,他抬头望去,一把菜刀明晃晃的躺在地上,视线上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小牛皮卷云靴。

深吸口气,秦子言将体内的气息捋顺,拧着眉,手中集满气劲,脚下微动,朝着某人而去。

秦孜睿瞳孔一缩,步伐极快的往一旁躲去,错开了秦子言的这一掌。

秦孜睿心下哀嚎,这人是来真的啊,就他刚刚的那一掌,若是结结实实的挨上去,不死也得半条命,他只能厚着脸皮的躲上一躲。

这个最小的弟弟,从小便冷静自持,鲜少见他这般失控,想不到自己从小养着的小丫头还有这般本事,回想起还躺在屋内的齐丫头,原本该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如今竟落了一身伤,秦孜睿仰天长叹,不再闪躲,抱着头蹲了下来。

“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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