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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云海打开门闻了闻,茶叶味道很香,像是今年的新茶,却已经用去了大半罐。

旁边还有一个调料盒,里面放的是棕黑色的颗粒,他看了看,判断着可能是咖啡粉。

谷若若侧了头,止住了哭泣,她的眼神飘了过去,目光冰冷地远远看着站在厨房里的男人。

邢云海看了一会,走过来问谷若若:“窗户是你打开的?”

谷若若慌忙点头:“屋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我都差点吐出来,我开了窗户就马上报了警。”

邢云海又问:“你来的时候,卧室的门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

谷若若愣了一下:“关着,好像是关着的……”

邢云海的一双眼睛牢牢望向她,像要把她看穿一般,他伸出手挥动了一下,几只苍蝇马上飞起:“关着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苍蝇?”

谷若若的身子一抖:“不……可能我记错了,是开着的。也正因为此,所以才会有苍蝇进来。”

邢云海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个子不低,有一米六几,可是身材消瘦,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跑,他继续不紧不慢地问她:“开着的?你老公想要烧炭,为什么要开着门?”

谷若若瞬间就慌了,她甚至忘记了哭泣,结结巴巴地说:“可能是开了一个小缝,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到家,我回来就看到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谷若若猛然醒悟过来,她睁大了眼睛,抬起头装糊涂:“警官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起谋杀案,会有什么人想要杀我老公吗?”

她有些呆愣地坐在了椅子上,额头迅速出了一层汗,然后她想到了什么,骤然握紧了手里的纸巾。

如果他的判断没错的话,这的确是一起谋杀案。

邢云海想到这里,带上手套:“节哀,我们警方会查明真相的。”

第53章

苏回在家修养了几天, 终于感觉好了一些。

到了周三下午,陆俊迟把他带到了杨雨晴开的诊所。

那个诊所陆俊迟也去过几次,每年年末心理诊所都会对一线警员进行心理评估。

他们这些做一线的, 向来是节奏快, 加班多, 临近的又是人性之中最黑暗的部分,心理健康尤为重要。

历年来,心理出问题的警员也有不少,大家不再那么讳疾忌医, 很多人也把来见心理医生当作一种释压,习以为常了起来。

进了分诊区, 陆俊迟看了看时间, 他们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小护士金秋早就和他们熟了,把他们往里引:“对了苏老师,今天杨医生家里有事不在, 把你的诊疗分给了安医生,你到短信了吧?”

苏回刚听说这事,微微一愣,这才掏出手机看了看,他又没有听到提醒音:“我可能漏了信息, 不过没关系, 其他的医生也可以。”

金秋微笑着说:“放心吧,这位安医生是杨医生的师弟,是被杨医生专门从一附院那边的心理科挖过来的,也是一位很好的医生,最近很多病人都主动约他呢。而且你放心,杨医生都安排好了, 苏老师你现在已经不在集中治疗期,只是后期诊疗,你的档案和情况她都和安医生交待过了。”

苏回被一路带着,走入一间心理治疗室,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小护士道:“苏老师你在这里稍微等会,安医生马上就到。”

苏回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地把权杖放在沙盘旁边,坐在了诊疗椅上。

诊疗室里的座椅可以让人把腿放平,半躺在上面非常舒服。

苏回抬起头来,可以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些星空的图案,这些布置有利于让患者心情愉悦,让人平静下来。

把苏回送进去以后,陆俊迟坐在了外面的休息等候区。

心理治疗过程之中的谈话内容都是病人的隐私,家属和亲友都是不能进去的。

诊所的层高很高,里面的等候区布置得舒适而温馨,几张柔软的沙发椅上放了色的靠垫,让人身处其中就觉得心情愉悦。

陆俊迟带了笔记本电脑,刚落座打开,就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穿着白色褂子的瘦高男人。

前台的一位小护士起身叫他:“安医生。”

男人走过来在打卡机上按了下指纹,随后转过身来,他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沉稳温柔,温文尔雅。

陆俊迟在这边没有见过这个人,知道这一位安医生应该就是即将给苏回看诊的医生了,他一时抬起头来看向他。

眼前的男人大约在三十岁左右,保养得很好,让他看起来显得十分年轻,但是他的身上又有一种气场,那是一种非得是经历过事情,在身上刻下年轮才能够沉淀下来的气质。

那位安医生看陆俊迟在看着他,微笑着问前台的小护士:“这位是预约的病人吗?”

陆俊迟忙道:“不是,我是陪朋友来的。”

“这位是总局重案组的陆队长。”小护士忙介绍道,“预约的病人是苏老师,他早来了一会,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安医生向陆俊迟略有歉意地点头微笑,然后对小护士道:“好,那我先进去了。”

陆俊迟看那位安医生进去了,他站起身随口和金秋聊着天:“这位安医生叫什么?”

“安郁辞。”小护士在表格上指了下他的名字,“是杨医生的师弟,我们这里比一附院自由一些,也不那么忙,能够有时间做一些学术研究,所以安医生就过来了。”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现在想做一个心理咨询师太难了,研究所专业毕业,几千小时的个案经验,还需要参加各种督导,培训。杨医生之前为了招聘的事也一直发愁呢,还好安医生愿意过来帮她。”

金秋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眼睛里闪着星光,“对了,安医生很帅吧?我们这里很多病人都喜欢找他做咨询。他这个人,特别热心,温暖,善良,体贴。如果谁做了他的女朋友,估计要幸福死了。”

陆俊迟嗯了一声,从刚才的一面之交之中也可以看出来安医生彬彬有礼,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金秋俯下身来开着玩笑:“不过帅度和陆队长你比还是差了一点点。”

陆俊迟听了这个答复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也比苏老师差了一点。”金秋自己主动岔开了话题,她只是单纯看到帅哥,有点花痴,“今天是你陪苏老师过来的,我真是放心多了,以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朋友亲人的样子。他的眼睛不好,身体也不太好,每次看到他我都挺担心的。不过他这个人,应该怎么形容呢?哦,对了,冷若冰霜,我总是不敢和他多说话。”

“他那个人,有时候是因为看不清所以才目不斜视,熟了就好了……”陆俊迟想起了什么问她,“苏老师在来这边看病多久了?”他想着问个时间总不算是隐私吧。

小护士回想了一下道:“两年了,最近大约平均一到两个月来一次。”

陆俊迟算了一下,两年前差不多正是行为分析组解散的时候,警局上下开始了一系列的整顿和调动,他也是从那时候接任的重案组。

陆俊迟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这时才注意到了小护士身后的一副海报:“你们最近在做青少年心理研究吗?”

“是啊。”小护士回头看了看,墙上贴的新海报是关于青少年心理咨询的。

“其实这是和一些学校合作的项目,希望家长老师能够重视孩子们的心理情况。只要是未成年人报名,可以进行的预诊。不过……”小护士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就算我们是的,依然报名的孩子很少。”

陆俊迟表示理解:“因为父母不愿意带着孩子来吗?”

大部分家长都是讳疾忌医的,他们对这些心理疾病尤为惧怕,在他们眼中,似乎带着孩子来看心理医生就是承认了他们家庭教育的失败。

“那些家长会说,那些孩子就是矫情,就是青春期,就是小孩子闹脾气了,同时他们麻痹自己,好像不承认,孩子就没有病。而对于得了心理疾病的孩子来说,身边总是有人认为他没病,只是想太多,这也是很不利于治疗的。”

小护士金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去给陆俊迟倒了一杯温水,“看我这个脑子,我都忘了给陆队长倒水了……”

陆俊迟接过了水,答了一句:“谢谢”

心理治疗总共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陆俊迟和金秋又聊了几句,坐下身来,处理着重案组的工作。

此时躺在诊室里的苏回已经开始了这一次的心理咨询,他对这位安医生第一印象挺不错的,说话礼貌周到,让人有一种安全感。似乎天生就是适合做心理咨询师的。

安郁辞听着苏回讲完了最近的心理状况,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问苏回:“我听杨医生说,最近你复职了,你觉得对你有所帮助吗?就是总体的发展方向是向好的吗?”

苏回犹豫了一下,眉头微蹙,缓缓开口说:“其实是在好转的……”

他可以感觉到,那些灰暗也好,疏离感也好,都是在逐渐褪去的,生活好像是从那种黑白的状态,逐渐趋于正常化。

然后苏回仔细思考了一下,与其说这种感觉和变化是工作和忙碌带给他的,不如说是陆俊迟带给他的。

他以前就算是吃饭睡觉都不会准时,时常半夜醒来就失眠到天亮,有时候又感觉自己的脑子混沌,将会一睡不起。

可是现在,那个地方已经不是他沉睡,蜷缩的冰冷地方。

除了那只猫,房间里有了新的生命。

陆俊迟是个沉默稳重,办事牢靠的男人,他会记得做饭,给每盆植物按时浇水,让它们生机勃发,就连猫都胖了几斤。

苏回不再觉得家里是孤独,冰冷的,他可以听到陆俊迟的脚步声,说话声,看到他高大英挺的背影,感受到客厅里亮着的灯。

整个房间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温馨温暖了起来。

安医生看到他的表情都舒缓了下来,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这么看投入工作对你还是有一定帮助的。你现在是在定期回访之中,上一次的预约回访却是在两个月前,时间间隔有点久了。”

苏回有些歉意:“前一段时间是学期末,有点忙,以后我会注意。”

“虽然你是杨医生的病人,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你确认一下治疗方案。”安郁辞开口道,“我认为你应该更为积极地进行治疗,如果是一般的病人,我会建议使用一些少量缓解的药物,不过药物可能会影响思维,还会有依赖性,所以这个方案可能不适合你。意念疗法你有在坚持吗?”

苏回点头道:“之前杨医生建议我的呼吸法和意念法都在尝试。”

“你之前尝试过催眠治疗吗……”安郁辞问他。

苏回摇了摇头:“杨医生也建议过,但是我一直没有尝试过。”

“你想进行催眠治疗吗?”安郁辞问。

“我……”苏回一时有点犹豫。

安郁辞转头问他:“你是不是担心催眠的疗效?有所顾虑?我这里有很多病人开始都是对催眠有些排斥的,在进行了几次以后,效果都很好,强烈要求进行催眠治疗。”

苏回考虑了一下道:“谢谢安医生,不过还是算了。”

苏回并不是不了解催眠才做了这种决定,他不想用催眠疗法,恰恰是因为他懂得一些催眠的原理和操作方法,也曾经有过一些催眠的体验。

听起来催眠是挺玄奥的,可是其实,催眠只是一种通过诱导把人引入意识恍惚神状态的方法。

很多人认为催眠只是一种玄学,坚信只要意志坚定就不会被催眠师带入催眠状态,还认为即使进入了那种状态也可以随时从催眠里醒过来。

其实这些都是一些对催眠不了解产生的误解,催眠的原理比普通人想象得复杂,施行起来却更为简单。

有联想能力和幻想能力的对象,适合的环境,好的催眠师,合理的暗示,有了这些因素,催眠并不难进行。

苏回知道,催眠可能会对他有一定效果,所以刚才他有点犹豫。

他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觉得,催眠的治疗方式像是把身体切开,把人们内心深处的秘密坦诚地暴露在催眠师面前。

催眠状态里的人是毫无防备的。

他甚至不知道,在催眠之中,会看到什么,会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心灵将会受到怎样的冲击。

作为一个时常游走在黑暗边缘的人,这种治疗方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

安郁辞低下头道:“好吧,这些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如果你拒绝外物的治疗,那就只能从自我调节和自控下手了,我觉得,至少一个月一次的回访你需要坚持。”

安郁辞似乎是对苏回之前的回绝有些惋惜,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他。

苏回应了一声,他感觉到,安郁辞和善于倾听的杨雨晴不同,他是一位更为积极的心理咨询师,想要更多的帮助他。

苏回想了想和他解释道:“谢谢安医生,我不是拒绝那些外力的帮助,而是更为信奉人本心理学的理念。”他顿了一下,想起了一句话道,“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拯救者。”

安郁辞记录的笔端一停:“这句话我记得是荣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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