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1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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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二年春,本朝隆庆帝在位期间,出了一件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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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管西北十三境二十万秣兵人马的震国大将军温世昭,自束发成人之日起,便戍守在这风沙苦寒之地,至今已有二十六载。数十年来,西北边境屡遭邻国侵扰,都被其镇压整治,威名赫赫,建功无数。当朝天子亦对他颇加赞赏,屡屡嘉奖,温将军却宠辱不惊,只安心镇守边疆,为黎民百姓守得一方安宁。

不料世事难料、造化弄人,温将军却于开年不久与邻国流寇交战时,在凯旋回程前夕被敌方暗卫设在长风囤的暗箭所刺,救治不及,壮年早逝。

消息传至温家军中,一时上下,营中官兵皆为悲痛,到殁报的京中朝堂也一片哗然。正值群龙无首、扰乱纷纷之际,温将军唯一嫡子温提骁自云州边境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赴西北将营之中,长缨上阵,以风行电掣之速平定军中大小事务,实乃大振人心。

而他自军营返回衙邸,刚一踏入为父亲搭设的灵堂,就见其妹温婉凝缟素在身,跪坐灵柩旁边,啼哭欲厥。

说起这位温家小姐,西北边关十三境,可谓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说温家之女诞生之时,曾有飞凤自京中衔玉而来,恰落在为婴儿接生的那间屋房之上。那飞凤放下玉佩展翅绕屋三圈,一声响亮的啼哭就震破宅宇。

稳婆将刚出生的婴孩从温母身下抱出来,正欲哄带几句,却陡然间惊讶得连嘴巴都合拢不住。

原来这婴孩的胸口自带一朵牡丹胎记,花心粉嫩晶莹,栩栩如生,在夜间烛火的照耀下越发妖冶明丽。

后西北边关民间便开始以童谣流传:“温家女,凤生子;身有花,枝头艳;衔宝来,命可期”。

那“命”指的是什么,知道的人自然了然于心。

而温世昭于府中廊下抚摩着自天而降的玉佩,沉思许久。

未过几日,他便下令,与温婉凝出生有关的事情,一律不准传出边境之外。否则,漏泄消息者,格杀勿论。

然而那温婉凝长至十四岁了,身旁萦绕的逸闻轶事就从未断绝过。

温父以她自小体弱、身量未足之由,宣告世人其常年只闺隐宅中、不见外客。可恰值温婉凝十二岁金簪那年,同奶嬷嬷去郊外的柘林寺上香,被在此蹲点猎艳的薛小郡王撞见,顿时可谓是惊为天人。

那温婉凝跪坐佛前唐草圆垫之上,身着藕荷色蝶襟夹棉细绫中衣中裙,眉眼盈盈,唇若粉樱,面似桃花,鸦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她佝身朝佛祖诚心磕头许愿,因来礼佛,从头到脚就无一样饰物,却更兀现出本身的冰肌玉骨。

住持拿签筒递来给温婉凝,只见那美人抽中一签,偶尔的眼波一转,或抿嘴一笑,就已让薛小郡王心神荡漾。

过不久,小郡王亲带八十台聘礼过温府提亲,却被温提骁一杖打出大门之外,直言其乃风流纨绔之人,只懂流连烟花繁盛之地、却无二分报国尽忠之思,故休想打温婉凝一根头发丝儿的主意。

那薛小郡王于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出温家门外,灰头灰脸,痛定思痛,于翌月就拾府中行李,赶赴京城,势要闯荡出一番名堂。后年迈之时,终升至枢密部大臣之位,而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却早已为他人妇。

此乃后话,暂按不表。

温氏婉凝本就体弱,失去慈父之后已多日于灵前恸哭,现见长兄归来,喜疼交杂,竟一时没缓过来,哭得昏厥了过去。

待到被众人手忙假乱请来的大夫施针过后,悠悠醒转之时,只见一身着斩衰孝服的年轻公子,生得器宇轩昂,眉目英挺,然而脸上尽是哀恸之色,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温婉凝情不自禁地眼眶泛红:

“哥哥。”

那温提骁见到妹妹醒来,小着声儿要同自己说话,登时眼前一亮,倾身向前,紧攥住温婉凝的手心,嘶声儿道:“妹妹,你醒了。”

话不多,却红了眼。

想他兄妹二人,自幼丧母,现又失父,温府老宅远在京都,府里的人又素来不与他们这一房亲近。现如今就只能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了。

而他妹妹素来体弱,他不在边关的这段时日,都是由她拖着病躯,日夜操办丧事,迎来送往。可怜他妹妹本是深闺娇花女子,现下却被这些事情劳累的病倒下来,岂能不自责于心?

那温氏婉凝浑身上下拥在一床衾被之中,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来,不描不画,不现钗环,只在额边嵌了一朵雪白的雏菊,看起来却比平时更虚弱了三分。然则她虽然体弱,但自幼饱读书籍;虽为女子,却聪明过人,见兄长这番表情,心中早已明了,遂舒眉而笑,劝慰温提骁:

“哥哥,婉凝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前几日走动略多了点儿,支撑不住,一时半会儿乏力而已。哥哥莫要责怪自己,如今为父亲办好丧事才是头一等的大事。”

温提骁见妹妹病中尚能如此体贴明理,心内欣慰与感慨交杂万千。他替温婉凝掖了掖被角,又轻柔地将温婉凝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拢至耳后:

“既是我回来了,以后府中事务均由我来处理,你只管安心养病即可。”

温婉凝乖顺地点了点头。

温提骁又细细询问陪伴了温婉凝许久,才唤来乳母及诸多丫鬟,吩咐他们好生伺候小姐,不得有半点闪失,方出屋回至前堂中,跪在蒲团之上替父亲守灵。

过得旬日,温提骁将将整管好军中的事务,正欲将详情上报朝廷,就接到京中来信。原来是皇上要召其与婉凝回京面圣,一则是对父亲死后追封,二则看来是要他承袭父亲的爵位,领旨继续戍守边疆。

温提骁自幼随父行军打仗,百般历练,自是对数千里的跋涉无所畏惧。只是妹妹如今身子尚未痊愈,若是舟车劳顿,不得病情反覆,遂决定等到月底再决定是否出发。又过些日子,婉凝在大夫细心调理下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温提骁这才放下心来,遂提笔回问其打算何时动身的都中同僚:

“京中三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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