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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时夜在电子世界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更多的符号从他的眼前掠过,数字信息形成的光流在视网膜上留下痕迹,迟迟未能消退,宛如钢针一般狠狠扎入他疲惫的心神。

痛楚在迸发,世界开始不受控制。

他看到眼前的羽蛇标本中,那对翅膀仿佛被撕裂一般,延伸向无尽的虚空。

他看到光电子的洪流,它冲刷走了图书馆的墙壁、天花板、书架和门廊,让整个现实世界分崩离析,化作五光十色的迷蒙背景。

时间、空间,荡然无存,只有摄人的寂静。

他听到一些过去的声音。

“说啊!说啊!你不是能看见幻觉吗?……你告诉医生你都看见了什么,快点!”

“今天不准喝水,不准吃东西,给我好好地读完这本《signal》!”

……

“牧叔叔,我不喜欢时夜小朋友,他好奇怪呀……”

“没有人跟他玩,我才不要。”

……

“小朋友,你还在产生幻觉吗?我给你再开两剂药,要听爸爸的话,按时吃药哦,这些症状是可以消失的……”

……

“这位家长,这个孩子非常的不合群,可能不适合在我们学校继续学习了。我可以给您推荐一些特殊的学校……”

……

“你的幻觉呢?你的琴鸟呢?画下来给医生看!快点,快点!随便什么都行,去跟医生撒谎,说啊!开口啊!!老子他妈的领养了一个又聋又哑的智障儿吗?”

“张嘴。”

“你是神病,脑子里有问题,你懂吗?时夜,你就应该好好地呆在你的书房里面读书,除了读书和编程,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你一无是处!”

“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对得起我花了这么多钱吗!”

……

“小同学,你还好吗?”

花白头发的男人突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点担心地走了过来。

他看到时夜并未理会他,继续伏案,在摊开的一本笔记本前大开大合地画着什么。

他走近才看到:

时夜在画一条巨大的羽蛇。

时夜将纸页撕得七零八落,在每一张上面描绘羽蛇的一个部分。

——羽蛇太过巨大了,每一页上只有潦草的数笔勾勒出一个轮廓,将所有纸页联合在一起才能看清它的形状。

时夜喃喃道:“我找不到……”

“小同学?”

男人皱起眉,似乎意识到他的神状态不太对劲,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时夜猛然抬起头,直将男人看得心中一惊。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幽深的双目中仿佛燃烧着冬夜的蓝火,又如深渊般的寒潭,根本没有映照出身前任何的景象。

——他好像看不到眼前的一切。

时夜突然哗然推开了所有的纸页,向着图书馆外走去。

“喂!”

男人愣了一下,一时没能追到人。

他回到座位前,发现散落了一地的纸页,上面每一张都有一张黑白的素描,画着离奇的景象。

其中既有巨大的羽蛇,也有长着犄角的小恶魔,仿佛是什么另类的标本被保存在了本子里。

男人捡起了其中几张,放到桌上的时候才注意到:

这里还有一台笔记本,正在嗡然运转,似乎在高速下载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

琴鸟=虹表=rainbow table

鲨鱼=分析嗅探=smyzer/ sniffer

蝰蛇=权限提升=elevation of privilege

第17章

时夜拉起自己的兜帽,在炽烈的阳光下行走,却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的热度。

他看不到面前有人经过,就和他撞了,也感受不到疼痛;他也听不到行人抱怨和议论的声音;更不能感受人们的视线。

人群在他的视野里模糊成斑斓的线条,而他从中仓皇路过,看不到任何归路。

他打开手机按下号码“1”,牧江天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都好像被异化成了猩红的电流。

“嘟……嘟……”

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将手垂了下来。

眼前有一堵熟悉的门扉,门扉里是无边的黑暗。

他想蜷缩在这黑暗里。

就像植物腐烂在地下深处,不能被人发现。

不可以被人发现……

……

“时夜?”

楚英纵眼睁睁地看着,时夜突然从门外闯入,合身撞开了3号咨询室的大门,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喂!你还没登记,而且今天心理老师不在……”楚英纵道,“诶,灯都不开吗?”

他走过去敲了敲3号咨询室的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怎么回事……”

楚英纵嘟囔了一句,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跑回前台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3号咨询室的钥匙,就只好掏出手机联络心理老师,问她:“咨询室的钥匙串放在哪儿啦?”

“在文件柜往下数第三排的右边格子里。”对方很快回答道,“我还在手动分医疗档案哪,等会儿才能回来,怎么了?”

楚英纵就大致跟她说了一下。

“你等等。”心理老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时夜这位同学情况比较特殊。他的治疗档案刚刚从上一家调过来,我大致看了一下,应该是特异型的阿斯伯格症,伴有童年时期的特殊ptsd症状。”

楚英纵愣住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翻动纸页的声音。

好一会儿才有她的声音由远及近,说道:“一般的阿斯伯格症,幼年期经过原生家庭的干预,成年后不会有明显症状。但是时夜属于血缘父母意外身亡后,又被后来的监护人养,但大约成年前后,监护人发生意外……总之,用药史也比较不明确,他的家庭医生似乎建议不要贸然用药。”

听到这里,其实楚英纵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时夜冷峻而沉默的面孔,似乎每时每刻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看上去是一种傲慢,但实际上……是与世隔绝的孤独吗?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楚英纵无助地问。

心理老师说:“你最好现在就拿钥匙,赶紧进去看一下他有没有什么典型的抑郁行为,注意尽量轻柔地干涉一下。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楚英纵急得团团转:“我这,我……我嘴毒,可是不太会安慰人,怎么办?”

对面道:“很简单的,陪他呆一会儿,问问他发生了什么。然后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一定要赞同和鼓励他,好好地当个娃娃就行。”

说罢,那边挂了电话。

楚英纵:“……?!”

太草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充气娃娃也能安慰人?”

然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那种毛茸茸的公仔玩偶。

楚英纵赶紧抹了把脸,找到那串钥匙,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

室内果然昏黑一片,窗帘遮盖着外面鸟语花香的世界,这里却只有一片寂然。

隐约能看见在那小小的单人沙发上,正蜷缩着一个身影——

时夜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还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楚英纵松了一口气,将自己脑内关于割腕自杀的狂暴猜想给甩掉。

他蹑手蹑脚,靠近一点,又悄悄靠近一点,战战兢兢地问:“学弟……吃、吃雪糕吗?”

时夜:“……”

楚英纵把声音捏得很娇柔,很做作:“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呀?不如跟学长聊聊呗,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会过去的。”

时夜:“…………”

楚英纵又悄悄挪过去一步,却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觉,差点把鼻子给摔扁了。

他没有看到,时夜的头发梢动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瞥了过来一眼。

楚英纵一脚踹开电线,愤愤地鼓起腮帮子,然后想起现在的任务,连忙又深吸一口气,如河鲀入水一样地瘪了回去。

楚英纵耐着性子:“是不是编程题太难啦?偷拍的颜控太烦人啦?还是那个煞笔导员改你分数,让你不太高兴啦?哎呀,给你看看学长这张帅脸,一看解百忧,真的,不骗你,所以咱们能先开个灯吗?”

时夜:“……聒噪。”

楚英纵没听清:“啊?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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