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两小儿辩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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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从来不缺诗人。

但是,当今诗坛上论才华声名堪与东方虬比肩的仅有七人而已。

七人是不是很多?

不,掐指一算,根本就不多。

武后尝游洛南龙门,诏从臣赋诗,左史东方虬诗先成,赐以锦袍。

这句话说的是东方虬很厉害,其实后面还有一句。

那就是:

俄,之问诗献,後览之嗟赏,更夺锦袍赐之。

对,其中这个比东方虬还厉害的就是宋之问。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一次游洛阳龙门,武后命群臣赋诗,左史东方虬诗先成,武后赐锦袍。

及宋之问《龙门应制》诗成奉上,“文理兼美,左右称善。”武后夺东方虬锦袍转赐给他。

此中予夺,既反映了武后对靡丽颂德诗风的提倡,也表现了宋之问这时的创作方向,对他的声名和地位都有很大的影响。

但是宋之问这个人功利心太强,此时就一门心思的想做武后的宠臣。

武周时期,宋之问不仅扈从武后朝会游豫,而且奉承武后近幸的媚臣外戚宴乐优游,自感“志事仅得,形骸两忘。”

这样的追求和生活使他逐渐沉溺和堕落,并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了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利的政治漩涡中。

所以这种青楼之间的争风吃醋,根本引不起宋之问的丝毫兴趣。

剩下还有个陈子昂,就是那个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陈子昂。

但是人陈子昂格局不在这,而是在天地。

陈子昂家中豪富,人又以直臣自诩,满腔心思都在国家社稷上,平日里到教业坊来都很少,更别说让他做某人的专属诗客了。

去掉这两人,还有五人。

其中“文章四友”中的苏味道、李峤是想都不要想了,这两人如今仕宦正顺,官位极显,请一位六部尚书级别的官员参与青楼争锋?

这怎么可能!

舍此两人,四友中还剩杜审言及崔融二人。只是那杜审言亦是官居洛阳丞,实是京兆衙门里仅次于京兆尹的二号人物。

加之此人素以才高自恃,有傲世之疾,别说他正做着这么大的官儿,便是落魄江湖,以他的性子也是必不肯受邀的。

剩下的最后一位崔融官儿倒是不大,奈何他是东宫属官出身,且深得前主子的赏识。

而他这位前主子就在两年前刚被圣神皇帝从帝位上撵下来,如今正是深忌之的时候。

试想崔融如今的处境该是多么尴尬,其人收敛着淡出众人视线尚且来不及,如何敢来凑这必然会轰动神都的热闹?

堪与东方虬争雄的七人中,文章四友及陈子昂是彻底没希望了。

那最后以为是谁?

那是写出鹅鹅鹅的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了。

骆宾王出身寒门,七岁能诗,号称“神童”。据说《咏鹅》就是此时所作。

他还尤擅七言歌行,名作《帝京篇》为初唐罕有的长篇,当时以为绝唱。

他起草著名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慷慨激昂,气吞山河。

武则天读至“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皇然问:“谁为之?”

或以宾王对,武则天感叹曰:“宰相安得失此人。

对,你没有看错。

此时的骆宾王正参与徐敬业的造反中,哪有什么功夫管这些事。

如此这般的数下来,鱼幼薇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也是她所在的青楼耗时良久却依然无法解决问题的根本原因。

不是不明白输给苏玉京的根源所在,也不是吝啬不舍得花费,而是……

遍数洛阳城,乃至整个天下,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大唐三百六十州,外加那八百羁縻州,当今之世,除了文章四友以及陈子昂、宋之问、骆宾王之外,还有谁堪与东方虬争锋?

难倒是眼前这个月白道衣的少年?

任鱼幼薇再怎么破罐子破摔,再怎么敢想。

也无法把李行周放到能与东方虬比肩的地步。换了这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

脑子里纷纷杂杂的闪现过这些后,鱼幼薇心中被李行周的自信激发起的希望随即黯淡下去。

冷静的思考之后,这少年……终究不过是一个自大的狂生罢了!

与东方虬争锋,怎么可能……

“好了”

李行周写完后转过身来,却见沈鱼幼薇愣在了那里,脸上一副心灰若死的表情。

他也没凑过去,淡淡一笑的回了坐处,复又满斟了一樽波斯葡萄酿。

反倒是柿子在一旁一边磨墨一边津津有味的读着。

练被墨汁污了手都没发觉。

良久,琉璃樽中那两尾小冰鱼都要融尽的时候,鱼幼薇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既然写都写了,还是看看吧!

缓缓的挪动步子,鱼幼薇走到书案前低头看了下去。

当时柿子正在沉迷在李行周的笔画中,忽然感觉一阵暗香袭来。

柿子抬头一看,他念念不忘的大白兔就在眼前,他当时鼻血就要上涌。

幸亏李行周一把扶住他,不然他辛苦维持的形象,就毁于一旦。

“彘哥儿?”

“这黄河我知道,那雾都是哪里啊?”

柿子从李行周的歌词中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李行周。

“嘘~”

李行周给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打扰大白兔。

留在房中侍候的绿珠看看自在惬意的李行周,又看看那边无言静默的鱼幼薇,心里担足了心思。

跟在鱼幼薇身边也不是一两日了,绿珠总还是有些见识的,也知道东方虬在诗坛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同样不相信这个叫做李行周的少年能与东方虬争锋。

只是这公子和那位呆帅呆帅的柿子公子,的确是……不错的。

只盼着小姐看了他写的歌诗之后,别恼羞成怒撵了他出去才好。

读书人总是好面子的,若是这样的事情再一传开,难保他不会成为笑柄,这或许就会耽搁他的科举前程了。

绿珠心里嘀咕着,也就份外留意鱼幼薇的动静。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一首歌诗能有多少字儿?小姐分明已经看了许久,怎么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她看到鱼幼薇脸上竟然起了一层红晕的时候,所有的担心都落了地。

坏了坏了,小姐必是气怒攻心了,这一发作起来,便是唤人来将李行周叉出去也是保不准的。

绿珠急急的向李行周点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赶紧走了便是,虽然有些狼狈,但总比被人叉出去要好吧。

让绿珠郁闷的是,那李行周分明看到了她的眼色,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还冲她和煦的笑了笑。

绿珠心下一叹,快步到了鱼幼薇身边,心里急速的想着该怎么帮那李行周弥缝才好。

她刚刚走到,还不曾开口。却见沈鱼幼薇猛的转过身来,亮得可怕的双眼紧盯住李行周,

“这是曲子词”

绿珠看着小姐极速起伏的酥胸,再看看她那脸上的涨红,以及那亮得可怕的眼神……

不对呀,这不像气怒攻心,倒像是狂喜过度的迹象。

难道说……这……这怎么可能?

李行周小口的品呷着美酒,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声音道。

“听说苏玉京的歌喉是以婉约深情见长,这样的歌喉来唱东方虬华美典丽的宫体歌诗正是相得益彰。”

“而鱼幼薇姑娘的歌喉则是以明丽动人,这样的歌喉特色若是也去唱时下流行的宫体,那无论如何是唱不赢苏玉京的。”

“此事非关技艺高低,而是天赋各有所长。”

“而小生这首诗,最适合关东大汉手持快板吟唱,现在只是为了救鱼姐姐一时之急才拿出来罢了。”

“我只有诗却无曲,该谱出什么样的曲子才能与诗珠联璧合,少不得还要劳动贵楼诸位高手乐工好生思量了”

李行周说的这些对于堪称歌舞大家的沈鱼幼薇自然是一点就透。

复又回过头去将李行周写的这首曲子词好生看了一遍。

鱼幼薇还是提出了几个疑问。

“翻开你人生的简历

发现你啥子都没得

该如何看待你自己

时间该咋个切支配”

“奴家有句话不值当讲,李公子的前面那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堪称传唱佳作,而这后面几句话是不是有些莫名?”

就知道会这么麻烦。

李行周内心一阵无奈,但是他还是很坦然的说道。

“当年我在蜀中游学,见两小儿辩日。。。”

“啊,不,见一少年口中吟唱这几句乡间俪语,虽然粗鄙不堪,但是细细读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彘哥儿,你啥时候。。。。见两小儿便日了??”

柿子正准备问李行周什么时候游学蜀中,但是被李行周一个眼神给吓住了,立马改了口。

而鱼幼薇的心思却没有注意到。

她的心情不仅没有平静下来,一颗心反倒是越跳越快。

自十二岁出道以来,这些年里她不知唱了多少歌诗,只凭感觉也能觉察出这首莫名其秒的诗的份量……

“绿珠,速速将大娘那几位请来,请她们一并将乐器也都带了来此”

绿珠听到吩咐立马转身就走,堪堪走到门口。

鱼幼薇的声音又追着过来了。

“请了那几位之后一并去账房支领百贯钱财,为李公子润笔”

一百贯!!!

即便是在洛阳,这也算得上一笔很拿得出手的钱财了。

那李公子究竟写了什么,竟让小姐舍下如此重财!

什么样的歌诗竟能值得上一百贯?!

难倒这位清清爽爽的李公子真能与东方虬争锋?!

这……这怎么可能嘛

带着满心的疑惑,绿珠快步出了香闺。

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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