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1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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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有一对夫妻吵架,因此造成了龙王出游遮天大雾的情形。很久以前,大人们给孩子讲的神话里面,就说到好斗的龙王和一点就炸的龙女,龙王和龙女是一对夫妻,虽然性子看上去怪可怖的,但吵归吵,却从没有要吵散的迹象。

每回吵架,好斗的龙王都吵不过牙尖嘴利的龙女,所以吵败了后的龙王觉得丢了好大的面子,只能一条龙的生闷气,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它一离家出走,人就苦不堪言,一连好几天湿润沉重的雾,都是龙王不甘心、好面子、又觉得委屈的负面情感。

人在这时候出门极为容易迷路,不是撞墙就是跌倒,偶然几个运气好,还能被狐狸提着的灯引回家,别的人只好继续迷了路继续乱转,此起彼伏间都是你说我踩了脚,反驳说那你还撞了我的头呢!

被剥夺了出门乐趣的人们怨声四起,一起到龙女面前告状,还投了许多吃的,各式各样的花、草样的糕点,口中念念有词说:“龙女哇龙女哇——快将您相公领回家,别让它出来哭了,都要被它哭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如此几次龙女终于被说动,将惹麻烦不省心的龙王揍了回家,两条龙先是打了一架,冲散了搅碎了许多云,尾巴碰撞就出打雷声,互相吼就出狂卷风,可让人够呛,最后龙王落败,龙女叼着它尾巴回了家。

龙王和龙女怎么打架,书上记载了好几个版本,走书郎将其汇集成一册,这册书的复刻本在研究所里是个奇葩,仔细通读研究完毕,研究员都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它们感情真好。

以后这类谈恋爱不助于人情绪稳定的书就不要再拿来解读了。

所以龙王和龙女的传说在城里传播得更广泛。父母要绞尽脑汁,运用他们的脑袋瓜子如何学得更像孩童,去想这场架是怎么打的,父母不同的版本流传得比书中记载的版本更流行,小孩更喜欢,后来市面上又出版了这样一套父母说龙王龙女的合集故事。

雾刚起来,还能听到这对夫妻在梦中吵架的前奏,天上的云层渐渐凶猛翻滚,温故知就在巷子附近捡到了小女孩。

小女孩拽着手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瞪着眼前冒出来的雾,她缩在墙角跟,只有那块地方还没被雾占了,可惜湿气大,她就像被打湿毛的四足兽,警惕而害怕地盯着这片大约拦路虎存在的雾。

温故知从她身边走过,他匆忙从外面赶回来,就是要趁着还没完全起来,吵架引起的雾是没完没了的,后面还不知道会被这对夫妻吵成什么样子。他准备这几天只在家里,去完成被委托的画。

温故知往前走几步,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孩好像是才搬过来,他转头,女孩子果然瞪着眼睛看他,他一回头,小女孩就站起身,拿着她交换游戏来的宝贝跟上了温故知。

他微微垂下眼,沉闷的湿雾让人身上有种起不来的憋溺,他告诉女孩我可以借你电话,你打给家人,现在赶过来你们还不会迷路。

小女孩摇头,她的声音尖尖的,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爸爸妈妈死了,姐姐出去工作了。”

温故知脸绷得紧紧的,小女孩超过他往前走几步,然后回头说:“我跟你走,我到你家。”

温故知说不行。

小女孩过来抓住温故知垂下的手,温故知一愣,小孩子手冷,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暂时把这身世有些相像的小孩带回家。如果人丢了,就像温故知小时候也有丢过一次,所以他体恤了一下那位出门工作的姐姐。

温故知几乎没什么机会和这岁数的孩子相处,回了家他就有些后悔,也许他应该把人送到附近什么可以有人照顾的地方。

但这个小女孩几乎没有给温故知反悔的机会,异常信任他,好像有了温故知就什么都解决了。在温故知思考该把人放在楼下还是楼上的时候,小女孩自己找了安稳地,看向了温故知,她的眼睛圆、黑,一头枯草的头发,头发上还别着上次看到的发卡,但是已经快掉下来,温故知说不出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感觉,以至于他笃定地认为所有的小孩差不多都像这个孩子一样。

温故知见她选了一楼,也就没再说一些关怀客气话,他对小孩没有应该装上的敏感天线,这时哪怕是招待最差劲的人也晓得小孩喜欢喝饮料,但温故知却准备了白开水,他想了一会,对小孩说你自己玩吧,除了跑出去。

他在二楼自己房间内,却有些心神不宁,这些时间过去,他几次搁下笔,在担心楼下那个孩子真的能自己待着,也许他该礼貌地问问她要不要在楼上,无论是她发呆还是别的玩,只是地点变了。但是温故知想他可以先下个楼看看,如果她待得很好,那也就不需要去改变她的主意。

温故知悄悄下楼,没穿鞋子,蹲在台阶上往下探头,不怎么走运的是,他只是一点动静,小女孩就发现了他。

孩子的眼睛仍然又大又圆,这时她对于温故知探头的举动露出奇怪的神情。

温故知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奇怪的冲动,他问小孩要不要上楼待着。

小女孩拾了自己带来的奇怪的玩具,有些掉了,温故知就帮她捡起来,二楼还有空的房间,有一间是温妈妈给温尔新留的小小的练功房,够她当时一个人在里面折腾,温故知将人带到这间房,说你就在这玩吧。

小女孩没有拉住温故知,安静了一会,突然站在温故知房门前。温故知没有关门,他看小孩直挺挺的样子,拒绝的话了回来招手让人进来。

她声音尖尖细细,跑进来趴在温故知旁边,她说你是不是在画一个女人?

温故知没回答,小女孩靠近了看,她看到一个白得近乎透明的女人形状,边沿越靠近幽蓝的背景,胳膊就像薄透的花瓣,视角很奇怪,但她知道那是一条胳膊,一条手臂。

温故知画了几笔后就不画了,他问小女孩你要干什么?

小孩爬起来,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股脑铺在地上,温故知往旁边挪了挪,小女孩指着今天的战利品,说:“我今天先是用玻璃糖纸换了一颗乳牙,然后我把这颗乳牙换给了一个丢了牙小孩,他给我他幼儿园里的手帕,手帕给了一个婆婆擦手,那个婆婆送了我一点颜料块。”

她递给温故知,被纸包着的颜料被打开过,温故知看到有一个小牙印,小女孩说我咬了一口。

温故知说这个不能吃,她问为什么,“我妈妈在画画的时候,她就让我在身边,我也经常吃,但她从来没说不能吃。”

“你几岁了?”

“我九岁了。”

温故知看向她,奇怪的可怜的感觉,她比自己当时还要小一些。

“你为什么喜欢玩交换的游戏?”

“因为我也跟我妈妈一起玩,不过现在没人跟我玩了,我妈妈说要自力更生,所以我觉得交换这个游戏我可以自己找别人。”

小女孩跪坐在地,向他展示自己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温故知说你给了我这个颜料块,我也要给你什么。

他在房间转了一圈,还没想好换什么,小女孩指着一本书,“我要换这个。”

她要换的是温故知从书铺借回来的,里面记的是故旧的玩意,甚至还有怪。

“我要换这个!”她重复了一遍,温故知翻了几下书,翻来覆去的那几页,最后叹了口气合上,说这个给你可以,但你不能换给别人,你要换给书铺老板。

“我知道。”她很快答应,最后紧紧抱着这本书。

待了一会她说自己要回家了,“我姐姐来找我了。”

温故知都没来得及抓住她,小女孩抱着书就跑了下去,他追下楼已经看不到人,出了一片奶白湿润的雾气,只有悬挂的灯笼们,沿着团圆巷再跑到淡客街。

晚上温故知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小女孩打过来的,说自己到家了。他放了心,但是房间里有她没带走的小玩意,他在里面又看到残缺的昆虫翅膀,或许是某只萤火身上的。

温故知帮她把东西起来,准备下次遇到了就还给她。

梦里吵架的夫妻仍然没有放弃这块能用天象打得不可开交的机会,所有能在梦中发泄,翻滚的想法得到情绪具现化的实现。雾没有散去,但并不影响人的正常出行,各处是灯,在突如其来的雾天后,最大的月兔台亮起他们的灯,随后倾泄的灯光顺流而下,如同缓流的溪水,有一根线牵起无数的线,点燃了灯。灯够热,够暖,饱足了生命力,搭上湿雾,将雾烧得透明,层层叠叠深深浅浅,像一株巨大暧昧还开不了花苞。

有幸遭遇过此事的游客在向人炫耀时说到这个一时夸不出,想来复去长明的灯火,拗了字说湿火灯城。

温故知埋头画这个女人,他只用贝壳磨出的白色,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胳膊,丝丝下笔的细线,像花瓣的透明花脉,温故知也说不出来是不是女人,更像是背景下,招展寂寞的花扭碎了的瓣叶,变成女人的模样,因此画面上只有半个不成形样子,而花还是等不到某个远方来的人或者虫或者别的什么。

他换了纸,一张更大的,立在地上的一副,他重新画,将女人画得更模糊,将花画得更清醒些,群青和靛紫混在一起涂上的空荡的夜色,他想让这朵白花自己清醒一些,才会更加寂寞。

偶尔在不断调整的时候温故知会想起奉先生,想是第几天来着,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才第二天,保姆会告诉奉先生这样的天气是为什么,因为城里的人都知道,偶尔任性的人会任性的发泄脾气,然后为另一群人提供狂欢的机会。

所以温故知没有拿出手机。

没一会,他爬上床,拿出狐狸纸和笔,还有一小盒没有录过音的磁带。

温妈妈曾经用过,温故知不知道温妈妈对着磁带要说什么,每当这时候温尔新就会带着温故知走。

他口瘾犯了,一个字也想不出来,咬住笔杆,好不容易想出点,写字的时候咬左手的指关节,但仍然无法缓解这样不得着落空落,最后他跑到温尔新的房间,找一圈后,搜刮出烟,还搜刮出至今没凋零的馥花。

他深吸了一口,将花咬碎了,碎花红艳的汁弄得他下巴都是,他擦掉只留下红印子,温故知觉得想到什么了,跑了几步跳到床上,咬扁了滤嘴,他在写,没注意手上黏的花汁沾到纸上。

温故知调好磁带,录进去,纸上的话语无伦次的,他用说的会好一点。

奉先生在早上到,保姆给他拿进来,说那孩子送过来了,但是也不进来,一溜烟就走了。

奉先生将磁带和信拿到书房里,他看完了信,要了一个录音机,磁带转了一会才传出温故知的声音。

他说雾阻隔了我去到您家的路,不过您别担心,我正考虑用别的方法穿过恼人的雾到您这来。

您听到的就是我想出来的办法,为了加深您的印象,您会看一遍我在纸上的坦白,我也会再给您说一遍。

温故知清了清喉咙,说龙王和龙女的故事。

他说我肯定打不过您,不过我很乐意找您麻烦。

叨叨絮絮叨叨絮絮,奉先生听了一遍才完。

第二天,仍然是清晨。

距离跟您未见面已过了48小时,如果我能比得过这对吵架的夫妻,我要让天上所有的云都到您这来,虽然没有许多真花,或许让许多的云给您下一场雪,我希望下一片您就会想起一遍我的名字。

第三天。

72小时。

温故知窃笑,说昨天给您送过来的时候,在窗下看到了您,不过您没看到我,虽然我不上来,但您未忽视得也太大意了。真该给您装一个温故知雷达,我一来您就有心电感应,或许我不上来,但您是要注意我的呀?多注意注意我,也多在意一下吧。

纸上满是温故知写的恨您。然后又变成爱您。

后面一分钟,温故知录了好多爱啊的。

奉先生笑,他每天都来,却找理由不见,最后指责起来了他。

保姆送茶进来,问先生为什么笑得这么开意。

奉先生说没什么,遇到点好玩的事,想再看看。

第四天,温故知建议奉先生明天要守在电视前玉兔台的转播,会有惊喜,就将这个当做我们两个远程约会怎么样?

他永远趴在床上给奉先生录,压着腹腔,就像睡着的人的呓语。

第五天他放弃说话,录了一遍呼吸声,最后结尾才发出气音捉迷藏的偷偷劲:“我喜欢您——”

奉先生下楼,问是不是玉兔台要放什么。

保姆也准备忙完了后回家看的,“您也感兴趣了?”

“温故知告诉我玉兔台有转播。”

“是呀。这样的天气,适合探险部那些人出来,耍一下。”

“每年都是吗?”

“什么时候都是。”保姆打开电视,玉兔台的当家台标,还有玉兔台当家主持。

沿街都挤满了人,手里拿着带灯的小旗子,闪光的横幅,主持人只是办了张桌子椅子就架起了解说室,设备就位,维持安全的的黑衣大汉们拉起警戒线,远处救护车、清扫部就位。

这对夫妻吵得厉害,梦里他们变成蛟龙,在云层中交缠打架,云被扯成一块一块,窸窸窣窣掉下来,所以很多人撑着伞。

主持人断定男龙是打不过女龙的。因为男龙一次都没有伸出尖利的爪子,甚至被女龙尾巴恨抽了几下。

太可怜了——有一些女观众同情地抹抹眼泪。

一会刮起了风,卷起了伞,甩起了灯笼,不变的是灯火依旧安稳,在狂风中缓慢移动着光源。

除此之外,探险部的人预备要在这撕扯的云,狂乱的风里穿行在两条吵架的夫妻中穿行翻滚。

单脚车全程手动,考验驾驶力掌控力。

羽毛车轻如浮毛,胆大的玩尖叫。

还有浮气球,飘飘摇摇不知道最后会在哪里找到,选择浮气球的人觉得人生就要惊喜,就要无序,随风飘落哪。

底下好奇的人随时发出惊呼。

唔——哦——啊——嘿哟——

各种各样的人。

保姆告诉奉先生前年是个失恋的姑娘,哭得厉害,梦里都在哭,下得倾盆大雨,淹了街道,猫啊,狗啊都在水里游,人要么请假要么划船,他们也搞,我们就在船上看,看他们比在大雨雨雾中的障碍赛。

两夫妻还在吵,还在打,观众的眼睛忙不过来,主持人一左一右,一个解说两条龙,一个解说探险部的比赛。

男龙渐渐打不过女龙,卷起尾巴扑倒在云层中哭泣,轻轻的羽毛车很快闪过尾巴,从云中传了出来,底下观众们拍手。

两龙对吼,恨不得比谁的声音大。

“这两夫妻吵完了没,没完没了了咯?这几天上赶着回家睡觉,在梦里吵得!”

这时情况有变,大概是越吵越凶,这几天分光了后,没什么可吵得了,想起两个人吵过了瘾,该是回归夫妻爱情了。

和好也不放过梦里一丝一毫,两条龙依偎在一起,尾巴卷卷,观众们发出嫌弃而鄙夷的嘘声。

云层散落去,雾也一下子散光,依偎够的夫妻相携而去,而夏天多变的云和天层开始变换颜色,最终第一个时间段选择了粉蓝与白,不断地移动和交融,变化投射在玻璃、石砖、水渠、树梢、人的光影。

无人受伤,救护车开始寻找飘没的浮气球,清扫员开始使用吸尘器寻找漏网之鱼。

奉先生说要出门一趟,保姆说要到晚饭时候了。

“外面吃也行的,阿姨今天看完了就赶紧回去休息。”

淡客街和浓客街实际上只是明月照我渠的上下游,但到温故知的信,好像两人隔了极远,会因为一点事故从而见不到。

但实际上走几步路,哪怕是在雾里也不会迷路。

奉先生走到团圆巷,第九扇门,温故知不在家,灯笼也没点,他知道,就在门口等着,奉先生第一次等人,就很新鲜,不到兴奋,但指尖微微磋磨着发热。

过了一会,温故知才来,他看见奉先生,歪着脑袋倚在墙边,说今天风大,您屋顶吹掀了,所以来找我了?

奉先生让他过来,温故知想了想,终于离开墙,摇摇晃晃,最终头靠在奉先生肩窝处,呼了口气。

“喝酒了?”

“嗯……”温故知脑袋在奉先生肩上转了转,随后定格在奉先生唇上,心不在焉地说:“嗯……会场发酒了,庆祝顺利啊。”

“您看电视了?”

“看了。”

温故知站直,指着自己问:“那您看见我了没?”

奉先生说不知道。

温故知先是眯起眼,心想老男人啊——问他您装傻撒谎呐?随后踮起脚在奉先生耳边喊:“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

奉先生被喊得耳朵痒,说是,看到了。

所以我来找你,你不是觉得隔了万重山了吗?

温故知一下变得笑嘻嘻的,说老男人您还挺诚实?

“我不介意你叫老男人。”但奉先生突然下手微微掐住温故知脖子,推到墙上咬住嘴含了含。

温故知说痛,但当奉先生的唇离开,他觉得见到人才知道多想,口唇热,瘾又上来,追着奉先生咬,有几次咬住**,有几次奉先生仰高了脖子,落在了喉结,温故知往上面吹气,全身的力气都靠着奉先生,压上去。

过了一会温故知说热,两人分开了些,温故知喘着气,盯着还留着自己口水的喉结,但可惜没留多久,奉先生理了衣服,就拿手指慢慢左右一下揩掉,再拿餐巾纸裹住手指擦了,低着头说:“走罢。”

温故知盯着它,看到奉先生紧掌心,餐巾纸压成了一团。

他懒洋洋没骨头地问:“去哪?”

“吃饭。”

温故知蹲**,说:“刚才亲得没力气了,您又不让我吃甜头,吃饭干嘛?”

奉先生居高临下瞥着他,踢踢他屁股,如果还有尾巴奉先生会踩在尾巴根上。

“起来。别废话。”

温故知看着奉先生往团圆巷外走,最后拍拍被踢疼的屁股,垫了垫还有弹性,跑着跟了上去。

暗自搓了搓奉先生刚才的那根手指,奉先生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根手指,温故知一把压下,“为老不尊,您到是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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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0,也有两张的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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