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2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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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夏的风推动时间一步一稳地向前走,一年之中没有哪个时间比得上夏月的热闹,无论是人还是蝉,还是更多的雨水和风,它们的动静像首饰上每个恰到好处镶嵌进去的宝石,各司其职。

蝉破土而出,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从间,偶尔有几只没有攀牢掉了下来,也会有人经过将掉下来的蝉重新放回去。

明月照我渠的渠水波粼清澈,听说蝉是受它的影响,一时痴迷得太认真了,忘记振动声音,粗心大意犹如玩手机被上司抓包的人类,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云在变,有时召集那些片散的碎云,慢慢地像一个老道的建筑师,拆开来,丢旁边,又停了半会,伸出一只云状的手揪旁边的云,在此期间,它就像换衣服的孩子,一会花的,一会素静的,一天之中变上个十来回的颜色。

颜色相撞僵持,常常把半边城和另外半边城染成不一样的颜色,而立于界线处的人家,不得已只好半边半边的颜色,各自插上各自所属的小旗帜。

从今天清晨起,雾粉色才从一角慢吞吞地爬出来,沾上云脚,随着最缓的水流,细抹慢挑地染过去,这天只会有一个雾粉色,从清晨等至中午,也才走过半个。

堆积在一处的云不肯散开,像挤了一团粉色奶油在谁家的屋顶上,随时准备出动的清扫部乘上脚踏车,用大功率的吸尘器驱赶挤在一起的云,这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次艺术创作。

前年中的一天,归功于清扫部部长的童心,一只巨大的猫脸飘浮其上,这次通过吸尘器,挤作一团的云逐渐分散成一小团的猫毛,又像圆圆团团的棉花糖,每一颗都将被送到一家一户的上空上。

有人因此被浪漫得想要吞了自己的棉花糖。

但是更多的已经爬上屋顶,对着自己的云思考我该把它做成什么样?

温故知将自己的云捅了个**,粉色的云不得不哭簌簌地下雨,掉下来一缕一缕的小丝,软绵绵地搭在屋顶上,一直哭一直哭,但还是胖得不行,渐渐地将整个屋顶都铺上了粉红色的眼泪,温故知沾了满身的粉红色,跑到奉先生家去。

他从屋顶走,自己带了宝兰梯——出自蓝猫产品中常销产品,起初是为情人们私会,但是智慧的顾客们用它搭雀桥、搭路、搭花架、嵌花盆,到了温故知这就是搭屋顶走空路。

温故知走一个屋顶就搭一个梯子,有人好,说着说着就说到你家的云怎么样?我家的还没想好怎么办呢。

还有人趴在窗口问他你去哪啊?温故知大声说我去找心上人啊!于是他们就借出自己家的爬满花藤的梯子,在背后也大声地回答:“你心上人到时候带给我们看看咯!”

温故知回道:“不给你们看得——!”

稍微脾气差些的,大声骂他你个崽崽要把你龟醒!凶狠地盯着温故知有没有将自己的云弄坏。

遇到这样屋顶的主人,温故知就一溜烟地,也不回头看。

他从下游走到上游,终于走到奉先生的屋顶。

保姆看到温故知了,就往屋里告诉奉先生,麻烦崽崽来了。

保姆总有操不完的心,插着腰跟屋顶上的温故知说话:“坏崽下来撒!屋顶磕牙谁还喜欢你得?”

温故知不睬保姆,他晃着腿,翘着脚趾,将奉先生屋顶上的云搓搓揉揉,搓成个扩音广播,捧在手上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就清晰地从广播中传出来,而他的目标,会从心里的振动将广播的内容记到脑子里。

坐在书房里的奉先生打开了窗,他有预感,温故知不会这么容易地下来。

温故知在广播前敲敲瓦砖,问那我说了啊。

他问奉先生,但是别的人也听到了。

奉先生没有反应,要看温故知怎么做。

温故知展开已经写好的情书,故意放在广播旁弄出拆纸声。

柔软的纸声,已经让人猜到是狐狸纸。

奉先生弯起嘴角,伸手敲了敲窗沿,这个屋子的声音将会反馈到广播里,告诉温故知——我知道。

然后在所有云的见证下,侧耳倾听的所有窗边人下,温故知会慢悠悠地将奉先生介绍给整座城,但是只需要温故知的声音,只需要唤起人们追求爱情的共性,逐渐让他们也想起自己的爱情。

无论是醒来颇为想你的名句,还是百说不厌的月亮真美,或许没办法猜测月亮爱不爱你,但是温故知是真的。

今天他经过的每个屋顶的人,都知道他去见心上人了,现在也都听见他见到了心上人,几个不远的窗口叫起来,仿佛没什么事比得上去见证一件疑似爱的事重要。

温故知解释说世上告白的举动那么多,我不介意一件一件的试过去。

所以他会学动物求偶时的声音,又像许许多多相像的人,用情书,用温柔的语言,笔直地通到心里还是婉转的在心门口打转,轻轻发出声音让里面的主人知道门口有段悄悄的情呢。

他爬下屋顶,扒着窗户,保姆简直快被吓坏了,但她看到奉先生从窗口伸手把人拖了进去,稍微放了点心。

温故知扣着奉先生的脖子,最后一个举动,亲上一口,才是到访结束信号。

他很快从奉先生腿上溜下来,只是对老男人咂了一下嘴。

楼下保姆抓住他,数落他这个坏崽,一直训到奉先生下楼,保姆越说越气,说先生要管管他。

奉先生心情好些时间,听了保姆的话敲敲手指,看了看温故知,笑着回答保姆:“这孩子轮不到我管。而且,我不喜欢人哭。”

保姆想那把人教训哭了也不行。

倒是温故知好像听出些什么来,假装听保姆的教训话,但当奉先生从身旁走过,他轻轻踩了一下奉先生脚后跟,奉先生顿了顿,走进厨房。

保姆问你听清楚了没?

温故知抿着唇,瞟了眼厨房,说知道了。

保姆见他心不在焉的,就摇头,说你这个年轻崽,到时候你就知道教训了。

奉先生出来了,保姆也就停了,不继续说温故知,温故知迎上去,要奉先生陪自己做一件事。

宝兰梯在院子里,保姆喋喋咻咻地放在院子里了,而在随身的布包里,温故知则带了根据蓝猫狐狸历史改编的斗棋。

出品方仍然是蓝猫,怀着尊重敌人和尊重历史的崇高神,开发出这款棋类游戏。

尽管无论如何做还会有些偏颇的地方,比如无论怎么看都要比狐狸好看一点的蓝猫们,因此也曾发生过争论。

玉兔台的八卦节目趁此抹黑了一把商人气质的蓝猫,并辅以震惊的加粗标题,最后在升级版的蓝猫狐狸中,漂亮的差距总算没了,神奕奕皮毛焕发的蓝猫和狐狸是最好的棋类藏品,即便并不玩,城里的人也乐意摆放在家里。

偶尔手痒无法打架的蓝猫和狐狸,突然消失在摆放的位置,趁着夜深人静溜下来打一场,不幸的是经常夜晚去喝水或是解决生理状况的迷猫们会遭到误伤。

医院也就多了一例受伤的案例。

这几年来被家里打架的蓝猫和狐狸弄伤的藏家不计其数,青青紫紫各有不同,医生都要憋着笑,保持专业的问诊态度。

蓝猫没少被投诉这个商品,但蓝猫也发表声明此商品并非质量问题,并不接受任何非质量问题投诉。

骂骂咧咧,但买还是买的。

“给这些孩子做个能打架的战场吧。”温故知也没少遭殃,他好歹忍了忍,将它们锁在包装盒里,没让它们出来祸害人。

终于能松络的蓝猫狐狸们在两人眼前爬出盒子,伸懒腰,舒展身体,又抖了一抖,然后在桌子上打了起来。

奉先生一挑眉,拿两个杯子倒扣住,“狐狸的是不是骂人了?”

“所以说是蓝猫的匠人神,连狐狸常骂人的话都知道。”

奉先生更不想放它们出去了。

温故知问:“您觉得怎么样?看他们自己打架,我们又不遭殃,还是挺划算的。”

“这些棋子会自己创造什么输赢历史,奉先生就不想看看吗?”

不是人为控制的,会有什么结果仅凭它们之间的斗争,而最终胜利的那方,才是最后棋子最终的结局。这盘游戏才是真正的结束。

奉先生觉得划算,而这个未知的结局说动他,他们是开局的人,仅仅只要下一个赌约,最终谁的胜利交由棋子,甚至看天意,虽说是很大程度上无法掌控,但是奉先生手心发热,竟然也想看看最后究竟是什么。

就像他也想看看温故知最后究竟会不会打动自己。

“那拉钩。”温故知伸手,紧紧扣在奉先生的小指头上,就像两条焊在一起细细的铁链。

棋子还暂时放在盒子里,未来几天,他们两个会思考出合适战场模型,也许有好几个。

但温故知被窗外的动静吸引,大声告白的青春年少的孩子们,声音被鸟衔进月桃院,一字不拉的,红彤彤的字眼,还有随后鸡飞狗跳的动静。

他拉着奉先生出门,用宝兰梯爬上屋顶,他告诉奉先生您最好买个梯子备着。

奉先生问为什么。

您将来总有一天要用梯子到我家。

那你争取一下,或许棋子输给我。

温故知说那不行啊,我还不如打败您,然后要求您这样做,如果您不甘心——我就觉得心里舒服了。

“试试?”奉先生看他,“如果你输了……”

“那您管管我?”

奉先生伸手拍拍温故知的脸,让他乖一些。

别的什么都不说。

奉先生先一步下去,温故知还在屋顶上听那些孩子的声音,粉色的云层下面,人群在流动,他一一数过去,他看见被妈妈追得鸡飞狗跳的男孩,跑成一个闪电。

闪电经过许多人,穿过多重影子,一路哇哇尖叫着,也撞到很多人,保姆在下面叫他,温故知应了一声说就来。

他站起身,随后视线抬得更高,看到牵着孩子的女人向街中央走去。

保姆在下面叫他,温故知说就来——没有女人,他还保持着坐姿,即便站起来,远方也还是粉色的云。

它们已经染了整片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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