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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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霖给大儿子兆鹏也是过年时完的婚。早先三媒六证订下冷先生的大女儿,兆鹏突

然不愿意了,赖在城里不回家。鹿子霖赶到城里,一记耳光抽得兆鹏鼻口流血,苦

丧着脸算是屈从了。新婚头一夜,兆鹏拒食合欢馄饨,更不进新房睡觉,鹿子霖又

一记耳光沾了一手血,把兆鹏打到新房里去了。第三天进祠堂拜祖宗,兆鹏又不愿

意去,还是鹿子霖的耳光把他煽到祠堂里去了。完成了婚娶的一系列礼仪之后,鹿

子霖说:“你现在愿滚到哪儿就滚到哪儿去!你想死到哪儿就死到哪儿去!你娃子

记住:你屋里有个媳妇!”鹿兆鹏一句话没说就进城去了。鹿三对照了白鹿两家给

儿子办婚事的过场,深深感叹白嘉轩教于治家不愧为楷模,而鹿子霖的后人成了什

么式子!归根到底一句话:“勺勺客毕竟祖德太浅太薄嘛!”现在黑娃根本没有资

格引着媳妇进入祠堂,鹿三再也不好意思讥笑人家鹿子霖了,这件事仿佛一块无法

化释的积食堆积在他的心口上。

白嘉轩对鹿三的心病表示了最真诚的关切。他走进马号对鹿三说:“三哥,你

一天到晚光哀叹不行。得想法儿解决。”鹿三气馁他说:“我说他不听。我一镢头

把那货砸死还得偿命。”白嘉轩信心十足:“你去把他叫来,我跟他说。我不信他

辨不来饭香p臭。”鹿三对白嘉轩亲自出面的举动很感动,立即跑到村子东头那孔

破窑d前的坪场上,大声吼喊黑娃。黑娃跟着父亲来到白嘉轩家的马号里。白嘉轩

开门见山地问:“黑娃,没让你跟那个女人进祠堂拜祖,你恨我不恨?”黑娃诚实

地回答:“我知道族规。这不怪你。”白嘉轩朗然说:“好!黑娃不糊涂。叔再问

你一句,你丢开丢不开那个女人?”黑娃没有料到白嘉轩会把话说得这样不留空隙,

盯一眼就低了头。白嘉轩不急于要他回答,继续冷静他说:“这个女人你不能要。

这女人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你拾掇下这号女人你要招祸。我看了一眼就看出她

不是你黑娃能养得住的人。趁早丢开,免得后悔。人说前悔容易后悔难。”鹿三已

经按捺不住:“你嘉轩叔说的全是实话好话!搭眼一瞅那货就不是家屋里养的东西。

”黑娃为难他说:“我一丢开她,她肯定没活路了。”鹿三大声顺着嘴:“啧啧啧!

这号烂货女人死了倒干净!不看看你死命催在尻子上,还管那货。”白嘉轩依然不

急不躁,保持着长者的威仪:“你不要c心丢开她寻不下媳妇。你只管丢开她。你

的媳妇我包了,连订带娶全由叔给你包了。”黑娃吃惊地盯着白嘉轩,已经没有不

丢开她的任何托词和借口了。他突然蹲下去,屹蹴在马号的脚地上。

二十年前,白嘉轩的父亲白秉德出面掏钱为鹿三连订带娶一手承办了婚事,这

件义举善行至今还被人们传诵着。黑娃的母亲也不隐讳这件事,自打黑娃能听懂话

就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黑娃你得记住,白家是善心人!”

想起了这些,鹿三就臊红了脸:“嘉轩你甭给他说那么多好话。哪怕拉光身汉

也不能要那货!立马把那货撵出门,下边的事下来再说。”白嘉轩动情他说:“看

在咱们两三辈人交好的情义上,叔真是不忍眼睁睁看着你把一个灾星招进门。我不

你,你再想想。”黑娃站起来点点头,表示他要认真地想了,赶忙拔腿走出马号。

黑娃离去后,白嘉轩以哲人的口气说:“毕了毕了。我断定黑娃丢不开那个女

人。要是能丢开,他当下就说丢开。没有法子。圣人能看一丈远的世事;咱们凡人

只能看一步远,看一步走一步吧,像黑娃这号混饨弟子,一步远也看不透,眼皮底

下的沟坎也看不见。你急也不顶用。让他瞎碰瞎撞儿回,也许能碰撞得灵醒过来,

急是没用的。”

白嘉轩真是不幸而言中。鹿三还侥幸着黑娃“想想”之后丢开那货哩,第二天

晌午回家去,让女人再劝劝黑娃,不料从女人口里得知,黑娃扛着青石夯挂着木模,

天不明就起身到外村给人打土坯去了。唉!

鉴于黑娃的严峻教训,白嘉轩愈加严厉地注视儿子孝文的行为规范。孝文是好

样的,穿着旧衣服每天三晌跟鹿三到地里去学务庄稼,一身土一脸汗从不见叫苦叫

累。只是这孩子脸色有点憔悴,断定不是农活太重的原因。白嘉轩晚上郑重地对仙

草说:“看来这崽娃子贪色。你得给那媳妇亮亮耳。”仙草撇撇嘴角,斜瞅丈夫一

眼。娶了儿媳,仙草初享做阿婆的人生滋味,在家庭里的地位自然就发生了变化,

可以稍为轻松地与丈夫对话了:“管人家小两口那些事做啥?年轻时候都一样,你

那会儿还不急得猴子摘桃一样。”白嘉轩仍很当真他说:“我那会多大!孝文这会

才多大?刚交十六,正长身体哩!甭贪色贪得嫩撅了!”仙草笑着依顺了,而且想

得更加周密:“这话我也不好开口。我给咱妈说一下,让她给她的孙子媳妇亮亮耳,

话轻话重都不要紧。”白嘉轩一下猜中了仙草的用心:“你怕儿媳恼恨你是不是,

让咱妈去说这号讨人嫌惹人恼的话?不过也没啥,会想事的人是知道为她好的。”

孝文结婚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妈妈和乃乃以外的任何女人,结婚之后自然对女

人一无所知,新婚之夜依然保持着晚读的良好习惯,气匀心静地端坐在桌前百~万\小!说。

一对烫金的大红蜡烛欢跃跳弹着火焰,新媳妇在炕上铺褥暖被,他感到局促不适。

新媳妇暖好被褥,把一对绣着鸳鸯荷花的陪嫁枕头并排摆好,盘腿坐在炕上说:“

你歇下吧,今日个劳了一天了。”孝文说:“你先睡。我看百~万\小!说。”新媳妇忙溜下

炕:“你喝茶不?我给你烧水。”孝文说:“不喝不喝。你睡去。”新媳妇就悄然

睡下了。孝文读书累了也随之躺下了,他的光腿在被窝里撞着了她的光腿,就往一

边躲了躲,很快睡着了。连着两夜都是这样。

第四天夜里,孝文夜半醒来nn,听到耳畔啜泣声,他忙问她:“你咋了?”

她背着身子啜泣得更紧了。”你哪儿不滋润?有病了?”她的啜泣变成压抑着的呜

咽。孝文有点不耐烦了:“你不吭声,半夜三更哭啥哩?丧模鬼气的!”她转过身

来忍住了抽泣:“你是不是要休我?”孝文大为惊讶:“你因啥说这种没根没底儿

的话,我刚刚娶你回来才三四天,干吗要休你?既然要休你,又何必娶你?”她沉

静一阵之后说:“你娶我做啥呀?”孝文说:“这你都不懂?纺线织布缝衣做饭要

娃嘛!”她问:“你想叫我给你要娃不?”孝文说:“咋不想?咱妈都急着抱孙子

哩!”她的疑虑完全散释,语句开始缠绵羞涩起来:“你不给我娃娃……我拿啥给

你往出要……”孝文愣愣他说:“娃娃咋能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你还不如我自己要。

”她噗哧一声笑了:“你见过哪个没男人的女人要下娃了?”孝文哑了。她羞羞怯

法他说:“女人要下的娃都是男人给的。”孝文有所醒悟,随口轻松他说:“那你

怎么不早说?你快说我怎么给你?你说了我立马就给你。”她咯咯咯笑着搂住了他

的脖子,把肥实的乃子紧紧贴住他的身,她抓住他的一只手导向她的胸脯,随之示

意他抚摩起来。孝文不由地“哎呀”一声呻唤,自觉血涌到脸上烧臊起来,浑身迅

猛地鼓胀起来,巨大的羞耻感和洪水般涌起的s动在胸腔里猛烈冲撞,对s动的渴

望和对羞耻的恐惧使他颤抖不止。他喘着气说:“甭这样……这不好!”她也微微

喘息着说:“就这样就这样好着哩!”他慌乱地挺着,被她按到她乃子上的手僵硬

地停在那儿,不忍心抽回也鼓不起勇气搓摸。她的那只手从他的胸脯轻轻地滑向他

的腹部,手心似乎更加温热更加细柔;那只手在肚脐上稍作留顿,然后就继续下滑,

直到把他的那个永远羞于见人的东西攥到掌心。孝文觉得支撑躯体和灵魂的大柱轰

然倒掉,墙摧瓦倾,天旋地转,他已陷入灭顶之灾就死死抱住了那个救命的躯体。

他已经不满足于她的搂抱而相信自己的双臂更加有力,他把那个温热的r体拥入自

己尚不宽厚的胸脯,扭动着身子用薄薄的胸肌蹭磨对方温柔而富弹性的乃子,他的

双手痉挛着抚摩她的胳膊她的脊背她的肩头她的大腿她的脖颈她的肥实丰腴的尻蛋

儿,十指和掌心所到之处皆是不尽的欢乐。他的手最后伸向她的腹下,就留驻在那

儿不由地惊叹起来:“妈呀!你的这儿是这个样子!”他感到她在他的抚摩下不安

地扭动着,一阵紧过一阵喘着气。当他的手伸到那个地方的一瞬,她猛乍颤抖一下

就把他箍住了,把她的嘴贴到他的嘴上,她的舌头递进他的嘴唇。他一经察觉到它

的美好就变得极度贪婪。孝文觉得又探入一个更加美妙的境地而几乎迷醉。她的双

手有力地拖拽他的腰,他立即意领神会她的意图,忙翻起身又躺下去。他急切地要

寻找什么却找不到朦胧而又明晰的归宿,她的美妙无比的手指如期如愿,毅然把他

导向他迫不急待要进入的理想的地域。他的腹下突然旋起一股风暴,席卷了四肢席

卷了胸脯席卷了天灵盖顶,发出一阵的伤的强光,几乎焚毁了。

孝文在盲目的慌乱和撕扯不完的羞怯中初尝了那种神奇的滋味,大为震惊,男

人和女人之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哇!这种秘密一经戳破,孝文觉得正是在焚毁的那

一刻长成大人了。他静静地躺着,没有多大工夫,那种初尝的诱惑又s动起来,他

再不需她的导引暗示而自行出击了,他不一而足,反覆享受,一次比一次更从容,

一次比一次的结果更美好。他终于安静下来对她说:“这样好这麽好的事,你前三

天为啥不早说哩?”她已缠绵得难以开口,只是呢哺着贴紧他的身子……第二天晚

上吃罢夜饭,孝文向婆(乃乃)问了安就回到自己的厢房,脱鞋上炕。新媳妇说:

“你今黑不念书了?”他听出她揶揄的话味也不管了,抱住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

说:“我想日你。快!”

白赵氏接受了儿媳仙草传达的儿子嘉轩要指教孙子媳妇的话竟然有点按捺不住。

三个孙子一个孙女都从她的牵引下挣脱了手,从她的火炕上像出窝的鸟儿一样飞走

了,只有三娃子牛犊还在靠墙的被筒里睡觉。家里的事情由嘉轩撑持她很放心,因

为耳朵半聋听不清晰,因此就不去过问。每天晚上嘉轩仍然坚持睡前陪她坐一阵尽

其孝道。她从早到晚坐在纺车前纺棉花,再把那一个个线穗儿拐到工字形的线拐上

去,交给仙草去浆线织布。她很明白地限制自己不再过问家事,只是单纯地摇车纺

线。她自己不觉察而仙草却早已感觉出来,她不说话是不说话,一说话就又直又硬,

完全不像过去那么慈和婉约了。她听了仙草的活,就觉得接到了最重要的使命,当

下从纺车下站起来走到孙子媳妇的窗外:“马驹家的到后头来,婆给你说话。”孝

文媳妇也在摇纺车,随之就跟着婆的脚后跟走进上房里屋。婆坐在太师椅上,孝文

媳妇怯怯地站在当面。白赵氏说:“你比马驹大。你十九他才十六。你身子披挂雄

实,马驹还是个树秧。你要处处抬协他。你听下了没?”孝文媳妇满口答:“婆,

我知道。我过门前俺妈也教导我,说要抬协他。他比我小我知道。”白赵氏说:“

那你给婆说,你到屋几个月了,你咋样抬协他来?”孝文媳妇说:“我天天早起叮

咛他,做活要可自家的力气,做不动的活甭硬做,小心伤了筋骨。”白赵氏问:“

你还咋样抬协他?”孝文媳妇说:“我天天黑间劝他少念会儿书少熬点儿眼,白天

上地黑间熬跟身子就亏下咧!”白赵氏仍不动声色问:“还有啥呢?”孝文媳妇说:

“我常问他想吃啥饭,再给婆说了,就做他可口的饭。”白赵氏再问:“还怎么抬

协他来?”孝文媳妇再说不出也想不到更多的抬协的事例,一低头又有了心计:“

婆呀,你说该咋样抬协你的孙子?俺小辈人不懂啥,你老多指教才好哩!”白赵氏

反问:“我说了你能做到?”孝文媳妇笑脸相迎:“婆说的话我不敢不做。”白赵

氏再问:“我说了你不恼?”孝文媳妇说:“我咋敢恼婆说的话?我再不懂规矩也

不敢不听婆的语。”白赵氏点点头:“那我就说——”孝文媳妇诚恳地说:“婆你

有啥尽管说。”白赵氏压低声一字一板说:“你黑问甭跟马驹稀得那么欢!”孝文

媳妇听到时猛乍楞了一下,随之就解开了被婆强调了重音的稀,是被婆脱淖牙齿漏

风泄气的嘴把那个最不堪入耳的字说转音了,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喇地一下红赤

了脸,羞得抬不起头来了。“话丑理端。”白赵氏不急不躁他说,“马豹十六还嫩

着哩!你要是夜夜没遍没数儿地引逗他跟你稀——把他身子亏空了,嫩撅了,你就

得守一辈子活寡!”孝文媳妇的头低垂得更下了:“婆……没有的事……”“看看

马驹的脸色成了啥样子?还说没有!”白赵氏紧不放,“婆跟你实话直说,那个

事跟吃饭喝汤一样,吃饱了喝够了不想吃也不想喝了,过不了一晌克化了又饿了也

渴了,又急着吃急着喝了。总也没个完。”孝文媳妇咬着嘴唇硬着头皮站着恭听。

白赵氏说:“我给你说,十天稀一回。记下记不下? ”孝文媳妇咯咯讷讷:“记下

了。”

当天夜里睡下,她一次又一次推开孝文的手。孝文先不悦意,接着就恼了,问

她咋回事,她就学说了白赵氏白天的训示。孝文说:“婆怎么连这事也管?”她说:

“她是婆嘛!”接着又给孝文劝说:“婆的话说得粗鲁可是心好着哩,怕伤你的身

子骨儿,你小。”孝文气躁躁他说:“既然我小,忙着给我娶你做啥?给我娶媳妇

就是叫我日嘛!不叫日就不要娶!我想怎么日就怎么日,想啥时候日就啥时候日!”

孝文一边气呼呼说着一边就做了起来,像是和婆赌气似的。

第二天,婆又把她唤进上房里屋。她这回有了充分准备。婆一见她就说她骗了

自己。她就向婆艰难地述说孝文不听劝阻,自己也没办法:“婆呀……被窝里……

又不能打墙呀……”白赵氏嘬嘬脱光了牙齿的嘴:“我来试着打这堵墙,看看打成

打不成!”她不知婆将怎佯给她的被窝里筑起一道隔墙。

当晚,孝文和她又进入那种欢愉销魂的时刻,窗外响起婆的僵硬的声音:“孝

文,甭忘了你是个念书人唉!”随之就听见婆的小脚噔噔噔响到上房里去了。孝文

突然从她身上跌滚下来,浑身憋出粘糊糊的汗y,背过身睡去了。她心里很难受,

对婆憎恨在心里了。

白赵氏仍然不放心,连续十天里改变了天黑睡觉的习惯,吹了灯坐在被筒里

打盹,一当发觉孙子孝文窗户纸上的灯光熄灭以后,她就溜下炕来走到庭院里,

坐在孝文窗外的木马架上说:“马驹俺娃好好睡,婆给你挡狼。”这是孝文小时

跟婆睡觉时的催眠曲。直到窗里传出孝文匀称的鼾声,白赵氏才回到自己的火炕

上脱衣睡下。有一天早饭时,白赵氏接过孙媳侍候来的饭菜。把刚转身准备出门

的孙媳叫住,很得意地问:“你说,婆给你被窝里把墙打成了没?”孙媳妇满脸

绊红,低下头求饶似的喃喃说:“啊呀婆哩早都不……咧!”

尽管如此,孝文的脸色仍然发暗发灰,眼睛周围有一个晕圈儿,明显不过地

呈现着纵欲过度的样子。白赵氏终于明白给被窝里打墙的作法完全失败,就变得

恼羞成怒了。她再次把孙子媳妇传唤到上房里屋:“小冤家,你把婆给哄了!”

孙子媳妇忙说:“没有没有!”白赵氏说:“马驹的脸色在那儿明摆着哩。”孙

子媳妇低下头无言以辩。实际上孝文并没有因为婆的干涉而有半点收敛,几乎一

夜也没空过,更谈不上遵守婆规定的“十天稀一回”的法令了。她本人也很吃惊,

新婚三天连碰她也不碰的书呆子,一旦尝着了男女交媾的滋味就一下子上了瘾似

的永无满足了。她现在也为孝文的身体担忧,真的这样下去,孝文嫩撅了,她就

要守活寡了。她在被窝里规劝孝文:“细水长流好。你今黑忍一忍。等你长大了

要怎样就怎样……”孝文却当作耳边风又做起自己想做的事。她对婆诚恳他说:

“婆呀!打死我我也不敢哄你……我劝不下你孙子……”白赵氏说:“你跟他不

要睡一头,两头睡下。”孙子媳妇说:“试过了……不行。他在那头还能……”

白赵氏说:“你该给他另暖一条被筒,分开睡。”孙子媳妇说:“那办法我也试

了……他把被子扔到脚地,又钻进我的被筒……”白赵氏眼一瞪,喝斥道:“嗬

呀,说一千道一万全成我孙子的不是咧?你个碎bi(1)就没一点错咧?你看你那

俩奶!胀的像个猪n脬!你看你那尻蛋子,肥的像酵面发喽!看你这样子就知道

是爱挨球的身胚子!”孙子媳妇连羞辱带委屈,低头哭了。白赵氏冷着脸狠着声

说:“马驹的事我回头说。你先把你管住。你要是再管不住,我就拿针把你的碎

bi(1)给缝了!”

白赵氏训斥孝文媳妇的时间选择在后晌,屋里的男人都下地去了,只有仙草

抱着蒲篮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儿,不用回避。仙草看见儿媳妇低着头从她面前贼溜

似的走回厢房,倒可怜起儿媳妇来了,阿婆白赵氏明显袒护孝文而一味怪罪媳妇,

不说不公平吧总是解决不了症结。她把听到的阿婆的话全部说给嘉轩。白嘉轩听

着那些不堪人耳的粗秽的话脸红了又白了,说:“妈越老说话越不会拐弯了。”

白嘉轩当晚把孝文唤进自己的住屋,当着仙草的面训示儿子:“孝文,你说

我花那么多钱财供你念书,图啥?”孝文说:“叫我明白事理懂得规矩学为好人。

”白嘉轩说:“你倒是记着。做到做不到?”孝文坦诚他说:“我哪儿举止失措,

礼义不规,爸你随时指教。”白嘉轩微微上火动气:“还用我指教!你婆苦心巴

力为你身体着想,你听下听不下?”孝文倏然红了脸,低下头去了。白嘉轩干脆

他说:“你要是连炕上那一点豪狠都使不出来,我就敢断定你一辈子成不了一件

大事。你得明白,你在这院子里是——长子!”

孝文回到厢房,自甘就范钻进媳妇为他设置的那条被筒,悄然睡下。一月后,

孝文脸上的气色果然好了,脸颊红润了,天庭也洁亮了,灰暗的气色完全褪尽。

白赵氏不知道儿子训孙子的事,还以为是自己威胁孙子媳妇的结果,借着孙子媳

妇送饭的时候,口气宽松他说:“俺娃你放心,婆不用针缝了……”

当白嘉轩闻知鹿子霖家有一本更难念的经的时光,孝文贪色的事就算不上一

档子事了。

鹿子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打不起精神,儿子兆鹏婚后勉强在家住了三四天

就进城去了,整整一年都没有回白鹿原上来暑假和寒假也没有回来。鹿子霖不给

他送钱送物,也阻挡女人给儿子捎东西,企图迫使兆鹏在没吃没穿的绝望中回到

家里来。然而,当又一个新年佳节到来之际,兆鹏仍然躲在城里。鹿子霖的闷气

无以诉说无处发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严重地影响了他到保障所里办理公务

的心思,除非一些非亲自经手亲自出面交办不可的事,其余一切大小事务都一概

推给桑书手去办了。这桩家庭隐患被全家成员自觉地包裹着不向外人泄漏,唯恐

冷先生知道了真情。鹿子霖曾不止一回退一步想,如果兆鹏娶的不是冷先生的头

生女而是另什任何人的女子,兆鹏实在不愿意了就休了算了,但对冷先生的女儿

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冷先生是穷人和富人的共同的救星,高尚的医德赢得了

极高的威望。结亲为好反成仇,其结果,遭受众人耻笑唾骂的必定是鹿子霖自己。

一年来鹿子霖害着沉重的心病,外表上却显得愈加和气愈加宽容; 显着十分谦和

十分客气的样子与人说话,有时还自如轻松地和同辈人打浑调笑,却把心里隐伏

着的危机掩饰起来了。他隔三错五地到冷先生的中医堂去,说一些他在各个村里

执行公务时听到的传闻或笑话,逗得亲家那张冷峻的脸绷不住就畅笑起来。他说

给冷先生神禾村一个脏婆娘的真实故事:“狗娃妈,娃屙下,找不着n布拿勺刮。

刮不净,手巾擦。n布撂哪达咧?咋着寻也寻不见。揭开锅盖舀饭时,一舀就捞

起一串子烂n布。你说脏不脏?脏!可那一家全部长得黑瓷圪塔样。  人说不干

不净,吃了没病…”冷先生先是听着笑,接着发潮呕吐,吐了又忍不住笑。鹿子

霖也陪着笑,笑毕就欣喜他说:“亲家兄,你猜你的宝贝女婿现时弄啥哩,嘿!

一边上学一边给一家报馆干事,人家挣的钱还用不完。我前日为所里的事进城顺

便去看了一下,给人家钱人家还不要,还给我盘缠哩!就是忙得受不了。”这样,

关于兆鹏不回乡的种种可能的猜测全部合理地掩饰起来了。女儿偶尔来到中医堂,

冷先生就冷着脸训械说,“男儿志在四方。你在屋好好侍奉公婆,早起早眠。”

女儿一脸忧郁,却什么也不说,问候了父亲又接受了父亲的训示就回到鹿家院子。

兆鹏媳妇对兆鹏以及公婆的隐痛毫无察觉。她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不知

道鹿兆鹏和她完婚是阿公三记耳光抽煽的结果,头一耳光是在城里抽的,她那时

还没过门自然不知道;第二个耳光是阿公在刘谋儿的牛圈里抽的,兆鹏新婚之夜

躲到那里要和长工刘谋儿伙一条被子睡觉,鹿子霖一声不吭就给了一巴掌,那时

候她正处于新婚之夜的羞怯和慌乱中,对后来走进d房的兆鹏的脸色无所猜疑;

只有第三巴掌她看见了,阿公在祖宗牌位前抽的,兆鹏再拜了自家祖宗拒绝到祠

堂里去接受族长白嘉轩主持的庄严仪式,阿公毫不客气地就抡开了胳膊。那是出

为兆鹏说拜祭祠堂的仪式纯属“封建礼仪”,并没有丝毫的迹象显示出他与她有

什么不和。婚后一年,她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她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却

十分渴望他回到厢房里来。他和她新婚之夜仅有的一回那种事,并没有留下欢乐,

也没有留下痛苦,他刚进入她的身体就发疟疾似的颤抖起来,吓了她一跳,以为

他有羊癫风,甚至觉得很好笑。现在她已从无知到有知,从朦胧到明晰地思想着

他的颤抖,渴望自己也一起和他颤抖。那是一个梦。梦里她和他一起厮搂着羊癫

风似的颤抖,奇妙的颤抖的滋味从梦中消失以后就再也难以入眠,直到天不亮起

来先给爷爷后给阿公阿婆去倒n盆。她平时走进里屋看见阿公阿婆伙一条被子打

对儿睡在两头无所反应,端了他们夜里排泄的黄蜡蜡的一盆n就转身走了。这天

早晨,当她照例去端n盆时,看见闭着眼的阿公和阿婆,突然想到了那种颤抖,

阿公和阿婆昨夜大概刚刚颤抖过了。她开始失眠,整夜睡不着,对于那种颤抖再

不觉得好笑而变成一种焦灼的渴望。

她到场院的麦秸垛下去扯柴禾,看见黑娃的野女人小娥提着竹条笼儿上集口

来,竹条笼里装着一捆葱和一捆韭菜,小娥一双秀溜的小脚轻快地点着地,细腰

扭着手臂甩着圆嘟嘟的尻蛋子摆着。“她原先看见觉得恶心,现在竟然忌妒起那

个婊子来了,她大概和黑娃在那孔破窑里夜夜都在发羊癫凤似的颤抖。当她挎着

装满麦草的大笼回到自家洁净清爽的院庭,就为刚才的邪念懊悔不迭,自己是什

麽人的媳妇而小娥又是什麽样的烂女人,怎能眼红她!她相信丈夫是干大事的人,

更相信他是忙得抽不出时间回乡,将来衣锦还乡才更荣耀。可是过年兆鹏未归。

就引起了她的失望也引起了疑心,再忙也不会连过年都不回家呀。她在极度的失

望和令人恐惧的猜测中度过新年佳节,强装笑颜接待亲戚。

鹿子霖看出了儿媳的笑颜是装出来的,他走了一趟西安回到屋里就向所有人

自豪地宣布:“嘿呀!兆鹏到上海去了!”整个家庭里立即腾起欢乐的气氛。鹿

子霖故意大声问回家来的二儿子兆海:“上海的路怎么走?听说还要坐火车?”

兆海很详细地告诉父亲,先骑马出潼关,再坐船过黄河,再……

她的失望和猜疑一扫而空,情绪顿然焕发起来,当晚又梦见和兆鹏发羊癫风

似的颤抖起来。颤抖过后,她惊奇地发现那个从她身上扬起的脸不是兆鹏而是兆

海。第二天看见兆海从她手里接饭碗时就不由脸红心跳。随后她又梦见和黑娃在

一搭颤抖,那是她清扫院庭到门外脏土时,看见黑娃于微明中扛着木模和青石夯

走过村巷……更糟的是昨夜竟然梦见和阿公鹿子霖在一搭颤抖,阿公在她身上扬

起脸时一下子羞了,仓皇跑了。种种怪梦整得她心虚气弱,不敢扬起脸看任何成

年男人的眼睛,而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春天,白鹿镇头一所新制学校落成,是由白鹿仓总乡约田福贤出面主持筹建

的。县府出资,田福贤在本仓所辖的几十个村庄摊派民工,节约了开支,把原计

划只能修建十问校舍的钱充分利用,增加到十三间,又无偿派工用黄土打起高高

的围墙。田福贤把建校中用款用工的大小账项用黄纸公布于白鹿镇第一保障所门

外的墙壁上,得到了地方乡绅和普通乡民的极大信任,尊为重要善举。为了不受

市声和附近村民的s扰,校址选择在白鹿镇南边几个村子之间的空间地带。

青l和大麦黄熟时节,全部校舍完全竣工,一个校长领着三四个先生迫不及

待地住进潮湿的房子,开始着手招收学生和开学的准备工作。校长是鹿子霖的儿

子鹿兆鹏。一切有脸面的头面人物和普普通通的百姓都向鹿子霖表示最虔诚的祝

贺和恭维。“鹿家出下一位校长了!”鹿子霖起初听到这个确凿消息时兴奋难抑,

痛痛快快和亲家冷先生喝了一顿。除了可以预料的令人瞩目的新学校校长的巨大

荣耀之外,他的心病也终于到了解除的时候了,兆鹏既然愿意回到白鹿原上来当

校长,那就再无任何借口不回家了,学校离家最远也不过三里路嘛!但是,兆鹏

刚一回来就把父亲潮起的欣慰之情粉碎了。

他是头天回来的,到家就向爷爷爸爸妈妈媳妇以及长工刘谋儿请安问候,显

得十分客气和亲热。他穿一身新式制服,头上留着新式头发,眉高眼大,眼睛深

邃,睫毛又黑又长,把鹿家血统的特征发挥到尽好的极致。一家人都激动得失掉

了控制,有点紧张地注视着兆鹏的举动。他像和家人一样彬彬有礼地与媳妇打了

招呼,进了厢房。熄妇完全手足无措地坐在炕边上,怯怯地瞅着做梦都在颤抖的

丈夫,却说不出话也拾不起头来。兆鹏坐了一会儿就出去到马号里问候刘谋儿去

了,在那几例呆得很长。全家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天黑。日落时,兆鹏对爷爷对爸

爸对妈妈说着同一句话:“我得回学校去,晚上开会。”爷爷爸爸妈妈也都重复

着同一句话:“你开毕会回来。”结果是没有回来。连续一月,兆鹏住在潮湿的

房子里,一直没有回来住过一夜。

这个家庭隐患再也包裹不住了,村里也由悄悄传说变成公开议论。鹿子霖觉

得没脸再从中医堂门口走过。他到学校上找过儿子不下十回,强按着想撕碎那张

校长模样的怒火劝导,劝导不下乞求,乞求不下就哭,反覆着一句话:“你哪怕

做做样子也该回去住两天,掩一掩众人的口声……”面对校长,鹿子霖再也无力

举起手来抽出第四个耳光。

这一天,中医堂的伙计把绕道儿走着的鹿子霖叫住:“叔!俺伯叫你去一下

有话说。”鹿子霖顿时头皮就麻了。冷先生仍然是那副冷面孔,声音却很平实,

开口就不拐弯:“兄弟,你甭费心了。你给兆鹏说一句,让他写一张休书,算咧。

那没啥!”鹿子霖按捺不住:“哥呀,你说哪儿的冷话!事情到这一步我也不瞒

不盖。休书的事你再不要说第二回,说一回就够兄弟受一辈子了。你放心,他兆

鹏甭说当校长,就是当了县长省长,想休了屋里人连门儿都没得!要是我今日说

的话不顶事,我拿他的休书当蒙脸纸盖。”冷先生却仍然不动声色:“兄弟,不

必。旁人觉得被休了就羞得活不成人了,我觉得没啥。咱们过去咋样往后还咋样。

”鹿子霖情绪已无法控制:“不说了好冷大哥,你甭说了。我有办法,不是没办

法。你先甭急。”

鹿子霖回家后就走进父亲鹿泰恒的单独住屋:“爸,现在这事包不住了也拖

不下去了。我到学校再寻一回兆鹏,他再不给咱们饰脸,我就准备……”他没有

说出他准备于什么。鹿泰恒能猜出他准备怎么办,很可能是揣一把剃头刀,按到

脖颈上威胁,大概再没有比这更绝更厉害的办法了。鹿泰恒说:“你准备的办法

搁到下一步再说,今晚我去叫一回,看看鹿校长赏脸不赏脸。〃 鹿子霖再三劝说,

咋也不能让老父亲出面。鹿泰恒说:“该出面就得出面,咱们祖荫出了校——长

——了!”

鹿泰恒拄着一恨拐杖,平时只有出远门才动这根磨得紫黑光调的拐杖。老汉

走进学校院子大声吆喝:“鹿校长哎——鹿校长!”兆鹏闻声走到院子,笑着说:

“爷呀,你胡喊乱喊啥哩!你怎么也叫校长?”鹿泰恒故意放大音量说:“哈呀

我的天爷爷你是校长嘛!爷是平头百姓庄稼汉嘛!是官都得尊嘛!”鹿兆鹏窘红

着脸扶住爷爷往自己房于走。鹿泰恒继续说:“你那衙门公馆,我这号平头百姓

敢进吗?”儿个教师站在台阶上直笑。兆鹏红着脸拽着爷爷走进了房子:“爷呀

你有话就说呀!甭……”鹿泰恒说:“能想到的活,你爸早都给你说了,不顶放

个p嘛!既是不顶p用,我就免了不放p了。我说不下你……我就求你——”说

着,鹿泰恒从直背椅上就溜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砖地上了。兆鹏大惊失色赶忙

拽爷爷:“爷呀快起来,有话你尽管说,我不敢不听爷的话。”鹿泰恒说:“我

求你跟我回去,再没二话。”兆鹏说:“你起来坐下慢慢说。”鹿泰恒老汉跪着

不动:“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就起来。你不答应不吐核儿的话,我就跪到院子中间

去。”鹿兆鹏悲哀地叹一口气:“爷呀你起来。我跟你回去。”

鹿泰恒拄着拐杖走出了学校。鹿兆鹏跟着走。进入白鹿镇,鹿泰恒突然吆喝

起来:“行人回避!肃静!鹿校长鹿大人鹿兆鹏驾到——”鹿兆鹏不知所措地奔

前两步抓住爷爷的手杖:“爷呀你让我明日怎么见人?”鹿泰恒说:“你当了官

了,爷爷给你呜锣开道呀!鹿校长过来了!鹿校长过来了!”鹿兆鹏不知怎么糊

里糊涂跟着爷爷走过白鹿镇又走进白鹿村的村巷。走进自家门楼,鹿泰恒仍然大

声吆喝:“咱们的校长回来咧!子霖哇!我把你当官的儿子求拜回来了,欢迎啊!

”鹿子霖和女人走到院子里,新媳妇也走出厢房来。兆鹏尴尬不堪地站在众人面

前。鹿泰恒站在院庭中间,猛然转回身抡起拐杖,只一下就把鹿兆鹏打得跌翻在

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鹿泰恒这才用他素有的冷峻口气说:“真个还由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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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队士兵开进白鹿原,驻进田福贤总乡约的白鹿仓里。他们大约有三十几号人,

一人背一技黑不溜秋的长枪,黑鞋黑裤黑褂黑制帽,小腿上打着白色裹缠布,显得

精神抖擞威武严肃。人们很快给他们取下一个形像的绰号:白腿乌鸦。这队士兵突

然开进白鹿仓的大门,哗啦一声散开,把那一排房子包围起来。一个人喊道:“出

来出来,统都举起手出来!”屋里立即传出桌椅板凳掀翻了的嘈杂声响,夹杂着男

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声。田福贤正和他的属下搓麻将,一下子都钻到床板底下或缩到

墙角旯旮里不知所措。一阵枪声在房顶上掠过,一声蛮声蛮气的河南口音又喊:“

再不出来就朝屋里开枪啦!”田福贤从墙角站起来,硬充好汉抖一抖肩膀就拉开门

走出去,其他属下和那几个民团团丁也走出屋子。他们都高举着双手,只有田福贤

很不在乎地垂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叉着腰。一个士兵喊道:“把手举起来!”田福贤

不失绅士风度地回话:“我是这儿的总乡约,有话进屋说,举手弄啥哩?”一个戴

大沿儿帽子的军官走过来,手里握着一把短盒子枪:“你是总乡约?报上名字?”

田福贤说了自己的名字又问:“老总是哪一部分的?”军官说:“镇嵩军。本人姓

杨,杨排长。”随之那三十几个士兵从房前屋后全都集中过来,把田福贤的团丁的

枪缴了。杨排长说:“本人受刘军长命令进驻白鹿仓。自即日起,一切服从刘军长

命令。田总乡约,你愿意继续当总乡约我们欢迎,不愿意干你回家给老婆去抱娃,

我们另找一个人就是了。”田福贤既不折气为他们卖命又不甘心就此下台。杨排长

说:“你们的县长已经降服本部,愿意为刘军长效力。”田福贤随之说:“杨排长

屋里坐,坐下好说话。”

白嘉轩和鹿三以及孝文正在锄头遍棉花,鹿子霖急匆匆跑到地头叫他回村里去

敲锣,把衬民召集到祠堂外的大场上,杨排长领着士兵征粮来了白嘉轩说:“我不

敲。”说罢转身重新回到自己锄草的棉苗垄行里,蹲下身用小铁锄锄起草来了。鹿

子霖急了就跑迸棉花地,蹲在白嘉轩旁边求告:“嘉轩哥你不敢硬碰,那一杆子兵

都背着快枪我也是给人家枪架在脖子上来的。”白嘉轩仍然手不停锄:“我知道

你是被的,田福贤也是被着干的。可百姓只纳皇粮,自古这样。旁的粮不纳。

这个锣我不敲。”

鹿子霖回村子里去了。田福贤接着跑来了,大声憨气他说:“嘉轩你咋瓜咧?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杆于河内蛋儿全是些饿狼二球,杀人连眼都不眨。你是个明白

人咋能硬顶硬碰自己吃亏?”白嘉轩说:“亏心事不能做,没道理的锣不能敲。就

这话。”正说着,鹿子霖领着杨排长和三四个士兵走到棉花地里来了。杨排长问:

“你是白鹿村的官人?叫白嘉轩是不是?〃白嘉轩手里提着小锄,点点头。杨排长说:

“回去敲锣,召集人到祠堂门口。”白嘉轩说:“村民的粮食我不管,这锣我不能

敲。你们谁要敲谁去取锣。”白嘉轩从腰里摸出一个黄铜钩圈的钥匙,递给杨排长。

杨排长用乌黑的枪管把白嘉轩的手拨开说:“马上回村给我敲锣。你再敢说半个不

字,老子就打断你的腿,叫你爬着给我敲。”说着就拉开枪栓,推上子弹:“你是

不是想尝尝洋花生的味儿了?”鹿三劝嘉轩。儿子孝文也劝。鹿子霖也劝。田福贤

赔着笑脸劝杨排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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