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部分(1 / 1)

加入书签

锏影和钺影关切地看着我,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笑岔了气,你们可别出去乱嚼舌根。”我暗暗警告,殊不知我此刻雪白透明的脸色有多让人害怕,那孤寂单薄的身形,让人觉得几乎下一秒我就要飘出窗外飞走一般。

可是我的话也让他们明白,绝对不要把我此刻的情况告诉清歌,我不想让清歌担心,大病一场,我几乎瘦下去十斤r,本来完美的身材变得有些单薄,反而使我的气质中多了从来没有的柔弱,几乎让我郁闷得重新大病一场。

“我们——不会笑你的。”锏影抿了抿嘴,算是答应了我。

我微笑,看了一眼沉默的纳可烈,“我们走吧。”

大街上,我依然慢吞吞的。

“你真的不认识他们吗?”纳可烈忍不住问我。

我微微一笑,笑而不答,我知道,他一定会去查的,但是那锏影十分机灵,应该不会被查到的。

“劳动王子的大驾出门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还是,王子终于打算把我献给你们伟大的国主了?”我偏头,状似无辜地问道。

“你病倒的事情,已经传进了皇兄的耳朵里,他要马上见你!”纳可烈沉默了片刻,突然道。

“不是你禀报的?”我诧异地问,听纳可烈的口气,似乎他并没有把我供出来。

“纳可烈不能趁人之危!”

“那绑人就可以!”

我懒懒的,一口气堵住他的嘴。

他冷然的面容明显涨出怒气,被我这段时间的冷嘲热讽惹怒到了底线。

“对了,有件事问你一声,你母后的那个行宫是怎么回事?”我漫不经心地道。

“那是……”

只说了两个字,纳可烈便不再说下去了。

“那不会是——囚禁你母后的冷宫吧?锡勒国主不是要以你母后要挟你吗?他不怕你反弹?”我好奇起来。

“你,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可以要挟我的新的人了。”纳可烈突然苦涩地道。

我从他那朗朗的眸中似乎看到——我微微一震,转过了头。

天日的睿王府。

九天悄悄走了进来,府里本来就人少,现在几乎没有人影,偌大的空间静寂辽阔,透着深深的亘古的孤独,就像他初次看见长大后的清歌时的感觉一样。

他一直不明白,清歌为什么对兄弟们都虎视眈眈的皇位轻视至此,其实他心里明白,清歌是弟兄中最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可是清歌却不惜全力地推动自己发展壮大,毫无私心地要推自己登上皇位——他从来都弄不懂他这个弟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当他们一起遇到绮罗,绮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歌,而清歌也首度表现了他强硬的心态——不惜辞去封号,一定要亲自南下去追绮罗,他突然有些羡慕,有些嫉妒,有些明白——原来,清歌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而是没遇到能让他在乎的事情。

清歌把天下和兄弟姐妹装进胸怀里,脑海中不曾闪现过一丝自私的念头,直到遇到绮罗,他明净无瑕的干净心灵中,才算有了他自己的一席之地——依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绮罗。

九天开始明白清歌那天说的话,在自己和清歌之间,绮罗,的确不会选择自己,就算自己是绮罗,他也不会选择自己吧。

远远地,一袭黑衣的清歌坐在高高的屋脊上,幽幽地吹奏着一管d箫,声音凄恻悠扬,飘传得很远。手指上反s出一弯银色,在阳光下眩人眼睛。

他一直以为清歌常年穿着白色衣服是因为喜欢因为适合,现在他才明白,清歌不是仅仅因为喜欢和适合,而是因为,单调通透的白色是一种绝佳的掩饰色,能够掩饰人的内心波动和不让人觉察的气质,是一种疏离有礼的表现,这正是清歌想与外界保持的关系。

但是其它的颜色不是不适合清歌,而是,怎么说呢——

一身黑衣的清歌,如同夜晚流泻一地的迷人月光,神秘,冷然,更带着若有似无的妖邪……

那种高高在上的、睥视天下的傲然姿态,竟让他产生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感……

九天突然打了个冷战,该死,他刚刚想到了什么?

可是,也许这样的清歌才是真正的清歌吧?连他都觉得迷惘了,清歌,这个一直以来自己都觉得无比了解无比信任的弟弟,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个能让他凤九天都打冷战的深沉若海的陌生人。

突然,屋顶上空飞来了一只奇怪的鸟,盘旋着,清歌停止了吹箫,淡漠地扫视一眼下面的九天,九天微微屏息,看着清歌伸出了右手,那怪鸟停在了清歌的胳膊上,伸出左腿,显得十分训练有素。

清歌解开它腿上的一个小竹筒,拿出一张纸条,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发抖,满是血丝的深邃眸中放出了喜悦的光芒。

刹那间,仿佛一道美轮美奂的光晕从他的周身辐s而出,那黑色也掩饰不住光耀人间的魅力,一时间,几乎眩花了九天的眼睛。

他轻轻一抖,那怪鸟立刻飞向府里的后院。

清歌轻轻提气,一个跃身,从几丈高的屋脊上翩然落下,映在九天的瞳眸中,仿佛一只巨大的黑色的厉鹰。

九天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心中泛起了古怪的情绪。

“找到了——”清歌快速走过九天的身边,丢给九天刚才他拿下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人在锡勒。

九天急急追进房间,清歌正左右转步,思考着对策。

“咱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下,不能贸然救人,否则反而会影响到绮罗的安全。”九天沉着地道。

清歌抬头看他一眼,“我正在想!”

“锡勒,那么就是纳可烈带走的,可是,单单一个纳可烈能在皇宫中出入自由吗?而父皇精明如狐狸,他会在一边旁观,但绝对不会搀合到整件事情中……”

清歌喃喃自语,九天沉思着,突然,一个念头劈进他的脑海,“清歌,你说这件事跟父皇打算下旨让我去北疆有没有关系?”

“你说什么?”清歌皱眉看着九天。

“锡勒不是出现了内讧吗?纳可烈本来肯定是要在天日制造混乱,他好顺水摸鱼,那么,他本来的打算是什么呢?是——刺杀你我,还是——勾结天日叛徒?”

说到最后一句,九天的声音低了下来,和清歌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电光火石间,两人蓦然跳起,就要往皇宫冲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九天打开门,冷着脸走出去。

“皇上找您和睿王殿下。”小太监瑟瑟发抖。

九天皱眉看了清歌一眼,清歌沉默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服。”

看着九天离开,清歌举起手,那枚灿亮的戒指仍在,可是那戒指牵系的人呢?

他轻轻地吻了吻手上的戒指,表情狂热而忧虑,“别担心,我会救你的,等着我!”

第二十二章 枭雄

眼前,就是锡勒的皇宫,全部用巨大而扑实的石头垒成,透出苍冷顽强的风格,与草原游牧民族的豪放粗扩的天性十分相合,而与天日奢侈豪华金碧辉煌的建筑风格迥异。

我跟着纳可烈进去,心中揣摩着这次见面的意义,如果我伪装痴傻无知,或者我表现得过分敏捷,其实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在尺寸拿捏之间,我需要好好地反复地思量着对策。

在上位者,常常能根据下面人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去判断,以我目前脑海中搜集到的锡勒国主的信息,他应该就是属于那些善于推测判断的人。

想起曹c的名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我浑身冒出冷汗来。

所谓的御花园,论起精致程度,比我云府的后花园都差远了,更逞论天日皇宫连绵数里珍禽异兽、奇花异草齐聚一堂的辉煌花园。但是那连绵的梅林里,红梅、腊梅、白梅交相辉映,竟也别有一番幽雅的壮观韵味。

在这个御花园的石亭中,我见到了传说中使得锡勒强盛起来的锡勒国主——纳可绪。

远远地,我看见他正专注于眼前的——几件琉璃器上!

我一怔,琉璃器天下无双,所以,每一件琉璃从我手中出去的方向,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几件,似乎是我送给摩原族长的礼物,怎么到了国主的手上?

转念一想,我明白了,草原游牧民族携带琉璃是多么不方便,所以族长爱不释手的自然也不是琉璃本身的价值,而是它能为摩原族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所以,他把琉璃献给了他们的国主,借以换取了某种民族生存的条件!

国主右边,坐着一位贵妇人,五十上下,穿着朴素大方,几乎不像是一代太后的穿着,而且眉眼间愁绪不减,神情中也有深深的恐惧,她坐在原处,不时地瞟瞟不动声色的纳可绪,竟然不自觉地绞起她自己的衣角。

“臣弟参见国主!参见母后!”

纳可烈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我慢慢地跟在后面,要我装成卑微俘虏那样,诚惶诚恐地下跪,我实在做不到,于是,我跟在纳可烈身后,借他笔挺脊背的遮挡,微微屈膝,假装下跪。

我倒不求这个国主能够被我的动作蒙蔽,只希望他看到我的动作不会立刻发火,毕竟,在面子上,我还是假装下跪以便为他顾及吧。

“起来吧。纳可烈,这位,就是你从天日请回来的贵客吗?果然好风采,听说是天日睿王的未婚妻,朕以为一定是千娇百媚的南国绝色美人,没想到竟是这样英气内敛,神仙姿态,倒是朕怠慢了贵客。”

纳可绪温温地道,站起身来。

我大胆地抬头,接触到纳可绪淡扫过来的眼神,竟然直透心底,令我心头一凉。

这个纳可绪,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天生一副鹰目豺声,猿臂鹤身,如果照中国古代的算命的说法,这就是典型的枭雄的长相!

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单眼皮眼睛,中间幽黑得几乎看不到眼白,看向人时表情明明温和可亲,可是就是让我心底发寒,仿佛随时能够刺穿别人的心思般,一丝残佞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浮动在他的身周,不注意根本感受不到。难怪以纳可烈的能力,竟然也被他摆布得如此无奈,这种人,谁敢轻易惹上?

纳可绪眉头微微一动,大概也没有料到我敢于直视他的眼睛吧,一股深沉的潜流缓缓地刷过他隐伏在眼皮底下的瞳眸。

睿王未婚妻?看来,要么是天日有他们的j细,要么就是纳可烈身边有他的j细,不论是哪种情况,看来纳可烈都要忍下去了。

“臣弟私自改变计划,请国主赐罪。”纳可烈沉声道。

“这有什么罪不罪的,你我是亲兄弟,用不着如此严厉。”纳可绪笑道。

“臣弟先是国主的臣,然后才敢称弟,臣做错事,国主一向赏罚分明,所以纳可烈请国主责罚!”

我蹙眉看着纳可烈,即使他想拖延时间,让国主的注意力尽量迟一点放在我的身上,可是这样和国主力争,也是不智的,搞不好连他自己都搭进去,那我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不知贵客认为朕应不应该处罚他?”纳可绪眼中瞬间闪过不悦,但稍纵即逝,反倒聪明地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我。

我微微一怔,接着明白了纳可绪的用心,心中一瞬间几乎涌动出一股杀机,最后生生压抑了下去。

不回答,不行,回答,也不行。

我低下头,“我认为应该,国主既是长兄又是君主,纳可烈违背您的意思就是不对,国主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处罚他。”

坚持以“我”回答,我不必把自己当作俘虏,当作使节更好。

纳可烈诧异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太后幽怨恼怒的眼神像钉子一样钉我,只有纳可绪,没有任何反应。

“如何光明正大法?”

“比方说,国主可以贬他去做最苦最累的事情,在我们天日,皇上通常会如此处罚犯错的子女和臣子,比如被贬去监督河工,去赈济灾民,去监造行宫,去皇陵守墓等等,端看对方是什么身份,以及各自的能力表观。”

“你的意思是,派他去监造母后的行宫?”纳可绪立刻抓住了我的话语重心,淡淡笑着问我。

“这倒不是,原本我还想跟国主毛遂自荐呢,怎么会推荐二王子去?”我微笑,心底冷笑。

“什么毛遂自荐?”纳可绪问道,眼中刻意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就是我想跟国主推荐自己,想必您已经清楚,我生平爱财,走到哪里,都不忘赚钱,如果国主肯让我小小地赚一笔钱,我就为国主的国库节省一大笔锡勒币。”我骄傲地道,锁定纳可绪的面孔。

“哦?不知贵客有什么具体计划?”

“那些小计划也就是生意上的一点手段。想必国主不一定爱听,我有自知之明,既然来到了锡勒都城,也就不会妄想逃走,赚钱反而是我现在唯一的消遣,我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是恳求国主放我离开,只是恳求国主能饶我一命,毕竟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用处的。而且如果我的家人疼惜我,他们一定愿意答应国主的任何条件,以便于换取我的自由。”

爱财,贪生,是我为我自己新制定的形象,只有在这种折辱的情况下,我才能保全自己,等到我的计划实现,或者,等到清歌来救我。

以我现在明显虚弱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过多的折磨了,哪怕国主只是将我小小地关上个一夜,饿上一顿,我恐怕就新病加旧毒,调都调养不过来了。

纳可绪深沉地看着我,似乎想不到我这个堂堂天日睿王的未婚妻竟然就是这样一个卑俗胆小的平常人,这样的人,能被皇室选中,成为未来皇室后代的母亲吗?还是探子的情报完全是错误的?

即使是锡勒的皇室,也不允许有这样的人混进来啊,除非,天日的皇室是看中了她敛聚财富的能力!

“好,我答应你,将行宫的建造交给你,但是,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纳可烈就当监造吧,既然是母后未来的行宫,有什么意见,你们还要来问问母后。”

“是臣弟(…)连旨!”纳可烈和我异口同声地道。

我勾起嘴角,你要试探我的价值,而我,正要利用你的试探!

对外很快确认并公布了我建造的资格,纳可烈为我做了一个虚假的身份,得到了建造的权利后,锡勒上下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的下一步动作,看着只有一个人的我如何完成这浩大的工程。

我,请纳可烈帮忙,召开了一次招标会,将声势做得很大,上至原来想揽下工程的官员,下至有钱的百姓,都被吸引来看热闹,我分别给了他们一份招标书,看完后,他们惊讶地看着我。

我淡声道,“三天后,你们照我的文书上说的做好投标书,谁上报的价格最合理,使用的材料最上乘,我就把行宫交给他们来建造。不要找我攀关系什么的,我只要你们的实力!”

三天后,六个官员,三个民间富户被选了出来,就在我已经将他们的价格压到纳可绪原本期望的程度时,纳可烈突然派人来找我,说有要事相商,我连忙赶过去,把重要的机密资料丢在了大厅。

透过书画后面的圆孔,我冷冷地看着那群如狼似虎地扑在我留下的所谓的机密资料上面的人,一丝得逞的微笑慢慢绽放。

结果,我为纳可绪节省了三十万串锡勒币,以及三百两天日黄金。

在我再次上街时,碰见了锏影和钺影兄弟,我什么都没问,就将他们带进了王府,纳可烈神色复杂地默许了他们的进驻,和他们对我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因为在国主面前,我曾经不顾自己的危险为他说了话,草原男儿,即使再为国家利益着想,也不能忘恩负义,这番恩义,跟我之前赠送他屏风的情义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得很。

锡勒皇宫中我的这一记赌注,终于赢了个满堂彩。

我得到了二百两金子,我将其中一百两金子秘密送给了那个得标建造后寝宫的民间商人,以纳可绪的名义要他在太后的床下面挖一个巨大深邃的防空d,而且叮嘱他千万不要在纳可绪面前提,以免走漏风声,让国主杀人灭口。随后,我派老成的锏影监视着这里的任何动静,不敢有丝毫懈怠。

外墙先建,遮住了所有窥探的目光,我在一天天等着隧道的进展。

天日皇宫,冬天的寒意终于夹着风雪在每一寸土地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九天和清歌默默地行走在皇宫的小径上,他们都瘦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

“你能猜到父皇在等待什么吗?”九天侧头询问,“部队已经秘密集结完毕,只等着主帅的一声令下,可是为什么父皇突然不动了?”

“是我跟父皇提议的!”

沉默了很久,清歌终于道。

九天吃惊地看着他,“你疯了?难道你不想救绮罗了?”

“我正是想要救她,我们还没有找到内应,父皇抵死也不说,虽然我们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但是没有证据,听说绮罗在锡勒已经行动起来,此刻出兵,无疑是着锡勒国主杀了绮罗,我不能冒险!”

清歌沉沉地道。

“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九天皱紧眉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充满了无能为力感。

“我打算只身去锡勒,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还要将绮罗带回来,只有我独自去锡勒,才能将风险减到最小。”

清歌坚定地道。

远远地,一道身影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他们,片刻间,眉头一皱,似乎作了重大的决定,他迈步向九天和清歌走去。

第二卷 有凤来仪 第二十三章

天气愈加寒冷,我里外穿了三层皮袍,房内燃起三个大火炉,依然冻得脸青唇紫,加上大病初愈剧毒未除,不时还会咳血(我悄悄地瞒过了锏影和钺影),我几乎要怀疑自己能否挨过这个冬天了。

想起当年在澜城度过的冬季,我不禁苦笑,原来那根本不叫冬季,比起锡勒的恶寒刺骨,澜城的冬季温和得像是绵软的春天,带着精巧灵秀的寒意,惹人爱怜。

锏影兄弟看我如此辛苦,居然提议两人轮流每天向我的体内输一点内力为我保持温暖,他们隔一天内力就能自然恢复。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在敌人的地盘上,我们此刻的身份敏感至极,安全岌岌可危又怎么能为了我畏冷这样的小事而消耗宝贵的内力呢?

纳可烈为了让我的体质恢复过来,几乎把府里所有的老人参都搬了出来为我补身,可是怎么也没法让我再恢复之前的光芒四s的朝气。他总是背着我看着我叹息,被钺影无意间撞见过几次,钺影偷偷告诉了我。

王府里的人我已经混熟了,虽然我淡淡得跟谁都保持距离,可是挡不住那些热情的北方人毫无心机的笑容,即使传闻我是纳可烈从天日带出来的俘虏,也丝毫不能打消他们的亲近之心,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人缘何时变得这么好了。锏影兄弟迥异于北方男儿粗犷豪放的俊秀面容引得府里的小丫头们芳心乱跳,总是借着送汤送药的机会来看他们,弄得整天乐呵呵的他们全变成了苦瓜脸。

这些日子其实很平淡,像是置身在巨浪风尖上的一种安稳,我每天要去宫里向纳可绪报道,并去后宫和太后简单商讨行宫的一些细节,太后从来不理我,任我说破了嘴皮,只用恼怒的眼神盯着我,我装作没有看见。

我知道国主纳可绪的心思,在我目前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不仅要控制住我这个对天日很可能很有分量的俘虏,更是由于听说了纳可烈为了救我不眠不休的事情,想要借我的安危牵制纳可烈,现在,宫中有一个太后,外面有一个我,纳可烈就是有十双翅膀也别想飞得多高了。当年我曾听清歌说太后不喜欢纳可烈,国主跟纳可烈却兄弟情深,原来内幕却恰恰相反,这就是皇室中最复杂最难懂的人心这一门学问了。

虽然我相信,目前纳可烈不会对我的安危造成威胁,但是,我依然不能不防着纳可烈一点,自从他把我绑架来了这里,我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我倒不是还记恨着这件事情,而是想在满是眼线的国主眼中制造一种假象,便于我今后的从事。

在眼下这种情况下,纳可烈自然也能牵制到国主几分,至少,为了能有效地控制纳可烈,国主目前是绝对不会动我的。

只是,最让我担心的事情很是发生了。

俗话说狡兔三窟,我设计的防空d,不仅是我的逃跑路线,更是我为纳可烈娘俩预设的狡兔的某一窟,以纳可绪的为人,当形势已经造成他想要的结果后,又怎么会留下纳可烈这样皇位竞争力强大的对手兼弟弟?他必然会想法处死他的亲生母亲和亲弟弟,以保证他的位置安稳无虞。

我一直奇怪,纳可绪至今没有子嗣,按照草原传统,纳可烈当然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一旦纳可绪杀了纳可烈,而自己又没有子嗣,这锡勒的皇位不就落入外人之手了吗?真不知道这个纳可绪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能够赶在冬天土壤没有冻实前赶一个防空d出来,然后我和锏影钺影再联合纳可烈悄悄地挖出隧道,岂料北国的冬天如此雷厉风行,半个月不到一场弥漫天地的大雪,让我的如意算盘彻底搁浅下来,急得我差点又吐血。

要不是有着锏影和钺影的安慰,我几乎真的有些疲惫绝望了。

耽误的时间虽然不用赔进金钱,但是却赔进了我心底沉甸甸的绝望,我该怎么办?我难道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等待直到明年中旬才会来到的冰雪融化的春季?

还是,我应该改变策略,重新设计离开的路线?

梅林的雪依然没有消尽,纳可烈说,锡勒的雪,下了就很难化,执拗得就像锡勒人的性格,他说这话时看着我,我偏着头,看着雪,看着红梅。

我披上雪白的斗篷,缓缓走进梅林,红梅的暗香浮动,牵引出我内心的柔软,仔细地嗅着梅香,我突然想到,前世我几乎没有看过几回梅花,即使有,也只是遥遥地欣赏过落寞的几枝,怎比得上此处的壮观?

“纳可烈,”我轻轻地低道,我知道他没有走,还痴痴地站在我背后,“你今日的一番好意,他日我一定回报,只是到时候也许需要你配合,希望你能有一个心理准备。”

“只要不再伤害你,不伤害国家,我听你的。”远远地,纳可烈的声音传来,分外模糊,呵呵,终于把我放在了国家前面,可是,我从来都不想要他如此。

“伤不伤害我与你无关,但是最终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国家!”我狡黠地道,在我的话中埋藏了无限可能。

锏影和钺影回来了,带着一抹喜上眉梢的俊色,霎时将梅林染得扑鼻芬芳,几乎熏人欲醉地浮动着。

他们看了看纳可烈,既没有行礼,也没有打招呼,我低斥一声,“你们这么不懂礼貌,别人倒以为是我这个主子教的,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们看见熟人不打招呼的?”

锏影和钺影还没有开口,纳可烈就开口阻止,“不用了,本来是我打扰了你们的清静……”

纳可烈走了,我嘴角泛起一抹笑。

“主子,你不是在骂我们吗?怎么又突然笑起来?”钺影不解。

“主子口中是在骂我们不懂规矩,实际上是在说那个锡勒王爷不懂规矩!”锏影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笨弟弟。

我赞许地点头,“还是锏影反应快。唉,我这么对他,你们说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他虽然把我抓来,却没有让我吃过什么苦……”

我有些惆怅,看着纳可烈远去的背影,心中油然而生怜悯之感,遇到我这样的俘虏,大概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挫折的事情了吧?

“主子都病成这样还不算吃苦吗?”钺影倒起两条浓眉,气得不可开交,“要是主子好好地留在京师,又怎么会生病?也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模样了!”

我闷闷地一叹,也许,但即使留在京师,也难保证我身上的蛊毒不发作啊,这是,这个蛊毒,我却不能告诉锏影兄弟,免得他们更加担心……

“对了,主子,难得今天好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

打破沉默的氛围,锏影兴致勃勃地提议。

我看着他一脸期待并兴奋的表情,“你遇到了什么高兴事?”

“没有,没有,”他矢口否认,但晶亮的眼神怎么瞒得过我?只要我微微向稍微单纯点的钺影套套话,还怕问不出来吗?不过——也罢,他们陪着我闷了几天,权当和他们一起出去换换环境吧。

闷头沉思,我在锏影和钺影的陪伴下(有他们陪着,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纳可烈的那些侍卫了),我巍巍缩缩地穿着几层大厚皮袍,一步一喘,随着他们来到了我初次遇见他们的那个酒家。

钺影快速上前,为我打开了厚厚的棉花帘子。跨进去,扑面的热气让我精神一振,浑身陡然暖和了起来,我不禁微微眯上眼,对锏影和钺影一笑,以示嘉许。

“主子,咱们去二楼包间吧,这外头毕竟风大。”锏影担心地看着我,虽然我的嘴唇慢慢不再发紫,但一抹苍白横在几乎透明的脸上,还是格外让人担心。

“我没事,现在觉得好多了,包间没有那么多人,不是更冷么?”我摇摇头,迟疑地道,此刻的我,既贪图人多的温暖,又有些受不了人多所混合的刺鼻味道。

“主子放心,我和钺影都打点好了,那里面空气洁净,又暖和。”锏影温言道。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选择听从锏影的话。

随着锏影的脚步往前走,越往里走,越觉得心头突然揪了起来,丝丝疼痛弥漫,几乎让我不能呼吸,怎么回事?不会毒性又在这时候发作了吧?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已经快走到门口了,我叫不出声音,锏影就快要进包间了,我扶着墙壁,顾不得冰冷刺骨的感觉几乎要冻僵我的手,我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我扶着墙慢慢地往下滑,浑身无力,意识也有些模糊……

“主子——”锏影一声担心的轻叫传来,我勉强地微微抬头。

一道黑影霎时从锏影身边卷出,狂风一般,把我卷进怀里,瞬间移步,带进了包间里,锏影顺势关门,动作一气呵成,默契十足。

一股浅淡舒服的熟悉香味窜进我的鼻子,我吃惊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张依旧俊逸却无比憔悴的脸庞,炙热的双眸如同明耀的太阳,瞬间眩花我的眼睛。

“清歌,”我喃喃自语,“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

怎么会呢?一定是我思恋清歌过度引起了幻觉,清歌怎么可能出现在锡勒的都城里,两国现在的关系无比紧张,清歌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跟送死差不多?

想到这里,我晃晃头,想更清醒些,然后再抬头——

依然是那张让我魂萦梦绕的俊逸脸庞,可是,那原本光风霁月的神采中已经悄悄地掺杂了让我心疼的风霜和忧虑。

我忍不住抬起手,抚上这熟悉的脸庞,怔怔地,说不出话。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似乎生怕一个眨眼我又会凭空消失。我们甚至都忘了用人类最擅长最能驾驭的语言来抚慰对方伤痕累累的心灵。

直到此刻才明白了白居易的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真实涵义。

“你——”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几乎是从胸腔中挤出的熟悉声音,嘶哑破碎,那么模糊空d,甚至一丝断续的哽咽,“怎么瘦成这样了?”

“锏影钺影,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蓦然一声低沉的吼声、急促的呼吸过后,只听我身旁咕咚咕咚想起两声极重的下跪的声音。

“属下没有照顾好主子,属下该死!”锏影与钺影异口同声地道,诚惶诚恐。

“清歌,不关他们的事情!”我虚弱地道。

“你别动!”清歌急急轻轻地按住我。

清歌冷肃的眼光依然瞪向锏影兄弟,看来是气急了,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两人低头跪在那里,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我缓了缓劲,感觉好多了,头不再发晕,我轻轻按着清歌的手,他的手在颤抖,我一下一下地安抚,“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我这个病,你也知道的,在天日就开始了。”

清歌蓦然一震,匆匆抬手打算捋起我的左袖,又顿住,因为锏影急道,“主子怕冷,不能这样掀开袖子——”

一时间,清歌牢牢瞪着他,锏影懊恼地捂住嘴巴,清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属于女人的几乎是刻意的轻笑,“主子你看,您还说锏影老成呢,结果比钺影还毛躁!”

顿时,对于我而言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我挣扎着要站起来看看是何方神圣这么放肆,锏影和钺影撇撇嘴,不吭声。

“放肆!”清歌脸一沉,那声音立刻自动消音了。

清歌慢慢抱起我放在一边的软榻上,钺影不待吩咐就站起来把包间中烧得最旺的火炉给搬到我的面前,被锏影骂了一顿,“主子身体不好,怎么经得起旺火烤?”

锏影把大火炉移到我脚边,钺影连忙把小火炉搬过来,看着他们灵敏地忙活着,我唇边泛起一抹恬淡的笑。

“清歌,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们,否则你恐怕真的见不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了。”

我本想说“见不到我”,可是看着清歌的脸色,我硬生生地变成了“活蹦乱跳的我”,钺影偷偷笑,清歌瞪了他一眼。

我这才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人。

一个年轻貌美而高傲的女子,高束头发,十分干练,一身黑色狐裘,眼神利如寒剑。

“这是剑影吧?”我低低地咳嗽一声,向她微微一笑。

向来迷惑无数少女的我现在这招不灵了,那剑影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竟然没有答话,也难怪,我现在一副孱弱美人的模样,娇娇弱弱,正是她这样自誉坚强的美人的克星,她看我能顺眼吗?!

清歌眯上眼睛,冷冷地看着剑影,剑影似乎不服气,竟然倔强地与他对视。

突然,清歌低下了头不再看她,我愕然,看向剑影,剑影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我顿时明白了,她不喜欢我,不仅是因为我此刻表现的状态,更是因为——

我顿时眯上了眼,恼怒地看着清歌,清歌的目光调向我,看到我的表情,嘴角终于泛出一丝笑容,伸出手指刮刮我的鼻子,我脸一红,眼角瞥见锏影钺影满脸通红地转过身去,剑影却愤恨地看着我。

我淡淡地道:“你再敢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让清歌把你丢到雪山顶自生自灭,我云梦洛是什么人,你来之前没打听过?”

剑影似乎不敢相信我当着清歌的面就敢威胁她,连忙向清歌看去,似乎想寻求帮助,哪知清歌根本不甩她。

“不要看了,我的未婚夫要是给别的女人作主那像个什么样子,既然清歌是你的主子,那么我也是你的主子,主子的话你都敢不听,我教训教训你难道错了吗?”

我冷冷一笑,看向清歌,“送她走,我可不希望我男人身边整天围着个女人,万一哪天你被她下了药爬上床,后果你自负,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清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从小泡在药罐里,现在还有什么毒能近我身?我不想做的事情,至今还没有人能我呢!”

“哦?”我扬起一眉,看着他。

他瞬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陪笑道,“当然,你除外!”

我得意洋洋地笑了,锏影兄弟呆呆地看着清歌,似乎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这一面,剑影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似乎是被我说中了心思而又被清歌打碎了梦想。

清歌轻轻捋开我的左袖,只见一道粗粗的青线蜿蜒上升,红线似隐似显,看不分明,他不禁蹙眉摇头,“不对,这分明是被克制过的,怎么会呢!”

我笑着覆住他的手,柔声道,“那不是更好吗?”

第二卷 有凤来仪 第二十四章

我静静地看着清歌,心底涨满了幸福。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感到害怕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清歌永远也不会抛开我不管,无论我出了什么事情,他都会全力地来到我的身边。所以,即使我被迫远走到天涯

海角,清歌也会不顾一切地追随而来。

原来,我对他已经信任至此……

锏影出去张罗吃食,剑影死活不肯移步,非要待在包间里当一只电灯泡,钺影最后不耐烦了,直接把她拎了出去,在走廊上还听到她压低的咆哮,结果又突然消音,似乎是被

钺影点了哑x。

温暖的包间里,清歌轻轻握着我的手,一股绵绵不断的浑厚温热的内力顺着我的手掌传进我的体内,霎时温暖了我的五脏六腑,尤其是寒若冰块的心。

我没有阻止他这么做,我知道,此时也只有这件事才能转移他乍看到孱弱的我的伤痛感受,所以我乖乖地窝在他怀中,静静地闭上眼,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和悸动。

“你——京师的事情怎么样了?”我轻声问。

“梦池原本要跟我一起,被我喝止了,他既担忧又沮丧,不过那个云梦川好像很不服气,估计会用其他手段找你的,我急着出来找你,没有顾上其他。对你爹娘,我就说澜城

的生意出了一点问题,你去处理了,这样说,总能减轻他们的担心,总比说你被——带来锡勒要好得多!”清歌慢悠悠地道,紧紧抱着我,似乎生怕我再度消失。

“谢谢你。”我知道,他总能帮我处理好一切身后的事情,即使我没有说任何话,他也能将一切安排到最好。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

我轻声一笑,“真不害臊,谁跟你是夫妻?我们俩可是连订婚仪式都没办过!”

他扬眉,举起左手,一抹银光一闪,明晃晃的戒指正在那里嘲笑着我,“我可是在糊糊涂涂中被人拐去做相公了,怎么,现在又不承认了?”

“哼,我云梦洛是什么人?我说出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我不服气。

“好好好,什么都依你。唉,还没成亲我就这么没有骨气了,那成亲后我不就完全没有了男子汉气概?”清歌叹气。

“美得你,你以为男人能永远三妻四妾,而女人永远都没有社会地位?有很多时候,我们生活在一个时代,必然会被这个时代局限住我们的眼光,但你不妨想像一下,一百年

后,甚至一千年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清歌的目光一闪,怔怔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眼光看得心底发毛,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刀影,锏影,钺影和剑影,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清歌看着又一次避开的我,几不可闻叹息一声,才道,“他们是父皇指给我的从小跟在我身边的死士,一身武功都是我给他们找师父调教的,自然知道我的身份。”

“哦,”我低头,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那刀影最是能干忠诚,锏影和钺影是孪生兄弟,年纪虽小,但却是练武奇才,武功高强,又很细心有趣,至于那剑影,”清歌低头看我,我偷偷瞟他。

他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朗朗若春风,“向来没有跟在我身边,我行走江湖时喜欢独来独往,而在朝堂时又严禁女色,你说,我有没有背着你——”

我“啪”地给他一掌,恼羞成怒,“你做过什么好事关我什么事情?”

“别动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