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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突然,一起出事了,就像自己当初害怕的一样,她总感觉,他们若是没有了呼吸,那一定是去了天上,他们本该都是那里的人——

泪水,顺着安圣深凹的眼眶,断线的珠子般,源源不断地滚下来。

凤雷渊颓丧地躲在帐篷外,偷偷地瞅着帐内,大气也不敢出,他觉得自己不配和三哥待在同一个帐内,是自己的母亲,害了三哥还不够,又害死了皇后,善良亲切风华绝代的皇后,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母亲一人的私欲导致,他背负了母亲的罪孽,他是罪人——

他揪着自己的衣领,仿佛喘不过气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在忍受着内心的煎熬,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他不停地喃喃地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

外公坐在床边,失神的老眼,怔怔地看着一脸安详的两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沟壑更加深沉,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这对于一个内功精湛的老人而言是不可思议的,可是他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困苦,他的心里装满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今还挣扎在万丈红尘中受苦,不得解脱。

“起来,起来你们两个,难道要老头子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使劲摇摇床上的清歌,又轻轻摸摸绮罗的脸颊,喃喃道。

云青将蚩昊蚩雅兄妹赶了出去,蚩雅哭得喘不过气来,昏倒了,玉冰心将她带了下去,蚩昊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乌黑的夜里,小雨淋湿了他全身,他什么也没有说。

云青和云蓝守在床边,锏影和钺影也守在床边,他们沉默地站立着,守护着各自的主人,笔直如雕塑的石像。

一把迟钝的如同没有开口的刀,在每一个人心头缓慢地割着,一刀,一刀,下手很慢,似乎很不熟练,可是疼痛并不因此减少分毫——无边无际的钝痛,延伸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每一处,痛得难以自拔!

第三十五章 凤凰

回到真实的梦境中,痛苦的冷汗滚滚而下。心被千百回地活活撕碎,投进地火的深渊,煎熬、碾烫,在残忍的时刻永葆清醒。

一道白光劈空而来,我只觉得脑海中猛然爆炸……

“嗯——”我呻吟了一声。

旁边僵立如生锈的机器人一般的青云,突然间像是被灌进了最上乘的润滑剂,一震之后,迅捷如闪电般闪到我的床边。

“小姐醒了——”惊喜的声音传得很远,跟着是一阵纷沓混乱的脚步声,急切的说话声,谁在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谁又在轻轻地哭泣?

“清歌——”我几不可闻的声音落进青云倾过来的耳朵里,霎时,乌云代替了阳光,紧张代替了镇定,小姐,心中只有殿下,他满嘴苦涩,可是如果让小姐知道殿下……

如果说殿下还没有醒,那么后果……

青云迅速做出判断,声音沉缓坚定,“小姐,殿下会没事的,但是你若再不醒来,殿下看到你如此,更会大伤元气,只要小姐赶快醒来,殿下就有救了!”

是,是吗?清歌已经没事了,在等我醒来?迷迷蒙蒙中,我似乎听出了青云的意思,那我一定要赶快醒来,清歌说过,他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的——

可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我怎么努力也撑不起来,呵,现在终于知道,原来真的有我裴夜凰做不到的事情!

似乎有一丝亮光投进来,顺着亮光,我仿佛看见一道清雅熟悉的身影,我忍不住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小姐——”一道伤心的女声惊喜地叫起来!

我微微侧头,光线好强,我还不太能适应,我迷上眼睛,好一会儿,终于看清楚,眼前离我最近的人竟然是纪情。

“咦,你这丫头,怎,么来了?”虚弱而沙哑至极的声音,吓了我自己一大跳,这是我的声音吗,这么难听?

“你还有心情说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纪情蹙着娥眉,盈盈泪目,似喜似怒地嗔道,可是那股子伤心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我的病很重吗?

“我——一言难尽,清歌呢?”我蓦地想了起来,就像挣扎着坐起来去找清歌。

“别动小姐——”

“别动,娃娃!”

“绮罗醒了?”

……

……

几道身影扑过来,或惊喜或伤感,可是也没有人能接近我,云青站立如松,冷脸如冰,将他们挡在了三尺外。

“别动,他就在你旁边呢!”纪情连忙按住我,此刻的我,哪经得起她江湖儿女的那一按,立刻就重新躺了回去。

我侧头,清歌,正与我并头躺在一起,俊逸的脸上神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是谁让我们躺在一起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滚进暖暖的枕巾里,我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清歌的脸。

纪情连忙抓下我的手,“姑乃乃,千万别动,你现在就是一尊瓷娃娃,还能逞强么?”

“没事——”我想要反驳,可是胸口堵的慌,我慢慢意识到我的身体果真不由自己的意志来控制,也不如我的意志来得坚强。

“是十三……殿下的外公,莫老爷子,太子殿下说男女不应该放在一起,可是莫老爷子说,两个人放在一起,方便照顾,也是遵照你们的意思——”纪情这野丫头,难得柔情地道,这段时间,她也成长了不少。

“是么?”我喃喃地道,痴痴地看着清歌,我想抬起手,可是又不敢,就让我多做一会儿梦吧!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纪情一个劲地找我说话,想要将我的注意力分散一点。

“你好好养养身子,其他事情就不必c心了——”

“你不吃惊吗?”我轻轻道,看着依旧沉睡的清歌,心头揪成一团,我已经醒了,可是你,清歌,你不是说要守在我身边吗?你不醒又怎么守护我?你快醒来吧!

心头阵阵绞痛,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可是我依然保持清醒,无比清醒而残忍的意志。

“……”纪情看着我,“我从来都不知道,堂堂武林地下盟主、江湖上人人敬如天神的凤十三,竟然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皇子,他竟然会有一个那个显赫的身份,他隐瞒了天下人,他怎么能——”她说不下去了,无论多少话,都不足以倾泻她心底此刻复杂而震惊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虚弱一笑,你再震惊也震惊不过当时的我啊!

“刚才看到他,我几乎不敢相信……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他的?你先认识的是谁?”纪情好奇地问。

“我先认识的,是他眼底的那份挥之不去的忧伤和孤寂!”

我低柔地道,终于颤抖的手还是抚上了清歌的脸庞,缓缓地,随着他棱角分明的立体线条往下滑动,飞扬而内敛结合得既完美又矛盾的浓眉,紧闭的深邃的双眸,笔挺如希腊艺术品的鼻梁,秀逸优美的唇……

我的手一抖,停住了。

鼻梁两侧,几乎没有任何细微的颤抖,鼻梁下,也没有任何呼吸的迹象!

没有,呼吸的气息……

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我的头顶,霹雳一声震碎了我少之又少的理智——

我猛然一下直起身来,直直地瞪视着清歌,表情是呆滞却狂怒的,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一定会被此刻的我吓得宁愿昏迷不醒!

云青、纪情、外公和九天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小心哪!”

“你——骗我?”心口剧烈地疼痛,我捂着心头,看着清歌,艰涩地问出声。

没有人回答我,周围一片寂静,他们都沉痛地看着我滴血般的表情,我终于绝望了。

“青云,把我的魁星笔拿来!”我静静地吩咐道,静的让人害怕。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看出了一点不对,经固执地站着不动。

我厉声回眸,双目赤红,看人隐隐有了一层血雾,“我还没死,你们就打算违抗我的命令了?”

一刹那我的凤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耀眼的红光,稍纵即逝,他们惊得一跳,纪情下意识地抓住青云的手臂。他们几乎是带着经验和恐惧的眼神互相教会了一下又迅速弹开,可惜我此刻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肚中的小九九。

我翻转过身子,跪坐在清歌旁边。

“你等着,你敢骗我,可别怪我心狠,你恐怕还不完全了解我裴夜凰的性格,我是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我扬起淡淡的微笑,注视着清歌,根本不顾忌是否有人听到并听懂了我刚才的话。

云青慢吞吞地拿过魁星笔,递给我。

我接过来,魁星笔似乎正在颤动般,那金色的凤凰光芒隐隐,丹凤眼微眯,无限深沉或者怜悯地看着我,担忧的感情溢于言表,难道他们知道我此刻在想些什么吗?他们也在害怕吗?还是只是我的眼花?

“清歌,”我轻声叫道,仿佛怕吵醒了他一般,呢喃如情人间的私语,“你要知道,我那时没有说完的话是——你若有什么事情,我也不会独活!”

无视周围的人揪然色变,我继续在清歌耳边说着我的话。

“现在,你还不清醒吗?你不是说要留在我身边吗?只要你留下,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杀人?对了,你说要有人牺牲性命——要杀谁?告诉我,我来替你杀,我不在乎手上沾血,只要你醒来告诉我!否则,”我轻轻地高举魁星笔,“我就用他们捅破我自己的心脏,把你的血还给你,用我的血来换你——”

“不要——”九天大吼,悲怆苍凉。

我双手握住魁星笔,用力抵向自己的胸口,虽然我虚弱的几乎没有力气,虽然我动作缓慢而疲软,可是那锋利无比的神器魁星笔笔尖还是迅速突破了我几层衣裳,直抵我的心窝,一滴艳丽的鲜血迅速盛开在那端凝的笔尖!

“现在,清歌,”我喘息着笑道,我的笑容已经有些疯狂和扭曲了,“你还不醒吗?”

“不要,小姐,”云青慢慢地跪倒在地上,低低地,几乎哀求地道,仿佛我对准的胸口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他的。他那一向淡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恐怕和痛苦在他的脸上弥漫,攫住了他的心,“求求你,不要这样……”

纪情捂着嘴哭起来,云蓝无声地软倒在地上。

九天的鹰目中光芒跳动,一种凶悍和决绝的光芒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攥起的拳头放了下来,又攥了起来,反反复复,连手心被指甲划出了血痕也没有察觉。

蓦地,我双手一热,一阵仿如天籁般的歌声从遥远的天际传了过来,那么优美动听,那么高贵自由,奔放,仿佛灵魂的升华,净化灵魂……

我手中的魁星笔开始散发出诡异的金光,华贵的金光与明艳的红光瞬间交织在一张无比朦胧的庞大的光网,密密地罩住我和清歌,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一片柔和的金光和红光中,温暖柔和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知道这里美好而舒适,简直不像红尘凡间,可是我又不知道智力到底是哪里。

清歌呢?我难道又穿越了?我把清歌弄丢了?

远远地,杨柳深处,走过来一道身影,竟是名宫装美人,她不是走过来,是飘过来,身若柳絮,形似杨柳,袅袅婷婷,很美,美中又透出威慑之气。

那是谁啊?好似熟悉,又好似陌生。

“这些家伙算什么才子?也敢往我这推?我看最好一脚踢到智慧池再泡个三千年!”美人嘀嘀咕咕,一手握着金光灿灿的毛笔,一手捧着卷册,书卷气极浓,但隐隐的煞气又冲淡了不少平和的气息。

“谁惹你生气了?不是说魁星的脾气应该是天下最好的吗?否则带入了个人意气,又如何给天下士子一个公正客观的未来?”一道清雅的声音在美人背后响起。

我的心头狂乱,顾不得美人,拔腿向那发生的人影处跑去。

那是个一身雪白的颀长的男人,平和,高雅,宁静,淡然,光是看那背影,躁动的心情就足以得到最大的抚慰。

他背对着我和那美人,披散着一头乌黑柔软的发丝,迎着清风,风儿撩起几丝他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我看到那美人脸上一闪而逝的眷恋和柔情。

他稳稳地站在岸边,笔立如白杨般挺拔,而姿态如清风般潇洒,他听到美人走近,并不回头,可是我却能感觉到浑身散发的温柔与放松。

霎时,醋意在我的心头翻江倒海,来势凶猛,我知道我此刻正无比嫉妒这个宫装美人,我知道他的温柔和放松完全是针对这个美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星君掌管天下才智,难道不知道我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美人扬眉浅笑,凤眼却眯了起来。

敢说不知道试试,这个狐狸一样的男人会不知道自己推了什么好事给自己?

“呵呵,能者多劳,凤凰儿何必大动肝火?”男人清雅的声音慵懒地响起,似乎让人听不出那里面居然有一丝淡若轻烟的挑逗。

“不要叫我凤凰儿,叫我星君,我又不比你地位低!”美人涨红着脸叫道。

“在我眼里,你还是万年前那个刚刚修出女身的凤凰王呢——这一晃,都过了万年啦,我们吵来吵去,把时间全部都浪费了。”男人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谁会跟你吵?堂堂天同星君主掌天下和平和智慧,又怎么会与人争吵呢?”美人讥讽道。

“我只是一颗懒散的星,而你却是如太阳般耀眼,差距太大了……”他摇摇头,剩下的话,都含糊在了他叹息似的尾声里。

“你——哼,你明明不亚于天机,天机被贬,天帝把智慧都交给你掌控了,你为什么还这么阴阳怪气的?”美人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冲口而出。

“阴阳怪气,我?嗯?”男人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我多么希望他回头,回头让我看看是不是我心心念念的人,可是,他只是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的意思,我顿时觉得无比挫败。

美人脖子一缩,有胆子说人却没胆子站出来承认,我鄙视她。

“你过来——”男人轻声地道,轻的几乎听不见,却透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美人脸上挂着沮丧,似乎这男人此时的声音非常让人害怕,可是,我觉得很好听,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美人侧身站在男人面前,高挑的个子一到男人身边就被比了下去。

“来,听好了——”男人慢慢凑近美人的耳朵,美人不疑有他,侧耳倾身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我的脸却莫名地红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捂住滚烫的脸,仿佛记起那男人——

“……”男人微微侧脸,我看到了他的侧面,顿时,似乎枯干的眼眶内又充满了莫名的水气。

他柔润如玫瑰花瓣的唇轻轻落在美人的唇上,美人顿时成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石蜡花朵——脸上红雾上涌,艳如桃李,但身形却呆滞如石雕。

“你,你,天规——”美人语无伦次。

男人勾起一抹笑,很随意,很无谓,“你是想说我犯了天规吧?可怜的凤凰儿,连话都说不周正了……”

“你去死吧——”美人脸上的羞红开始转变性质,慢慢变成了怒红——终于发飙了。

“噗哧——”

“噗哧——”

两声短促的笑声响起,顿时眼前的景象突然消失,快得令我措手不及,破灭如希望的泡泡。

“原来主子记忆里最难磨灭的就是星君那一吻哪!我们真有眼福。”好听的男声响起,却不是清歌。

拐角处慢慢踱出来一个男人,金色华服,艳色耀眼,俊美不似凡人,那双狡黠的丹凤眼悠游地瞅定了我。

他的身后转出一道火红身影,同样的丹凤眼,艳色无边,却严谨许多,看着我,眼中有点笑意、歉意,以及羞涩。

“我是金銮,她是赤鸾,主子还记得我们吗?”男人随意地一摆手,看着我的眼睛依然笑意荡漾。

“你们——”我的瞳眸猛然收缩,“是那对魁星笔?!”

“主子还是那么聪明。”男人赞许地微笑。

主子?清歌依然在我胸口疼痛着,但不代表我的脑子就此罢工——我迅速转念,将一切事情联系上,“我跟刚刚那个女人什么关系?那男人是谁?你们又是谁?清歌呢?”

“对不起,主子,您的问题我们一个也回答不了,时候到了您自然会明白。今日我们两人现身是事急从权,否则也不敢轻易现身破坏主子的修行。”女人——赤鸾恭恭敬敬地目不斜视地道,旁边的金銮摸摸鼻子自讨没趣。

“怎么个事急从权?”我冷眼看去,手在袖中微微颤抖。

“那星——凤清歌殿下命在旦夕,唯有金銮以掀起兼阳刚之气才能保住他的脉息,然后争取时间供主子寻找解决之道……”

“你说,他能,救清歌?”我呆呆地看着俊美的金銮,很油气的金銮。

“喂,主子,你的眼神好像不相信我似的……金銮抗议。

“咳——,”赤鸾咳了一声,金銮不说话了,如果不是我此刻焦急如焚的心情阻碍,我几乎要笑了出来——

“不能彻底解除,到保住殿下的一息是没有问题的,这毕竟是殿下跟主子的劫难,需要主子自己化解,属下们c手不得!”赤鸾耐心地解释。

可是我已经听不下去那么多了,我只听到了他们说能救清歌,“你们如果救了清歌,我,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金銮眼睛一亮,惊呼,赤鸾又咳了一声,可是明显掩不住那份惊讶。

“主子赶紧回去吧,迟了我们担心有变,殿下由金銮护着,主子暂时由赤鸾护着,谅一时没有危险。”赤鸾规规矩矩地道。

“我要怎么回去?清歌真的没事?”我迟疑着。

赤鸾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一个透明的圆球,我隔着圆球,似乎看到了一抹沉睡的灵魂,很安详,和现实中的他一样。

“主子,你放心吧,咱们在这里,没人能伤了殿下,主子一出去就会知道怎么解开殿下和主子身上的蛊毒,只是——那时候,就看主子怎么选择了。”赤鸾轻道。

“如果你们是仙,那么,”我迟疑地,颤抖地问,“你们可以清除他体内的——”

“不可以,主子,”金銮的笑容消失了,“这是,劫难,咱们绝对不能随意c手,咱们的仙位太低,改不了您二位的命运,您不是……没事的,只要时间!”

“可是——”

碰,又是颈中剧痛!

我睁开眼睛,金色的灿烂光芒从光网中撤出来,缓缓地没入清歌的胸膛,而那红色的光芒,则缓缓注入我的心口,渐渐地,光网慢慢地从眼前消失。周围人一个个显了出来,呆呆地看着我。

我手中的两支笔,少了两只华美的凤凰,我的心头,奇异地温暖并舒展着。

我轻轻地,缓慢地探手到清歌的鼻子下方,一道宁静地气息洒在我的手背上,眼泪,瞬间爬满了我的面颊。

第三十六章 解药

我呆呆地坐在清歌的身边,仿佛看不够他似的,赤鸾在我的体内保护我,让我暂时可以像常人那样简单地活动。

和安圣不一样,有金鸾保护着的清歌没有在昏迷中消瘦,容颜还是初昏倒时候的模样,这让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疲黯的青色。

后来,爷爷告诉我,从得知我已经中盅的那时候起,清歌就在冥思苦想一个救我的办法,去找蚩族显然是最下策,清歌打算像爷爷当年救他一样,为我寻找一个不会受制于人的法子。清歌当年的盅毒其实也并没有完全解开,只是杀死了母盅,但是与母盅相联系的鲜血通过血缘关系保留了下来,好在蚩昊和蚩雅并不知道如何驱使这种盅毒,清歌和爷爷也没有再深究下去。这次我中的盅比清歌当年中的盅更加恶毒,清歌几乎耗尽心血,却只查到,用他的毒血可以暂时遏制我体内盅虫的生长,要想彻底拔除,却要另寻良方。

清歌交给我的那些丸药,就是以他的血作为引子制成,难怪我服用的时候,只觉得舌苔压着一层隐隐的血腥气,我开始以为是某些珍贵的动物血,没料到却是——

所以,这就是清歌疲惫憔悴的原因?他不仅要时刻关注着战场上的动态,制作发明有利于天军的武器,一个人,血r之躯的人,怎么能同时c劳着这么多事情?

“小姐,喝一口粥吧,你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纪情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我。

此刻沧桑悲凉的小姐,哪像是她刚看见时的那个眼光夺人心魄的小姐?而且那么瘦,一阵强风就能吹跑她,如果殿下再不醒的话——

“我一直想好好的动动脑筋,我的脑筋生锈了,这样不利于我想一个救清歌的办法,可是我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情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喃喃地道。

“小姐,你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可真是对不起十三……殿下的好意了!”纪情走过来,到底是江湖儿女,说话很直爽。

这些天,几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清歌”这两个字,只有纪情,丝毫没有顾忌——

“你想,清歌的意思,是不是蚩昊兄妹,要死一个?”我慢慢地沉思,悄声地问。

纪情吓了一大跳,“小姐,你在打什么主意?赶紧不要想这些!”

我看了她一眼,就她这胆小劲儿,怎么会是那邪派至尊的女儿呢?可是我这番话,本来就不是说给她听的,帐篷外,轻盈的脚步停了下来,侧耳倾听帐篷内的低微的谈话,当听到我说道“蚩昊兄妹”时,手中捧着的药碗微微一抖。

我压下心底突然窜出的一丝小蛇一般的愧疚,我,裴夜凰,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何况现在是为了清歌?

纪情突然一愣,看向门口,“谁?”

脚步声匆匆离开,纪情转身便欲追过去,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脸色平静得近乎残忍,“不要去追,这就是我想要的。”

“你——”纪情吃惊地看着我,她是单纯,但不代表草包,听我这么一说,自然猜到离去的到底是谁,“你可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她哭成了什么样子?她······她是爱你的,即使知道你是女人——”

“情儿——”我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森然,“在我心中,只有清歌最重要!”

纪情怔怔地看着我,“这样的你,我从来没有认识过。”

我放开她的胳膊,站起来,冷道,“我有多少面,你不过只窥到冰山一角,便敢于以为你认识我了?”

“你——”纪情料不到我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一时气怒交集,说不出话来。

“绮罗,”门口突然传来九天的声音。

我这才想起来,每天的这个时候,是九天来看清歌的时候。

纪情有点怨怒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明明是那么脆弱,那么需要人保护的外表,可是那颗心——

她打了一个寒战,决定赶紧去将这件事告诉云青,让云青来阻止小姐,除了十三叔,小姐也只有云青和莫老爷子的话才能听进去几分,可是莫老爷子现在伤心欲绝,只有找云青了。

“清歌好一点了吗?”九天轻轻走过去。

“还是这个样子。”我淡淡地道。

“我已经派人回京搜寻珍贵药材和名医——虽然外公是天下第一医,但是也许会有疏漏,所以我决定多找几个,我跟父皇隐瞒了清歌的事情,你会怪我吗?九天问道。

”清歌不怪你就好!”我依然淡漠,天知道,我不希望他们过来,我希望他们给我和清歌留下独处的空间,可是,他们似乎是怕我再有什么万一,怎么会呢?他们太小瞧我了,现在我依然知道救清歌有望,那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寻死了,我一定要把清歌救回来,我一定能把他救回来!

九天的深邃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床上的清歌,“他从来不知道怪别人,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评说过任何人,包括淑妃之间,只有皇位之争的心结,我是该怪他太体贴呢,还是该谢谢他,并且,向他道歉?”

“你有你的责任,他有他的顾忌,你们只要各自顾好自己的本分,殿下,把安圣先送回去吧,这里的事情,她不能再伤心了。”我轻轻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能惦记这些事,也可能这些是清歌挂心的事情吧,我应该学清歌那样,即使我不在了,他也会帮我处理好我身边的事,同样的,即使清歌——暂时不能顾及这些事情,我有一颗头脑,我完全应该代他去考虑。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但是——”九天没有说完,但是我明白,安圣怎么会甘心在这个时候回去?

“你可以告诉她,她现在强留在这里,完全是给大家添了一个累赘,我们已经没有精神再分神照顾她了,告诉她,如果真想帮我们的忙,就赶紧回京师养好伤,然后再来为我们出谋划策!”我一挥手,很不耐烦地道。

对付安圣这种骄傲的人,简直太容易了,九天一个堂堂太子,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好吗?

九天默默地看着我,有些不太赞同的样子。

“你是太子,不要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一旦锡勒知道我们的情况,必然大举兴兵来犯,你以为我们那时候还能同时照顾两个人?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和我的人会护着清歌,不惜一死,以我们的能力全力以赴也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其他人我就顾不得了,你以为几个勇悍的士兵就能保护安圣了吗?还是你打算亲自保证安圣的周全?”我厉声问道。

九天站立起来,在此时此刻他的眸中已经分不清揉杂着什么感情了,他张张嘴,却觉得到了嘴边的反驳是那么的软弱,他看着我苍白脸色映衬下格外深黑的凤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算了,我出去喝药,你替我照顾一下清歌。”我平下了心头的躁乱,冷声道。

我从来不在清歌的帐篷里喝药,我不喜欢那苦苦的药味,我想清歌也不会喜欢的,我不能用药味熏他,所以我都是回到自己的帐篷喝药。但是今天,我能够忍受短暂地离开清歌的身边,却是为了别的。

云青已经将药放在我的帐篷里,热腾腾的,这药是爷爷配的,已经没有了让人心碎的血腥气,想到血腥气,我心口又猛然抽痛,我举起药碗一口喝尽黑糊糊的药汁。

身后,慢慢走上来一个人。

我轻轻放下药碗,我往旁边的塌上坐下,“蚩雅吧?坐!”

转过头,面对蒙着面纱的局促少女,她太美了,如果不蒙上面纱,恐怕会引起士兵的s乱,所以蚩昊叮嘱她绝对不能拿下面纱,可是即使蒙着面纱,她那娇柔动人的空灵美丽还是若隐若现地映了出来。

“公子——”她轻轻地叫道。

“我不是公子,你看到了,我是女人,和你一样的女人。”我冷冷地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把不肯醒来的她暴露在朗朗晴日下。

“公子,”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在我的心头,无辜清澈的眼神倒映出我一腔世俗的尘埃,沉痛无伪的伤心和凄绝那么真诚,我几乎还没有听到自己嘴巴的反应,头脑就先一步觉醒了——不易觉察地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但是你一定知道解药是不是?〃我的声音不知不觉放柔了。只要蚩雅告诉我制作解药的法子,她就会意识到,我这么问,只是要她——牺牲自己解救清歌罢了。

人的思维很奇怪,在可怕的事情没有被点破时,人都能鸵鸟地下意识地拒不执行,然而一旦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愧疚和高尚的牺牲精神就会渗入人的血y,占据人的思考,让人在热血的时候成就自己愚蠢而高尚的情c。

我此刻在做什么?我正在像一个恶魔一样,用温柔的口气,诱惑一个无辜的女孩踏入我的陷阱。当她说出来的时候,一定在蓦然间脸色苍白,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弥补兄长犯下的过错——

“知道,只是——”单纯啊,她毫不犹豫地准备告诉我。

“蚩雅——”蚩昊的声音在大喝!

蚩雅一个机灵,怔怔地看着突然闯进帐里的;凶悍得有些狰狞的哥哥。

“云梦洛,你这样诱骗一个单纯的女孩,让她亲口告诉你答案,你不觉得你太过残忍吗?”蚩昊冲着我大吼。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猜到了解开盅毒的法子?”我轻轻地道。

哼,看来他的智商也不低啊!

“你休想伤害蚩雅,明明是你先招惹她的,是你活该——”

“那么你要么时刻监视着你的妹妹,要么就带着她离开这里,我十分怀疑这一点,你现在就是化身大雁也难以离开了吧?你记着,不久,我就会让她亲口说出来答案来。”那时候,单纯如蚩雅,怎么可能不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换回被哥哥伤害的人的性命?

“你是魔鬼!”蚩昊咬牙看着我。

“滚——”我冷酷地指着帐篷出口,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我知道,今天有他搅局,我是做不成什么了。

蚩昊气急败坏地看着我,抓起妹妹的手便走,我没有送他们,甚至没有回头。

“只要杀了我,服下我未死之前的热血,你的盅毒就能完全解开,而那个人的盅毒,也会随着我的死完全解除——”轻柔的嗓音淡淡地响起。

我遽然回头,蚩昊沉痛地看着妹妹,抓着妹妹的手颓然放下。

“我是前任族长的唯一后裔,我哥哥是义子,而且当时哥哥下的盅毒是以我的血起誓的,他想让您爱上我——所以只要我死······”蚩雅轻柔和缓地把话说完。

第三十七章 半决战

大军驻扎原地已经有一个月,再严密的封锁也不可能锁住发生的事实,纸是包不住火的,锡勒国主终于知道我们天军营突然停止北进的原因。

天景十四年春末,锡勒国由内j处得知睿王与安圣公主同时受伤,不能指挥军队,天军损失一员大将一名军师,并且天军内部气氛低迷,士气低落,高层军官无心关注战争。

锡勒国上下听闻这个消息,士气大振,在伤愈的锡勒国主纳可绪的率领下,兵分三路,迎头直面进攻作为天军北部屏障的城池:土城,金城,木城,三城规模不大,一时措手不及,难以抵抗锡勒的铁骑,驻扎在此的天军伤亡惨重,狼狈撤退,锡勒攻入城中,残忍地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天日百姓,抢劫城中金银珠宝以及粮食布匹等物资。三城因此一役,愁云惨淡,鬼哭狼嚎,血流漂杵,人烟几乎灭绝。

锡勒攻占三城后迅速将城中烧杀抢掠一空,然后迅速撤退,进入广阔无边,适合铁骑奔驰战斗的草原,休整部队,以逸待劳,摆出迎战天日北疆大军的姿态。

消息传回天日军中,全军哗然,怒火冲天,纷纷要求开进草原,与锡勒军决一死战。

眼看一场无与伦比的惨烈大战即将来临,已经关系到两国未来能否立国生存的打问题。锡勒那边是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天军这边,上至亲征的太子,下到煮饭的勤务兵,全部神色严肃,严阵以待,连空气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九天从步兵中挑选了五万精通弓箭s击的士兵,训练他们接手清歌的弩车,为了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掌握好弩车要领,以便于尽快投入战争,九天给他们制定的训练计划非常严酷,好在大家都知道锡勒国虎视眈眈,已经在三城造成了惨不忍睹的血案,为了替那些死难的士兵和百姓报仇,他们也拼了老命地遵守九天的训练计划。

天军大营里,众多小帐篷众星拱月般围着的那顶米色的朴素而气派的大帐,伫立在微微凸起的小山丘上,如同军魂一般的标志性地位,格外引人注目。

大帐内,只有两个人,一个安静地坐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另一个来回踱步,虽然看起来从容不迫,镇定如常,但混乱的心情还是透过那沉重的脚步声毫不掩饰地袒露在了坐着的人面前。

从清歌昏迷后,我第一次离开清歌的帐篷这个长时间,只因为——

战争,令人厌恶的战争!锡勒人仗着清歌现在不能再给九天出谋划策安圣不能再做先锋,便不把咱们天军放在眼里,况且,现在清歌还在昏迷当中,安圣也没有来得及送回京师,我们这边可以说是完全处在劣势,一个不小心让他们伤了清歌——

不,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太子殿下,您把我十万火急地请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密函,慢条斯理地问道。

“这难道不是急事?还是你有什么主意了?”

一直在反复踱步的九天蓦然停住,大步走到我面前,热切地看着我。

“难道殿下以那么多年的经验,还不会应付眼前的情况吗?”我淡淡地嘲讽。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现在清歌已经……安圣也不能再让她c劳,我身为一军主帅,更不能独断专行——”九天看着我,平静地道,将我的嘲讽行若无事地化解。

“……你现在不再在我面前自称‘本宫’了。”我突然淡淡道。

“……没有必要,你也不会因此更高看我几分,”九天一挥袍袖,在我身边坐下,“这样吧,我们就效仿古人,各自把想法写在纸上,然后互相对照,以最上乘最适合这次战争的策略为主,另一人的策略作为参照即可。”

“……”我拿起毛笔,迅速在纸上写下我的看法。

九天也不落我后,伏在桌子另一边,匆匆写就。

我抛开毛笔,将手中的计谋交给九天,以换他手中的计谋。

拿着他的纸张,那上面的字力道道劲,气度豪迈,而那内容让我一怔,就在刚才,这些内容曾从我的笔下冒出来过。

“集中兵力,千里夜袭;大道主力,正面进攻。弩兵先锋,骑兵护翼,步兵主阵。”

九天惊讶地看着我,半晌,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我放下纸张,表情由惊讶中回神,“既然我们的意见完全一样,那还有什么说的,云绮罗但凭殿下吩咐。”

“能否请你分析一下你这样安排的原因。”九天温和甚至有些谦虚地问道。

“我早就考虑过了,我天日弓箭兵力极弱,这已经不是秘密,骑兵也难成大气候,锡勒一向轻视我们的这两块,所以我们这次就来个反其心理而行之,以骑兵和弩兵为主,步兵主阵主要是为了麻痹锡勒军队;值得注意的是,我之前对锡勒用过火药,我想纳可绪不是那种会有侥幸心理的人,他必然会对我们的弓箭有所忌惮,所以为了确保此战取得绝对胜利,我们完全迎面痛击是不明智的,所以,我打算,由我领着五万骑兵,连夜绕到锡勒军后方,如果时间掐算得准,就能正好配合大军的正面进攻,将锡勒前后夹击,我计算过,如果连夜不耽搁,完全可以比主力部队早一步感到锡勒军后方,这时候,大军和希奇的弩车弩兵已经牢牢地吸引了锡勒军的眼球,他们自然也顾不上尾巴上的我们了。锡勒国主此时相信已经得到我云绮罗因为睿王清歌的病,急怒加劳累,也已经病倒在床的消息,正好送给他们一个轻敌的理由!”我冷冷地说道。

九天恼怒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把你的事情也传出去了?这样你本身不也有危险?”

“我不在乎,从重新醒来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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