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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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心,宁静如水。

“小姐——”一身素白的纪情挺着大肚子,慢慢走到我身边,怜惜地看着我。

“你肚子大了,不要乱跑,当心你爹大惊小怪!”我轻声道,眼光,仍然放在遥遥的北方。

“小姐,回去吧!”纪情哽咽着劝我。

“为什么这么难过?”我诧异地转过头。

云青不是没事了吗?他的确成就了一个医学上的奇迹,他的心脏长在右心房,在前世我也偶尔听说过这样的奇迹,那一匕首,并没有带给他致命的伤害。

我这才发现,不止纪情哭着站在我身边,连刚刚恢复一点气色的云青也默默地站在我身后,担忧地看着我,还有云蓝,还有秋灵,还有鸿飞,还有冰心,还有锏影兄弟……

“你们都哭丧着脸干什么?”我微笑。

“小姐,你再这样……”秋灵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哭。

“你们以为清歌不在了?”我蹙眉,“不会的,他答应了我,一定会回来!”

“可是都过去了三个月……”秋灵悲痛摇头。

“清歌如果不在了,我一定能感觉得到,我知道,他会回来的,只是遇到一点小事耽搁了,你们放心,我没有疯,我好好的呢!”我轻声道。

我的心头很暖,很充实,每日的等候并不难熬,我懂得他们的关心,我也有我的理由。

转头看向迷离的北方,直到一双小小的温暖的手拉住我冰凉的手,我低下头,看到个子只有我大半条腿长的一脸虔诚的忆爵。

“妈妈,我跟你一起等爸爸,好不好?”他眨巴着明亮的凤眼看着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

这三个月来,忆爵终于学准确了妈妈和爸爸的发音,现在叫起来还满像一回事的。

“好的,儿子,我们一起等爸爸!”

原来,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是谁说过人生如戏?其实落幕的时候,戏正唱响。

凤兮凤兮九天翔,翱游四海求其凰。

参风云兮暗日月,顾影自怜在高堂。

忽现耀目以神动,有玉人兮出潇湘。

才堪咏絮情堪握,嫣然一笑兮明珠失光。

凤兮清歌引碧霄,振翅奋近绮罗香,瑶池绿波荡鸳鸯。

音未绝,轻逐芳,欲行不行归故乡!

第三卷 凤凰涅槃   第五十八章 余音缭缭

靖观三年,睿王府遭遇百年未有之火灾,睿王夫妇不幸双双遇难,举国大悲,圣武帝为睿王夫妇建衣冠冢,葬于皇陵右园。圣武帝三位胞弟,睿王、恭王、勇王,至此全部英年早逝,仅余安圣公主、蕾沁公主两位胞妹。睿王子琳琅王于皇宫做客,幸免于难,圣武帝恐其忧思父母,年过幼而夭折,特送琳琅王出京随名师学艺。后圣武帝退位前夕,琳琅王学成归来,圣武帝与正文帝为其举办亲封大典,赐琳琅王府,即原睿王府旧址。琳琅王容貌肖似其母,生性自由洒脱,不拘泥于皇室礼仪,常于市井酒肆醉卧酣然,正文帝屡次教导,皆无状如昔,无奈放任自然。

一代名相丁宁亦于靖观三年正式登上政治舞台,传闻为当届主考官睿王妃慧眼识才,于临终寄信承相云熹,大力推荐提携。丁宁,字宁远,礼部侍郎丁诲之侄,自幼父母双亡,独立抚养幼妹,谦善厚道,举止循循若处子。初入朝堂,人皆轻视,独时为太子的正文帝大加重视,屡屡纳其谏言,逐渐放出光芒,政绩斐然,一生勤勉治国,举国爱戴。天日王朝在正文帝及以丁宁为首的百官的勤勉努力下,逐渐繁荣富裕,灾旱之年亦遍地无一饿乎,成为千古第一盛世。

靖观五年,天日安圣长公主下嫁第一贵族云家长子云梦海,嫁妆绵延数十里,蔚为壮观,百万将士为之欢腾庆祝,圣武帝宣布大赦天下。其时,云梦海卸去兵部尚书一职,与安圣长公主比翼双飞,云游四海,敏王南若风接替兵部尚书之职,统领天下兵马,成为天日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兵马大元帅。

靖观十三年,圣武帝常年c劳国事,终于不支病倒,逐渐移交政务,于靖观十三年冬,让位正文帝。其后,圣武帝于宫内养病,无辜失踪,正文帝大惊,遍派人手寻找,无果,悻悻而归。

从后,圣武帝行踪之谜成为天日王朝的第一迷案,第一种说法为圣武帝身休遽然衰败,已秘密驾崩;第二种说法为圣武帝自行出宫,不知所踪;第三种说法最不为世人所接受,但在天日民间却流传甚广,百姓言之凿凿——圣武帝被已经位列仙班的睿王夫妇接走,只有仙人才能在那样严密的皇宫大内来去自如。

靖观十四年,琳琅王再次回京,正文帝突然下令停止寻找,圣武帝失踪一事被记入史书,从此成为后世最喜改编入书的一大奇案。

凤隐宫里清风廖廖,谁也没料到,皇上退位以后,会坚持选择凤隐宫作为自己的养病场所。

一草一木,一亭一阁,十年来依旧如昨,只不过物是人非,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个清雅如仙的身影了。

寂寞吗?

是啊,怎能不寂寞?

十年的时光,足够消磨掉他的一腔雄心,天日的未来,已经是可以预料的繁华,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为什么心头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东西?

后悔吗?

谈不上后悔,说遗憾也许比较准确!

病重,是的,他病重了,也许就要死了,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难怪当年他能够那么从容——人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去理解其实很单纯的心思。御医说他是c劳过度,只有他心里清楚,与其说是c劳过度,不如说是思念过度。

然后,琳琅回来了,长得与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更带着一个看起来那么……那么让人心痛的弟弟,他们看着自己甜甜地叫‘伯父’,惊得他半天无语,随即任泪水爬满面庞——他的孩子回来了,代表他们愿意原谅他了,不是吗?

好,好,如今他的心愿已了,就算没有见到他们,就算立刻魂赴黄泉,他也再无遗憾……

醉眼朦胧,窗外的明月依旧,欣赏的人想必也依旧吧?无论隔着多么远的距离……

那翩然而来的联袂身影为什么那么熟悉,仿佛是从月宫里谪落凡尘,在清冷的月辉中白衣胜雪,飘然如仙……

他狠狠地揉揉眼睛,是眼花了吧?

直到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庞笑眯眯地凑到他的面前,他才猛然怔住……

“不要吓着了人。”身边那清雅的男人轻声责备道,转头温和地笑着看向他,“大哥,好久不见!”

“这每条皱纹,都那么让人心酸,他变了这么多啊!”先前那张十年不变的绝色面庞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惘怅,“俗世真的那么可怕?幸亏我不曾留恋。”

“并非俗世可怕,而是大哥郁结的心不能舒展。”男人轻声纠正女人,然后向他坦荡地伸出手,仿佛十年的岁月不曾流逝,仿佛他们还是初次见面时的融洽默契。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缓缓地握住那只手,梦中徘徊无数次的场景真实呈现在他眼前,他却怀疑是在梦中。

“我们走吧。”男人微笑着轻声道。

他看了看男人,看了看一旁的女人,突然一笑,那承受着十年折磨的英俊面庞霎时焕发起原本的光彩,仿佛年轻了十岁。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恩怨情仇好让他犹豫不决的?还有什么前尘往事令他放不下的?

“好,我们走吧!”

日出日落,月升月没,等待,永远是不悔的选择。

我的心很充实,非常充实,四季不变的温暖阳光静静地撒在我的四周,忆爵迈着小短腿,捧着足有他半人高的食盒,一脸阳光灿烂地跑步来到我的身边。

“妈妈,给弟弟吃饭了!”忆爵叫了一声,温柔地看着消瘦而漂亮的妈妈。

叫妈妈吃饭的话,妈妈总是听不见,依然呆呆地看着谷口,所以他改口叫弟弟吃饭,妈妈能听到‘弟弟’两个字。

爸爸还没有回来,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小男人,他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吃饭,是的,要吃饭了,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忆爵,我伸手轻柔地给他擦去汗水。

调皮的小忆爵,终于被我的压抑训练成了小贴心人。

草地上,两个人儿安静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咀嚼着,也许食不知味,也许若有所思,那么寥落,可那么寥落却也温馨着。

忆爵举起短短的小手,不停地把营养的食物夹进我的碗里,完全忘了自己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小小的脸庞专注而温情,明净的凤眼远比我或者夜爵更加温柔慰贴。

不一会儿,爷爷也过来了,加入我们当中,爷爷的脸色很平静,忆爵忙着给我夹菜,爷爷忙着往忆爵的碗中夹菜,祖孙两人很快笑成一团,我静静地跪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微笑。

我们能够如此安心地笑,是因为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他,一定会回来——

远远地,踯蹰而来的两道修长身影,倚在谷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我遽然抬头。

视线的胶着打断了时空的流转,我几乎忘了呼吸。

忆爵欢呼一声跳了过去,他俯身一把抱起忆爵,一脸恬淡的微笑,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缓缓走向我和爷爷。

“我回来了!”

我满面泪水、笑着迎上去,阳光跳跃在我们的周围,耳边仿佛响起了遥远的天籁绝唱!

一曲绝唱凤求凰!

(全文终)

番外卷 凤凰于飞   第一章 琳琅误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清清朗朗、断断续续的吟诵声回荡在花间,伴随着浓烈的花香与酒香,这清澈如世上最纯粹的泉水的声音,似乎也微微酿出了几分迷人的醉意。

一道雪白得几乎晃眼的修长身影歪歪斜斜地躺在繁落缤纷的花丛中,显得放荡不羁,浓烈沉香的酒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数个空空的大酒坛或倒或立,散落在他的脚旁。

“唔,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哈哈哈哈……”他举起手中最后一坛酒,凤眼似醉非醉地扬起,随意潇洒地对着天空中丰满圆润的月亮猛然一举,偌大的沉重酒坛在他手中却轻如草芥一般,随即,他狂放肆意的笑声散向花丛各处,快乐直飞向遥远的广寒宫。

下山一月,轻轻松松地抓了几名江洋大盗送给南若风,意思意思地接受了一下那些据说是他下属的人的汇报,最后无比郁闷地“窃”喝了几个老店收藏数十年的美酒(他老娘说过,窃书不为偷,依此类推,窃酒理所当然也不为偷酒)。

还好意思叫做“数十年的美酒”——连他们家刚刚酿造出来一天的酒都比不上!

害得他酒瘾大发,事情一办完便连滚带爬地飞回来,痛痛快快地拎上好几坛酒大喝特喝,好好安慰自己蠢动不已的酒虫!

这小半生,他除酒无别物,少年奇才,容貌绝代,身世贵极……别人羡慕着他,议论着他,而他,却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哪像他那个棺材脸弟弟,整天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自作孽哟(明明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长在老爹那里就是金字塔顶的超级帅哥,他常常看得流口水,可是长在他那个整天穿着黑漆嘛乌衣服的弟弟脸上——就是让人不寒而栗)!

远处一名身着黑色棉布睡衣的高颀少年靠在树干上,清雅俊美仿若神仙谪凡的面庞上挂着被无故吵醒后极端忍耐的表情,清潭瞳眸沉寂如海,十足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个老哥,最喜欢对着月亮借酒装疯,不但大言不惭地自称酒中神仙,还跑到江湖上胡搅蛮缠,迫使所有打不过他的人(无论是黑道的还是白道的人,基本上江湖中没人打得过他)承认他是“酒仙”,最后被忍无可忍的老娘亲自出山把他拎回来,真真是丢尽了凤家的脸。

“酒能忘忧,我再喝……”

眨眨眼的功夫,那坛酒奇迹似的从凤忆爵大张的口中消失无踪,真看不出来那么平坦的腹部是怎么容纳那么一大坛酒的,就算是水好了,那么多也能把人涨死啊!

好不容易看完积累三个月的账本,他换上睡衣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就被这该死的家伙吵醒!

哼,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凤夜澜!

“忘什么忧?醉死你算了!”凤夜澜缓缓地走上前去,短促低嘲,打破了孤单的喧闹,以他对凤忆爵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再不出现的话,这个家伙会在肚子里把他念上一百遍才罢休。

凤忆爵眼皮都没抬,飞扬俊美灿烂耀眼的脸上依旧似醉非醉的神气,“夜澜小子,偷听是不道德的,你是不是打算陪老哥喝一杯啊?怎么不早点出来?酒都没了!”

“是么?”

凤夜澜抿嘴,清眸中闪过一抹戏谑,举起手中一个小小的酒坛,不过只有先前那坛子的十分之一大,可那霎时几乎醉倒怒放花朵的酒香,一下子冲入了凤忆爵的鼻中。

他猛然张开凤眼,那晶亮的眼光在夜色下璀璨如宝石,“万金难求的桃花酒?哪里来的?”

“啧,连一声弟弟都不愿意叫吗?这小小的一坛,可是我这个月出谷做生意时,放弃吞并三家老牌商号换来的,连一声好话都换不来?也罢,就浇浇这些花儿吧,说不定它们得到了这份‘酒仙’的灵气,基因突变,成为名贵醉品也未可知!”

凤夜澜故意道,说着掀开瓶塞,作势要往地上倒。

“别,别,”凤忆爵一骨碌翻起来,俊美漂亮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夜澜弟弟,宝贝弟弟,可爱的二弟,难为你出谷做生意还记得给愚兄我捎带这么宝贵的酒,整个家里,就数你最疼我了!”

“我是最疼你的?那老妈呢?”

凤夜澜的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可惜,此刻凤忆爵全部的精神都被好酒吸引去了,根本没有注意。

“呵呵,那肯定比不上你了!”只要老妈不在,说说也没关系,先把酒骗到再说。

“老妈,这可是老哥自己亲口说的,你终于听到了?现在不会再以为纪阿姨是在离间你们了吧!”凤夜澜噙着笑突然开口,顿时震傻了凤忆爵被酒虫缠得神志不清的头脑。

小丘上又缓缓爬上来一道身影,行动十分迟缓,唔,凤忆爵很难为情地闭上眼睛,他老妈一身功夫诡异凌厉,要是闯江湖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就是不会轻功。老爹耗费了半生的精力,也没能让号称天才的老妈领悟到一星半点,平时追打他这个儿子,满谷人就只见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爬,真是,让他难为情得不敢常年待在谷里——

咦,不对,老妈什么时候来了?夜澜这小子是不是阴他……

一张与他的容貌九成肖似的俊丽面容,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出现在他面前,虽然笑脸如花,他却只觉得腿软了腿软了站不住了……

“既然你都说我不疼你了,我也不必跟你客气!臭小子,一出去就是一个月没有音讯,你不知道若雪在家等你吗?你要敢在外面偷吃我就亲手阉了你!”

年岁的增长,没有让他老妈绝色容貌消减分毫,自然也没能期待她那沉中显豪的个性有丝丝的改变,甫一见面,出口便是威胁他这个苦命的儿子。

该死,中了凤夜澜这臭小子的计了!他只感觉到他的靠近,却没想到,老妈虽不懂轻功不知内力,却还是有本事走近高手周围丈内而不被发觉!

外头人人都以为他们凤家他是最机灵聪明的,实际上,最机灵聪明的人的确是他没错啦,但最狡诈冷血的却是他这个外表媲美善良神仙的弟弟啊!

呜呜,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老妈,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美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难怪老爹数十年如一日从来看都不看野花一眼……”摇摇尾巴,摆出最谄媚的表情。

“你一回来,就躲在这里喝酒?”凤家最大的当家,眯起随着年岁增长愈加妩媚生威的凤眼,轻声却饱含火药地问道。

“没办法,外面那些酒简直就是白开水,没味极了,我身虽在外,可是心却牢牢地惦记着家里,这不,事情一完,我连一晚都没耽搁,就飞回来啦!”凤忆爵笑容灿烂地挥挥手。

大当家和小当家诡异地对视了一眼,最后大当家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这美味的酒,你可知是谁酿造的?”

“知道啊,是掌管厨房的李叔叔啊!”凤忆爵随口道,看到大当家小当家都不说话,他收敛笑意,“我早就亲自问过李叔叔了,难道不是他?他那么老实,不会骗我的。”

“李叔叔是很老实,但是如果有一个比你更可爱更讨人喜欢的孩子去求他保守秘密,你说他还会不会对你撒谎呢?”凤夜澜轻道,那一声轻轻上扬的“呢”,彻底打破了凤忆爵心头的侥幸。

比他更可爱更讨人喜欢?就算他不承认有这一号人物,可是心头还是冒出了一个娇小瘦弱满脸甜笑的身影……

“是,是,难道是……”他的声音开始抖得不成样子。

“不错,是若雪姐姐,她知道你好酒,所以从小就往这方面下功夫,这不,你脚下的这几坛让你上瘾、一辈子也戒不掉的上好佳酿,就是她的手艺!”凤夜澜轻松微笑,道。

“啊……”

一声悠长凄厉的惨叫,犹如悲惨饥饿的狼嚎,震得全谷有一半的大人都被迫清醒过来,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夫人在修理忆爵,笑一笑,重新倒头便睡,谁教他们早已习惯了呢?

云若雪,云叔叔和纪阿姨的掌上明珠,肤色微黑却俏丽无双,不笑时冷若冰霜,一笑如春暖花开,十几年来牢牢地赢得满谷人的心,现在,终于打算收复他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的心了吗?

北风呼呼地吹,彻底凉透了他的心——只有老天知道,他只把她当作另一个妹妹啊……

“老妈,还是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清醒一夜吧,冷风吹吹对他绝对有好处!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肯面对现实,真让人头疼!”

凤夜澜看着呆滞的凤忆爵,平静地如此向他们老妈建议,只见他们老妈打了一个冷战,看向他,“你容貌十足像你爸爸,可是这性子真跟你舅舅一模一样,啧,真冷啊,提醒我绝对不去惹你!”

凤夜澜扬起优美的嘴唇,露出难得温柔的笑容,亲昵地看着他风华绝代的母亲——就像姐姐一般的母亲,“即使是夜爵舅舅,肯定也舍不得让老妈受到丝毫伤害吧?我更舍不得算计老妈——何况还有老爹没日没夜地护着你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含了三分暧昧,那身为老妈的人脸庞刷地红彤彤,连那么朦胧的月光都掩饰不住,好在被这个超级冷静儿子调侃也不是第一次,快速地调整心情,她清清嗓子。

“下次这小子再逃,你就给他下十人份的c药,把他丢到若雪房间里,岂不是一劳永逸?”

人人都罕异,深沉威严的夜澜二少的性子既不像光芒耀眼的妈妈又不像温雅似仙的爸爸,到底像谁呢?

只有天空中的星子眨眨眼,血缘关系是那么的奇妙,人看到的表相,只不过是隐匿以后的,她的体内如果没有邪恶因子,怎么生得出他这么出色的儿子?

凤夜澜抬头看着天空中闪烁不停的星子,怡然自得地想。

冷啊,始终没露面的爸爸真狠啊,竟然在老妈他们走后,用阵法把他困在山丘上吹足一夜的冷风,可恶,他怎么这么命苦,难道是老爸老妈抱养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跟着疼他爱他的伯父好了!

魅丽英敛的凤眼眨巴眨巴,天空的星子也俏皮地眨巴眨巴,眨巴眨巴的功夫他又无忧无虑、灿烂得连月亮都黯然回避地笑起来。

世上还没有他凤忆爵过不去的槛,清风明月花香酒浓,如此良辰美景,人生在世求半刻而不可得,他如今幸运拥有整夜,何必无故荒废?

好在,夜澜这小子良心没被狗啃光,还记得把惹祸的桃花酒留下来。

不同于之前的海饮,他虔诚地啜上一小口,那温润甜辣、柔中带刚的滋味霎时让他舒开三万六千个毛细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能日日喝到这样的好酒,就是让他折寿十年也愿意啊!

人活在世,有酒万事足,他性情本就洒脱,前一秒还在发愁若雪的事,下一秒便可以抱着小酒坛傻笑不已,一口接一口,桃花酒全部进了肚子,他也慢慢地歪倒在花丛下,与周公聊酒经去了。

一道纤瘦的身影慢慢靠近,乌黑圆亮的眼睛怔怔地盯着那俊美飞扬的面庞,一丝落寞在她的眸中缓缓荡漾开来,她展开手中皮制的薄毯盖在他的身上。

爱,无法勉强,她羡慕凤爷和夫人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也敏锐地察觉自己父母的感情有些怪异,而柳叔叔和玉阿姨的感情很笃厚,这些细微的差别,聪明如她能够清楚地辨别出来,她也知道世间的爱有种种区别,可是她的爱,有错吗?

夫人说没错,爱了就要竭力争取,直到自己的心开始痛为止,那时候,爱就已经不再甜蜜,何必再去留恋,夫人是洒脱的人,她能够做到,可是拘谨如她,能做到这份干脆吗?

那熟睡的面孔带着几分让人心动的稚气,比起白天的天姿高贵遥不可及,此时显得亲近许多,让她不由自主地俯下身。

一阵酒香扑鼻而来,夹杂着一股真正的男人的阳刚气息,让她心头一阵迷离,脸上火烧一般,冷风卷过她的头顶,霎时令她惊慌地清醒过来。

老天,刚刚她要做什么?

她惊慌如小免般跳了起来,羞红着脸四周看了一下,好在没人,她慌忙朝山丘下奔去,仿佛背后有人追赶似的。

似乎早已沉睡的凤忆爵慢慢张开凤眼,清幽的眸中全无酒意,摸了摸自己冷淡空虚的薄唇,刚刚一刹那,一股幽香扑面而来,他那颗看似活跃实则冷硬的心,是不是狠狠地神驰魂荡了一下?

山上夜里多水露,这皮制的毯子,是专门为经常在野外醉酒的他准备的吧?以前他还一直以为是他那没良心的母亲呢!

突然之间,他心头沉甸甸的,脑中一片混乱,他想要的,是他父母那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平淡的回眸守候,无法锁住他那颗动荡不安的心,他不愿意毁了像妹妹一般自小疼爱的若雪未来的幸福。

他这样的人,感情是不能停驻的,停驻即意味着毁灭,她到底明不明白?

他,是不要感情的。

不期然地,脑中冉冉升起另一抹雪白飘逸的身影,那比天空还要透明的纯净瞳眸怔怔地看着他,一滴,一滴,泪水消散在飞旋的舞蹈中,以脚尖支撑弱不禁风的娇躯,轻盈,迷惘,仿佛误落人间的仙子……

山丘隐处,阵法的一处出门,大刺刺地站着四个大人,那一声扼腕的叹息就从那里飘出来,“就差一点就亲到了,这个小丫头在想什么?下手太慢了!”

“小姐,你以为都像你这样豪放不羁?我家雪丫头已经比当年的我勇敢多了!”反驳的声音响起。

两个高挑的男人站在她们背后,尴尬地对看一眼,又看看已经过了半边夜空的月亮,摇头叹息。

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待在这里发什么神经,他们好想钻到暖乎乎的被窝里睡觉啊!

番外卷 凤凰于飞   第二章 云里梦里(一)

狂风暴雨不停地击打着天地间所有的一切,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青白的闪电震动并照亮了整个夜空。

夏天的天气果然诡谲万变,半个小时前还一片闷热平静,短短的一个宴会结束,天地间已然变色。

一辆银灰色优雅奢华的奔驰车快速地冲破雨幕,无论是不是百万名车,在这样的鬼天气里都很难看得清楚十米外的情景,在经过一个道口时,奔驰一个优雅漂亮的转弯,银白的灯光交织着天空中遽然劈下的闪电——

“碰——”

一声巨响,奔驰一个紧急刹车!

挡风玻璃上,雨水哗哗地流淌,混着雨水流淌的,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水!

车子遽然刹车,让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的人动了动,他睁开漂亮却冷硬的凤眼,只一眼,浑身的疲惫顿时消退得干干净净——死死盯着那玻璃上还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还不下车查看?!”

愣了不到一秒,他便低喝一声惊呆了的特助,迅速伸手推开车门,顾不得疯狂的天气,冲进打得人睁不开眼睛的雨幕中。

“爵少——”

那暂时充当司机的特助面色比闪电还要惨白,可是爵少已经下去救人——他也迅速冲出车子,奔向那呈抛物残状被抛出去的人影!

冲到人影身边,他们都呆住了!

那是个奇装异服脸色死白的娇小女孩,连暴雨和黑夜也掩不去那狼狈的绝色容颜,但是让他们惊呆的不是女孩的特殊装扮和美貌,而是女孩身上c着的那把黄金匕首!

这是一桩谋杀案吗?

他的脑中迅速转过念头,看着昏死的女孩不语。

救不救?

“爵少?”特助紧张地叫他,被雨打得东倒西歪,站立不住。

“把她扶到车里,马上带她去我们的医院!”不再犹豫,他当机立断道。

如果当年有人能够及时伸出援手,也许她就不会死,所以,他也不该丢下这个女孩不管,伸出援手,对他而言不难,也许,这个女孩也像她当初一样,需要人救助……

奔驰以飞一般的速度掉转了头,顶着似乎无意停止的大雨,迅速往医院赶去!

痛!

她还活着吗?

眼前层层地涌起雾气,那风流蕴藉的身影依旧温柔得不可思议,无风自扬的袍角飘飘欲仙,俊美跌宕的玉雪面庞含着怜惜的微笑凝视着她,却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不,不要走……”她伸出手,却停在半路。

声音,暗哑得难听之至,可是最后一丝卑微的请求,也留不住心头永远的身影……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要云公子和王爷从此能够幸福地在一起,她怎样都愿意!

她喜欢云公子,所以,她希望云公子一直能够那么开怀地笑着,这一切,只有王爷能够给云公子!

她的心,又痛又甜——

她救下了王爷,不是吗?云公子再也不会伤心难过;她阻止了哥哥再犯一次错误,她也救下了哥哥的灵魂。她一个人,救了两个人,她已经感到很满足……

痛,好痛!

仪器在“哗哗”地响个不停,权威的专业医生面色肃穆,手术室内一片忙碌和乱中有序。

没有人敢怠慢这个奇怪的清丽绝俗的女孩,因为她是这家小型私家综合医院的老板裴夜爵亲自抱进来的。

这里是凰爵集团的一处精致小巧的家用产业,很小,却聚集了世界最尖端的医学仪器和人才。

如果这里还不能救她,那么全世界就没有地方能够救她了。

刚刚开完一个无比重要的会议,他推掉了接下来的行程,专门拨出时间来医院看看这个怪异的女孩。

看样子,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到底是什么导致了那几乎致命的一刀?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确撞到她了,他仅剩的良心,告诉他不能不救。

刚刚医生告诉他,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女孩已经脱离危险,现在转入了vip病房,他推开门,就看到豪华舒适的雪白病床上,蜷着一抹小小脆弱的身影。

蜷着?难道不影响伤势?

他正欲按响床头的电铃叫医生,却听到那女孩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地呢喃,“痛……云……公子……”

公子?他摇摇头,可能是最近的行程太密集,导致他有些累了,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女孩雪白的额头沁出滴滴冷汗,小小的脸紧紧地皱着,不难看,反倒挺顺眼,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拿着毛巾,轻轻地为她拭去汗水。

“……蚩雅救了王爷……”

这次,他讶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没有听错,这女孩的的确确说了“王爷”这样怪异的字眼。

他想起女孩当夜的服饰,长袍,小靴,两条花样繁杂的辫子——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十足十的一副古代装扮。

这女孩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可是据他所知,最近这里并没有什么电影电视剧摄制组出现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蚩雅?是她的名字?

皱着眉头,他叫来特护,“她不停地呓语,如果不影响伤势的话,就给她打一针镇定剂吧!”

一时的救人行为绝对不能影响他正常的生活步骤,他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没空流连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蚩雅缓缓睁开眼眸,迷蒙地看着眼前雪白的世界。

她记得,公子让她保护王爷,然后,那个坏人想害王爷,她扑过去护住王爷,身上猛然一痛,再然后,再然后呢?

她的脑子里怎么一片空白?

揉了揉沉重的头,她缓缓地坐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突然一阵柔和却响亮的声音响起,她顿时吓了一跳,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凸起,这是什么?

她惊慌失措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像受惊的小白免。

门被快速推开,几个身穿奇怪白衣的人冲了进来,有男有女,呆呆地看着她。

她也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一个年轻漂亮的白衣服女孩迅速上前按停电铃,向蚩雅微微一笑,蚩雅想回她一笑,可是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咦,小姐,你醒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过来,和蔼地开口,“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蚩雅怯怯地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老人,可是,她认识他吗?

另一个男人看到她一脸茫然,模样却脆弱可怜,忍不住好心地添上一句,“这里是凰爵集团下属的医院,你放心在这里养伤,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整句话她都没怎么听懂,但是她听懂了两个字——凰爵,这里是云公子的商号吗?是云公子把她送来这里的?

她的小脸泛出一抹绝美的笑颜,那可怜的气质顿时一扫而空,绽放出清丽绝俗的柔辉,顿时看傻了面前的一群人。

“凰爵?那云公子在这里吗?”她满怀信心地柔柔开口。

医生和护士们面面相觑,公子?这位漂亮小姐是不是说错了?还是他们听错了?

“难道?公子又回战场去了?王爷有没有事?这里是哪里?我哥哥还好吗?”蚩雅看到他们的表情,误以为他们不愿告诉她公子的行踪,顿时失望极了。

王爷,公子,这下,他们都没有听错!

权威医生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难道这位小姐在遭遇车祸的时候也撞坏了脑子?不行,要赶紧送到脑科去查查,否则一旦爵少问下来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医生扬起和蔼的微笑,实际上,对着这样清纯美丽又乖巧的少女,就算心里怀疑她是不是神经有问题,还是没有人能对她摆出不好的表情来,“那个云公子还在忙,王爷好好的,小姐,我们先给你打一针,等你一觉睡醒,云公子和你的哥哥就会来看你了!”

蚩雅乖乖地点点头,“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处理战场上的后事,他们都很忙,蚩雅会乖乖地待在这里,不会去打扰他们的。”

医生们再次互看了一眼,战场?

不行,要赶紧送她去脑科和神经科看看!

宽敞明亮而品味优雅的总裁办公室里,夜爵放下手中的文件,不敢置信地听着特助的报告。

“总之,那个女孩一醒来就找什么云公子,王爷,哥哥,还说什么战场,天日,太子之类莫明其妙的话,说的话虽然能听懂,但好像比较——古代的感觉。医生怀疑她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已经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沉稳的特助接到医院方面的电话时,首次出现了惊愕的表情,不过在进总裁办公室报告时,他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可是看到爵少一脸平静,他又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大题小作了,也许,爵少早就忘了这么个女孩的存在了。

“那就再检查,何必报上来?”半晌,夜爵吐出一句话,又埋头进文件堆里。

他每天都要处理成千上万的公务,每笔公务都牵扯最低千万亿万的利益,他没有理由再在这些小问题上浪费时间。

“可是那女孩听说过凰爵集团,并且坚持凰爵集团的主事者是她口中的‘云公子’,医生用仪器秘密测试过,这女孩并没有说谎!”

而这件事,才是真正引起他这个特助关心的重点,任何疑似危害到凰爵的行动,他都会用放大镜把它记录下来,调查清楚,再决定如何处理——前提是在爵少的默许下!

夜爵终于抬起头来,俊美酷邪的面庞上没有了不耐烦,冰冷的凤眼中多了一抹深思。

“她知道凰爵?”

全世界知道凰爵的人多不胜数,可是只有这个女孩,态度让人奇怪,一个脑子似乎有问题的人,能清楚地记得凰爵,要么她就是假装头脑有问题,要么就是,她本身跟凰爵有极深的牵扯。

得知这个情况后,他已经不可能继续批阅文件,果断简单地收拾一下办公桌,他向特助示意,“我们去医院一趟!”

依然是那个vip病房,夜爵站在房门前,房门是微微敞开的,透过门缝,他看到那个女孩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正捧着一个冰蓝色的小东西发呆。

比起那雨夜的狼狈和昏迷时的苍白,此刻素面如雪、眸如点漆的女孩,在一片雪白的背景下,美得如同天使一般,他们姐弟的容貌已经是罕见的出色,可是跟这个女孩一比,就算不是一种类型的美,他也很服气地承认,这个女孩,的确美得无人能比。

那恬淡的表情,没有一丝疯狂的痕迹,当年她意外去世后,他曾亲手疯过他的几个好亲戚,所以,他对于真正发疯的人的表现可是了如指掌,这个女孩如果是在演戏,那遇到他,未免太倒霉了。

轻轻推开门,女孩抬头看向他,顿时呆滞。

他疑惑地慢慢走过去,还没有走到床边,那女孩突然泪如泉涌,脸上浮现悲喜交集的表情,翻身向他伸出手,他顿时一惊,急忙伸出手,可是已经阻拦不及——

“砰——”一声巨响,女孩摔下床,在他的r眼看见的时间里,那匕首的伤口迅速裂开,鲜血极快地浸湿了她雪白的病服。

可是女孩的脸上只是刹那闪过忍痛的表情,然后依然坚定地看向他,惊喜难言又楚楚可怜的模样,“云公子,你终于来了!”

云公子?他是云公子?

他停住脚步,女孩急急地问道,“云公子,王爷没事么?战争结束了吗?您有没有把哥哥关起来?哥哥是无辜的,他是为了蚩雅才给您下盅,蚩雅愿意代他受罚……”

“停,你说我是云公子?”

夜爵慢慢蹲下身子,面对着地上的蚩雅,也无意扶她起来,冷酷的面上慢慢流窜过一抹邪气。

这女孩,不会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故意自编自导了一场戏吧?

“是啊……”蚩雅坚定地点头,然后才发觉到不对。

眼前,这明明是一张和云公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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