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T)(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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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必定会遇上,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不过,大家的反应却未必相同。

有人遇挫会痛苦沮丧,永远沈沦在挫折的泥沼之中,永远无法抽身。

有人遇挫,虽然同样痛苦沮丧,却能于挫折中重新站起,遇强越强。

君明月从来不敢自诩为后者,但是,在哭泣叫喊过后的第二天早上,他依然闻鸡啼而起,净脸,披衣,享用早饭,神态自若。

在传唤下,走过来与他一起用早饭的司马俊,司马逸两兄弟,亦只能从他苍白的脸色,微红的双眸,知道昨天他渡过了一个难眠的晚上,却绝对无法从他优雅的举止中猜度出昨夜的任何端倪。

唯一怪异的是当用完早饭后,他拿出纸笔放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后,就呆若木鸡地定定凝视,很久很久。

司马俊,司马逸两兄弟心知他正在思索某些重要的事情,也没有打扰,只是在旁静静屹立。

除了外面悦耳的鸟声偶尔传入,房间里安静得连一根针下地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与宁静环境截然不同的是君明月杂乱起伏的心思。

他想起娘亲死后,尚且年轻气盛的他独自潜入少林,在少林寺的横梁上偷窥自己亲生父亲的情况,想起第一次看见亲弟时的震撼。

那时候流芳正在慧德的细心指导下打坐,只要一看那个所谓的父亲脸上的疼爱神情,他就知道那个年少的僧人就是他的亲生弟弟,虽然一身粗布僧衣,却无损他身上的明朗光彩,脸上挂上的淳厚笑容。

正直朴实,如同浑然天成的美玉,在那一刻,为他带来一份陌生的感动,他收起了对慧德的杀心,悄悄地离开少林,只因,他不愿意令那样的纯朴少年受到伤害。

之后,又过了几年,就在他几乎将记忆完全埋葬的时候,流芳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依然是朴实淳厚,依然是明朗温和,只一眼,君明月就认出了那张脸孔。他本来已经放过了流芳,流芳却偏偏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已经不再是对亲情尚有温柔眷恋的少年人了,这次要求流芳一起上少林,本来就有在必要时利用他的意思,只是,却总是无法狠下心肠,只因,流芳的淳厚正直,是他一生中都无法拥有的,如果可以,他希望流芳可以永远保存,可惜……

伸指尖轻轻地抚上面前的笺纸,滑过已干的墨汁……君明月无声慨叹,情是痴,情是苦,如果,总是由他一个人默默承受,未免太不公平。

在心中发出不平慨叹的同时,唇瓣亦不自觉地蠕动起来,喃喃自语。「流芳,日哥,你们都别怪我……我就要赌这最后的一把,无论输赢,总要为十多年的痴狂执着作出结论。」

※※ ※※ ※※

急湍雨箭,夜色蒙蒙,天气虽差,流芳却满脸带笑,喜气洋洋,每走两步就忍不住展开手上素白的笺纸,清瘦嶙峋的字迹一跃入眼

清茶棋具以待,人约黄昏之后。

中午,练功后回房更衣,就见这张笺纸放在案头,拿起一看,心中的雀跃喜悦实在无以加复,纸笺上虽不见落款,但观那秀逸慎密的笔迹,他已猜想到邀请者唯谁。

匆忙沐浴更衣,在房中来回踱步,待夕阳刚下,便急不及待地走出来。甚至不耐走那迂回的朱色长廊,而是打起纸伞,走进园中的小路。

如鸟隼翔,双足不沾污泥地在大雨下奔走,快到君明月暂居的厢房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眼神好奇地向前方的八角凉亭投去,亭内正坐着一道黑影,流芳心忖:滂沱大雨,谁有如此兴致,留在园中凉亭?

瞪大眼看了好半晌,确定了凉亭内的正是东方红日,他本想装作没见到地绕道走开,但回心一想,明明看见了,却不打一声招呼便走开已是无礼,况且刻意绕道,焉是君子所为?

沉吟一会,终于不情不愿地向前直走。刚走进凉亭,便有浓浓酒气扑鼻,熏得他剑眉一蹙。

放眼看去,地上放着一个大酒坛已经空了,东方红日还抱着一个酒坛在狂饮,看那个大小,少说都有四,五十斤。

流芳见他埋头狂灌,摇头的同时,亦大感奇怪,少林上下禁酒,这两坛酒是从那儿找来的?未及开口,东方红日已从眼角留意到他走了进来。

「独酌无味,来!一起饮个痛快!」说着的同时,提着酒坛的手轻轻一推,便将那个几十斤重的酒坛向流芳推了过去。

知道他此举并无恶意,流芳含笑答道。「我不饮酒。」从容举起右手,在急送过来的酒坛边用柔劲一拍,那酒坛又溜溜地向东方红日转过去。

「不识货!这可是我熬夜跑了百里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陈年女儿红,酒醇,香,厚!」努努唇,将酒坛稳稳接住,东方红日再次仰首豪饮。

为了两坛酒,不惜来回百里,他的酒瘾可太大了吧!流芳听得暗暗咋舌,那狂饮的豪姿,令他忍不住劝道。

「东方楼主别喝了,你可知道明天与你对阵的正是在下,再这样喝下去,明天,你必败无疑!」即使是武林高手,一夜间来回奔波百里已是损耗甚多,再者这百斤酒下肚,别说打了,只怕明天,他在场中连站都站不稳。

「败?败有何惧?」斜眼睨向他,东方红日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放心!明天即使站不稳,我都会上场和你打的……败,我不怕……我这一生最怕的……最怕的……只有他……」

即使没有指名道姓,流芳立刻已知道他说的是谁,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探听。「你俩吵架了?」

「讨厌!我最讨厌下雨了!」东方红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倏地压下浓眉指天骂起来。

几十斤黄汤下肚,这时候他已是醉了大半,言行举止自有颠三倒四之处,流芳并不介怀,只是微微苦笑,难得邀约,他应该赶去与君明月相会的,却偏偏在此浪费时间。

摇摇头,正要向东方红日告辞,却听他自言自语地说。「下雨……我就是在下雨天遇到他的,那时候,我赶着回家,见到他傻愣愣地跪在大雨中……他穿着浅黄的裯袍,上面绣满蝴蝶,小小的脸蛋被雨打得发白,又长又幼的手脚都冷得发抖,那么地惹人怜爱……」

如果他说的是别的事,流芳自然会毫不犹疑地离开,但是,他口中说的很明显就是他与君明月相识的情景,却叫流芳忍不住驻足,侧耳倾听。

东方红日正陶醉在回忆中,声音神情都温柔得像化开的蜜糖。「我忍不住走过去替他挡雨,他就瞪圆眸子,惊奇地看着我……很可爱!很可爱……之后,每天,他都坐在墙下等我,仰着头安静地听我说话,粉嫩的脸颊泛着红晕,就像个……乖乖的小宝贝,每次望见他,我的心都跳得很快……如果……如果,他永远都是那么楚楚动人,那么惹人爱怜,你说多好……?」

「人会长大,这是很自然的。」流芳忍不住插嘴。

「知道美梦破碎的感觉吗?现在不知道不要紧……从你看着他的眼神,我敢肯定,你迟早会知道的!」因醉意而瞇起的鹰目,发出锐利光芒,射向流芳,东方红日英伟的脸泛起的嘲讽冷笑,令流芳有如冠玉的俊脸发红。

「如果只是长大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已经不敢自居是好人,但是,他……」语气一顿,东方红日再仰头喝酒,将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当成水一样倒入口中。

「由创立「春风骄马楼」开始……我才知道……从头到尾,他根本不需要我,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疼爱他,保护他,照顾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也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太可怕了……当你发现日夜在你身边的人……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那种感觉是多么地难以接受……多么地叫人害怕。」

用脚尖轻轻地挑起地上的空酒坛向外面的雨幕掷去。在悦耳的声音中,酒坛迸裂成千百小碎片,溅起无尽水花,东方红日的声音倏然变得意兴阑珊。

「二年前,京城的苏姓大员,说要将女儿嫁给我,我欢欢喜喜就答应了,既是利益相关,又可以……让一切重新开始……绝了大家的心思,至少,我以为可以……但是……我还记得新婚那天我饮得大醉,迷迷糊糊地进了洞房,第二天起来,一打开门……就看见他……」

他突然下来,在沉默之中,流芳没有再作声,他多少已经明白,东方红日郁积多时,现在,只借醉,找个机会与人倾谈,他不需要说话,只要静静地听便已足够。

在东方红日的脑海里正浮起朦胧的景象,那年冬天,京城下着大雪,他一打开新房的门,就见到一道修长纤弱的白色身影倚立在房外红柱。

漫天纷飞白雪,那人不知道已经伫足多久,雪色的貂皮披风的毛已经尽湿,弱不胜衣的身子在寒冷中不停颤抖,长长的发贴在脸颊,湿润深黑映得那张如月的脸颊更白更白。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很多说话,但是,那人竟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发一言地转身走开,简直就好像是为了看他一眼,而不惜风雪皑皑而立。

就是那一眼,就是那盛满无尽忧伤的一眼,令他从此不再踏入新房半步。

是不敢?或者不想,不愿?……他根本分不出来。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爱人,很痛苦;被爱,也不容易……」

听着他吐出的沙哑嗓音,流芳细细咀嚼,只觉郁闷不已,咬咬唇,问。「那你到底爱不爱他?」

等了很久,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抬头看去,才发觉,东方红日已经醉倒,埋头在石桌上呼噜大睡,心中既好笑,又无奈。

想到自已竟与一个醉汉平白浪费时光,不免失笑,再次打起纸伞,走进风雨之中,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东方红日的梦呓声。「明月……明月……」

起初,以为他是在梦中叫唤君明月的名字,再听下去才知道他是在吟诵词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吟到一半,却又没了声音,想必是醉得厉害,又再沈睡过去了,流芳张开唇,缓缓接下去。「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这亦是东方红日的心意吧?得到一切,才发觉只有最纯真的过去,才值得回味。

世人何苦……流芳叹气。

第十一章

看着灯火阑珊的一楝小院,收起纸伞,拂去肩上细碎雨点,正要抬手叩门,却发觉原来房门并未关上,轻轻一推便露出门后的真貌。

那天夜里的灵堂摆设已经尽去,房中放着的都是本来有的酸枝家俱。掖起衣摆走进去,房内正用铜鼎熏着檀香,散发出令人觉得浑身一暖的浓郁香气。

袅袅烟雾之间,那人一身薄纱青衫,倚坐在窗台下安着的酸枝圈椅内,手托着脸颊,闭着眼睛。

-流芳放轻脚步,缓缓走近,但见君明月身旁的木几上放着茶具,棋盘,与几颗散落的玉石棋子,应该是等得累了,沉睡过去。

不敢随便惊动,流芳顿下来,伫立在他身旁。心中苦恼,应该叫他起来,还是就这样离去呢?

一时拿不定主意,眼神不由自主地向下方的君明月掠去,他用左手托着头,下巴微微垂下,从秀丽的鼻尖吐出酣睡的细长气息,似是睡得很沉,浓密的睫扇轻轻抖动,在柔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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