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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种子被清风吹散了,接着,冲天的烈焰吞没了整艘飞船!

“啊哈,中招了!”

暗夜仕女号的指挥室里,胡安娜额手称庆。这种机雷敏感得就像猫一样,一点儿轻微的干扰就能让它们炸毛。爆炸的闪光接二连三亮起,女海盗不禁遗憾起这是在真实的宇宙空间里,无法听见爆破声,要知道在电影中,不仅爆炸,连发射激光束都能发出biu biu的声音呢!

在舰桥内,她能听见的只有来自六个控制台的报告声,控制员不停交换着对敌方损伤的评估数据,确定下来的内容则会全频道通告。现在船长知道一艘主力舰和两艘护卫舰沉没,另有一艘护卫舰受了轻微损伤,正以全速朝帝国军本阵方向逃窜。

这是个天大的捷报,不仅给了敌方重创,还能鼓舞己方的士气。但是胡安娜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笑容便从她脸上褪去。

帝国军中计了?帝国军真的被引入机雷区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帝国军根本不晓得他们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们没有第二死亡星海的地图!但是他们明明安全无事地穿过了第一死亡星海,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得到的情报不完整?难道达雷斯·贝叶斯莽撞到想凭不完整的情报杀进米兰图?

不不,这不可能。贝叶斯才不会冒这种险,他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那么帝国军又是怎么得到第一死亡星海的地图的呢?基地里有内奸?不不,就算有内奸,他向帝国军发送的信息也绝对会被雷欧拦截,在这方面胡安娜有百分百的信心。达雷斯究竟有什么自信,可以凭不完整的地图进入米兰图呢?

……进入米兰图?

“糟了!”胡安娜猛拍指挥席的扶手,猛地起身,“中计的是我们!”

“怎么了船长?”雷欧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她身边。

“达雷斯根本就不需要进入米兰图,因为他已经在那里了!”

六名控制员一齐看向胡安娜,眼中带着震惊和不解。

“该死!该死!该死!”女海盗恨不得抓秃自己的头发,“我太大意了!竟然中了这种几千年前就被用烂的计谋!银色琴弦号!它根本就不是商船,上面载满了帝国士兵!没错,这就是帝国军为何能渡过第一死亡星海,却不知道第二死亡星海地图的原因!银色琴弦号一直在记录自己的航道,然后发给帝国军,但是第二死亡星海周围设置了量子干扰仪,所以他们才不知道那里的地形!这他妈就是个超巨大的特洛伊木马,而我竟然高高兴兴地把它拖回家了!我是白痴!!!”

她大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下令:“所有单位回撤!不要和帝国军纠缠,立刻回援米兰图!”

“遵命!”控制员们转回自己的工作上。

船长对雷欧道,“联络米兰图,让他们务必保住指挥塔,格杀一切可疑人员!”

雷欧鞠躬:“遵命!”但是他很快皱起眉,“……船、船长,不好了……”

“怎么?”

“无法联络米兰图,通讯渠道被切断了,有黑客入侵米兰图的中枢电脑,夺走了管理权限!”

第四十三章

“差不多是时候了。”

达雷斯·贝叶斯抬起头,茶色双眸中映出监房大门灰色的影子。他的室友点了点头,立刻躺到床上,抱着肚子大声惨叫,还左右打起滚来,演技逼真到让人几乎以为他真的胃病犯了。

达雷斯按响门上的铃,不出一会儿,特殊玻璃便被调成了透明色,两名看守手持枪支谨慎地站在门前。

“出什么事了?”其中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看守问道。

“我的室友,”达雷斯努力让自己不擅长做出表情的脸摆出急切的神情,“他的胃病又犯了,好像很痛苦。你们能叫医生来吗?”

室友大叫一声,声音比杀猪还惨。看守似乎有些动容了,他示意同伴在门外等候,接着打开牢门,走进牢房里,蹲在床边察看。达雷斯瞄了一眼那较年前的看守,之间他双手端着枪,很紧张地将枪口对着牢房,两名俘虏若有什么轻举妄动,他便会立刻射击。

“他犯病有多久了?”蹲在床边的看守问。

“呃,我不大清楚,大概二十分钟吧。本来以为他只是老毛病犯了,你知道,平时他疼个几分钟就好了,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好像特别严重。”达雷斯按照事先套好的说辞道,“你们能叫医生来吗?或者把他抬到医务室去?上主啊,他看起来情况不妙。”

那名看守仔细观察着室友的表情,似乎想从他苍白的脸和满头冷汗中判断这是不是伪装。但这只是徒劳,最后看守还是被惟妙惟肖的表演欺骗了。

“现在是特殊时期,”他转向达雷斯,好像后者是病人家属一样,“暂时找不到医生。我去医务室看看有没有止痛药,你先忍忍。”

“什么?止痛药?”达雷斯眉头紧拧,“要是止痛药管用,那还要医院干什么用!快去请医生来!你们这些可恶的海盗!”

看守一副“懒得跟你废话”的样子,转身走出牢房,对他的同伴说,“你在这儿看着他们,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我去一趟医务室。”

“我……我和你一起去。”年轻看守似乎很不乐意接这差事。

“你留下来看着他俩。防止他们耍滑头。”年长些的看守斩钉截铁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被留下来的看守局促地看着两名犯人:“你们别急,再忍一忍。”

达雷斯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消失,然后对抱着肚子打滚的室友道:“你再坚持一下,药马上就来了。”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意思是: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室友突然又发出一声惨叫,全身抽搐,还不时干呕。

“你怎么了?没事吧?”达雷斯关切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破碎的呻吟。

“嘿!你!”达雷斯朝门外的看守比了个手势,“你能不能去看看,药什么时候才能拿来?我朋友都快死了!”

看守犹豫,“可是我……”

“要不然这样,咱们把他抬到医务室去。就算没有医生,至少也能动用一些医疗器械,还方便找药什么的。”说着,达雷斯托起室友的肩部,“你来抬他的脚!”

“呃,你们……”看守踌躇不已,但病患的惨叫声最终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他将手里的冲锋枪斜背在身上,上前抬起病患的双腿。

“你小心点儿!”达雷斯嘱咐道。

“少、少啰嗦……”看守咕哝了一声。他们合力将病患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朝门外移动。

他们刚挪出牢门,进入走廊里,达雷斯突然放开了手!

看守因为重心不稳,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慌忙中他松开双手,病患“哎哟”一声摔了下去。达雷斯跨过室友的身体,一拳将看守击倒在地。接着病患爬起来,夺过看守的武器,扔给达雷斯。

“抱歉了。”少将将枪口对准看守的脑袋,扣下扳机。然后他恢复了淡漠的表情。表演已经结束了。

“竟然没在监狱里装监视器,这群海盗果然是傻瓜吧。嗯,卓达?”达雷斯提着枪问。

“监狱的电脑和外面似乎属于不同的系统,啊,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吧?因为可以防御来自外部的黑客袭击。不过来自内部的攻击能让他们瞬间土崩瓦解。”他的室友卓达在看守的尸体上翻翻找找,最后从他脖子上解下一只银色的通讯终端,“听说胡安娜的舰队里每个人都配备了一台这样的终端,可以直接和他们的人工智能链接。真是太方便了。”

“胡安娜的人工智能可厉害了,”达雷斯慢悠悠地朝走廊尽头走去,他猜测医务室应该在那的方向,刚刚较年长的那名看守就是往那边去的,“他能瞒过五个中端人工智能,控制赫卡提的中枢电脑,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慢慢来,总能完成的。首先是释放病毒,切断和外界的联系,然后分析米兰图中枢电脑,窃取管理权限。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工智能是搭载在暗夜仕女号上的,只要切断它和米兰图之间的链接就可以了。”卓达面带愉快的微笑,摆弄着小巧的终端,“毕竟再厉害的人工智能也是人类造出来的嘛。”

达雷斯的身影早就消失了。不一会儿,走廊尽头传来几声枪响。同时,卓达破解了监狱电脑的密码,摇身一变成为了管理员。走廊上的大门一扇扇打开,伪装成俘虏的帝国士兵们两两走出,不需要任何命令,自动排成一列长队,在少将的副官莱布尼茨的监督下开始清点人数。

“全员到齐!”莱布尼茨一扫从前的忧郁,神采飞扬地看着这群追随少将深入敌后的敢死队员们,感到由衷的自豪,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了。

“别高兴的太早。”收拾完落单的看守,达雷斯·贝叶斯扛着枪自走廊尽头缓缓走来,“要是因为一些小小的收获就得意忘形,岂不跟那群没大脑的海盗一样了?”

“您说的没错!”莱布尼茨向少将敬了个标准军礼。

少将嘴角微挑,露出讽刺的笑,“继续按计划进行吧。卓达,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走?”

“监狱已经被封闭了,但是地下留有一条备用逃生通道,通往宇宙港附近的一个地下停车场。我现在把它打开了。”

“那地方离米兰图指挥塔远吗?”

“就在指挥塔边上。”

“非常好。”少将歪了歪头,“走吧,小伙子们,咱们去攻占指挥塔……啊,当然,首先得弄点儿武器。”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监狱军备库遭遇了一次惨无人道的洗劫。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我把海盗团的智商写低了……………………

第四十四章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立即回归母舰!立即回撤!”

扬声器里传来的雷欧的命令,让阿洛伊斯大吃一惊。“为什么?”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重复一般!立即回撤!不要和敌人周旋纠缠!这是命令!”

雷欧的声音染上了平时罕见的紧张和严厉。

到底怎么了?现在的战局明明是我方占优势,敌人的前锋部队遭到了惨重打击,而更多的部队不明就里,依旧在往第二死亡星海深处行驶,只要稍加引诱,就会进入布满机雷的高危区域。为何要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撤退?

阿洛伊斯很想问个究竟,但此刻是在战场上,根本没有这样的闲暇。况且不论身为军人还是海盗,服从上级的命令乃是职责所在,他只好调转机身,从帝国军的一艘巡洋舰旁边掠过,飞向母舰暗夜仕女号的方向。

大概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撤退吓了一跳吧。很快,两架帝国军的戈多二式改出现在雷达上,追在阿洛伊斯身后,像猛犬的牙齿一样紧咬着不放。如果是在我方不利的条件下撤退,还可以理解为佯装失败,实则诱敌深入。但是在有利条件下突然撤退,怎么看都太不正常,只能理解为海盗的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吧。不在这时追击就是白痴了。

如果换做阿洛伊斯是帝国军的指挥官,也会在派战机追击的。毕竟先前的损失太惨,如果不在海盗们彻底溜的无影无踪之前扳回一局,战绩就实在太难看了。背后的两家戈多二式改也卯足了劲儿,一副不击落朵露誓不罢休的样子。

阿洛伊斯调出地图,找到了暗夜仕女号的位置。她巧妙地隐藏在了一簇陨石丛里,伪装成一块大陨石,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阿洛伊斯实在无法直接回归母舰。敌人撵得太紧了,稍微跟进一些就能发现暗夜仕女号的位置。就算飞船上的激光炮能在瞬间轰飞那两架战机,但贸然攻击也会暴露飞船的位置。

阿洛伊斯恨恨地咬牙,又绕了一圈,飞往战场的方向。倘若甩不掉那两个讨厌的尾巴,那么就干脆干掉他们好了!

“拉格朗日!你在磨蹭什么?!”这回扬声器传出的是缇忒拉的声音,“快点回撤!不要和敌人纠缠!甩掉他们!”

“他们跟的太紧了,我甩不掉!”说罢阿洛伊斯按下发射键,导弹袭向一架戈多二式改,但是它轻松避开了,并且游刃有余地击毁了导弹。爆炸的火光和烟雾里,另一架战机宛如冲破云霄一般飞了出来,靛蓝色的光束仿若破空的利剑袭来。

阿洛伊斯急忙拉起机体,才险险避过了光束。能有这样高超的操作技巧,敌人大概也是帝国军里数一数二的王牌机师吧。这样想着,阿洛伊斯心里涌出了一股微妙的嫉妒感。

扬声器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噪音。紧接着胡安娜的吼声以震动驾驶舱的响度传了出来:“拉格朗日!不要恋战!立即回撤!”

与此同时,雷达上亮起了六七个代表敌人的红色光点,正迅速往朵露所在的位置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当阿洛伊斯想要甩掉那两架阴魂不散的戈多二式改时,雨点似的靛蓝色光束截断了他的退路,将他往包围圈的中心步步紧逼。

“阿洛伊斯,我们来帮你!”缇忒拉的声音传出。

“不要!你们别过来!”

更多的红点冒了出来。帝国军意识到海盗们是真的要撤退了,不能让他们消失在茫茫星海中,就算一架也好,至少要击落一架海盗的战机,要不然这场突袭就是真真正正的惨败了。

“船长!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说什么混账话!你是让我们丢下你一个人逃跑吗?”

“不是逃跑,是战术性后撤啊。”

阿洛伊斯又发射了一波导弹。这次他故意朝目标的左右两边发射,当帝国战机朝一边躲避时,却刚好撞上了导弹。但即便如此,损伤也不甚严重。它朝后方退下,更多的战友补齐了它的空位。

“阿洛伊斯,”这次胡安娜叫了他的名字,“打不赢的话就投降吧,帝国军一向优待俘虏。”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混账东西!”胡安娜的愤怒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在我去救你之前,给我好好活着!”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阿洛伊斯大声回答。

接下来扬声器陷入了静默之中。雷达上显示包括暗夜仕女号在内的所有飞船正在有序撤退,因为开启了屏蔽力场,加上第二死亡星海中漂浮物的掩护,海盗们静悄悄地从战场撤退了。帝国军似乎想追击,但是在地形复杂的星海前又望而却步。

阿洛伊斯射出了最后一波导弹。弹药已经全部耗尽了。他关闭了和母舰的通讯频道,打开全域通讯,对帝国军广播:“拜格雷尔舰队朵露号,现在投降。请依照星际法给予战俘待遇!”说完之后阿洛伊斯觉得这番通告简直脸皮厚到家了!帝国军的机师们此刻大概恨不得把他从驾驶舱里拖出来枪毙一百遍吧。

他的投降宣言很快得到了回应。“请解除武装,由我方回收机体。”

阿洛伊斯在控制仪上划出一个大大的x号,这是机师启动逃生自毁系统的标志。屏幕变成了一片血红色,驾驶舱内开始变形,座位下陷,上部合拢,形成逃生舱的状态。屏幕持续闪动了几秒,接着逃生舱被弹出了机体。

控制仪已经不在眼前了。逃生舱中除了必要的生存机械和通讯仪器外什么也没有。很快它就被帝国的船只拦截回收了。不过留在太空中的机体则没那么好运。所谓的“逃生自毁系统”就是在机师不得不逃亡,又不愿机体被敌人夺走时才会启动的系统。逃生舱弹出后,机体也随即化作一团火焰,在高温中燃尽了自己。

就算胡安娜会因此嚎啕大哭,阿洛伊斯也绝对不会改变心意。把机体和其中的资料留给敌人这种蠢事他连想都没想过。“才不让你们拿到呢,我的朵露。”他带着骄傲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第四十五章

米兰图指挥塔大门紧闭,守备机器人在门口巡逻,随时准备朝一切可疑人物开枪。达雷斯·贝叶斯率领部下从地下车库爬出来的时候,机器人们围拢上来,双眼闪烁着红灯,表示自己已进入攻击状态。达雷斯看也没看它们,扛着一把冲锋枪径直走向指挥塔大门。接着机器人眼睛上的红灯熄灭了,转而亮起绿灯,表示攻击状态解除。

留在地下车库里的程序员们互相竖起拇指。

这次乘坐银色琴弦号混入米兰图的士兵里有一半都是技术人员,起初莱布尼茨还抗议这太危险,现在他深深地敬佩起少将的深谋远虑来了。

少将站在指挥塔大门前,轻按耳朵上的通讯器:“卓达,能打开大门吗?”

“正在破解指挥塔中枢控制程序,请稍等个几分钟。”

“没空。”少将对背后的士兵比了个手势,他们立刻上前在大门上安装了小型反物质炸弹,接着众人撤回地下车库,寻找掩体庇护。一阵隆隆的震动后,少将再度回到地面。指挥塔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摊焦黑的废墟,冒着滚滚浓烟。

更多的守备机器人从塔中涌出,但没有一人开枪。程序员们已经夺取了它们的控制权。

少将一路横行无阻地走进塔里。迎接他的是留守地面的先遣队的枪口。

“射击!”队长下令。

然而,在队员们扣下扳机之前,就先被倒戈的守备机器人放倒了。

达雷斯踩着他们的尸体走进升降梯,一部分士兵站在升降梯门前把守,另一部分则沿着蜿蜒的楼梯向上层搜索。

“主控制室在哪儿?”

“从指挥塔的能源配布来看,应该在五楼。”

达雷斯瞄了一眼角落里的监视器,抬手把它打碎。“让可爱的机器人们先进。”说着他走出升降梯。机器人代替他涌进来,达雷斯按下了五楼的按钮,退到门外。

升降梯上的数字从1变成了2,接着是3,4,最后停在了5上。达雷斯等了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了搜索队队员的声音:“报告少将阁下,五楼控制室中已经没有活人了。”

“在那里待命。”

“是!”

达雷斯这才悠闲地让升降梯降下来。

“主控制室?奇怪,没有回音。”

约书亚·普朗克站在广场,他所负责的哨岗上。刚刚一直给他们传递情报的主控制室突然间终端,不论怎么搜索都听不见一丝声音。他甚至无法和同伴们取得联络。耳机和通讯终端里都只有一片沙沙噪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对他沉默了。

主控制室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他心想。

约书亚将手枪上膛,在心里向队长说了声抱歉,因为他要擅离岗位了。

主控制室里几乎血流满地,升降梯门口堆满了守卫此处的先遣队员的尸体,而导航员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现在他们背对着达雷斯趴在主控制仪面板上,鲜血顺着面板一路淌到地板上,汇成一条曲折的河流。

达雷斯踩着尸体走到控制仪前,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为死者告了冥福,接着将死去的导航员粗鲁推开。

“少将阁下,您已经到达主控制室了吗?”耳机中传来卓达的询问。

“是的。”

“那么,请按照我的指示操作电脑。”

“……真应该让你自己来。”

“哦,不是您吩咐让所有的技术人员都藏在掩体里的吗?勤快点儿,我们也没什么空闲。首先请您连结通讯终端和电脑……”

约书亚眯起黑金色的眼睛,盯着焦黑的指挥塔大门,以及在门口无所事事的守备机器人,立刻猜到了主控制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情况,通讯不中断才有鬼。他心想。特洛伊的木马。究竟是该说古人的智慧一直焕发着光辉呢,还是人类的智商几千年来都没什么进步呢?

敌人恐怕早已监控了米兰图的所有通讯频道,也许正发布着错误的指示,指挥先遣队往他们的陷阱里走呢。

约书亚扔掉了耳机,卸下背后的狙击枪,蹲在一尊塑像背后,将枪械的零件一枚枚组装起来。当初带它出来真是明智,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组装完毕后,他抬头估算了一下守备机器人的射程。他正好位于射程之外,但只要有哪个机器人再前进十米,就能将他纳入扫射范围。

不过杀手悼亡人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少尉,外面好像有点不对。”

留守指挥塔一层的士兵不安地望向他们中军衔最高的少尉。少尉抬起一只手,示意所有人戒备。方才还能听见守备机器人运行的机械音,但在一阵嘈杂的碰撞声后,大门外便一片静默。由于废墟的阻挡,少尉无法看见门外的情况,如果想一窥究竟,就必须走到废墟前面。

“爱德华中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少尉命令道。

爱德华中士吞了口口水。帝国的军人一向绝不违背上级的命令,即使这命令是让他们去送死。因此中士只能犹犹豫豫地走向焦黑的大门。

少尉端起枪,在瞄准镜里看着中士的背影。那年轻人站在大门前,显然怕极了,有些畏首畏尾。这种人怎么会获选进入敢死队呢?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员都是忠于贝叶斯少将的死士,他们中没有一个人会贪生怕死。爱德华中士平时表现也很勇敢,今天这是怎么了?

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移动到了中士的后脑勺上。如果他胆敢退缩,那么便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少尉心想。

爱德华中士一直盯着门外,仿佛看见了什么史前猛兽一样。他突然回过头,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似乎想向同伴们发出警告,但是从他嘴里流出来的只有鲜血。

十字准星移到了废墟上方。有个人踩着焦黑的金属走了进来。浓重的硝烟衬托着他白银般的长发,反令其夺目无比;漆黑的双瞳中迸射出黄金的光芒,仿若在地狱中燃烧的火焰。

少尉突然明白爱德华中士在惧怕什么了。他们的确从不贪生怕死,但是在死神面前,人类惟有献上敬畏之情。

达雷斯·贝叶斯少将终于进入了米兰图中枢电脑的数据库,从各种繁杂的信息中调出了第二死亡星海的地图。只要将这份地图发送给舰队,那么击溃胡安娜·拜格雷尔也不过就是弹指间的事情了。

背后的士兵们一阵骚动。

“有入侵者!”

“少将阁下,请小心!”

“呃啊!”

“射击!快射击!”

达雷斯没有回头,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监视器,它们一刻不停地将指挥塔内的情景显示出来。其中一个画面是黑色的,达雷斯心想那是被他打坏的那个升降梯里的监视器。它右边的数个画面里显示的是五楼的情形。他的部下们正在迎击敌人,从最外围的房间一路后退到主控制室。

“不要慌张,”达雷斯对部下们说,“敌人数量有多少?”

“只有一个!”

监视器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单枪匹马冲了进来,动作敏捷得如同猎豹,又轻盈得像是飞鸟,一边躲开向他射来的镭射光束,一边用自己的手枪为敌方带来死亡。他穿过一个画面,进入另一个画面中,第三个画面则以另一种角度拍摄了他的样子。

达雷斯近乎赞叹地欣赏男人的英姿。

“不愧是杀手悼亡人。待在胡安娜·拜格雷尔手下实在太屈才了,你要不要投奔我?”他看着最后一格画面,监视器从正上方拍摄主控制室。几具尸体躺在画面边缘,银发的杀手站在门口,手中的枪正指着他。

达雷斯依旧没有回头。他张开双手道:“我是达雷斯·贝叶斯,帝国少将,我能开出的条件绝对比胡安娜·拜格雷尔好。你考虑一下吧?”

他听见杀手悼亡人笑了一声。

“一个死人,他是少将还是新兵,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第四十六章

达雷斯·贝叶斯一动不动,脊背绷直地像一道凌厉的刀锋。约书亚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将枪口抵在他后脑勺上。

“把你的手从面板上拿开。”

“我以为你会直接毙掉我的。你这是在犹豫吗?”达雷斯挑起嘴角,“果然还只是个杀手啊,如果你上过战场就会知道,一瞬间的犹豫能要你的命。”

监视器的画面动了动,第三个人走进了主控制室,手里也举着一把枪。

“束手就擒吧,海盗!”约翰·莱布尼茨厉声道,“负隅顽抗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达雷斯微微侧过头,不知是在瞄约书亚,还是在瞄突然出现的副官,“你来的还真慢,莱布尼茨。”

“抱歉,少将阁下,我只不过中途去上了个厕所而已,结果回来之后发现大家都死了。”

“你迟到的正好。暂时不追究你擅离职守了。”

“万分感激。”

莱布尼茨也走到约书亚背后。杀手感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抵在自己头上,约书亚·普朗克从来没被人拿枪指着超过一秒种,这令他涌起一阵深深的烦躁感。

“你以为你在威胁谁?”

达雷斯比了个手势:“开枪,莱布尼茨。别学这个磨磨蹭蹭的杀手。”

副官的呼吸一滞。

“尽管试试,英勇的莱布尼茨先生,”约书亚说,“看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达雷斯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只要轻轻一按就能把第二死亡星海和米兰图的全部地图都发送出去,“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我想也许不太一样。”约书亚的手丝毫不动,依旧紧紧搭在扳机上,随时可以扣下,“莱布尼茨先生,你亲手杀过人吗?不是坐在控制室里按几个键,也不是下几句命令,而是亲手杀人,亲眼看着鲜血飞溅,看着人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死亡的一刹那……”

“你想说什么,海盗?”莱布尼茨打断他,“倘若想靠花言巧语说服我,我劝你还是别做梦……”

约书亚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看样子你是没杀过。但是我不一样。我亲手杀过几百人,杀人对我来说就跟呼吸一样简单。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我爱死杀人的感觉了。”

“你!”

“死亡是我的领域。别在这方面挑战我的耐性。”【注1】

莱布尼茨咬牙切齿。

三个人互相威胁着,却没有一个人采取行动。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自主控制室上方传出来,从皮肤上爬过,像被一只蜥蜴的冰冷舌头舔过一样。约书亚打了个寒颤,恨不得自己没长过耳朵这种东西。

“米兰图地面指挥塔!米兰图地面指挥塔!”刺耳杂音中夹杂着一个模糊的女声。那是胡安娜异常严肃的声音。不一会儿杂音消失了。“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是胡安娜·拜格雷尔!”

总算赶上了。约书亚心想。

胡安娜低声说了些什么,大概是“雷欧快点接通主控制室监视器!什么?暂时无法接通?无能!”之类的怒骂。

达雷斯冷笑。

“笑什么笑?”胡安娜敏锐地听见了他的讥嘲,“脑袋被人用枪指着还能笑出来,你是太放松还是神经太粗了?”

“那请哭吧,拜格雷尔。”达雷斯顶回去,“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在你头顶了,再不哭就来不及了。”

“咱们彼此彼此,贝叶斯。我还有三个小时就能回到米兰图,也可以立刻通知地面部队杀进指挥塔宰了你。”

“在那之前我就先把地图发送给我的舰队了。”

“我的人工智能会拦截下它的。”

“你不如问问他能做到吗?”

暗夜仕女号舰桥上,胡安娜轻击面前的全息操作面板,关闭了和米兰图的通讯。

“雷欧,你有百分百的信心拦截米兰图的信息吗?”

雷欧纳德双手拢在袖中,咬着自己苍白的下唇,“米兰图服务器一直受到攻击……我想……大概……成功的可能性大概五成吧。”

胡安娜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着人工智能的脸。她认识雷欧有十年了,在她的记忆中,雷欧永远自信满满,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绝少露出如此茫然无助的表情。

“好吧。”船长打开通讯,“贝叶斯,你赢了。约书亚,干掉他。”

“遵命船长。”

“等等!”达雷斯提高了声调,“拜格雷尔,就算我死了,我的副官也一样会把地图发送出去。而你不但暴露了基地的位置,还会损失一名精锐部下。”

“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胡安娜懒懒地说,“虽然你大业未竟身先死,好歹也能得个为国捐躯的名声,还干掉了可恶的叛徒、宇宙海盗胡安娜·拜格雷尔,哦,太感人了,我都要为你热泪盈眶了!”

“你就算这么威胁我也没用,”达雷斯道,“如果你真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也没关系。拿米兰图所有人来陪葬吧,帝国也有不想优待俘虏的时候。”

胡安娜干笑了几声,“数年不见,你长进了,贝叶斯。敢跟我对着干了。”

“能得到您的夸奖,我倍感荣幸。”

“好吧,我们开诚布公。说说你的条件。你可是达雷斯·贝叶斯,帝国最年轻有为的将领,野心勃勃,你肯定不想死在这颗无人知晓的偏僻边境行星。”

“我的条件很简单,放我们所有人安全离开米兰图,我会撤军,并且保证一年内不再打米兰图的主意。”

“你们帝国军?”

“只有我。不过想必别的人也没用胆子敢和胡安娜·拜格雷尔对抗。”

“可以,我能保证让你们安全回到舰队里,但是必须由我的人工智能导航,以免你们拿到米兰图的地图。”

“可以。”达雷斯同意,“我相信你的信用。那么也请你保证,一年之内停止一切海盗活动。”

“你让我喝西北风啊?”

“我不是送了一船宝石给你吗?”

“哦,我还以为你要把它们拿回去呢。”

“贝叶斯家还不至于连这点钱都出不起。”达雷斯转过身,瞪着约书亚,“最后,这个逃犯我要带回去。千里迢迢来到米兰图,损失惨重,不带一点儿战利品回去,我怎么向帝都交代?”

约书亚扯了扯嘴角,“我管你怎么交代。”

胡安娜说:“贝叶斯,我的王牌机师已经落到你手里了,现在连悼亡人都想要走?”

“我还不知道这事呢。你的王牌机师是谁?”

“另一个逃犯。”

约书亚黑金色的眼睛瞪了一眼天花板,似乎在质问“你是怎么指挥的?竟然让阿洛伊斯被敌人俘虏了?!”可惜胡安娜看不到他愤怒的眼神。

达雷斯露出灿烂的笑容,“啊,是我的拉格朗日学长。”

约书亚放下枪,甩出一个眼刀,“我跟你走。”

【注1】约书亚大概很喜欢看康奈利的《诗人》。=w=

第四十七章

“欢迎您归来,少将阁下!”

吉尔伯特·高斯上校向从穿梭机上走下来的少将敬了个礼,努力保持冷静的表情,以便掩饰自己的慌张。

少将回礼,茶色眼睛像两颗玻璃珠一样不带丝毫感情。“真高兴看见你平安无事,上校。”他的语气里一点儿高兴的意思也没有,“听说你的座舰沉没了,你乘着逃生机逃过一劫?”

“是!”上校脸色苍白,“非常抱歉!请您原谅!”

“我也没资格原谅你。去向女王陛下和你死去的部下请求宽恕吧。”少将略带嫌恶地挥了挥手,“对了,俘虏呢?”

高斯上校挺起了胸膛:“您是指那个海盗的机师?”虽然舰队损失不小,但好歹也有收获,对此高斯上校还觉得挺自豪的。“他被关在第七舱。需要带他来见您吗?”

“不。我去见他。”少将微微一抬下巴,“带路。”

“是!”

高斯上校殷勤地领少将一行向第七舱走去。他注意到这一行人中除了少将及其随从外,还有一个陌生的银发男子,没穿军服,双手被拷在背后,两个士兵一直紧紧跟在他后面,好像武装警察押送重刑犯一样。高斯上校立即明白,这男子八成是少将从米兰图抓回来的俘虏,还可能是个重要人物。

这时男子抬起头来瞄了高斯一眼,只不过是随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特意在他身上留下多少注意力,但是高斯上校瞬间被他的眼神慑住了。冰冷的,却又如同火焰,没错,那就是火焰,是在半掩着的地狱之门后熊熊燃烧的烈焰。

还有男子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容貌,搭配上那么一双妖异的眸子,让他整个人都具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慑人魔性。

高斯上校呆立当场,大脑像烧糊了一样无法思考。直到少将呼唤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多么失态。

心怀恶意的人总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高斯此刻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邪恶想法:难怪少将要带这么一个俘虏回来,原来他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清高嘛。

第七舱和与之相邻的第八舱是士官宿舍。俘虏阿洛伊斯·拉格朗日之后,士官们讨论了半天才决定将他关在这里(为此还特意腾出了一间舱室),理由是这里人多,即使俘虏妄图逃跑也得考虑随时被发现的可能性。事实上大多数同意如此的士官都毕业于帝都军事学院,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只不过是想近距离围观一下传说中那位以全a+成绩毕业的校友(“他连帝国史那么无聊的课程都能得a+!帝国史耶!”)。阿洛伊斯被关进来之后,已经有好几拨人借着“巡查”之名来探监了。而且他们的问题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你到底怎么做到在帝国史课上不打瞌睡的”一类话题。得到“那课其实挺有意思的”回答之后,大家看他的眼神立即转为崇敬。

所以当舱室门打开时,阿洛伊斯以为又一波校友来聊天的。他勉强驱走午睡被打扰后的不快和困意,从床上爬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门口的家伙看起来可真眼熟。他心想,说不定在学校见过呢,是哪个班的同学啊?

“你倒是逍遥自在啊,学长。”门口的家伙用恼人的口吻说。

原来不是同届,而是学弟。阿洛伊斯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打了个寒颤,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不记了我了?学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贝叶斯?”他难以置信地问。

“还能是谁?”

眼前的家伙无疑就是达雷斯·贝叶斯本人。阿洛伊斯和他大概两三年没见面了,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贝叶斯比从前成熟了,头发留长了些,肩上的肩章也华丽了许多,那双鹰隼似的眼睛倒和从前一模一样,若说有变化,就是变得更锐利了,像一柄无形的刀,能切开人的外表,剖析内在的灵魂。

阿洛伊斯于事无补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让自己不至于看起来那么邋遢,然后让出点儿地方,“坐吧。”

贝叶斯站在他面前,没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让阿洛伊斯错以为自己是被老鹰盯住的兔子。

“学长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贝叶斯说,“竟然能从监狱星逃出去,还加入了海盗团。两年前的时候也是这样。知道传闻里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不是温内特公爵陷害我?”

“曾经有传闻,”贝叶斯的眼睛闪了闪,“说你暗恋王子殿下,因为嫉妒杀了他的情人。”

阿洛伊斯张大嘴巴:“这种传闻没人会当真吧?!”

“我就当真了。”

阿洛伊斯哑口无言。

“幸好后来证实只是传闻。不得不说学长你的人缘不错,不少同僚都想营救你出来,可惜斗不过温内特那只老狐狸。”贝叶斯双手一摊,“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你现在已经逃出赫卡提了,我也不会无聊到再把你关回去。

“你想干什么?”

“加入我吧,学长。”贝叶斯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动作,“从前我就一直梦想着你能做‘女王之剑’号的机师。你也愿意驾驶战机,不是吗?我可以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改名换姓,重新活下去,等我打倒了温内特,就给你恢复名誉。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帝国的英雄,你为国家作出了多么大的牺牲。”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成为军人,然后功成名就,这不是学长的梦想吗?”

阿洛伊斯怔怔地看着他,“听起来很诱人,但是……”

“如果一时拿不定主意,也没关系。”贝叶斯弯腰按住他的肩膀,“你可以慢慢考虑。如果想通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可以等的。”

他直起身,走到门前,手指悬在开门按钮上,“对了。另外一个逃犯,杀手悼亡人现在也在船上,就在你隔壁。如果你们愿意一起投诚,我也欢迎。”说罢他按下按钮,舱门升起,门边荷枪实弹的守卫士兵向少将敬礼。少将点点头,说了几句犒劳的话。

舱门落下。

第四十八章

阿洛伊斯爬回床上,觉得头疼无比。贝叶斯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一句是“杀手悼亡人现在也在船上,就在你隔壁”,一句是“如果你们愿意一起投诚,我也欢迎”。该死,谁想投诚了!尤其还得向这个死小鬼俯首称臣!

阿洛伊斯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和贝叶斯见面的时候,那是在军校时必修的野外生存训练,一般由一名高年级同学带领一个低年级小组,若干小组在帝都某座荒僻的山上彼此竞争。阿洛伊斯不幸成为了贝叶斯的组长,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一边忍受他的冷嘲热讽和目中无人(不仅愚不可及还喜欢自作聪明),一边帮助他们在竞争中取得优胜。其间阿洛伊斯不止一次想把贝叶斯推下悬崖伪装成意外事故,但最终人类心中的光明面战胜了黑暗面,让他没有下此毒手。现在看来这真是个残酷的错误。

虽然他承认贝叶斯的提议很有诱惑力,让他有那么一咪咪动摇,然而也仅仅停止在“动摇”的地步而已。现在他非常喜欢胡安娜的海盗团,很闹腾,但绝不会让人厌烦,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比赫卡提或者皇宫中的生活好得多。他安于现状,暂时不想改变。如果将来有机会,他会亲自向温内特公爵复仇,让他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的罪行。但那也是将来的事,现在暂时不用考虑……

当啷!

通风管道口的盖子掉在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阿洛伊斯从床上跳起来,抓起枕头自卫,却发现一只长着四条腿的小机器人从通风口掉了出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无助地转动了几圈,想爬起来,却最终失败了。于是它发出“唧”的一声,好像在表达愤怒,接着缩起四条腿,变成了一个金属方块,然后从下方伸出两个轮子,绕着s型向阿洛伊斯滑来。

滑到他脚边,机器人又发出“唧”的一声,头顶冒出一个小小的全息影像发射器,一条字幕从发射器中升起:“3:40分准时用你的通讯终端开门,打倒守卫,跟我汇合。”

阿洛伊斯一愣,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终端。他被俘虏的时候终端并没有被没收,这是帝国军里不成文的规定,毕竟现在有些人使用的是植入式终端,要没收的话就必须把身体的一部分切除,更何况终端除了通讯外还是重要的娱乐工具,他们总不能连俘虏这点乐趣都剥夺。房间里加装了干扰仪,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络,但是谁能阻止一只会变形的终端机器人从通风管道里爬出来传递消息呢?

“噢,雷欧,你真是太伟大了,感谢科技造福人类!”阿洛伊斯将终端平放在床上,屈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敲它的盖子。终端像个魔方一样层层展开,又层层缩起,变成了四条腿的机器人,脸上挂着傻兮兮的表情。它跳下床,跟他的兄弟打了个招呼,后者一颠一颠地滑回通风口边,变形成蜘蛛状爬进管道里。

阿洛伊斯急匆匆地正了正衣襟,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上主啊,约书亚就在隔壁,他可不希望待会儿见面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刚刚打过架一样。

“现在几点了?”他低头问道。

小机器人头顶冒出一串数字——3:32:14。

还有8分钟。

只要一想到过一会儿能和约书亚见面,阿洛伊斯就像个腻歪的小女生一样心里小鹿乱撞。明明和约书亚分开没多久,却仿佛离别了好多年一样。约书亚为什么会被贝叶斯带到飞船上来呢?被俘虏了?还有别人吗?这么说胡安娜战败了?

这些问题困扰着阿洛伊斯,使他困兽般焦躁不安。时间飞速流逝,小机器人准时跑到门边,用两条细棍似的机械臂拆下门上的智能锁。阿洛伊斯贴在门边的墙壁上,抚平自己的呼吸。

“咔哒”一声,智能锁解除,小机器人连滚带爬地溜到一边,把自己缩成一个小方块,尽量不显眼。

“发生了什么事?”门口两名持枪士兵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舱门出故障了吗?怎么自己打开了?”“不知道,进去看看,防止俘虏逃跑!”

一名士兵的脑袋探了进来,阿洛伊斯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粗鲁地拽进舱房里,再往后脑上狠狠一击,把他撂倒在地。另一名士兵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举起手里的镭射冲锋枪。然而不知从哪儿跳出个古怪的机器人,像只猴子一样攀住枪管,放射出强力电击。士兵立即将枪扔掉,一声小小的爆炸音表明能量匣被电击毁坏了。

“有人要逃跑!”士兵大叫一声,希望能引起附近同伴的注意,他掏出随身的手枪,还未来得及扣下扳机,便有一只手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阿洛伊斯劈手夺下他的手枪,接着只听见“咔嚓”一声,士兵的脖子被拧断了,像折断的花枝一样软绵绵地垂在肩膀上。他被轻轻地放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约书亚!”阿洛伊斯扔掉手枪,紧紧抱住半路杀出的悼亡人。手臂环住对方的肩膀,他迫不及待地吻上约书亚的嘴唇。约书亚也深情回吻,但只是短暂地缠绵了一下便迅速分开。两人都明白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阿洛伊斯问,“胡安娜战败了吗?”

“没有。”约书亚捡起地上的手枪,“她和贝叶斯少将达成了协议,我作为战俘被带上了船。”他给昏倒的那名士兵补上了一枪。

“那还有别人吗?别的战俘?”

“没了,就我们俩。”约书亚收起枪,示意阿洛伊斯从尸体上搜把武器出来。青年喃喃念叨着“愿你的灵魂在慈悲上主的怀中安息”,从尸首腰上摸出一把镭射手枪。

“咱们走。”约书亚拉起阿洛伊斯的手。

“去哪儿?”

“逃出去。”

暗夜仕女号如翱翔于黑夜的飞鸟,航行在无垠的宇宙中。她隐藏身形,紧紧跟在帝国舰队后面。

舰桥中,雷欧纳德立在指挥席后,不停咬着手指。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人工智能,胡安娜真担心他把手指给咬断。

“已确认‘女王之剑’号的位置!”一名控制员报告。

雷欧双眼一亮,“切入信号!”他命令道,“开始进行数据控制!”

胡安娜靠在柔软的座椅上,等待一场黑客战争开始。雷欧因为被人侵入米兰图系统而自责不已,发誓一定要扳回一局。船长相信雷欧绝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全速前进!”她下令,“整备库,让‘吟游诗人’准备出击!”

第四十九章

吉尔伯特·高斯上校接起通讯终端。“通知各单位,”终端里传来飞船搭载的人工智能的声音,“战俘普朗克和拉格朗日越狱逃跑,目前正沿第三十二通道前往第四舱。请位于第三十一、第二十九通道的战斗人员立刻前往支援。务必活捉。重复一遍,务必活捉!”

“收到。”高斯上校关闭通讯,朝几名部下比了个手势,“走,咱们玩猫抓老鼠去。把那两个家伙抓到贝叶斯面前,然后狠狠嘲笑他一番!”

部下们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他们都是吉尔伯特·高斯的心腹,有几人甚至还是某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派到上校身边保护他的。他们绝不会把刚刚那一番话泄露给达雷斯·贝叶斯少将知道。

“我们去哪儿?!”

约书亚拉着阿洛伊斯在狭窄的通道中飞奔,终端机器人变形成一辆小车,在前面领路。

“飞船的停机库。”约书亚说,“我们可以偷一架太空梭逃走。”

阿洛伊斯真心觉得用“偷”来形容他们的行为实在不太妥当,说“抢”还差不多。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杀手好像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恨不得让全船的人都知道他们出逃了。刚才他们碰见一队路过的士兵,约书亚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击毙了这些人。

小机器人大概有意选择避开人群的通道,穿过了好几道闸门,他们都没再遇到敌人。偶尔能听见嘈杂的喊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但都被巧妙的避过了。

转过一个又一个转角,穿过一条又一条回廊,终点仿佛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无法到达。

阿洛伊斯想起了他们逃离赫卡提的时候,当时约书亚也是这样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论那时还是现在,掌心的温度和指尖的力道没有任何改变。他们好像一直都在不断地逃亡,从一个地方逃到另外一个地方。

但是,即便永远这样,两个人一直这么逃亡下去,似乎也不错……阿洛伊斯握紧了约书亚的手。杀手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报以安慰的笑容。

警报声在通道里回响,阿洛伊斯猜测这八成是专门为他们而鸣响的。前方的一扇闸门轰然落下,截断了去路。

小机器人奋勇当先,滑到门前,接着变形成机械蜘蛛,爬到门旁的智能锁上,拆下外壳,将自己的电极接入智能锁,开始解码。

“不能换条路吗?”阿洛伊斯问道,不知道是在问约书亚还是在问忙碌的小机器人。

“看样子是不行。”杀手背靠闸门,将枪口对准通道另一端,随时防备敌人来袭。阿洛伊斯也有样学样,结果遭到了一个鄙薄的眼神。

“一边儿去。”约书亚严肃地说,“别给我添乱。”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阿洛伊斯抗议,“我有练习过!不会比你差的!”

杀手的表情充分表现出他的不信任。

“在那边!”通道尽头传来喊声,“是那两个逃跑的俘虏!”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约书亚想也不想便扣下扳机。最先进入通道的士兵不幸丧生在镭射光束下。后面的人意识到危险,不敢轻易前进,而是退入另一条通道中。

“敌人火力强大!出动武装机甲!”

“武装机甲集结完毕!”

“非机甲部队人员立即撤退!清空道路!弹药填充!射击准备!”

阿洛伊斯攥住约书亚的衣角:“糟了,他们要出动机甲部队。别硬拼,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是武装机甲的对手。”

杀手“切”了一声,望向忙碌的小机器人,督促它快点儿解除闸门的禁制。小机器人发出“嗡嗡”的颤音,在主人黑金色眼眸的注视中加快了动作。

武装机甲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彼端,裹着黑色甲胄的头颅几乎顶到天花板,一条粗壮的机械臂上镶着锋利的刀刃,另一条则是黑洞洞的炮口。阿洛伊斯知道帝国军一般只有当敌人侵入飞船内部或进行登陆战时才会出动武装机甲。看来他们这次真的惹毛贝叶斯了。

“唧!”小机器人抽出电极,轻巧落地。闸门缓缓升起。

“我们走!”约书亚拽住阿洛伊斯,回头穿过闸门。没跑两步便猛然停下。阿洛伊斯刹车不及,撞在约书亚后背上。

“怎么了?”他揉着额头。

越过约书亚的肩膀,他看见吉尔伯特·高斯上校由六名部下护卫着,堵住去路。

“逃啊。”上校嚣张一笑,“看你们还往哪儿逃!”

阿洛伊斯后退一步,感觉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可怜的小机器人。

“唧!”机器人的眼睛闪了闪,把自己缩成蜘蛛,飞也似地爬回闸门另一边,蹿回智能锁旁,歪了歪脑袋,伸出一只爪子,插|进智能锁里,切断了通道的照明线路。

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阿洛伊斯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凭借脑海中最后印象,茫然地向前靠去,希望能碰到约书亚。手指刚触到对方的衣襟,就被一把捉住。

“这边走!”

有人拉着他飞奔起来!

“当心!他们要逃走了!”

“备用电源呢?快打开备用电源!”

“线路受损!”

“拦住他们!快!”

阿洛伊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上,好几次险些摔倒,但都在即将倒下去的瞬间被扶了起来。耳边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和武装机甲行动时的蜂鸣噪音,以及自己激烈的喘息和心跳。有明亮的镭射击破黑暗,交织成烁目的光网。在那短暂的光明里,阿洛伊斯看见了领着他逃跑的人——是约书亚。他背影瘦削,却比谁都值得依靠。

人声渐渐远去了。镭射光也不再时不时掠过头顶。头顶的照明在几次闪烁后重新亮了起来,看来帝国军修复线路的速度倒是一等一的快。

绕过一道走廊,约书亚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粗鲁地将阿洛伊斯推到一边,自己靠着金属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阿洛伊斯躬身按着自己的膝盖,连气都喘不上来。好不容易舒了口气,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约……约书亚?”

杀手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你受伤了?”

约书亚一只手捂着腹部,暗红色的血液洇湿了一大片衣服,还从手指间不断渗出来,趁着苍白的皮肤,有种触目惊心的残酷美感。

“帝国的武装机甲还真他妈先进,”杀手低声说,“竟然自带红外感应器。”

“别说话!”阿洛伊斯半跪在他面前,抚上他沾血的手指,“必须……必须先处理一下伤口……”

约书亚猛然抬起头,“让开!”他抓起手枪,一跃而起,指着走廊尽头。

一台武装机甲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接着是第二台,第三台。“既然知道有红外感应器,也该知道我们还有热量追踪器吧?”

第一台机甲的驾驶员通过外置扬声器说道,“弄坏照明系统真是个悲剧的错误,悼亡人。我真想宰了你,可惜上面说了要活捉。”

雷欧曾经嘱咐过,终端机器人的ai非常低。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第五十章

达雷斯·贝叶斯坐在通讯室里,一通来自帝都的即时通讯将事务繁忙、日理万机的少将从会议室里拽了出来,按在通讯室的转椅上。

少将双手交叠膝上,一副冷静自若的模样,其实心里正翻着惊涛骇浪。安诺特王子给他发即时通讯来了!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通过话了,更遑论亲眼相见!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达雷斯。”王子温和的声音穿越了千万光年的距离,通过量子装置传到了达雷斯耳边。

“托你的福。”达雷斯紧绷着脸。

安诺特王子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咱们才多久没见,你就学会跟我客套了?”

“我……我很好。”达雷斯低声说。

“听说你亲自带人潜入了宇宙海盗的基地?”王子问,“这可真是太冒险了……你没受伤吧?”

达雷斯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暖流。安诺特一见面就先关心他的身体!那么在乎他有没有受伤!这差点令达雷斯激动地跳起来,但他的自制力使他继续保持着镇定的表情。

“有不少人牺牲了。”达雷斯尽量保持平铺直叙的口吻,“舰队也有一些损失。但我没受伤。”

“你没事就太好了。”

达雷斯猛地抓住转椅的扶手,将自己的激动心情转化为摧残扶手的力量。“对、对了,您是否还记得阿洛伊斯·拉格朗日?”

王子略作思考:“怎么会忘掉呢?他好像还是你在学校时的前辈吧?”接着他的神色黯淡了下来,“都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让他去保护莱雅……”

该死!干嘛要提起这个话题!安诺特肯定又想起他那个小情人了!他看起来都快哭了!达雷斯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他赶紧岔开话题:“那个……拉格朗日学长他逃狱了,之后加入了海盗团,现在他被我俘虏了,就在船上。”

“是吗?”王子似乎稍微从忧郁的情绪中恢复了一些,“要是能见一见他就好了,前几天阿尔薇拉才跟我提起他来着……”他望了望天,沉默了几秒,“达雷斯,你要多久才能回到帝都呢?”

“如果航行无阻的话,大概两周之后吧。”达雷斯意识到王子欲言又止,“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诺特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最近莱厄庭的新兵工厂建成了,本应该有一位王族前去视察,阿尔薇拉打算代替我去,但是温内特公爵却非要‘护送’她,我……我真担心他会对阿尔薇拉下毒手。如果你能早些回到帝都……”

达雷斯面色一凛:“我一定尽快赶回去。”阿尔薇拉是帝国的公主,安诺特的妹妹,达雷斯也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怎么能让温内特那只老狐狸靠近她呢!

通讯室的门嗡嗡打开,“报告!”莱布尼茨的声音传来。

达雷斯回过头:“什么事不能过会儿再说?”他难得和阿诺特见一面,如果这样都要被人打扰,那也太不幸了。

王子却不了解他这份心思。“是不是还有工作啊,达雷斯?”

“不要紧的……”

“我肯定打扰你了,你明明这么忙……”王子垂下头,“今天就暂且说到这里吧,超光即时通讯费可是很贵的,别把预算浪费在这种地方啊。”接着他露出一个如晨雾般稀薄的微笑,“下次见面可就是在帝都了。”

达雷斯很想挽留他,但是王子的善意却让人无法拒绝。“我们……我们帝都再见吧。”他依依不舍地关掉通讯。

全息荧幕暗了下去。

少将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刚刚两名战俘企图越狱逃跑,但已经被我军官兵制伏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报告的!”

莱布尼茨副官不由得脊背一凉:“那个……那个,伤亡情况……”

“还有伤亡?就两个俘虏还能造成伤亡?”达雷斯语带怒意,“写成报告明天给我!”

“是!”副官紧张地敬礼,想以最快速度离开盛怒的少将。

“等等!”少将叫住他,“俘虏受伤了吗?”

“约书亚·普朗克受伤了,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阿洛伊斯·拉格朗日没有受伤。”

少将挥了挥手,“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下去吧。”

“是!”

“滚进去吧!”

全副武装的士兵将约书亚丢进房间里,手下丝毫不留情。事实上也不该留情,哪有人能对冷血杀害自己同伴的人温柔的起来呢?约书亚蜷缩在地上,刚刚止了血的伤口又不幸裂开了。士兵们好像没有叫医生的意思,有个士官上前来冷冷检视了一下他的伤口,咕哝着“死不了的”,便离开了。

他们对阿洛伊斯的态度要客气不少,虽然也很冷淡,但至少没有把他丢出去,只是把他一只手铐在了墙上,还收缴了他的通讯终端,防止他耍花招(另一个终端机器人在大肆破坏飞船线路后被恼羞成怒的机甲部队用电磁炮轰成了宇宙尘埃)。

“快点叫医生来,你们这群混账!”阿洛伊斯对看守吼道。后者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约书亚一声不吭地蜷在角落里,安静得像一具死尸,如果不看他仍在起伏的胸膛和时不时因为疼痛而抽搐一下的手臂。

他没因痛楚而发出一点儿声音,倒是阿洛伊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他宁可自己承受千百倍的痛苦,也不愿让约书亚受一点伤。

房间的门升起来,一名士官领着几名持枪的部下走了进来。阿洛伊斯以为他们终于良心发现去请医生了,结果看见来者后他嫌恶地皱起了眉。

吉尔伯特·高斯上校,就是刚刚负责抓捕他和约书亚的人。阿洛伊斯之前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号,在皇宫时爱好八卦的侍女们时常聊起那位花心的亲王殿下,以及他数不清的私生子女。吉尔伯特·高斯是其中比较有出息的一个,他母亲是一名有贵族头衔的富商的女儿,大概很以这个流着皇室血统的私生子为傲(这想法实在令人不解),还将他送进军校深造,亲王殿下也很提携他,为他在军队里谋了个不错的职位。阿洛伊斯因为受王子潜移默化的影响,对亲王没什么好感,还常常恶毒地心想:幸好高斯念的不是帝都军事学院,不然他肯定动用自己的关系整死这熊孩子。

然而,现在的情形是高斯上校比较想整死面前的两个俘虏。

第五十一章

“胆子倒是不小嘛。竟然敢逃跑,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他带着阴冷的笑容走到约书亚面前,用脚一踢他腹部的伤口,引来杀手的一声闷哼。阿洛伊斯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像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

上校转向阿洛伊斯:“失败者还敢用这种眼光看人?嗯?”他又踹了约书亚一脚,“不可一世的杀手悼亡人,还有传说中帝都军校的高材生,也不过尔尔嘛!”

上校的部下们驱走了原本的看守士兵,关上门,自己担负起守门的重任来。这架势阿洛伊斯在监狱里见多了,就跟围殴似的,有权有势的犯人带上自己的狗腿子,买通狱卒,把看不顺眼的人堵在洗衣服、澡堂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接着上演一场血腥动作片。只要不闹出人命,狱卒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像兴奋的观众一样恨不得拿着爆米花前来围观。

看来帝国军人也跟监狱里的罪犯没什么两样。

高斯揪着约书亚的头发,将他拽起来,玩味地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杀手双眉紧蹙,苍白的脸孔上汗水涟涟,微眯的双眸中却仍然闪着金光,毫不退缩地瞪着上校,像在挑衅。

眼神还真是不错。上校舔了舔嘴唇。他一向喜欢床上火|辣的男男女女,最好性子倔一点,这样才能满足他的征服欲。悼亡人非常符合他的口味,不仅外表艳丽,更重要的是那种不服输的眼神让他油然而生一种想要将之狠狠踩在脚下、施|虐|蹂|躏的冲动。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让人想破坏。高斯明白这个道理。

况且,他还带着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座舰沉没的耻辱和达雷斯·贝叶斯对他的羞辱让他在同僚之间抬不起头来,现在急需一个发泄口,还有谁能比来自海盗团的战俘更能让人宣泄怒火呢?

高斯恶意地抬起约书亚的下颌,“长的这么漂亮,放着实在可惜,不如给我玩玩……”

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了。“混账!”阿洛伊斯吼道,“把你的手拿开!”

高斯立刻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这位军校的高材生看起来比悼亡人还着急,他奋力挣扎,一副想和高斯拼命的样子,若不是一只手被铐在了墙上,他肯定早就扑过来了。要是能选择砍断一只手来交换自由,他肯定会乐颠颠地把手奉上。

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啊,高斯心想,难怪连逃跑都要成双成对。贝叶斯知道这事吗?他怎么不改行去开婚姻介绍所!

“该死的!你要是再敢碰约书亚一下,我杀了你!”

高斯歪头,“你试试啊?”他拽着约书亚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接着一边盯着怒火熊熊的阿洛伊斯,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杀手的喉结。

“混账!”青年猛地一挣。高斯怀疑他的手腕搞不好真的会断掉。不过那也没关系,上校身上带了枪,还有几个忠实的部下在旁边盯着,而青年手无寸铁,折腾不出什么鸟来。

高斯将约书亚按在地上,扯开他的衣服,从衣领开始,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高斯急不可耐地抚上那皮肤,手底的触感就像名贵的陶瓷一样光滑。他继续下移,将染血的上衣整个撕开,和凝结的血液黏在一起的布料一旦被撕开,下面的伤口便又开始流血。不出所料,这换来了杀手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喘息。高斯感觉更兴奋了。他将手指插|进血肉模糊的弹孔里,就像扩张床伴的下|身一样,狠狠搅动了两下。

约书亚扭过头,银发遮住脸孔,让高斯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身体的抽搐和沉重的呼吸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他的痛苦。

“不要!”阿洛伊斯嘶哑地吼叫,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别那样……别那样对他……他会死的!”

高斯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杀手虽然伤的不是很重,但也不能说安然无恙,要是玩得稍微激烈了一点,搞不好真的会一命呜呼。贝叶斯少将下令要留活口的,这表示他可以随便玩,只要不出人命。但是高斯对自己床上的自控力一向没什么信心。倘若真的把杀手弄死了,贝叶斯或许会借此打压他。更何况还得考虑悼亡人在国民中的影响力,上校可不想在未来收到什么悲愤欲绝的女粉丝寄来的恐吓信。

阿洛伊斯咬了咬嘴唇:“如果……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玩玩,那我也行……求求你,不要对约书亚……”

“你?”高斯抽出手指,带出些许细碎的血肉。他将手指上的血抹在杀手的胸膛上,像画家漫不经心地涂颜料。阿洛伊斯·拉格朗日虽然不如悼亡人这般美貌,但相貌也算清秀,大概当年在学校还是棵校草,最重要的是性格够硬,现在脸上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待会儿被|操得哭天喊地,前后一对比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的话……”上校看着脚下半死不活的约书亚·普朗克,再看看被牢牢铐在墙上的青年,显然是后者更有吸引力。他可不想做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是在奸|尸。于是他干脆地走向青年,捏住对方的下巴,“既然你主动求欢,我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你好了。”宁可自己被|操也要保护小情人吗?那就让你一次爽个够!

高斯解开自己的裤子,掏出早已坚硬的性|器,在青年脸上摩擦。“张嘴含住,宝贝儿。”

阿洛伊斯扭过脸,看起来快哭了。“叫你手下出去。”他说。

“怎么?害羞了?”高斯用老二拍击青年的脸颊,“没关系,他们会守口如瓶的。”

“让他们出去!”阿洛伊斯嘴唇颤抖着,小声加了一句,“求你了……”

这样的屈服大大满足了高斯的自尊心。虽然部下的存在可以防止两个俘虏做出什么不轨举动,但他们俩现在一个身受重伤,一个被牢牢锁住,根本无法反抗。况且上校也带了枪,可以保护自己,也没有当众表演性能力的特殊嗜好,于是他转向门边看好戏的部下:“都出去吧。”

部下们咂着嘴,失望地鱼贯离开。房门关闭,只剩下他们三个。

“现在可以了吧?”没等得到回答,高斯便将老二塞进青年嘴里,按住对方的脑袋开始抽|插。温热的口腔带给他至高无上的享受,他一边满足的叹息着,一边加快了抽|送的速度。阿洛伊斯眯着眼睛,无神地望着他背后,大概是在看悼亡人吧,高斯已经无法分辨这些了。

透明的津液自嘴角流下,带上几分淫|靡的色彩。高斯快达到高|潮了。他抓住青年的头发,开始飞快顶|动。

接着,一阵剧痛从脑后传来。眼前的世界倒转,高斯发觉自己被人揍翻在了地上。

约书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悄无声息,没发出一丝声音。他揍翻高斯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断了他的双手,接着对准他下|体狠踹几脚。

“啊啊啊啊!”高斯惨叫。

约书亚从惨叫的上校身上搜出一把镭射枪,打开保险,扣下扳机!

镭射光束险险擦过高斯的耳朵,射在旁边的地板上。

“闭嘴。”杀手冷冷命令道。

他一扫先前的虚弱姿态。伤口还在流血,然而这不但没让他的气势减弱,反而增添了几分诡谲和残酷,令他如死神般凛然不可侵犯。

高斯乖乖闭嘴。

悼亡人朝阿洛伊斯的手铐开了几枪,解放了被束缚的青年,然后上前吻了吻他的嘴唇。

“没事吧?”

阿洛伊斯点点头。

约书亚又吻了他一次:“委屈你了。”接着将黑洞洞的枪口转向无助的高斯上校:“站起来,暂时当一下人质,废物色|情狂。”

作者有话要说:lz四级过了,特此二更。

第五十二章

“女王之剑”号上两名狗胆包天的俘虏挟持了吉尔伯特·高斯上校,在官兵重重包围下朝停机库缓缓移动,与其说是被包围,不如说简直像是被夹道欢迎一般。谁也不敢对他们动手,因为一不小心就会伤到高斯上校,这家伙身份特殊,可是丝毫怠慢不得的。上校的部下们一边愤恨地跟着人质移动,一边在心中自责,竟然让那个精虫上脑的家伙跟两名危险的海盗同处一室,真是太大意了!

约书亚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持枪抵着人质的脑袋,阿洛伊斯则扣着人质被拧断的胳膊,防止他逃跑。

形势完全逆转了过来。在以人质安全要挟他人这方面,无人能出海盗之右。所以一路上他们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碍,就连“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投降”的此等毫无意义的威慑,也被阿洛伊斯用“打开停机库的门,否则干掉人质”给顶了回去。

停机库中的飞行器按型号、大小和用途分门别类整齐摆放。阿洛伊斯扫了一眼,有点遗憾朵露自爆了。不过他眼尖地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架戈多二式,只要能源足够,这架战机飞出去,除了光束炮之外没人能赶上他。

“那架戈多二式开出来。”阿洛伊斯大咧咧地向旁边的整备员抬了抬下巴。

“我……我没有权限……”无辜中枪的整备员后退了一步,肩膀缩了起来。

“谁有权限?”

“我!”

雷欧纳德的声音回荡在停机库中。

众人皆惊!

“怎么回事?”“谁在说话?这不是我们船上的人工智能啊!”“飞船系统被侵入了吗?”“程序员都在干嘛?我们的防火墙这么弱吗?”

在整备员见鬼了似的瞪视下,那架被阿洛伊斯指名的戈多二式从角落里滑了出来,按照完美的路线进入了弹射台。

阿洛伊斯和约书亚挟持着高斯上校,靠近发射台。约书亚轻哼一声,嘴唇扭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干得好,雷欧纳德。他心想,不愧是全银河系最强最优秀的人工智能。

雷欧仿佛听见了他无声的赞美,“请拉格朗日先生和普朗克先生登机,其他人后退,否则我可能会手滑出现什么无法估计后果的重大失误。”

战机的舱门滑开,露出座舱。约书亚快速瞥了一眼,对阿洛伊斯说:“你先进去。”

青年点点头,松开上校的断手,转身跳进座舱。

杀手则继续拿枪指着上校,和包围他们的士兵对峙。谁也不敢贸然开枪。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

约书亚依然保持着有些惨淡却风度翩翩的微笑,凑近上校耳边,低声说:“记住我的名字吧。我是杀手,悼亡人,约书亚·普朗克。”

他猛地一推,高斯上校踉跄几步,折断的双手像木偶的双臂一样在身体旁摆荡,无法维持平衡的身躯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约书亚扣下扳机,一道镭射光束不偏不倚射中上校双腿之间。上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在地上扭动着。

“再会。倘若再次见面,我必定是为了哀悼你的死亡而来。”

接着,约书亚转身跳进座舱。

舱门闭合,弹射轨道准备就绪,能量冲入发射槽中,强大的推力将战机射入太空中。

雷欧纳德撤出了“女王之剑”号的系统,将权限还给飞船所搭载的人工智能,后者连刚刚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清楚。

“战俘……逃跑了!”

停机库里有人喊了一声。它如投进平静池塘的一颗小石子,立即激起涟漪。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必须做些什么挽回损失。

“快叫医生!高斯上校受伤了!”

“出动战机!立刻出动战机!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

“谁去向少将阁下报告?”

“不惜一切代价拦截他们!”

阿洛伊斯操纵战机,如箭离弦,自舰队的众多飞船边擦过,飞向星海深处。

“阿洛伊斯,能听见我说话吗?”雷欧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能。非常清晰。”

“朝我给你指示的方向飞,有人会来接应你。”

雷达上亮起一个绿色的箭头,一闪一闪,指向某个方向。真是充满了雷欧风格的指示。

“明白。”阿洛伊斯调转方向。接着舒了一口气。总算逃出那个鬼地方了。嘴里还残留着被吉尔伯特·高斯施暴过后的钝痛,这恶心的感觉恐怕一时半会儿消不去了。真不明白约书亚为什么不杀了那变态。

“约书亚?”

杀手从登上战机开始便一言不发,倚在驾驶座上,捂着伤口,发出轻微的喘息声。阿洛伊斯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只见约书亚蹙着眉,双眼紧闭,滴滴冷汗滑下脸颊,毫无血色的脸孔在黑暗的座舱里犹如一个苍白的幽灵。

“约书亚……你还好吧?”

杀手点头:“嗯。”

他看起来明明糟糕透了。从刚刚偷袭吉尔伯特·高斯开始,他就一直在透支自己的体力,潜力爆发之后,疲倦成倍地降临。约书亚已经支撑不住了。

阿洛伊斯冒险松开了控制仪,揽过约书亚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这样无疑会妨碍操作,但至少能让约书亚好受一些。

杀手已经虚弱到连抗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用一只手按着伤口,徒劳无功地试图止血,另一只手环住阿洛伊斯肩膀,身体靠在对方怀里。

“再忍一忍,约书亚。”阿洛伊斯说,“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约书亚垂下头,银发遮住脸孔。“嗯。”

话音刚落,雷达上便出现了三个代表敌人的红点。恐怕是那艘飞船收到了命令,立刻派出战机来拦截他们。

“抓紧了!”

战机划出一道弧线,竭力逃出重围,然而帝国军的机师紧紧咬在后面,根本甩不开。

真难缠!

阿洛伊斯想发射导弹,却发现这家战机没搭载武器,全部能量都集中在引擎部,连发射光束炮的余裕都没有。而敌人则全副武装,导弹与光束齐飞,恨不得把戈多二式就这么葬送在宇宙里。

“雷欧纳德!请求支援!”

回答他的是一束银亮的阳离子射线!宛若天神投下的闪电一般击中一架帝国战机,被击中的战机外壳瞬间汽化,接着爆炸的光亮照亮了黑暗的宇宙。

在那刹那的光芒里,一架银色的吟游诗人跃入了阿洛伊斯的视线,在光学显示器上,她的身姿是如此优雅,彷如腾空振翅的飞鸟,事实上却是披着白纱的恐怖死神,用导弹和离子炮收割生命和灵魂。

吟游诗人以不可思议的飞行角度插|进帝国军的战机编队里,几个瞬息之后在爆炸的火光中雍容离去,留下一片逐渐冷却的残骸。

阿洛伊斯只知道一个人拥有此般神乎其神的驾驶技巧。

“船长!”他几乎热泪盈眶。

“哎哎,听见了。”胡安娜的声音从加密频道里响起,“我是不是来迟了?”

“来得正好,船长!”

“这里交给我了。朝雷欧的指给你方向飞,暗夜仕女号在那边等你!”

“是!”

对于帝国军的一些人来说,这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宇宙海盗胡安娜的身影,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则是最后一次。

对于达雷斯·贝叶斯少将来说,这是久违了的会面。全息画面直播了那架吟游诗人一面倒轰炸帝国军战机的实况,大量数据被送到舰桥,等待指挥官决策。

约翰·莱布尼茨如惊弓之鸟一样站在少将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怒了少将。舰桥上其他士官的想法也和他相差无几。

少将盯着全息画面,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又一架战机被击落。莱布尼茨以为少将肯定会大发雷霆,谁知道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关掉了全息画面。“不要和胡安娜·拜格雷尔纠缠。”他说,“撤退。能撤多远撤多远。护崽的疯母狗咬起人来可真疼啊。”

“……是。”

“高斯上校还活着吗?”

莱布尼茨浑身一抖:“是……是的。”刚刚军医汇报,高斯上校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以后生儿育女恐怕会有些麻烦(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其实是件值得欢欣鼓舞的好事)。

“既然活着,就让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应得的代价吧。”少将双手交叠膝盖上,口吻近乎彬彬有礼,“托那个蠢货的福,这次回帝都我恐怕不仅带不回捷报,还得向女王陛下请罪了。”

可惜不能把学长带回帝都。对于达雷斯来说,这是此行最大的遗憾。

第五十三章

约书亚沿着一条狭长的隧道,不断向黑暗深处走去。

浓稠的黑暗如同有形的物体一般缠绕在四周,却不令人害怕,那是如同母亲的子宫般的黑暗,让人油然产生一种归宿感,想要抛却一切,回到全然的漆黑中。

约书亚不停前进。

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银色的披肩长发,飘逸的白色长袍,瘦削而孤单的背影。

“凯斯特……?”

前方的人没有回答,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约书亚的声音,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约书亚快步跟上。就在手指快要够到凯斯特的衣服时,男子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金色的眼睛凝视着杀手。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凯斯特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抑或这也只是一段被遗忘了的记忆?

“回去。”凯斯特像驱赶苍蝇一样烦躁地挥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

只要再往前迈一小步,就能到达凯斯特身边了,但是约书亚的双脚却如同粘在了地面上一样动弹不得。他挣扎着移动双腿,不论怎样都无法再前进了。

“回去。”凯斯特又重复了一遍。

约书亚全身冰冷,像刚从冰海里爬出来一样。然而右手的掌心却异常温暖,简直灼痛了他的皮肤,像的开水沿着血管和神经,一路流淌到胸腔,在那里凝成了一捧炽热的火焰。

“凯斯特……”

“回去!”

凯斯特一向讨厌把同样的话重复三遍。这个习惯后来约书亚也染上了。他知道这代表年轻的科学家生气了。

于是约书亚试着后退了一步,能动了。这时候他隐约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他还在狭长隧道的另一边等着他。对,必须回去找他。

凯斯特眯起眼睛,似乎对约书亚的退却感到非常满意。“虽然你早晚是要来这里的,不过不是现在。”说完他扭过头,银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形。他踽踽独行,像一个孤单的旅人,结束了漫长的征途,终于要回归故乡了。

白色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浓烈的黑暗中。

约书亚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白色的,干净到神经质。仔细一看,原来墙壁和地板也是白色的,一尘不染,白色窗帘透出稀薄的晨光。身上盖着的被褥也是白色的,很柔软,散发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他试着动了动,知觉逐渐回到了身体里。旁边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喊:“你醒了?”

阿洛伊斯坐在床边,看见约书亚睁开眼睛,立刻凑了上来。

“这是哪儿?暗夜仕女号?米兰图?”

“是米兰图。”青年回答,“米兰图的医院。”

……原来已经回来了。

约书亚扭动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的右手被阿洛伊斯牢牢握着,不知道握了多久,也许从来就没有松开过。

似乎注意到杀手询问的目光,阿洛伊斯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你昏迷快三天了。医生说等你醒了就去叫他。”说完他松开手,起身,但是约书亚抓住他的胳膊,让他重新坐下。

“医生会来定时查房的,不差这么一会儿。”

“你……你需不需要别的什么?要不要喝水?枕头要垫高吗?”

约书亚难以掩饰自己的笑意:“什么都不需要,除了要你留下来陪我。”

阿洛伊斯有些脸红,他嗫喏几声,赶紧找个话题缓解自己的紧张,“那个,我们……我们乘战机逃出去以后,船长来接应我们了。船长她真厉害,帝国军的机师都不是她的对手……”他顿了顿,语无伦次起来,“雷欧可担心你了,他都快哭了,我还以为人工智能不会哭的呢。还、还有,缇忒拉说等你痊愈了,请我们去她家吃饭。还有,那个……”

发觉青年欲言又止,约书亚问道:“怎么了?”

阿洛伊斯扁了扁嘴:“凯斯特是谁?”

“……啊?”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约书亚几乎要大笑出来!但是一旦笑起来,就会牵动腹部的伤口,使他哭笑不得。

“哎哟,你这是在嫉妒吗?因为我没喊你的名字?”

“我……我才没有嫉妒。”阿洛伊斯心虚地望着地板。

“我错了。”约书亚握紧他的手,“下次一定只叫你的名字。”

阿洛伊斯不安地扭动了几下:“不要有下次!”他突然激动地说,“永远不要有下一次了!我可不喜欢再看见你受伤!”

约书亚一怔。

“知不知道看见你受伤,我心里有多难受!”说着,阿洛伊斯的眼圈红了,“我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要……”

“那你呢?”约书亚反问,“为什么要允许那个叫高斯的混账对你干那种事?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啊!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把你弄死吗?”

“我不需要你保护!”

阿洛伊斯睁大眼睛,不说话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伤害对方的话,约书亚连忙撑起身体,搂住阿洛伊斯,磨蹭着他的脸颊。“对不起。”杀手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他思绪飞转,思考该怎么安慰青年。该死,他知道一千种杀人的方法,可对于如何安慰他人却一窍不通。他只好抱紧阿洛伊斯,试图用行动化解误会,“我……我不想让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要知道,在我心里……”他深吸一口气,“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比我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阿洛伊斯依然没有答话。过了半晌,约书亚才感觉到一双手搭上了自己后背。

微弱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我也是。”

米兰图医院的外科医生踏进约书亚·普朗克的病房时,看见的就是病患和家属紧紧相拥你侬我侬的瞎狗眼场面。一向恪守职业道德却至今单身的医生此刻也忍不住破口大骂:“白日宣淫!真是有伤风化!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快滚!给我滚出去!”

“约书亚的伤还没好呢,怎么滚?”

“好了之后立刻就给我去办出院手续!立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了!”

于是约书亚刚刚痊愈就被医生赶出了医院。阿洛伊斯向伊布借了一辆磁浮车接他回家。

“西莉亚说明天晚上办一个宴会,庆祝你出院。”一想到暗夜仕女号的西莉亚要亲自下厨,阿洛伊斯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希望别像上次欢迎会一样,到最后完全变成醉鬼狂欢大会。”约书亚说,“而且医生说我还不能喝酒。”

正在开车的阿洛伊斯回过头:“我会好好监督你不让你沾一滴酒的。”

几分钟之后,磁浮车就停在了家门口。“到了。”阿洛伊斯下车,帮约书亚拉开车门,微微鞠了一躬,做出邀请的手势:“欢迎回家。”

第五十四章

屋里的陈设与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可能因为一段时间没人住了,空气有些凝滞。阿洛伊斯挨个打开窗户通风。约书亚打着呵欠看他忙碌地满屋子乱窜。“我累了,先上楼去休息一下。”杀手很有身为病人的自觉,这些天几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伺候得非常舒心。现在也不打算上去帮忙。他可是病患!

所以他慢悠悠地上了楼,回到卧室,满足地看到米兰图夕阳的余辉洒满房间。他爬上床,拿出雷欧新配发的通讯终端,找出一首轻柔舒缓的歌,懒洋洋地等阿洛伊斯来喊他吃饭。

阿洛伊斯手忙脚乱地派家务机器人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感谢上主他终于学会用这玩意儿了),做了一顿简易晚餐(杀手大概会对盘子里的甘蓝很不满),接着上楼去找约书亚。

推开门,首先看见的是满屋子的光辉,躺在床上的约书亚沐浴着柔和的夕辉,仿佛被勾上了一层金边。阿洛伊斯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上前。

床上放着新的通讯终端,屏幕上显示“待机”,约书亚大概是玩终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医生给他开的药有嗜睡的副作用。他侧躺在床上,露出一小截腰,简直是无声地引诱。阿洛伊斯抚上他腰际的肌肤,咬了咬约书亚的耳朵:“嘿,起来,吃饭了。”

约书亚的睫毛像蝴蝶翕动翅膀那样颤了颤。他不动声色地按住阿洛伊斯不老实的手,回过头,黑金色的眼睛像要和夕辉融为一体。“我比较想吃你。”

“……啊?”阿洛伊斯愣住,大脑像当机了一样,无法分析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呃,你再说一遍?”

“跟我做|爱吧。”

阿洛伊斯的第一反应是:做|爱是什么玩意儿?第二反应是: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第三反应是火箭似的蹿上床,骑跨在约书亚腿上,迫不及待地吻住对方的嘴唇。感谢上主,约书亚终于想通了!他愿意跟他上床了!

亲吻逐渐深入,阿洛伊斯品尝着约书亚唇舌的甜美滋味,好几次激动地差点咬到他的舌头。约书亚搂着他的腰,手指沿着衣服的缝隙钻了进去,揉|捏着那里的皮肤,然后解开他的裤子。

这主动的爱|抚让阿洛伊斯受宠若惊。“你怎么突然想做了?”

“总觉得再不出手,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约书亚脱掉阿洛伊斯的裤子,连同内裤一起扒下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对方腿间勃发的性|器,“我是个自私的人,想让你的一切都属于我。”说着他的手从青年的腰部向下滑去,探进臀缝里。

阿洛伊斯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我说,约书亚,”他扭动着试图挣开,却被杀手按回去,“你该不会是打算上我吧?”

约书亚的动作停了停,狐疑地看着他,脸上仿佛写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几个字。

“可是我想在上面。”阿洛伊斯说。

“没门。”约书亚发出一声嗤笑,“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妥协。”他睨视道,“骑乘位除外。”

“……”阿洛伊斯不发一言,只是瞪着他,在等对方先软化。要他躺下来乖乖被|操?开什么玩笑!当年他攻遍赫卡提监狱,未逢敌手,怎么可能做下面那个!

最后约书亚软化了。“好吧,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他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领,一副“刚刚我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哈哈哈现在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吗”的样子。

阿洛伊斯却无法轻而易举地无视这事。他已经兴奋起来了,打断一个男人发情是件多么不人道的事啊。他望着悠然的约书亚,心里如火山喷发、天人交战。这机会多难得!错过了今后说不定只能互相打一辈子手枪了!

“等等!”他阻止杀手,“既、既然你想在上面,这次就……就暂且……”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约书亚狠狠压倒在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里,上方则被男性的躯体覆盖。“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约书亚堵住他的嘴唇,夺取他的呼吸和心跳,同时掀起青年的上衣,露出没有一丝赘肉的平坦小腹,然后是结实的胸膛。身为机师,阿洛伊斯的身材保持得很不错,修长同时又不过分瘦弱,肢体柔韧,充满活力,不论男女都喜欢他这样的身体。这让约书亚小小地吃醋了。

阿洛伊斯配合地脱掉上衣,现在他已经一丝|不挂了,约书亚却仍然衣冠楚楚,举止冷静,一点儿也不像准备来一场激战的样子。最初的羞涩过后,阿洛伊斯开始运用自己娴熟的技术反过来刺激杀手。他在床上一向放的很开,就算在狱卒面前也照样能和床伴酣战,更何况他早已习惯将身体毫无隐瞒地暴|露在约书亚的视线下。他曲起膝盖,缓缓磨蹭杀手的腿间,感受到了那里的硬度。约书亚也是挺有感觉的嘛!

“嘿,你以前有上别人的经验吗?”阿洛伊斯嘴角噙着挑|逗的微笑,扯开约书亚的裤子。硬|挺的性|器跳了出来,带着咄咄逼人的热度。

“说实话没有。”约书亚俯身咬住阿洛伊斯胸前淡色的乳|头,引来一声惊呼,“不过我找雷欧借了不少‘教学片’……一定让你爽翻。”

“你来试试啊!”阿洛伊斯咯咯笑着,毫不压抑身体里翻涌的情|欲,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腿,“去拿点儿润滑的东西来。”

约书亚亲吻着他大腿内侧细腻的肌肤,留下几枚红色的牙印,像在自己的领地上做了个标记一样,接着流连不舍地起身,脱掉仅剩的衣物,赤|裸地走进浴室,拿了瓶沐浴露回来。事出突然,没有准备润滑剂,只能拿这个代替了。幸好阿洛伊斯从不挑剔这些。他一边按摩硬|挺的下|身,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约书亚将沐浴露倒在手掌上,抹匀在他腿间。

“好凉……”

一根手指沾着沐浴露,探进了后方的小|穴里。阿洛伊斯倒抽了一口冷气,微妙的不适感和丝丝凉意混合在一起,像一剂狠辣的催情药打入了身体。他喘息着,勾住约书亚的脖子索吻。

拿着医师执照的杀手熟练地找到了敏感点,借着润滑,手指在内部通行无阻。炙热的内壁如同有生命一样缠着他的手指,像在拒绝这个无礼的访客,又像在放|荡地挽留他。很快,他加进了第二根手指,这次受到的阻力大了许多。

“你里面可真紧……”约书亚说。

阿洛伊斯无法作出回答。小|穴被两根手指反复戳弄抽|送的快感如潮水般在体内激荡,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呻吟告诉约书亚他有多么舒服。“嗯……快、快一点……”

回应他的是第三根手指。内部完全被填满的满足感刺激着他的感官,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想被爱|抚。约书亚耐心地扩张他狭窄的后|穴。阿洛伊斯的身体很敏感,这在上次“治疗”时约书亚就发现了。只靠玩弄后面就能让他达到高|潮。这具敏感的身体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淫|荡秘密呢?杀手快等不及要亲自探索发掘了。

开拓紧密小|穴的手指不停按压着敏感处,带来使人疯狂的刺激。内壁分泌出透明的液体,随着手指抽|送的东西被带出体外,挺立的阴|茎顶端也渗出淫|液,阿洛伊斯双腿间变得湿漉漉的,液体流过未经人事的嫩红色穴|口,伴随着响亮的水渍声,让约书亚心里一阵燥热。

再忍忍……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贸然进入会伤到阿洛伊斯的。

然而阿洛伊斯比他更按捺不住。“可、可以了……”他从鼻腔里发出甜腻的哼声,“快点进来……”

“还不行。”

阿洛伊斯可没杀手那么有耐心。他撑起上半身,离开约书亚的手指,然后抓起对方的性|器,撸动了两下,引导它进入自己饥渴难耐的小|穴。硕大的龟|头才刚刚插入,穴|口便被撑开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深入了。青年深吸一口气,想慢慢引导阴|茎进来,但是这样不上不下的姿态首先使约书亚受不了了!

他快疯了!

明明已经感受到小|穴的温暖和湿热,却不能更进一步,他要疯了!

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弄疼对方(这都是他的错,约书亚责怪地想),杀手扣住阿洛伊斯的腰,狠狠一插到底!

“啊!”阿洛伊斯痛地尖叫出来。

被进入那一刻的疼痛和内部被瞬间填满的奇妙感觉混合成难以言喻的快感,一下冲上头顶。阿洛伊斯有数秒时间失去了意识,等回过神才发现刚刚竟然就这么射出来了……白浊的液体溅在自己腹部,形成一幅淫靡的图景。

约书亚带着得意的笑,没有任何犹豫,一刻不停地抽动起来。

“等等!等一下……慢点……”阿洛伊斯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抓住杀手的肩膀,指甲陷进皮肉里。这点微小的刺痛根本没造成什么压力,约书亚继续顶动,每次都整根进入,再整根抽出,霸道地带出和肠壁分泌的淫|液混合在一起的白色沐浴露。

疼痛逐渐变成了催情的药剂。阿洛伊斯配合约书亚的动作扭动身体,每一次冲刺都带来致命的快感,每一次撞击都使人崩溃疯狂。他敏感的内壁感觉到对方性|器的摩擦和贯穿,战栗的身体再度兴奋,阴|茎勃|起,顶端渗出透明液体。

身体碰撞的声音同难耐的呻吟混杂,回荡在房间中。

约书亚忘我地驰骋着,这种支配着别人、同时又融为一体的奇妙感觉让他无法自拔,只能用越来越快的贯穿来满足自己。他发现阿洛伊斯又硬了,还不老实地撸动着。于是他按住青年的手。“别摸。”

“约书亚……让……让我……”自·慰被打断的青年气恼极了。

“别动,老实躺着。”约书亚亲吻着他的胸膛,伸出舌头舔上乳|头,在淡淡的乳晕上打转,“你只靠后面也能射的。”

“不行……我要……”

“射给我看看。”

阿洛伊斯的呻吟带上了哭腔。快感强烈到近乎是折磨了,他希望快点解放,身体被禁锢着、贯穿着、支配着,一切都掌握在约书亚手里。

“求你……让我……”

约书亚将他双腿拉开,按到胸口,凶狠地抽|插起来。数十下冲刺后,他一挺腰,将精|液全部射在了阿洛伊斯体内。

“啊……”阿洛伊斯哭喊着。仿佛有岩浆在身体里迸发,炽热地浇灌着肠道。他从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强烈的刺激让他攀升到了顶峰,叫着约书亚的名字再度达到高|潮。

“我……我|操……你也太猛了吧……”阿洛伊斯无力地躺平,他连续两次被|干到射|精,现在已经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了。约书亚抽出软下来的阴|茎,躺到他身边,把他搂在怀里。

“感觉好吗?”

“……哼。”阿洛伊斯缩着脑袋,不置可否。但从他发红的耳根,约书亚明白自己做的非常卖力,而且的确让他爽到了。

其实他也觉得棒极了。他从来不知道和同性做|爱是这么的美妙,好像一瞬间置身于天堂一般。食髓知味也是件可怕的事,他真想再来一次,却又担心阿洛伊斯承受不住。他爬起来检查青年后面的状况,小|穴因为过度使用而红肿着,不过没流血,乳白色的精|液从尚未闭合的穴|口流出来,景色极致淫靡。

约书亚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躺回去,暗自警告自己不许再动做|爱的念头。“射在里面会不舒服吧?”他问,“帮你弄出来?”

阿洛伊斯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

声音小了些。“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想留着。”

约书亚顿时想把青年揉碎在自己怀里。“我们……又不是只做一次。”他小心翼翼地措辞,“只要你想要,不论多少次我都射给你。”

阿洛伊斯的脸更红了。

“约书亚,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他握住约书亚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我爱你。”

“嗯。”约书亚轻声回答,“我也爱你。”

阿洛伊斯身体一僵,“你……你能再说一遍吗?”

“好话不说第二遍。”杀手坏心眼地翻身背对他。

“再说一遍你又不会死!”青年依旧抓着他的手穷追不舍。

“……再跟我做一次我就说。”

“怕你不成!”阿洛伊斯扑到他身上,“来呀!”

第五十五章

阿洛伊斯记不清他们到底做了多少回,只记得他听约书亚说“我爱你”说了很多遍,听的他心里舒服到不行,比身体上的快感还要强烈。最后两个人都筋疲力竭,相拥睡去。

第二天早上……这么说有些不太恰当,因为阿洛伊斯一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快到标准时上午11点了。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省了,而且又做了消耗体力的激烈运动,现在可说是饥肠辘辘。他试着坐起来,但是腰部却酸软得无法动弹,下|体一阵刺痛,大腿直打颤。

他无力地倒回床上。约书亚这时也醒了,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最后约书亚抚上他腰际,轻轻揉了揉。

“疼吗?”

阿洛伊斯点头。

约书亚赤身裸体地爬起来,捡起扔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穿上。“我去做饭好了。”

“你会吗?”

“……区区微波炉还是会用的。”杀手对阿洛伊斯如此低估他的能力感到很不满,他在充满怀疑和担忧的注视中离开卧室,下楼来到厨房。厨房里有昨天晚上做好却没来得及吃的晚餐。约书亚研究了一下微波炉的用法,将晚餐放了进去,打算加热一下充作午餐。

“喵。”

从打开的窗户里蹿进来一只黑猫,正是薛定谔。它嘴里叼着一条鱼,琥珀色的大眼睛疑惑地盯着约书亚,像在问“你丫谁啊”。约书亚恍惚想起出战前他们把薛定谔忘在家里了……他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主人。

“过来,薛定谔。”他内疚地朝黑猫伸出手,心里盘算着给弄点儿好吃的补偿它。黑猫却撂下一个鄙夷的眼神,甩甩尾巴跳下窗台,似乎根本不打算搭理他。杀手曾听说猫这种生物就算不管它它也能活得有声有色,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就在他感慨动物自理能力强大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微波炉炉门炸开,弹到对面的墙上,一股黑烟自炉中袅袅升起。

“……”约书亚记得自己明明没做什么错事,微波炉却发生了如此悲催的惨剧。他觉得自己恐怕真的不适合进厨房,于是默默地拔掉了微波炉插头,回到客厅,在固定电话旁边的通讯录上找出附近餐厅的号码,打电话叫了两份外卖。

五分钟之后,门铃响了。

这未免也太快了吧?速度比暗夜仕女号全速前进都给力啊……约书亚打开门,门外站了一个想也想不到的人物。

“午安,您的外卖。”胡安娜·拜格雷尔拎着两份午餐,大有从今天开始转行当送货员的架势。

“船长,海盗团要破产了吗?”

“……我只是在体验生活。”

胡安娜将外卖塞进约书亚怀里,然后大模大样地走进屋。

事实上她只不过刚好在附近的餐厅里混吃等死,时近正午餐厅忙不过来,于是店长打发她跑腿。这种话她当然不能说出来,堂堂暗夜仕女号船长被厨师以“要么现在去送,要么以后别想再吃到我的布丁”这种理由威胁,说出来也太丢脸了。

胡安娜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坐到沙发上。“阿洛伊斯呢?”

“他还没起床。”

船长下意识看了看自己通讯终端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标准时11点20分了。”她挑起眉毛。

约书亚心虚地移开目光:“呃……他赖床来着。”

“那正好,你可以去叫他起床了。”胡安娜说,“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们说。”

约书亚将外卖放在餐桌上,转身上楼。胡安娜感觉脚踝痒痒的,低头一看,原来是薛定谔在脚边蹭来蹭去。

“嘿,小猫咪。”她露出怪叔叔看见可爱小萝莉时的表情,将黑猫抱到膝盖上,“好久不见。哦,上主啊,你都瘦了。”

“喵。”薛定谔叫了一声,似乎在同意她的看法。

“你的主人肯定没有好好照看你。男人就是粗枝大叶,连自己都养不活,遑论养动物了。”胡安娜挠着黑猫的脖子,后者舒服地尾巴都蜷起来了。“姐姐给你找点儿吃的去,瞧你瘦的。”说着她抱起薛定谔走进厨房。拉开厨房大门,只见一股浓烈的黑烟从微波炉的残骸里升起,如同被导弹轰炸过的战场上所弥漫的硝烟一样。

她默默地关上了门。

……真不该来送饭的,让他们饿死算了。她心想。

过了十来分钟,阿洛伊斯和约书亚才从楼上下来。这么磨磨蹭蹭可不像他们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但是一看到阿洛伊斯,胡安娜便立刻明白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瞧那小子,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头发乱七八糟,显然来不及梳洗,脖子上还留着可疑的红色痕迹……

哎呀哎呀。船长扶着额头,谈恋爱可以,但是别影响工作呀。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尽量自然地微笑:“你倒是起的早啊。”

“……又不是在船上。”阿洛伊斯痛苦地坐上沙发,约书亚一只手塞到他背后,帮他按摩腰部的肌肉。

胡安娜摊开双手,“我没有干涉你们私生活的意思。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咨询你们两位的意见。”说完她收起了笑容,这表示寒暄结束,她要开始说正题了。

“你们还记得在新威尼斯,从老希卡利那里弄来的盒子吗?”

两个人对望一眼。怎么可能忘记呢,为了那个盒子,他们还被追杀的到处乱飞呢。

“我没有隐瞒你们的意思。”胡安娜说,“这次并非是强制命令,而是在请求你们帮忙。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这事的前因后果。老希卡利让我把那个盒子运送到帝国,交给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按他的说法,盒子里装的东西能帮助那位大人物夺取全宇宙。我估计可能是什么新式武器设计图,或者关系到帝国、联邦上层的某个大秘密。总之,接下来我必须护送那个盒子潜入帝国。”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观察着两人的表情。约书亚依旧冷漠,眼睛里却涌动着明亮的金光。阿洛伊斯则十分担忧。

“我必须乔妆打扮、更名换姓,才能安全进入帝国境内。为此我不打算乘暗夜仕女号,而是启用另一艘飞船。当然,船上的人员我也不打算多带,二十个就够了,但必须是精英。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加入这趟行程。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这趟旅途有可能会送命。所以如果你们不愿意,我绝对不强求……”

约书亚伸出一只手,让胡安娜暂且停下。“船长,”他说,“既然这次任务如此凶险,那么回报想必也很丰厚?”

胡安娜微微挑起嘴角,像在赞美他的洞察力,“八千万银河标准币,外加取消我在帝国境内的通缉。”

阿洛伊斯吹了声口哨。八千万标准币,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况且还要加上取消通缉。那个银盒子里的秘密真的如此重大?

“这次所有跟随我的人,都可以分到三百五十万标准币。预支一百万,剩下的等余款到位后再支付。”

“船长这次也真够大方。”

胡安娜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我可不想一去不回。这不符合我的美学。”

阿洛伊斯犹豫了一下,“我可以问问要把那个盒子交给谁吗?”

“温内特·柴白丝,帝国公爵。”

阿洛伊斯震惊地睁大双眼。

“怎么?你认识?”

“岂止认识!”青年激动地大吼,“就是那只老狐狸陷害我,我才会被关进监狱!”

胡安娜惊讶得连点烟都忘记了。“哦……上主啊……”半晌她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我……我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她挠了挠头发,“我不该来问你的。嗯,你就当没听见我之前说的话。告辞了。”

她匆忙起身,打算离去,却被阿洛伊斯一把拦住。

“等等,船长!”青年拽住她的袖子,“请务必让我加入!”

胡安娜皱眉,“别说了。如果你是为了复仇才想跟来的话,我绝对无法同意。”

“不是为了复仇!”

“谁能保证!”

约书亚按住她的肩膀,“船长,相信他吧。”杀手轻柔的话语里却蕴含着千钧的力量,“让我们加入。我会看紧他的。”

胡安娜摇头:“这太冒险了。要是你们对公爵做出什么事来……”

“船长,难道您真的会乖乖把那个盒子送到公爵手上吗?”约书亚声音中带着笑意,“那可是关系到银河系和平的大秘密。把它交给一个野心家?如果您真这么听话,当初就不会两度叛逃最后来到米兰图了吧?”

胡安娜默不作声。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杀手的洞察力。他的一言一语都直击她的心灵,将她从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公诸于众。

当一个称职的送货员?她可是宇宙海盗胡安娜·拜格雷尔!

拂开约书亚的手,船长阴暗地笑了笑:“好吧。不过事先说好,如果你们违背我的命令,或者把刚刚那番话告诉第四个人,我就把你们丢进宇宙里。”

她拍拍怀中黑猫的脊背。黑猫听话地跃至地面。

“啊,对了。”临出门前,胡安娜诡秘地望着两人,“今天晚上有个宴会来着,要是你们不方便参加,我可以告诉西莉亚推迟几天。”

“……我们会去的!”阿洛伊斯大吼着甩上门。

船长仰天大笑,一蹦一跳地向最近的餐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完

幕间三

标准历1277年,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在这一年里,我,雅各·尤慈,率领以“风之子”号为首的船队,穿越大半个银河系,去往人类的摇篮——古地球。

人类走出这个孕育了银河系伟大文明的摇篮,已经有数千年历史。众所周知,不断的对外扩张早就了今天被称为“殖民地”的大部分有人类居住的星系。在人类的历史上,殖民地与宗主国间的矛盾摩擦从来不罕见,即便人类离开了大地,来到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这矛盾也是不可避免的。

根据确切的历史记载,在公元纪年2507年,殖民地与宗主国——古地球彻底决裂。渴求自由与财富的殖民地切断了与古地球的一切联系,将人类的母星孤立在了银河系一条旋臂上的偏僻地域。之后,殖民地步入了黄金时代,经济、科技与文化都在大踏步地前进。然而更大的矛盾则在历史的暗角冷笑着等待人类。各自为战的各个殖民星球间很快爆发了战争,战火短时间内扩展到所有星系,无一幸免。后来的历史学家称此为“第一次银河战争”,正如他们为地球上的战争命名一样。

旷日持久的战争摧毁了人类文明的根基,经济很快崩溃,人民推翻了好战的政府后却不知如何是好。在漫长的战争中,科技衰退了,人们遗忘了将他们从摇篮带出的伟大科技。从前飞船的速度可以达到光速,而那时大多数星球甚至无法制造一艘可以在宇宙中航行的飞船。

大衰退。没错,惟有如此才可形容那时人类文明的倒退。如果有比人类跟高级的河外星系文明在窥视我们,怕是会因为这样的倒退而立刻哈哈大笑出来吧。

幸而大衰退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仅有六个世纪。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实在微不足道。六个世纪后,公元3275年,人类文明的复兴之光到来了。一艘来自古地球的飞船降临在了殖民地的土地上,她的乘客是古地球的遗民,率领他们的则是纳思尔·柴白丝,银河帝国的第一位皇帝。可惜我,雅各·尤慈,没有生在那个时代,无法目睹他的丰功伟绩,只能从后人只言片语的记述中怀想他的伟业。

在人类文明几乎倒退到中世纪之时,古地球却依然保留着先进的科技,其中很大一部分在今人看来,仍然是值得赞叹的“奇迹”。然而无可避免的资源枯竭和环境恶化逼迫古地球人民不得不放弃故园,再次踏上外迁之路。他们乘着近光速飞船,航行了六个世纪,穿过大半个银河系,降临在一颗环境类似地球的行星上。那颗行星名为“不坠之星”,这是后来人们送给她的尊称,盼望她永不坠落,永不消逝。

宛如古老宗教中的耶稣基督降临在凡世一样,第一批地球遗民的降临拯救了陷入黑暗中的人类。他们传播古老而又先进的科技,让人们走出黑暗,再次沐浴到了文明之光。为了统御一盘散沙的各个星球,第一批地球遗民的首领,纳思尔·柴白丝自封为银河帝国皇帝,并给他的部属们册封头衔和封地,也许在一些民主人士眼里,这行为实在愚不可及,但不得不承认,在那个年代,这不啻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纳思尔一世陛下还更改纪年方法,取消公约纪年,改为“标准历”,这标志着人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纪元,一切都百废待兴。

纳思尔一世陛下在统治过程中,也犯了一些错误,比如对于殖民地星球的税赋过重等等,这激起了许多边境星球的反抗情绪。标准历47年,“大暴乱”发生了,131颗行星宣布独立。在当时,这数量几乎是帝国辖下疆域的三分之一。失去了科技和经济支持的131颗星球,可以说是把自己送上了末路。

然而,或许冥冥中真有上主的旨意,让祂的子民不会灭亡。标准历53年,第二批地球遗民乘坐的飞船降临在了殖民地。他们比第一批遗民晚一年启程,在漫长的星际航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迟了半个世纪才到达目的地。

恐惧迟来的同胞所持有的科技会给自己的统治造成威胁,纳思尔一世陛下下令追杀第二批地球遗民。被追杀得走投无路的第二批地球遗民受到了131颗独立行星的欢迎,他们来到边境,召集所有独立行星的代表,宣布成立“银河联邦”。从此,银河系开始了帝国与联邦分庭抗礼的局势。虽然小规模的战争频繁发生,但人类的确从战后大衰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两批地球遗民带回的科技复兴了人类文明,让人类得以在浩瀚宇宙中生存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十个世纪,一千年。在历史上,这是一段平稳发展的时间。但正如一朵花盛开那样,终要有盛放的最美时刻。对于银河系来说,这“盛放”发生在标准历1195年。在这一年,第三批地球遗民降临在了殖民地,准确来说,是一颗既不隶属于帝国,也未加入联邦的星球——新雅典。

他们所乘坐的飞船“但丁”号的速度远不如前两批同胞,以致他们虽然只迟了数年启程,到达的时间却晚了一千年。但第三批地球遗民所带来的科技,一点也不会输给前两批同胞。在古地球最后的时刻,智慧的科学家终于创造出了人工智能,并非一般的电脑所搭载的ai,而是具有自我人格,能够独立思考的人工智能。这项空前绝后的顶尖发明被搭载在了“但丁”号上,引导第三批地球遗民沉睡千年后重返人世。

作为留守古地球到最后一刻的人们,第三批地球遗民大多是科学家和技术人员。他们不若第一、第二批地球遗民那样有着政治野心和抱负,只对科技和学问感兴趣。他们仿照古代雅典的体质,建立议会和行政院,选举首席执政官和各级政府工作人员,创建“新雅典学院”,向所有有志于追求学问的人开放,传授知识和科学。为了保卫城邦,他们制造了三艘宇宙级航母,以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三位古希腊先贤的名字为其命名。为了管理城市,他们制造了三位高端人工智能,以古地球文艺复兴时期文艺作品中的人物为其命名,其名为贝雅特丽齐、蒙娜丽莎与大卫。

在银河系壮美的星图中,新雅典无疑是最明亮的那一颗星。她是第二次文艺复兴的光辉,是指引人类走向觉醒的道标。以新雅典为中心,沉滞了千年的科技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不到一百年间,仅仅是飞船的跃迁引擎就更新换代了四次,人类再也不需要通过空间传送站才能在宇宙中旅行。

托第五代跃迁引擎的福,我,雅各·尤慈的飞船“风之子”号得以在六个月内走完六个世纪的旅程,去往古地球探险。至于为什么要前往那早已被遗忘的母星,我想,可能是血液中的怀旧情绪在作祟,也可能是一些传说激起了我与生俱来的探索欲。我曾听闻,第三批地球遗民离开古地球之后,仍然有人留守彼处,这些人的首领就是高端人工智能的发明者,古地球最后的科学家凯斯特。也许在第三批遗民离去后,凯斯特和其他科学家们又创造了什么伟大奇迹?也许他们依靠更为先进的技术,在古地球繁衍生息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而我将找出答案。

标准历1277年,我,雅各·尤慈,率领舰队踏上了前往古地球的旅程。在那时候,我绝对不会想到,这竟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冒险。

因为六个月后,我在古地球遇见了“雅夏”,它的制造者如此称呼它,在古地球的某种语言里,这名字指的是一种可怕的怪物。但对于我来说,它则是能够毁灭人类的最终杀戮兵器。

——《古地球探险录》,序章,雅各·尤慈著。

【注】“雅夏”的相关设定,参考了《海伯利安》(丹·西蒙斯著)中的伯劳鸟。

第五十六章

“我,人工智能雷欧纳德,今天也冒着监视器被闪坏的危险,在‘寒夜之梦’号上恪尽职守地工作着。”

雷欧在自己的航行日志里写下这句话后,一股名为“忧伤”的电流在他的中央控制器里泛滥着,就像宗教神话里毁灭地球的大洪水一样。自从搭载着他数据备份的“寒夜之梦”号起航,他时时刻刻都在被船上某对情侣的亲密举动所散发出的粉红死光辐射,以致他报复社会的想法在短时间内膨胀了几十倍。

那两个人类就如同生理成熟后的巴普洛夫一样,随时随地都能发情。房间里、走廊上、货舱内、栈桥边,甚至电梯里都能看到他们交|配的身影!是的!交|配!雷欧愤怒地使用了这个词语,虽然它在同性别的生物身上不怎么合适。人工智能实在不明白,他俩再怎么交|配也不可能生育后代,那么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只是为了获得快感吗?快感!不过是激素和生物电讯号所产生的一种感官刺激而已,雷欧可以模拟出成千上万种快感,但他也不会天天沉迷其中,就好像嗑药嗑多了的瘾君子一样!

噢,好吧,现在他俩又腻歪上了。这次是在训练室的模拟舱内。本次任务只有一名机师加入,缇忒拉和她的哥哥们选择留守米兰图,所以没人会来打搅。模拟舱,真带感!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结束了模拟训练的阿洛伊斯关闭系统。有人从外面敲了敲舱盖。阿洛伊斯打开舱门,看见约书亚正站在外面朝他挥手。

“一起去吃饭?”阿洛伊斯问。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再迟钝的人也发觉他们的关系了。上次庆祝约书亚康复的宴会上,胡安娜还揶揄地让他们快点结婚算了,她做梦都想当一回婚礼司仪。缇忒拉则悲伤地表示,好男人都在搞基,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接着伊布·笛卡尔拿着一支塑料玫瑰跑到她面前,结结巴巴手舞足蹈了半天,最后笨拙地吻上女孩的嘴唇。之后他被缇忒拉的哥哥们拉走胖揍了一顿,直到“寒夜之梦”号起航,他脸上还带着淤青。

约书亚跨进模拟舱,随手关上舱门,原本就狭窄的舱室显得更为拥挤了。“来点儿饭前运动怎么样?”

雷欧的红外感受器告诉他,两个人类的体温都在上升,心跳和血液循环速度加快。经过一番分析(因为寒夜之梦号的硬件不如暗夜仕女号,所以这番分析稍稍花费了一些时间),他明白这两个家伙又发情了。

于是人工智能尖叫起来:“你们俩想干什么!这里是神圣的训练室!要交|配请回房间!”

“别这样,雷欧,”约书亚不耐烦地说,“只不过是一点儿情趣而已,我们绝对、绝对不会把你的训练室弄脏的。”

在人工智能发出抗议之前,约书亚便关上了扬声器。

“瞎了我的监视器!”雷欧高喊。这话当然没传进杀手的耳朵里。

“你确定要在这儿?”阿洛伊斯笑着问,“雷欧准会疯掉的。”

“管他呢。”约书亚将他压在驾驶席上,一边亲吻他的嘴唇,一边在他手腕上摸索。阿洛伊斯穿着宇航服,在手腕关节部位的缓冲材料上有个小小的按钮,按下之后,原本紧贴身体的宇航服便松弛了下来,就像爬虫类动物褪下的皮一样。约书亚剥下宇航服。阿洛伊斯里面穿着件黑色短袖紧身衣,是标准的太空航行用服饰,但此刻那起伏的胸膛和被黑色包裹的流畅曲线却如同无声的诱惑,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掀开紧身衣,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昨夜|激情的点点痕迹。约书亚啃咬着阿洛伊斯的胸膛,加深那些吻痕,同时右手向下探进对方的内裤里,在穴|口打转。

“喂,”阿洛伊斯推了他一把,“你带瓶润滑剂来会死吗?”

“要什么润滑剂,都湿成这样了。”手指插|进穴中,抽|送了两下,带出些透明的液体。

阿洛伊斯红着脸,“可是会疼啊……”

“你不是喜欢疼一点的吗?”约书亚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把腿再张大一点,“喜欢被人操是吧?”

阿洛伊斯努力地舱室里伸展肢体,这种拥挤的感觉反而更增添了兴奋感。“只喜欢被你操。”

约书亚脱下裤子,握着自己怒张的欲|望,挺身插了进去。阿洛伊斯仰起头,疼得哼哼了几声。“你轻点!”他皱眉道。

约书亚没说话,一直插到最深处,停了一会儿,等阿洛伊斯点头,他才开始缓缓抽动。

狭小的舱室里充斥着淫|靡的气息,断断续续的呻吟和低沉的喘息盘桓在四周。抽动的速度渐渐加快,做到激烈的时候,约书亚把阿洛伊斯拽起来,自己坐到驾驶席上,让青年坐到他身上动。

阿洛伊斯咬着嘴唇,扶着杀手的性|器,背对他慢慢坐了下去。穴|口被硕大的龟|头撑开,内壁包裹着茎身,不肯松开。这样的姿势让性|器贯穿到前所未有的深度。没等阿洛伊斯喘口气,约书亚就扶着他的腰动了起来,对准敏感点反复顶动,同时握住他的阴|茎,时轻时重地套|弄。

前后快感连连。阿洛伊斯撑着身体,随着约书亚的动作起起坐坐,没一会儿就射了出来。后面被填得满满的,他感觉到约书亚也快高|潮了,回过头说:“别射在里面。”

“为什么?”

“清理起来麻烦,而且再晚就赶不上晚餐了。”

约书亚扣住他的腰,更加用力地冲刺。“那你说我射在哪儿?”

阿洛伊斯挣扎着离开约书亚的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转过身含住对方的性|器,让约书亚全部射在他嘴里。之后他咽下那些精|液,用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津液,“这么多?”他咧嘴笑,暧昧地摩挲着约书亚大腿内侧,“晚上还来吗?”

“信不信我把你干到站不起来?”

“你确定在那之前你不会先精尽人亡?”

“……你们两个如果做完了能不能马上滚走!”雷欧的声音突然蹦出来,他大概是自己开启了扬声器。阿洛伊斯几乎可以想象人工智能暴跳如雷的样子,“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冷静,雷欧。”杀手说,“太激动对身体不好,就不怕你的处理器短路吗?”

雷欧动用了所有的运算能力,于一秒之内拟定了一百种把这两个发情期人类悄无声息扼杀的方法,在模拟器里反复演算几千次后,他才感到稍稍解气了一些。

这天,雷欧纳德又更新了航行日志,他写道:“我,雷欧纳德,身为银河第一的人工智能,今天也在辛苦工作着。我拍摄了一段人类交|配的视频,如果那两个混账再敢在非私人场合闪我的监视器,我就在晚餐时间反复播这段视频,直到他们跪在我面前恳求我宽恕为止!”

第五十七章

“阿尔薇拉,我的妹妹,现在你差不多应该已经到达莱厄庭了吧。就在你出发后不久,达雷斯回到了帝都。真遗憾,因为中途出了些差错,被他所俘虏的杀手悼亡人和拉格朗日逃跑了。(你还记得拉格朗日吗?就是常常和达雷斯吵架的那个保镖。)达雷斯自请禁足思过,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不过也有好消息,那个讨厌的吉尔伯特·高斯被解除职务了。

“阿尔薇拉我的妹妹,此刻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想到你要和温内特一起去莱厄庭视察,我便觉得深深不安。真担心公爵会加害于你……如果达雷斯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对不起,都是我太过无能。我不希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地归来。不论到哪里,都要带上侍从和保镖,千万不能单独行动!”

啪!

阿尔薇拉关上通讯终端,双眉紧皱。刚刚安诺特给她发来信息,本以为是什么要事,原来只是些老生常谈——这些事难道她不知道吗!有废话的时间不如去思考怎么干掉温内特老狐狸!

她攥紧终端,力道之大让她的指节都发白了。如果不是终端质地优良,恐怕早就被捏碎了。

坚硬的棱角硌疼了手掌。阿尔薇拉叹了口气,松开手,打开终端,复又将兄长的短信读了一遍,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发送之后觉得三个字似乎有些太简洁了,于是又加了一条:“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刚发送完,舱房的门便徐徐打开,她的侍女兼贴身保镖罗丝站在门外,向她鞠了一躬:“殿下,飞船已经入港了。”

“老狐狸呢?”

“公爵大人正在舰桥等候您。”

“我知道了。”阿尔薇拉敲了敲终端,让它缩成手表的形状,表带上缀着银色的流苏,远看仿佛一条手链。她戴上手表型的终端,理了理衣领和裙子,深吸一口气,脸上略微的愠怒立即切换成人畜无害的纯良少女神情。

罗丝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常年与公主相处,知道公主擅于伪装,她肯定会以为带着这副神情的人是个很傻很天真的无辜女孩。

这张纯良的脸不仅骗过了帝国民众,也骗过了温内特公爵。谁能想到此刻甜甜地叫着“温内特舅父”的少女前一刻还嫌恶地管他叫“老狐狸”呢?

阿尔薇拉就挂着这么一副甜美的笑脸走向舰桥,微笑面具下的内心却如同奔腾的泉流在激荡。老狐狸,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在耍什么花样。她心想。不过是视察莱厄庭兵工厂而已,老狐狸却三番四次自荐要陪她同往,这其中肯定有诡计!要么是打算在这里制造什么“意外”,像杀掉莱雅那样杀了她;要么是借着“陪同视察”的名义,在莱厄庭进行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或者二者兼有,阿尔薇拉都不会任由其顺利发生。她不像安诺特那么懦弱,也不像莱雅那样毫无心机,如果他们无法为自己报仇雪恨,那么就让她拿起复仇之剑吧!

她登上舰桥,映入眼帘的是行星莱厄庭的天空。大概是船长将飞船的墙壁调成了透明,在舰桥上能将四周景色一览无余。阿尔薇拉仿佛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太空里,又恍若来到了飞舞流动的火焰下。

这里就是莱厄庭,距离帝都九十光年的一颗小行星,它是该星系的第二颗行星,因为距离太阳过近,因此只有极地地区才适合人类居住。地轴与黄道平面垂直,所以没有四季更迭。最大的城市坐落在极点上,太阳永远在它的地平线附近移动,每一天都绕出一个完美的圆。它的天空一半是夕暮昏黄的阳光,一半是黑夜深沉的星穹,其下是舞动的斑斓极光,仿若泼在半黑半白画幕上的颜料,又如同覆盖在星球上的一层轻纱。

阿尔薇拉屏住了呼吸。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下,人类总是显得渺小。她不无忧郁地想到,这颗星球已经静静漂浮在银河中长达千百亿年,而人类发现她的美丽,也不过是百多年间的事情。纳思尔一世陛下到达不坠之星,才只是一千四百年前的事情,人类的文明也只有不到一万年而已。同星球、银河、宇宙比起来,真是太过短暂。然而人类毁灭事物的速度却比什么都快。一颗恒星从诞生步入死亡,或许要一千万年;人类毁灭一颗星球,只要一天就足够了;而一个人毁灭自身,连一秒种都不用。

“寒夜之梦”号尾部的瞭望台上,阿洛伊斯与约书亚并肩而立。雷欧体贴地将墙壁调成透明色,此刻行星莱厄庭正悬挂在他们头顶,它的边际泛着金光,如同一颗从金色的海洋中升起的水晶球。

“船长和温内特公爵约定在这里见面?”阿洛伊斯问。

约书亚耸了耸肩:“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他顿了顿,发觉身边的青年有些消沉,“还在想公爵的事?”

阿洛伊斯点头。“没办法不想吧。”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在思考,又像在抵御无形的寒冷,“温内特派人暗杀了莱雅小姐,把我送上了法庭,关进监狱星,毁了我的前途。在赫卡提,我每天每夜都梦想着怎么杀了他,我计划了几千种方法向他复仇……”说着他苦笑了一下,“却没有一种能实现。”

约书亚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更何况还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他明白失去自由、只能在黑暗中惶惶度日的痛苦,除了杀戮,他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杀手望着越来越近的行星,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恨他,我可以去帮你杀了他。”

阿洛伊斯惊讶地望向他:“我……”他的眼睛闪了闪,“我随口说说的,你可别真这么干了。”

“你觉得我杀不了他吗?”约书亚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

飞船围着莱厄庭绕了小半周,恒星此刻在他们脚底,明亮的光辉洒满了瞭望台,让金属的栏杆都闪闪发光。

“你去暗杀公爵,和公爵派人暗杀莱雅小姐有什么两样呢?”阿洛伊斯扶着栏杆,太阳将他的眼睛都照疼了。“对付温内特这种人,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罪行,要用正义去讨伐他,而不是将他埋葬在黑暗中。这才是制裁他的最好方法。”

“……是吗?”

约书亚笑了笑,不再说话。

两人并肩站了一会儿,阿洛伊斯忽然转过身,“其实有时候我还挺感激温内特的。”

“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被关进监狱,就遇不到你了。”

约书亚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搂在怀里,“那我也得感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知道胡安娜的cp是谁吗?现在你们知道了……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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