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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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不服,还想往前制住半夏,弯刀立刻施威,刺进她额头半寸。

宣夜身子晃了晃,衣衫轻摇来到女孩跟前,伸手握住了刀柄,回复温和:“你最好听我话,后退,不要再往前。”

女孩感觉到绝望,声线再次拔高:“她被我烫伤了,鬼火所伤,只有我会治!”

“未必。”宣夜这声回得g脆利落。

“你不要收我!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想有个人陪我,不弃不离,陪我到最后,只是这样,只有这样!”

这句之后宣夜却明显迟疑,弯刀在他手间,也渐渐顿住,停止往前。

半夏顿脚,嗓子灼痛,发不出音来,却在心里连骂了他几十声笨菩萨呆唐僧。

“我不是菩萨,也不是心软。”一旁宣夜似乎d悉她心思,慢慢松开了十指,回身,背对女孩:“只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守诺从善,好生做人。”

“我答应过陪她跳完,就一定要守信。”之后他又加了句,弯腰,那意思居然是要女孩到他背上来,继续他们未完的游戏。

“你不要再想去为难那位姐姐。否则我将你七魄一条条斩灭,让你尝尽苦头。”女孩跳上肩头后宣夜又加了句,声线温和,语调却是无比威严。

女孩瑟缩了下,将信将疑靠上他肩头,手指试探着去拢他颈脖,道:“你真的要……要陪我跳完?”

“350!”宣夜朗声,不答她,双手舞起那根花绳。

女孩眨了眨眼,旋即明白到了状况,开始使出通身灵力,在他肩头施压。

事关生死,这一次不再是游戏,她如今是真正是在宣夜肩头压上了一座小山。

“389!”

数到这声时宣夜微顿,清楚听到肩胛骨一声微响,居然也被压裂。

不停顿,继续。

“410!”

这声之后他脱出一口鲜血,赤淋淋一股,居然溅上了两米开外半夏脚上的凉鞋。

不停顿,继续。

“450!”

这声之后女孩已经灵力使尽,没法再在他背上施压,于是试探着将手指搁上了他脖颈。

看不见的y火开始燃烧,水泡开始蔓延,一寸寸糜烂,最后爬上他额角,又接着往上,连他头发也渐渐烧毁。

不停顿,继续。

女孩侧头,开始不解,在他肩头伏着,眼里戾气有些许退减,低声:“你真的……真的……要……陪我跳完?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收了我的。”

宣夜急速喘息,答不出话,将眼抬高,看住了一旁半夏。

半夏猛醒,握住喉咙,很是费力才发出声音,学人布道:“这世上人有善有恶,你要相信人心有暖暗夜有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爹……”

“放p!我不信,你们这些大人全是说一套做一套!”

女孩的反应说明布道还如一如既往无效。

半夏咬牙,一跺脚,g脆站到了她跟前,嘶声:“那你要怎样,你爹对不住你,想必已经早被你害死。那你就把他也害死好了,让这个守信陪你的人也和你爹死得一样惨!”

女孩顿了下,看了看宣夜,怯声:“我阿爹没被我害死,我回去的时候,全家得了瘟疫都死了,我……”

“那也许,我说也许,这个人就是你爹转世呢……他现在背着你,如果能背你到最后,你想想,你能不能原谅他?”半夏连忙放低声线。

女孩又是一顿,将脸慢慢勾过来,盯着宣夜血r模糊的脸颊,细声:“真的……你真是我阿爹转世?我……”

“你想想,你阿爹就没有对你好的时候,难道一次都没有?”

女孩闻声沉默,窄小的脸孔往上,似乎回到从前。

对她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有一次她出去放羊,在沟里崴了脚,阿爹就把她一路背了回来。

那时候阿爹的肩膀温暖宽厚,就象眼前的宣夜。

“482!”

宣夜这时高声数了句,终于力竭,单膝跪地,那下坠的力道几乎把他膝盖骨敲碎。

女孩却没因为这次停顿发怒,只是将手环住了他,甚至有些怯怯,问:“阿爹……这一次,你真的……会陪我到最后?”

宣夜不语,只是起身,立直,将绳荡到脚边。

背上的重压小了些,这一次立得不是那么艰难。女孩将手塞进了他衣领。

冬天的时候,她满手冻疮,阿爹也曾经替她暖过手,将她手放进自家衣衫。

对她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只是少些,阿爹很忙很累,要养活这么多张嘴,在田地里面累得象头牛。

“也许,我说也许,你爹把你扔掉,只是不想你继续痛苦。”半夏这时加了句。

女孩牵起嘴角,冷笑了声。

为了结束她的痛苦,这谎话谁信,她虽然皮相还是孩子,可已在这世上存在了几十年,早不是傻子。

现在她要考虑的是,如果眼前这人真是她阿爹,真愿意陪她,这一次说话算话不离不弃,她要不要原谅。

也许真象半夏说的,这世上的人有善有恶,这一世的阿爹,就不像上一世那么无情。

想到这里她终于沉默,跟上宣夜节奏,脸贴上他后背,眼下那颗蓝痣隐隐流光,细声:“这一次,阿爹你不会甩下我么,无论怎样也不?”

宣夜已经无法答她,内脏明显受损,连耳廓也开始渗出血水。

女孩伸出手,替他将耳间的血擦了,声音飘忽,又变得很乖很糯:“如果早这样多好,阿爹,你早这样,我就会半点也不记恨你。”

“497!”一旁半夏大声。

宣夜的肩头轻了,女孩手指缓缓流出一股清凉,他满脸的灼伤也开始奇迹般回复,一点点露出了本来容貌。

“498!”

女孩再不发话,将眼微微阖上,头枕在宣夜肩窝。

那一次阿爹背着崴脚的她,她就是这样,一路颠簸,渐渐熟睡。

也罢,恨也恨了怨也怨了,几十年过去,她不就是盼着今r,有个人能守得诺言,不离不弃。

“499!”

“500!”

一切终结。宣夜停止动作,掩住口鼻低低咳嗽,而那半月形的弯刀光华也越来越甚,益发照得他形容惨淡。

女孩抬了头,声线飘渺,但还是又乖又糯:“被收之后我会去哪里,能不能再见到阿娘和阿爹?”

宣夜喘息:“被月莹收服的都是恶灵,你将永世被封,不得转生。”

这一句让半夏和女孩都愣住。

女孩定了定,叹口气,似乎认命,缓声道:“那好,我就去了,只是可怜了我g爹,铃儿这一去……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几百年,之后又要孤零零……”

话不曾说完宣夜已经回身,苍白指尖握住弯刀,刀尖去势和缓,但却准确无误刺进了女孩眉心。

女孩怨气消退,灵力也随之消散,再没法反抗,只是一瞬,魂体就被收进刀身,在那刀刃隐隐幻做一缕流光。

弯刀收势,被宣夜收回刀鞘,在暗夜里敛住了光芒。

也就是在这一刻,半夏第一次感觉到了宣夜的王者之气。

那种被隐在深处,如暗夜幽光的凌然霸气。

下山时宣夜走得极慢,半夏走在他前头,被夜风一吹,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宣夜疾步,将外衣脱了,跟上她后将衣服搭在她肩头,问:“姑娘有什么打算?”

半夏停住脚步,想开口回答,这才发觉咽喉仍旧火辣辣很难发声。

不止如此,从心口到颈项,那些溃烂的伤口一一仍在,虽然疼痛稍减,可样子却是可怖至极。

女孩被收之前替宣夜治好了y火之伤,可她的伤口却还在!

“这伤我能治。”一旁宣夜开口:“可是真正愈合需要时r,最少也要七七四十九天。”

七七四十九天。

也就是说这七七四十九天半夏必须跟着他,再不能有别的打算。

半夏伸出双手,掩住脸孔,平静了好一会之后才接受这个事实。

她必须跟着这个yy师,跟着他就难免碰见鬼魂。

看来穿越并没有改变她的宿命,这一生她注定要和鬼魂牵扯不清。

“那好,我们走吧。”她深吸口气,一如既往的不怨叹迟疑。

“我们走不了。”

许久之后宣夜才道,扶住路边一棵白桦,缓缓坐低。

“为什么!”

“因为我功力根本没恢复,根本破不了结界。”

半夏顿住,顿了许久,慢慢明白:“刚才你是演戏,让那女孩以为你功力恢复却不收她,让她怨气全消再没有灵力?”

宣夜点头,盘膝阖目:“姑娘不仅有天生灵力,还很有慧根,聪颖的很。”

果然,这天底下本就没有活菩萨。而眼前这位史上最帅yy师,也绝不像表面那样温和无害。

半夏冷笑一声,很快转移话题:“那你还要多久?还有,刚才……你要不要紧?”

“不要紧。”宣夜又咳嗽一声:“我也要不了太久。你不要乱动,前面十步就是结界,小心。”

半夏点了点头,在原地看他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便跑。

“我去找我的卫生棉!那位鬼大哥估计早已升天,我得把我的三十三厘米找回来!”

这句解释在风中飘荡,很快就在夜空消散。

除了穿越方式非典型,半夏还有一样非典型,那就是不迷糊不路痴,认识东南西北,很快就抱着她那箱三十三厘米回转,找到了已经起身的宣夜。

宣夜似乎也正等她,见她回转微微笑了笑,抬起右手食指。

十步开外空气流动,半夏明显感觉到气场变化。

看来宣夜这次是已经恢复,他们终于可以出山了。

就在这当口结界外掠过一个黑影,纯黑s的一只影子,居然“飒”一声就穿破结界,像片叶儿似的荡了进来,落脚在一棵针叶松的顶端。

半夏抬头,看清楚那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穿紧身裤紧身衣,身后飞着一只斗篷,身材相当x感的男人。

过了许久这位x感男人还不下来,还在枝头晾着,摆pose摆得十分专业。

宣夜忍不住笑了声:“风寒露重,知道阁下帅绝人寰,你可以下来了。”

树上那人轻笑,这才落地,姿势绝美地站在了半夏跟前,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牢牢看她。

“这位美人好,鄙人名唤幽篁。”

盯了有一会之后他又弯腰,居然抬起半夏手背,在那上面礼节x地亲吻了下。

半夏言语不能,严重怀疑此只也是穿越来的,看品种像是现代吸血鬼。

“幽篁?哪个幽……哪个黄?”隔了好一会她才结巴。

幽篁兄立刻摸了摸额头,苦恼万分,答:“这个问题所有美人都要问,我还真命苦。幽篁就是竹林,竹林就是幽篁。美人可以叫我竹子。”

“一根挺拔俊秀的竹子。”一旁宣夜补充,眯眼拔刀。

“帅绝人寰的竹子兄,月莹弯刀已经修复,你要不要试试,看它能不能灭了你这只不死修罗?”

过了一会他又道,将弯刀出鞘,一抹莹光如月,指住了幽篁胸膛。

“修复?怕是还早吧……现在这把刀最多恢复了它一成威力。要试也可以,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也杀不了我。不嫌麻烦咱们就再打一次。”

幽篁闻言笑了笑,将双臂摊开,视死如归的姿势也是帅极。

宣夜无话,想来是嫌麻烦,最终收刀入鞘,淡淡:“这次你还是来晚了,那个女孩的怨灵已经被我收服,已经无法挽回。”

“我知道。”

“知道你还来。”

“是。”那幽篁弯了弯腰:“我来,就是为了很帅地鄙视你。现在鄙视完毕,而且还认识了一位美人,可以功成身退了。”

言毕披风一挥,又是“飒”地一声飞过,姿势绝美地消失在了夜s里。

留在原处的,就只有半夏手背那个湿漉漉的唇印。

“我们走吧。”见半夏发呆宣夜叹了句,走到她前头:“这位仁兄的确很会耍帅,你放心,只要跟着我,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见他。”

山下是麒麟镇,不大不小还算热闹的一个集镇。

半夏已经入乡随俗,去估衣铺换过衣衫,在脖子上面系了条白布,手捧她的三十三厘米,跟着宣夜来到间小酒肆。

宣夜开始点菜,非常神奇地点了她爱吃的r渣面。

半夏饿极,开始胡吃海塞,一边感慨:“大师果然就是大师,连我爱吃r渣面都算得出来。”

宣夜笑了笑,不答她,拿起双筷。

挑起面条的时候半夏就觉得他动作僵硬,等他端起面碗喝汤,那只右手就益发明显开始颤抖。

半夏勾头,好奇地打量了下他右掌。

那上面有一道黑s的痕迹,暗暗发紫,贯穿整个掌心。

宣夜并不掩饰,等她看够才将手掌收起,淡淡:“月莹刀里封着不少怨灵,我常年握它,被刀气反噬,也不稀奇。”

半夏定了定,一时感慨,忍不住说了句:“其实和鬼魂打j道,并不是件好差事。”

宣夜闻言低头,看了看掌心,没说话,不予置评。

过一会他才抬头,眼神温吞,但一直看进半夏深心处去,道:“姑娘其实是和灵界非常有缘的人,你的yy眼是天生的吧?”

半夏吸了口气,习惯x地去掏口袋,这才发觉自己的三五不在身边,还关在二十一世纪办公室的抽屉里。

和鬼魂怨灵们的缘分,这是个从前现在以后,她都不愿谈及的问题。

宣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不再追问,目光也不再探究。

两人开始沉默相对,听见身周嘈杂,有人尖着嗓子在描绘:“你听说没有!就是昨晚,镇上又有女人死了!又是指甲被活生生拔掉,那情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宣夜闻言起身,想问个明白,半夏却是动也不动,一只手抵住额头:“拜托你快点治好我,这些鬼怪神灵,我真的一个也不想拜见。”

“姑娘,为什么你不明白,也许上天送你来到这个本不属于你的地方,就是要你探清缘由,从此摆脱鬼魂纠缠呢?”

一旁宣夜轻声说了句,声线和缓,但却让半夏猛醒,霍然间抬起了头。

周府偏院,宣夜和半夏见到了那个女人。

因为死因诡异,尸体还没人敢动,房外则是聚集着不止一个被请来驱鬼的道士。

和先前一样,宣夜仍然声称自己不是道士,只是个收灵人,表示愿意进房一看。

周家老爷颤颤巍巍地请他入内。

死者是周老爷的三房,看来已经不大受宠,房间里透着股潦倒和冷凄。

半夏跟在宣夜身后,迎风闻见一股奇异的味道。

血腥气和着一股甜香,很好闻,味道妖娆得很。半夏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

再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女人。

赤身l体的一个女人,皮肤雪白滑腻,r房□盈润,上面粉红似乎晶莹欲透,端端是个尤物。

虽死如生的一个美人,唯一不美的就是双手和双脚。

手指和脚趾仍然是雪白盈润,可是那上面却没了指甲,一片也无,只有血淋淋十个空d。

一旁周老爷抖得像片风中树叶,喃喃:“真是活见鬼,她明明……已经年老s衰,怎么这会子一死,倒象活回去十年,跟二十岁进府时一模一样……”

宣夜不语,弯腰看了眼那尸身,转头发问:“她的指甲呢。在没在房里?”

周老爷抖得更厉害了,连话也不敢回,只是将手一指。

梳妆台,指甲在铜镜下方,不过只有五片,看样子是手指甲,摆成了一朵五瓣花的模样,其中一片指甲上还画着花,猩红猩红的一朵五瓣梅。

就在这个时候半夏又闻到了那股妖娆的香气,血腥中带着清甜,让她不自觉又深吸了一口。

宣夜显然也察觉到了,于是侧头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闻到什么?是什么味道?”

“香气,很奇怪的香气。难道你没闻见?”

“没有,我最近没了味觉和嗅觉。闻见什么麻烦你描述一下。”宣夜的这句说得波澜不惊。

半夏愣了下神,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厢周老爷却跟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纸包,上面贴着不知多少道符咒,道:“这香气你也闻到了吧。就是……就是这东西散发出来的,怎么捂也……捂不住。”

宣夜将东西接过,一层层打开,最后看见的居然是一条长长的水果皮。

惨碧惨碧的一条水果皮,上面隐约透着血红,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鸭梨的果皮,反面还沾着梨r。

周老爷的声音抖得益发厉害了:“我……我活了几十岁,也没见过这样绿里带红的梨子!妖孽,真是妖孽啊!”

宣夜的眼神明灭了下,似乎想到什么,将那纸包又层层合上,问道:“是不是你最先见到她的尸身,她死时是什么模样?”

周老爷嗫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我也不瞒师傅你了!”最终他将脚一跺,终于开口:“最先见到尸身的是丫头翠柳。尸身其实我们已经处理过。因为那个时候……她手里拿着墙上一把带鞘的挂剑,是……是从□,将自己生生捅死的!”

大约三年之前,麒麟镇开始出现一个传言。

只要你够胆识,在子时无月之夜,漆黑的房间,拿一枝崭新的湖笔,蘸自己眉心的鲜血,在右手无名指画出一朵五瓣梅花,那么血妖就会出现,达成你的愿望。

当然,召唤血妖的必须是个女子,而愿望,就是让你青春倒回,永远拴住所爱的心。

这个流言从何而起已经无法考证,唯一确定的是有人已经成功。

镇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长白巷原先有户人家,女主人叫做元芳,是个半老徐娘,被高中探花的相公一纸休书休了,孤零零在家带个儿子,r子过得好不凄怆。

可就是在一个无月之夜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家邻居至今都还记得那个秋r微凉的早上。

元芳来他家敲门,手里挽着包袱,说是要带孩子上京,寻她那个负心的丈夫,要邻居帮忙照看下庭院。

只不过隔了一夜,邻居就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女子。

皱纹不见了,皮肤就象新鲜剥出的蛋白,腰肢更是不盈一握。

这个女子似乎回到了二十岁,而且眉梢生情,比年轻时更要妩媚娇俏百倍。

邻居目瞪口呆,等她走了许久这才回神,开始满镇八卦,一次又一次描述半老徐娘是如何一夜之间青春倒回。

再然后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元芳在京城找到了她夫君,而他夫君居然浪子回头,休了自己新娶的美娇娘,和元芳破镜重圆,一心一意过起了r子。

多圆满多神奇的一个范例。

传言于是不再是传言,变成了神话。

所有人都确信不移,那一夜元芳肯定是召唤了血妖,并从此找回了青春和丈夫的心。

“除了这个元芳,还有没有另一个女人成功过?”

镇上茶馆,听完故事后的宣夜问了一句。

说故事那人立刻摇头,伸出五个手指,意思是那之后又有五个女人召唤过血妖,但全部失败,死相就如宣夜他们所见,惨烈而又妖异。

半夏举手c话:“这个元芳有问题,只要去京城找到她,应该就能找出线索。”

宣夜笑了笑,看她,若有所思:“我觉得没有必要。”

那眼神温柔专注,半夏却被他盯得发毛,“霍”一声立起:“我和这件事情完全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是不是要我作饵,去引那个血妖出来?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就不替我治伤!”暴走一阵之后她又绕回宣夜身边,嗓门已经提高八度。

宣夜还是看她,眼波淼淼:“我是想要姑娘引那恶灵出来,但不是要挟,是相求。”

“我不答应,你也会替我治伤?”

“是。”

“那我肯定不答应,无利润风险,傻子才去冒。”

“不会有风险。”

“为什么?”

“因为有我。”

“有你?”对话到这里半夏开始冷笑:“在d里的时候你连一只小鬼也差点对付不了,现在倒要我来信你?”

“那只是意外。”宣夜还是淡淡:“姑娘可记得那根很帅的竹子,叫幽篁的仁兄?”

“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灵分三种。必须靠意念维持r体的的怨灵,比如先前你见过的那‘半个人’。魂体可以自由活动的鬼灵,必须yy眼才能看见,比如d里那个女孩。而最后一种,就是不死不灭,有自己完整生命的修罗。”

“那又如何?”

“幽篁,是这世上最后一只修罗。”宣夜缓声,身体里有道锐气满满刺出:“灵力不是怨灵和鬼灵可比,可是你听过,他曾亲口承认,不是我的对手。”

无月夜,有风穿窗棂而过。

半夏坐在桌前,对着眼前那根蜡烛发怔。

为什么答应做饵,她心里非常清楚。

不是耳根软也不是所谓正义,她只是很单纯的厌恶,厌恶自己的同x被这样□,死相这般凄惨。

藏身之前宣夜曾问她要不要练习,因为在完全无光的暗处,要在指甲上画一朵五瓣梅花,并不是一件易事。

她答不需要。

现下宣夜已经藏好,藏在哪里她感觉不出,但应该很近。

子时也已快到。

半夏吸了口气,在胸腔憋了许久,最后终于吐出,“扑”一声将蜡烛吹灭。

室内顿时一片黑暗。

湖笔就在手边,砚台里有她新刺的眉心鲜血,还是温热的。

半夏抬笔,摸黑将湖笔蘸了鲜血,这才从怀里掏出了她的法宝。

宣夜同学之所以认为指甲画花是件难事,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世界原来有样东西,叫做美甲工具。

就是这么凑巧,穿越之前她刚巧在办公室美过甲,美完之后又把整套工具顺便塞进口袋,其中便包括一个她没用到的镂空模具,五瓣花型的。

有了这东西,你想不画好也难。

大约三分钟的功夫,半夏已经c作完毕,摸黑在指甲画了朵五瓣花。

就着夜风,她又将指甲抬高,配合着吹了几下。

之后就是寂静,诡异的沁凉的寂静,和着半夏脉搏,一下一下在她心尖拍打。

要论神经大条,半小姐若认第二,怕是再没有女人能认第一。

可这时这刻,半夏仍然感觉到了害怕,觉得脊背发毛,身周的风也慢慢变味,似乎带了那甜腥邪恶的香气。

时间就这么滴滴答答的流了过去,似乎越来越缓慢,每一秒一分都塞满了恐惧,于是举步维艰。

半夏闭上双眼,心跳越来越快,在承受到达极限后终于按捺不住,从怀里掏出火石,连擦了几下后将蜡烛点亮。

子时已过,这一点她可以确定,那位血妖应该不会来了!

让人心安的柔黄s的烛光终于亮起,反s在桌上铜镜,依稀照出她苍白的脸颊,还有……一个暧昧不明的黑影……

夜风这时掠过蜡烛,火苗颤动,那黑影却渐渐清晰,在镜面上勾出一个人形轮廓。

半夏停止呼吸,一只手按住心房,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颤抖,缓缓回过身去。

身后的确有人,沉默的黝黯的人影,不知道已经在她身后蛰伏了多久。

烛火亮度有限,半夏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了一双手和一只梨。

一双绝对是男人的手,手型优美,可却没有一片指甲!

如今这双没有指甲的手正握着一把小刀,姿势优雅地在削一只小小的梨子。

一只惨碧惨碧隐约透着血s的梨子!

屋里又荡起那股邪恶的香气,血腥却又清甜,馥郁而且妖娆。

梨子终于削完,那层绿s带血的皮褪去,里面的梨r却也是雪白晶莹。

“天g物燥,姑娘吃个梨吧。”

黑暗之中那人终于说话,声音微沙,一只没有指甲的右手托着雪白的鸭梨,朝半夏直直递了过来。

“只不过就是个梨。”

黑暗之中那人又追了一句,声音低哑,带种入骨的疲累,倒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邪恶。

屋内灯火半明,那梨雪白如玉隐隐流光,看着竟是无尽诱惑。

半夏心神一个摇晃,居然伸手,右手五指张开,差一点就要将梨接过。

就在这一刻屋内陡亮,隐身的宣夜刺破结界,弯刀脱手而出,一记就将梨子劈飞。

这之后月莹刀就腾上半空,柔光半照,立刻将那男鬼脸孔拢住。

脸孔只有半张,不是只剩了半张,是半张带了面具,只有一个侧脸露在外头。

斜飞的长眼,眼波倦怠,半张薄唇紧抿,这个侧脸是如此完美。

半夏狠咽口水,警告自己面具下的另一半肯定是丑陋无匹,拔腿飞一般地奔出了房门。

来这个狗p世界才不过几天,她可不想第三次被鬼卡住颈脖。

在屋外,隔着窗户,她一样可以观战,看见那半边脸帅哥回身,没有指甲的右手掠了掠眉,满含不屑朝宣夜地说了句:“你又是哪根葱?哪座山上下来的道士?”

宣夜仍是淡淡:“我既不是葱,也不是道士,是个收灵人而已。”说完五指回勾,月莹刀被他召唤,立刻凌空飞回了他掌心。

男鬼哼一声,不再废话,十指起势,念了一句含混的咒语。

屋里立刻漫起一股浓烈至极的异香。

地上早先被他削落的梨子皮这时骤然缩短,就好像香料被焚烧,腾起一股残碧s的烟气。

烟气浓香,香到简直邪恶,而他将手指一挥,烟气居然立刻聚拢,化成一只小兽形状,跃跃欲扑。

这个男鬼,何止长得旖旎,居然还会御香。

半夏扒住窗边,不自觉脖颈伸得更长,看见宣夜凝眉,神s里也有了几分忌惮。

两位帅哥的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关键时刻屋外流过一道黑影,‘飒’地一声,听来很帅。

紧接着就是踹门,长腿架起,弧线也很帅。

喜欢耍帅的修罗竹子兄,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杀将出来,横亘在宣夜和男鬼之间,右手一扬,很帅地宣布:“你快走吧,这个破道士我来挡着。”

“我说过我不是道士。”

宣夜的这个反应在意料之中。

可那男鬼将眼半斜,轻声一句:“我又为什么要走。”

这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

“你没看出来他法力高强?”竹子同学也斜眼,长手一摊,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那又如何?”

男鬼冷笑,这一笑便有点睥睨,而半空之中那只被他凝聚的小兽也立刻腾空而起,张开大嘴,直往宣夜扑去。

撇开别的,这男鬼临敌不畏,倒也有些气度。

所以宣夜起刀,姿势便也有三分敬畏。

“你不是他对手!”

“了不起六魂七魄全灭,阁下请让。”

就这两句对话的空隙,月莹刀已经和香兽相遇,弯刀如月,立刻便将香兽形状破灭。

如幽篁所言,男鬼的确不是宣夜对手。

“你看清楚这把刀,这把是半神族的月莹,被它收后,你的魂魄将永生被困!”

幽篁的这一句终于让那男鬼一顿。

两人中间有了空隙,幽篁连忙欺进,面对那男鬼,将手一举,重复:“你快走,这死道士我来对付!”

“我为什么要承你的情,留下你自个先走?”

男鬼的这一句居然有情有义。

宣夜的月莹这时携风而来,离幽篁后背就只有一寸。

“我是修罗,不死不灭,他奈何我不得。”

幽篁这时低声,甚至冲那男鬼狭了下眼。

弯刀已经到他后背,原意是他让路,可他居然不闪不避,反而起脚,弧度帅极,一脚踹上那男鬼心门。

月莹于是噗呲一声刺进他肺,可他这一脚动静更大,直接将那男鬼踹出三丈有余。

“老子虽然打不过你,可至少能坏你事。”

说完这句之后竹子同学回头,照例甩给宣夜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轰然倒地。

宣夜闪人,去追那只男鬼。

而半夏扒住门边,听见屋里幽篁沉重的喘息,正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

“别。”屋里幽篁这时发声:“美人你……千万别进来。”

“为什么?”

“在下……那个现在形象不大好看,有损天下第一帅鬼的名声,实在不适合美人那个……瞻仰。”

这一句回答语气已经发飘,每个尾音都在颤抖。

月莹威力非凡,而且伤在要害,就算他是自愈能力极强的修罗,一时半会也很难恢复。

半夏扬起嘴角,一只脚迈进屋来。

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半小姐没有,可进来瞻仰这位第一帅鬼不帅的摸样,这种事她就十分乐意。

“你真的不死不灭?”

蹲下身时半小姐问了句。

躺在地上的幽篁挣扎,点点头,勉强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

“被剁成泥呢?也能自己再接起来?”半夏继续盯他,看着他胸前半焦的伤口真的一点点在恢复愈合。

幽篁于是挠头:“这个……没剁过,要不美人下次试试?”

很有爱的男人很有爱的回答。

可半夏在这时却突然尖叫,凄厉无比地一声尖叫,声音可怖直上云霄。

幽篁被吓得不轻,一下子站起身来。

“我的手……!”半夏已经言语不清,十指伸着,发狂一般朝两边猛甩:“我的手我的手!!!!”

屋里这时飘进一道人影,是半道折返的宣夜,闻声一把捉住她手,死死按住,道:“是指甲么,疼还是痒?”

“又疼!……又痒!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吃梨,连碰都没碰!”半夏尖啸着,在宣夜怀里挣扎,宣夜一个不曾防备,她就已经张嘴,将尾指指甲啃下了血淋淋半截。

“南疆血降。”

将半夏敲晕后,宣夜和幽篁异口同声。

“额心鲜血为引。”幽篁捉住半夏双手,看她指甲上那朵血花:“可他什么时候下的降,美人不是说了,没有吃他的梨子。”

宣夜弯腰,捡起地上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的梨皮。

惨绿s带红丝的梨皮,香气依旧浓烈,清甜里带着血腥。

“梨皮其实是香料,会自己挥发,所以他削梨子时,降头便已经下了,是我太过大意。”托着这块皮子宣夜沉声。

幽篁就有点理亏,舔嘴唇:“不管他做错什么,都应该是因由,都不应该被你月莹刀收了去,永生永世受困不得转生。”

“这个问题我不想再和你讨论。”

“对,我们现在应该讨论怎么解降。这个降头能解么?”

“能。等把这个降头的成分来历搞清楚之后。”

“多久能搞清?”

“这个要看因缘,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

幽篁立刻开始舔嘴唇:“我觉得美人等不了,连三五天都等不了。”

“那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宣夜顿了顿,将半夏拥了过来,看她额头,有那么一瞬的入定。

“什么法子?”

“引降,将降头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宣夜抬头,语声仍是和缓:“我需要你的帮忙。”

半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身旁两个男人都在,宣夜j叉十指抵住额头,就坐在她床头。

而幽篁站着,一双眼好像被勾住,直直盯着宣夜的手指,半刻也不挪开。

“那半个指甲伤口我处理过,不会成疤,以后还会长出指甲来。”见半夏举手宣夜立刻跟了句。

半夏定了定神,举起手来看了下,看到大多数指甲还在,于是吁了口气。

宣夜则扭头,看向幽篁,那意思很明确,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走人。

幽篁摊手,照旧很帅地挑眉:“我留在这里,只是好奇。好奇你手成了这样,还能不能握刀。”

宣夜低头,十指j缠,握得更紧,沉声:“我不能握刀你便能杀了我,竹子兄要不要试试?”

“如果我趁人之危,以后还有什么资格鄙视你?”幽篁切一声,披风一甩,立刻消失在青天白r。

床间半夏沉默,看着宣夜十指j叉,越缠越紧,恍然间已经明白一切。

“这事因我而起,后果理当由我承担。”宣夜又将手隔上了额头。

半夏怔怔,“靠”了一声,向后靠上枕头。

“那现在怎么办?”她揉着眉心,一贯地毫不回避直面问题。

“找到他。”

“怎么找?”

“我会想办法。”宣夜低声,十指紧扣,在额头不停辗转。

说完他便起身,却被半夏一把扯住衣袖。

“我从小生活在殡仪馆,老爸是给死人化妆的。”

半夏的这句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征兆。

宣夜低头看她,眼神温和,似乎一切了然,居然并不问她什么叫做殡仪馆又什么叫做老爸。

半夏于是继续。

“从小我就和鬼魂为伍,殡仪馆里到处都是鬼魂,其中有一个被汽车撞死的男孩,只有一条腿,我还总着他跳绳,看他出丑。”

回忆到这里还不算太坏。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鬼,是个饿死鬼,清朝的饿死鬼。”说到这里半夏双手就开始上行,掩住了脸。

和那个“他”的故事,到今时今r,她仍旧无法面对。

宣夜这时靠了过来,柔声:“如果不想说,就不勉强。”

半夏于是抬眼:“是,这个故事我现在还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这个男鬼曾经失踪,情况当时非常非常紧迫,我是必须一定要找到他。”

“然后呢。”

“然后我真正定下心神,使出所有潜力,居然感觉到了他气场所在。”

“虽然我很不喜欢。”过了一会她深吸口气:“可是我好像在这方面,天生有很强的能力。就像我们那个世界有个齐法师说的,这种能力之强,他平生仅见。”

试了许多次,半夏都不能真正定下心神,感觉不出那下降男鬼的所在。

一旁宣夜开始扯下床单,撕成长长布条,依次将指甲裹住。

这时这刻,他绝对相信那些受害女人的指甲都是自己亲手拔下。

就好像指甲里面住着亿万只噬心的蚂蚁,现在连他都开始动摇,不能克制自己将指甲拔下求个痛快的欲望。

半夏的余光也开始不停地瞥过来:“是不是很疼很痒,跟疯了一样,一心只想着把指甲拔了?”

宣夜嗯一声,将十指团在掌心,低头并不看她。

又过一会,半夏还是没有收获,那头宣夜却开始抱头,掌心抵在太yx,脊背就像木板一样挺得僵硬。

情形有些不对。

“这个降……”抬头时他目光已经有一分狂乱,需要很努力地平定气息。

“这个降头不止下在指甲,还能入脑……”过了有一会他才能平顺地叙述:“还能产生幻象。”

半夏于是靠了过来:“什么幻象?”语气里也有些许紧张。

“降头从你身上引过来,所以我……看见的,应该是你的幻象,你的过去……你最不能面对的过去。”

话说到这里半夏就已经僵了,半天无话。

最不能面对的过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宣夜开始描述,而她,就只能听着,顺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被那根记忆的线拉扯,又一次回到过去。

殡仪馆,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入夜,荧光灯照得水面地面益发惨淡。

她顺着长长的走廊,疯了般地在奔走。

第一扇门到了,她一把推开,按了开关,灯却不亮,乌黑的门d里有股隐约的血腥气。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股血腥气,很新鲜的血腥气。

第二扇门,还是没有人。

第三扇,没有。

统统没有。

烧锅炉的齐叔,打扫卫生的胖阿姨……甚至平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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