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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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心绵掌,隔空犹能取物。”y风猎猎,吹得她鬓发根根散乱开来。

楚楚暗叹一声,心想如果这掌,能将这复杂的情况一笔勾销,倒也不错,就不知自己的小命可还抗得过去。但不知为何,直到此时,自己心底连一丝悔意都没有。……………………对了,那个声音,似乎也很久没有听到了。

女帝亦满头是汗,眼看着铁人凤慢慢覆掌下来,突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蓦然蹲下身来。楚楚还未解其意,只听嗤地一声,自己的下摆连内里的裙角都被撕了下去,在她目瞪口呆间,女帝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指了她右侧小腿道:“铁老将军请看,这是铁冕在欧阳姑娘身上留下的纹身。依照我漂沙国的习俗,这便表示贵公子选择了欧阳姑娘做她的妻主,有生之年,愿与她同生共死,不弃不离。”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腿上。楚楚倏然一惊,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小腿之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刺青样的花纹,状如兰花,伸展的姿态,却隐隐像是一个冕字。这个位置,这个图形……………………

有什么在脑海里隐隐要浮现出来,只是模糊得很。

铁人凤冷笑道:“那我便剥了这块皮!”掌蓦地如刀般削了下来。楚楚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但觉她冰冷的手指,刚在她腿上划了一下,突然咦了一声,扑哧一声,扯下一块惟妙惟肖的假皮来,冷笑道:“你倒是有先见之明…………………………”眼睛突然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能置信的东西般。只听众人都齐齐惊呼了一声,竟顾不得尊卑,蓦地直直向女帝看了一眼,又赶紧收了回去。

假皮下,赫然显出了那朵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腿上的非桃非梅的六角花。她对不想记得的东西,从来都选择性忘记,此刻看得真切,蓦然发现,这怪里怪气的花朵,明明日日都在眼前,发着一股r桂般的香气,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觉。不过,今天倒没有放在那个花架上。女帝背对着她,黄袍似乎渐渐起了一阵簌动,犹如涟漪慢慢在湖面扩展开来。月娥女官望向自己的眼光,分明有一股浓浓的嫌恶。

这花难道有什么问题?然则今日的事情太多,思绪实在快不转来,楚楚简直有些木楞楞的,矗立在那里。

只听铁人凤讥诮的笑声,桀桀响起,在房中不住回荡,道:“陛下,你百般维护于她,孰料还有今日…………………………”月娥身旁站着桂嬷嬷,气急败坏,就要走出门去。

女帝猛喝一声:“回来!”桂嬷嬷脚步顿在半空,咬牙切齿,道:“老奴早就说过,南蛮人不可信,你偏将他当作珍宝,现如今,生生辱了皇家的体面,连老奴都觉得抬不起头来。怪不得宫人都说,只有楚侍君才能对…………………”

女帝喝道:“够了,此事到此为止!”桂嬷嬷回鹘髻上,凤鸟只只都颤如风中之叶,大声道:“老奴今日就算抗命,也要将那个不知羞耻的贱人杖毙,否则怎对得起九泉下的先皇!”

女帝厉声道:“此事乃是朕的家事,谁再多嘴,通通割舌以处!” 桂嬷嬷猛然扭过头来,扬声道:“老奴虚活了六十春秋,实在有点腻烦了,正等着陛下的快刀呢!”

女帝声音疲软不堪,缓缓道:“你们都不要朕………………………”忽听一人声音清清朗朗,不徐不疾,在门口响起:“容华自来领罚,纵万死亦不辞,但求陛下开恩,放欧阳姑娘出宫。”

月光下,渐渐闪进来一抹修长的身形,清绝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睛漆黑如墨,犹如一个纸人,脚下虚浮,毫无生气般飘荡了进来,推开楼闰扶着他的手臂,直挺挺就中跪了下去。

东方渐白,又是何其漫长的一晚。

张涵真睁开眼睛之际,非常怀疑这涅磐大法是否对眼睛亦造成了伤害,居然看来看去都是幻像,忙复闭上,过了好久才慢慢张开,谁知依然看到的是一幅绝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身旁坐着一人,素缎云纹的袍角软软刷过他的手背,掌心与他相抵,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使体内冲破极限后绞痛的感觉缓解了不少。他似乎并不在乎是否会耗尽自己的内力,简直是将自己体内不算充沛的内力一股脑儿都传了过来,眼下已到强弩之末,那股真气忽弱忽强,相触的掌心也在微微颤抖,却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动作,根本没有顾忌对自己将造成什么伤害。然而他做着这样的事,身体却坐在尽可能远的位置,神情漠然望着远方,往昔明亮的星目,黯淡得似乎要融入夜色里。他迟疑复迟疑,犹豫复犹豫,才呐呐叫道:“二哥!”

熟料这一声方出,本来抵着自己的掌心飞速缩了回去,左手在地上一支,竟然是要夺路而逃的架势,结果反倒踉跄了下,被他这么呆呆盯着,才发觉自己行径的可笑,勉强坐了下来,眼睛不知放在那里,瓮声瓮气道:“好些了吗?”

张涵真本来就讷于言,胡乱点了点头道:“涵真无恙,二哥又何必白白耗费真气,眼下恐怕非得调理番才能恢复转来。”他身后立着几人,闻言都忧心忡忡地向他看去。他身侧靠着一人,却是杜少华,本在那里打盹,闻声醒转过来,揉了揉眼喜道:“张大哥你醒啦,二哥可是守了你一个晚上了。”

单君逸连咳了几声,低低道:“我去那边看看。”猛然站起身来。谁知由于同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腿脚均已麻木。好容易起身,便是一个趔趄,险些直栽下去,幸亏单家暗部都极伶俐,一左一右,抢步上来搀扶。待张涵真搜肠刮肚想出来一句话,单君逸早就行得远了,正在那里懊丧,肩部早搭上来一只修长的手,楚天行秀美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对他挤了挤眼道:“单老二就这脾气,面子永远比里子重要,甭管他。”手已搭到其脉上,不觉叹息一声,柔声道:“这番运功后,不但要功力全失,恐怕这几日,全身要x都会刺痛无比,若是无人帮你运气,恐怕不好捱过。单老二倒是个明白人,今日起,我们都会轮流给你运气,你也莫要推辞了。”

张涵真摇头道:“不可,些许小伤,涵真自恃还熬得过去。切莫为涵真消耗尽兄弟们的内力,万一去路坎坷,岂不前功尽弃?”

楚天行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它怎得?只未料有如许多的魑魅魍魉,若非怕人心………………………”摇了摇头,住口不言。

张涵真还未解其意,杜少华已叹息道:“是啊,人心难测,就怕纵然是亲近之人,在金银财帛面前,也难免反目成仇,是以不得不避人耳目,倒给人钻了空子。”

张涵真窘道:“涵真无用得很,其实我也不知为何楚楚对此如此热衷,不过她既然非要此不可,涵真虽然无能,也只得竭尽全力来投其所好。其实此番最c劳的还是二哥,为了依着楚楚,还拂了大哥之意。涵真惭愧,不知其肝胆义肠,居然还曾胡加揣测,实在无颜以对。”

杜少华笑道:“沙漠之中,变幻莫测,单家业大,也难免出现有个把人不听号令。二哥从来最宠着楚楚,纵然要他的心肝去,也是肯的。但他接掌单家不久,必定有些桀骜不驯的老人自恃身份,自作主张,眼下便权作清理门户了。好在有惊无险,只委屈了张大哥。”

楚天行点头道:“少华说得不错,下面人以下犯上,杀了也便是了,却不必懊恼成这个样子。这个人,我瞧着都替他觉得累。涵真你先好好将养,世间之事,必然相辅相成,这涅磐大法,亦定有补救的法子。将此事先暂且搁下,那厢宁远也运气调息了几个时辰了,却不知恢复得如何。”

突听烈火沉声道:“有人来了。”萧宁远紧闭的凤眼蓦地张开,s出两道锐光来。欧阳霏俯身在地听了半晌,拍掌笑道:“领头的八成是女人的脚步声,走走停停,像是在找什么人。步履轻盈,衣袂带风,来的必定是位娇滴滴的大美人。”

不过少顷,前方果然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远远便传来断续的呼喊声,其中有个业已嘶哑的女声分外清晰,声音惶急,不住叫着:“少主,少主!”叫到后来,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严雎喜道:“是云霓姑娘来了。少主不见踪影,云姑娘必定是担惊受怕了一夜,说不定找了少主一晚了,待属下去唤她来。”

单君逸刚要点头,烈火手搭在额上眺望,啧啧道:“姑乃乃,你的耳力越发的好了,听得分毫不差。我看我们西陵族,决没有这般的美人。”话音刚落,脑门上已吃了欧阳霏一个栗子,后者喝道:“怎么说话的?难道不知道有些话得背着我?”向前看了半晌,摇头晃脑吟道:“丽人绮阁情飘飖,头上鸳钗双翠翘。低鬟曳袖回春雪,聚黛一声愁碧霄。哎哟,累死我了,装个风雅都这么难,还是楚楚的脑瓜子管用些。”大力向前方招了招手,啧啧道:“真是秀色可餐,我见犹怜,喂,小水蜜桃,往这边看来,你心心念念的少主,在这厢呢!”

众人哑然失笑,已见得前方跌跌撞撞当先冲过来一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哭得通红,妆容零乱,丰艳的瓜子脸白里透红,还真像一只刚熟透的水密桃,待瞧见单君逸,提了裙摆猛扑过来,若不是单君逸退了一步,险些撞到他怀里去,口中哽噎道:“少主,你叫云霓找得好苦!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云霓也不想活了!”说罢,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哭倒在他脚下。

烈火点头道:“听闻大唐侍夫,只要妻主允许,也可置些滕妾。看来慕容姑娘果然大方,单国公真是艳福无边。”话音刚落,单君逸宛如避瘟疫般将自己袖角大力拉回,猛向后退了一大步,淡淡道:“云统领,本公无恙,切勿再作如此形状。”

欧阳霏掩袖窃笑,透过袖角窥得那女子明显呆了呆,显然是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但立即醒觉过来,低声道:“云霓骤见少主,惊喜已极,不免失仪,少主恕罪!”以袖拭泪,款款站起身来,向四周团团便是几个万福。这才向单君逸重新跪下,垂首道:“云霓无能,竟被骆大名这厮瞒天过海,妄图谋害少主,还请少主降罪!”

烈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已听得单君逸冷笑道:“这倒罢了,如今你可将云部整束一清?若是再生此类事端,你便第一个提头来见罢。”星目冷肃,冰寒地横了云霓一眼。

云霓头也未抬,柔声道:“现已将骆大名余部全歼,永绝后患。云部部众,皆愿为少主死而后已。风部亦将谋害少主的漏网之鱼擒到,只是这厮j猾,竟然自尽身亡。风部已去四周清剿,待离了此地,云霓必将其一网打尽,向各位爷及欧阳姑娘谢罪!”素手一招,旁边已递上几个首级来,其中一人赫然是从张涵真手下逃走那人,头上被一刀贯穿,脑浆迸裂,看上去可怖异常。单家暗部都瞪眼看着其余几个首级,想来都是熟悉之人,面色惊变,又急急低下头去。

单君逸身形不由一晃,幸被人牢牢扶住,怒喝道:“大胆!没有我的号令,你也敢擅自杀人?此地不用你了,你给我滚!”

云霓猛地抬起头来,惊呼道:“少主!”后者余怒未休,道:“都像你这般草菅人命,单家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你不必跟着了,这姑获城,我会自己去!”

云霓面色惨白,扑上来抓他的下摆,被他一脚踢了开去,正中心窝,在地上喘息不已,手脚并用,攀爬到他靴边,又被他大力甩了出去,紧紧咬着红唇,不肯呼出痛来。众皆骇然,却哪里敢劝,云霓裙上还印着他的脚印,眼圈已然红了,却不敢上前,连连在地上叩首,险些将那粉面磕破,呜咽道:“云霓自幼在单家长大,绝不敢忤逆少主。少主切勿动怒,云霓只恨他们无用,竟然坏少主的大事。少主若是不喜,云霓再不敢杀人了。只求少主息怒,容云霓远远地跟着。那接舆国机关众多,云霓只怕少主一无所知,万一行差踏错,却叫云霓如何跟先主交代?”

欧阳霏以手掩面,啧啧道:“二妹夫,这么娇滴滴的美人,你也下得手去?!我瞧这云姑娘对你是忠心耿耿,简直恨不能剖心沥胆,与先头那个,可谓是天上地下。再说辛苦了这么多日,无非就是为了顺利抵达接舆国,云姑娘就算错杀了人,也是担忧你所致,事已至此,还是叫她戴罪立功,领我们进城去。这不眠不休的日子,姐姐我是过腻了,还指望靠你们过些太平岁月呢!哇哈哈,金银财宝,都好好儿等着,姑娘我来看你们了!”

本来乌鸦鸦的天空,突然噼啪啪奇迹般出现了一道亮光。

房门开处,首先鱼贯的是八个手捧经幡的少女,皆云鬓高挽,眉心一点血珠缨络,雪肤碧眼,雪白内衬外罩着金绡,神色虔诚,分立两侧。随后进入的却是二十四个少年,形态各异,眉目都算得秀丽,金带束发,手执拂尘,缓缓走了进来,霎时便将房中堵得水泄不通。然后才移进来达娅祭司圆滚滚的身躯,一样的宽松雪白丝袍,手执一根金色权杖,一步步挪了进来,对房中的诡异情形似乎一无所知,只顾上下看着楚楚,猫一般的眼珠笑得险些眯成一条线,连声道:“你们还不替神女更衣?”

房中人都快要石化般矗在那里,突听铁人凤冷笑道:“达娅祭司怎么这般轻易便摆出了偌大的仪仗,却不知此番可确是认清了?这厮忽男忽女,将我漂沙国玩弄于股掌,这样的人也算是神女,老身真要怀疑祭司的眼力了。”

楚楚正在那里险些涕泪交加,只差摇根狗尾表达自己谄媚之意,见铁人凤又发难,不觉有些发憷,心想这漂沙国无论谁,都要让铁人凤三分,这达娅祭司一看便是个很好说话的主,想必要在盛怒的铁人凤中间救下自己,还颇有点难度,看来今日自己只怕要呜呼哀哉,只得连连向达娅祭司使眼色,务必要叫她千万挺住。可惜这达娅祭司大约是不太通人情世故,口齿亦极笨拙,被铁人凤问得一呆,竟是个瞠目结舌的模样。

铁人凤见状,愈加冷哼了声,对女帝道:“代代祭司都在寻访神女,殷切之情倒可理解,但总要找对人才是。若是被这个无赖混充,我漂沙国岂不离亡国不远了?陛下应立下决断,将这贼子碎尸万断,从此一了百了。”

女帝紧紧咬着下唇,面容奇怪地抽搐着,两手使劲搓揉着,良久不能吐出一个字来。铁人凤瞅了一眼,淡淡道:“就由老臣为陛下下此决心罢。”手已向外一招。

楚楚暗暗叫苦,却见达娅祭司甚是温和道:“铁将军,你大概是不想要你儿子的性命了?”语气和煦,似乎和铁人凤谈论的是今日的天气一般。

铁人凤伸出的手,蓦地定在半空,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达娅祭司。后者笑得极其无害,看着她怀中的铁冕,掰着手指道:“背上肋骨断了几根,其实倒是外伤,并不打紧。可惜铁将军隔山打牛的功夫从来不错,只怕是伤及肺腑,就算是调养个几年,也未必能恢复元气。不过,这些还是小事,最要命的是那些胸前的银针,位置离心口太近。自然了,再不医治的话,铁将军,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失血过多,也是照样死人的。神女坛虽然灵验,众所周知,却无法叫人还魂,铁将军,你一定要慎重啊。”

铁人凤太阳x的青筋猛然跳了几跳,向右手中的铁冕仔细看了几眼,目中都是痛意,狠狠抬起头来道:“大祭司,你任此重任,是要世代守护我漂沙国子民的,难道今日要草菅人命?”

达娅祭司连连摇头道:“我视子民犹如性命。”铁人凤面色稍缓,点头道:“你记得就好。”冰寒的目光向楚楚扫来,吓了后者一大跳。却见达娅祭司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不过历代祭司都明白,神女自然要比所有人的性命重要得多,铁将军,你说对否?”

铁人凤冷冷道:“此人怎配作漂沙国的神女?莫要跟老身提这些神神道道的龟卜,但凭她□良家男子,便罪不可恕,依照例法,要立处车裂之刑!”

达娅祭司奇道:“□良家男子?真的呀,神女居然会喜欢男人?什么样的,在哪儿在哪儿?”竟是颇为好奇的样子,四处探头去看。铁人凤气得面色铁青,怀抱经幡的少女中,突然出列一人,禀道:“依照神女身上的气息看来,似乎是铁将军的儿子…………………………”

达娅祭司往铁人凤怀中看去,点头道:“白白胖胖,不错不错。”少女兰花指一翘,指了地上已晕迷之人道:“还有他。”楚楚瞠目结舌,不觉出声道:“这位姐姐,就算你是属狗的,只怕也闻得不对。”

达娅祭司看了几眼,皱眉道:“这也太瘦了些,瘦骨嶙峋的,恐怕不宜生养。”女帝眼角都跳了几跳,铁人凤已冷冷道:“听大祭司的口气,似乎还要陛下将宫中妃嫔都割爱奉上不成?”

达娅祭司笑道:“那是不可能的。”女帝面色稍霁,突听她点点头道:“这根本不存在奉送的问题嘛,这漂沙国中的男男女女,都是神女所赐,自然都应献给神女。不过神女,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叫奴仆看来,这两个男人都太单薄了,缺乏美感。敦实点的男人,不但好看很多,还比较有安全感。喏,看看我给你选的。”只见她胖乎乎的手不断摇着,将那二十四个男子一个个点给楚楚看,那些男子陆续上前,个个眼角含羞,风情各异,但都有一股妩媚风情,前来见礼。楚楚看得头都差点晕了,达娅祭司清点完毕,转身向她笑眯眯道:“眼下仓促,难免准备不周。待我下次再为神女选上千儿八百来,定要为神女多留点血脉。可惜乌戈灭了,他们的男儿,倒个个都是顶呱呱的,待奴仆再四下仔细寻访,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

楚楚吓得连连摇手道:“千儿八百?!不用了,真的不用。”达娅祭司拍手道:“是了,眼下神女被这两人迷住了魂魄,自然看不见旁人的好了。这些便容后再议,既然这两位都是我们神女的人,倒是非救不可了,小心些,都给我抬回月宫去。”

少女答应一声,已听铁人凤厉声喝道:“谁敢上前?”眼睛已成血红,手指不住颤栗,抖抖索索指了楚楚道:“叫我将冕儿送给这个妖人,我情愿他死了干净!”每一个字,都含着无尽恨意,缓慢吐出,声声宛如诅咒。

楚楚只觉得浑身寒气直冒,吓得向达娅祭司肥胖的身躯后一躲,看那铁冕面色已成纸白,似乎只有出的气,不觉大为不忍,连连摇着达娅祭司圆不隆冬的右臂。后者倒还是满面笑意,将她护在身后,皱了皱眉道:“当真不肯?”

铁人凤斩钉截铁道:“除非我死!”

达娅祭司倒吸了口冷气,回看了楚楚一眼,摊手道:“真有点棘手呢。”楚楚不由跺足,正想再摇她几下,却见她猛然将手中权柄高举于头顶,但见得权柄中蓦地s出一道极强的光线,眩目无比,直向铁人凤面上扫去。

只听铁人凤一声惨叫,去掩自己眼部。就在此时,那几个少女敏捷的身形蓦地扑起,几个闪落,已将她怀中铁冕抢过。铁人凤反应过来,不觉气得须发倒竖,怒道:“竖子!”便欲反扑过来。谁知她一动,那道光线便跟着她一动,她再也动弹不得,发出一声惊叫,道:“我的眼睛!”死死捂住了双眼。

达娅祭司惊呼道:“铁老将军,喏大年纪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要一个不小心,短胳膊缺腿的,可是没法子接得回来了。”

铁人凤双手还捂在眼上,怒喝道:“你敢欺我,我纵然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血洗月宫,叫尔等粉身碎骨!”

达娅祭司苦了脸道:“谁不知铁家军所向披靡,十万铁骑,这么多脚踩下来,我月宫当真要片瓦不存了。神女啊,奴仆无能得很,只能跟你抱头痛哭了。”一手执着权柄,另一手来揽楚楚,当真呜呜了几声。

楚楚已知此人搞怪得很,掐了她茭白般的圆手臂一把。达娅祭司一声惨叫,道:“神女,你这是奴仆要苦战到底吗?”松开揽她的手,拍了拍自己油乎乎的脑门道:“有了,铁将军,我还有一招压箱底的绝招没使呢。就算铁家军只听你一人号令,但所有漂沙国的子民,却都信奉神女。我早将消息宣布开去,眼下虔诚的信女信男,已经一步三叩,来跪迎神女重返人间。若是看不到神女,只怕他们伤心起来,把将军府拆了,却又如何是好?”

铁人凤冷笑道:“老身从不接受威胁,至少眼下,这锦绣宫还是铁家军的天下!你们听!”

外面果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铁人凤精神大振,高声道:“我的铁家军来了!儿郎们,听我号令,除妖务尽!”

楚楚向下一看,果见楼下已冲过来一大队身着铠甲之人,手持兵器,杀气腾腾冲将过来。楚楚惊呼一声,望向达娅祭司,却见她将自己宽松的袍子紧了紧,瞧着自己的裙摆道:“好在还干净。”

楚楚哭笑不得,连声道:“人都要死了,管衣服作什么?”

达娅祭司奇道:“死?”碧色眼珠转了转,突然拉住她,急急道:“要升天的话,记得带着奴仆我哦。”

楚楚气道:“是了,死了我拿你垫背。”话音未落,突听楼下响起了汹涌的人声,仿佛是无数的激流汇聚在一起,震得人耳膜隐隐作响。

但见密密麻麻的人潮,不断从各处冒出来,眨眼间便将那些士兵淹没。每个人的眼光都狂热无比,高声喊着:“天佑吾国,天佑神女!”人叠着人,不顾死活,向楼梯冲上来。

眼看这楼梯都在摇摇欲坠,猛听达娅祭司叫道:“都给我站住,神女在此,还不跪迎?”

人群一阵耸动,不过少顷,便齐刷刷跪了下去。夹杂在其中的士兵本待不跪,早被人推推搡搡,强令跪倒在地。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达娅祭司眉开眼笑,将一件缀满宝石的金色缎衣,披到楚楚身上,从后取过一顶镶嵌着浓艳如血的鸽蛋大红宝的金冠,沉沉压在楚楚头上,上看下看,略觉遗憾道:“宝石小了点,到时候再去好好找找,眼下先凑合着。”将眼一瞪道:“没看见还有一个吗,也去将他扛上。”少女答应一声,从地上抬起了华贵君。

女帝面色已成死灰。楚楚忙道:“达娅祭司,这个人跟我没关系的,就不要带上了。”

达娅祭司嗔道:“这是什么话?有幸跟了神女,就是他们的福气,今后也容不得凡夫俗子染指了。统统给我抬走!”

女帝身形一阵摇晃,铁人凤冷笑道:“陛下的人,你也敢要?”

达娅祭司蓦然回首,一贯和气的面上,突然寒如玄冰,望去简直凛然不能视,冷冷道:“漂沙国本来就是神女暂交穆家统管的,如今神女归来,自然应返还给神女。漂沙国从此再没有陛下,只有神女。念你年老昏庸,儿子又有幸侍奉神女,姑且饶过你这次。再若胡言乱语,定将你终身锁于水牢中,受尽千般苦楚。”转过面来,又是极温和的面孔,对楼下攒动的人头扬声道:“神女归来,神水已有感应。明晚便打开神坛,分发圣水。天佑吾国,让神女重返人间。神女归位,我漂沙国必生生不息,万古流芳!”

晓月坠(五)

沙漠中的景象,众所周知,从来千变万化,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过姑获城呈现在世人面前,竟然是这么一副画面。残阳欲尽,晚霞满天,眼前分明是一泓碧波粼粼的春水,水波漾开点点金光,古老的亭台楼阁隔水相对,巍巍壮观,望去犹如飘荡在水面上。依稀看得到园拱形的门窗,尖尖的塔楼,精致的雕塑盘恒在楼顶上,历年已久,外部色泽都带着铁锈色,有些外墙斑驳破损,仿佛历经沧桑的老人面上纵横的沟壑,点点都是岁月的痕迹。人影车舆,在城中缓缓穿梭,一派静谧悠闲的景象,将外间的万千纷纭隔绝于外。不知由谁开始,渐渐响起了一片赞叹之声。突听欧阳霏啧啧道:“好美的蜃景,明知道是假的,也恨不得扑将过去。”

众人都不觉一怔,有几个本已迈开步子的,连忙缩了回来。杜少华点头道:“怪不得听不见水声,这城也静得出奇。却原来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果然景色瑰丽,栩栩如生。”

但见霞光明媚,城中的一切沐浴在光影中,似真似幻,甚至可以清晰得看到城中回眸之人的服饰与面容。随着日光的渐渐黯淡,水波也不断变幻着颜色。欧阳霏赞道:“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倒也算不得稀奇,但此地大概是得天独厚,竟然能将幻景持续那么长时间,倒将真实景象隐秘了去。云姑娘,这大概便是接舆国常人难觅的原因吧。不过蜃景都是由折光幻成的,只要到了晚上,自然消失殆尽。看来这姑获城,必须晚上进,不知是否?”

云霓亦步亦趋,跟在单君逸三步开外,不时偷偷抬起头看他一眼。欧阳霏连问几次,均不得要领,均天师都在那里暗暗发笑,最后单君逸回头瞪了她一眼,她才如梦方醒般答道:“什么?哦,是,是要等晚上,不过……………………………”见得单君逸又转过身去,不觉面色一黯,声音亦消失在风里。

烈火不耐道:“不过什么?”被欧阳霏一把拖将回去,敲了他一记道:“自然是此地机关重重,晚上也没那么好入。要是都这般容易,这城中的奇珍异宝,早就被搬将一空了,哪里还等得到你?”

烈火嘀咕道:“哪里便容易了?又是毒蛇又是沙暴,还有高手设伏,老子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欧阳霏啐道:“是了是了,你跟了本姑娘,就是沾了仙气,可以将奇迹当饭吃了。嗯,什么声音?这么难听。”

彤云慢慢消失在天际,那一片水天相接的幻象,也一点点被夜色吞噬,渐渐显示出了一大片与沙漠同色的城池,错落分布在沙丘中,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都被风沙侵蚀得不像话,远远近近都是,黑压压一大片。只听耳边,渐渐响起了如呜咽的风声。这风声好不奇特,忽重忽轻,有时宛如一个老人在喃喃咒骂,有时似乎是一个少女在嘻嘻而乐,时而又如金戈铁马一路横冲直撞,听得人胆战心惊,时而又似乎是古陨在那里哀哀作啼,揪得人心都跟着蹙起来。众人本来还在那里听着,后来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觉得难以忍受。欧阳霏向云霓那里一看,但见她紧紧盯着单君逸的背影,窃笑一声,正待去捅其后背,突见单君逸大概亦忍受不住,蓦地转头,星目寒彻,转瞬之间,差点让欧阳霏冷汗都要冒出来,哎哟了一声道:“冻死我了!”

云霓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有几抹霞光迷离地迤逦开去,简直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单君逸的面孔,喃喃道:“少主稍候,待云霓前去扣门。”起身向其中一堵极长的土墙走去,走到一丈开外,停步在那里。但见得那土墙千疮百孔,似乎稍微一碰,就要压到人身上。

杜少华从来仁心,不觉脱口道:“小心!”却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巨蛋模样的东西,放在唇边一吹,竟然发出了类似婴儿的清脆啼哭之音,格外响亮,压过了一切声音。

黑暗中猛地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音,虽然不高,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柔声道:“是云姑娘回来了么?”

云霓躬下身去,道:“正是,请倪姑娘赐门。”

烈火奇道:“这沙墙后光秃秃的,哪里有门了?”突听脚下訇然作响,随着机括喀喀之声,土墙前蓦地出现了一个方形d口,越开越大,最后形成一个丈二开外的黑魆魆的d口。欧阳霏惊叹道:“简直是鬼斧神工,想必入口便在这里了,待我取火折子来。”

此言方落,眼前的黑d中,由暗渐亮,陡然出现了数点幽蓝的光芒,却原来是d壁上嵌着数盏人俑灯,双手合捧处,簇拥着一团蓝色的火焰,看起来算不得明灿,似乎转瞬被风吹灭,但偏偏一朵朵执着地燃烧着。欧阳霏与萧宁远对视了一眼,指了他道:“我来说,这是千年不灭的鲛灯,一般只出现在帝王的陵墓里,想不到竟然出现在这里。二妹夫,你手下果然是能人辈出,竟能寻得这般隐秘的地方。”

单君逸淡淡道:“有劳云统领了。”云霓本来凝目在他面上,见他毫不动容,眼中的光彩逐渐暗淡下去,低低道:“愿为少主效犬马之劳。”垂下臻首,似乎有数滴晶莹,飞快地落进沙尘里。杜少华看得不忍,开口道:“我们来得都如此艰辛,云姑娘想必是九死一生。少华在这里先谢过了。”躬身便要行礼。

云霓烫着般闪了开去,单君逸按着他笑道:“少华,你是沾了楚楚的脾气,却忘了一般人并非如此。云统领,你的功劳本公记下了,回去自有赏赐。少华,你瞧,这些石阶上都刻满了那九头鸟的图形,看来错不了,我们就下去罢。”

鲛灯幽闪,自d口而下,铺满了长长的石阶。两侧却明显是到底的溜槽,不知有何用途。单君逸方要举步,云霓已急道:“少主容婢子先行,跟着婢子走罢。稍有不慎,机关启动,水银便会倒灌下来,万一伤了少主,可是不好了。大家小心些,看着我落脚的地方。”抢步便走。

欧阳霏窃窃笑道:“二妹夫你真是有福,这般的佳人,甘愿为你赴汤蹈火。”单君逸本待要行,听了此话,恼也不是,喜也不成,正在那里尴尬,严雎已经扬声道:“单家人,自应为少主舍生忘死,否则有何资格,随在少主左右?”大步跟着走了下去。

单君逸转身向欧阳霏,用两人间才能听到的耳语低低道:“正是如此,在此地说说也就罢了,楚楚那里,你千万莫信口开河。”不待她回答,拉了杜少华便走。

欧阳霏嘻嘻笑道:“省得省得。作姐姐的,自然懂得分寸。”瞧了那长长的台阶一眼,高声道:“云姑娘,下去便到了吗?”

云霓柔声道:“下面便是接舆国的城门,需在辅院中沐浴净身后,才能进入该国。大家一路辛苦,待用过斋饭,云霓便领诸位去朝见国君。”

欧阳霏点头道:“又是一场硬仗。”云霓摇头笑道:“欧阳姑娘有所不知,据说历代接舆国国君,都在等着神女重返人间。待大家进得城门,便可看到一座宝石雕塑,便是神女的圣像。说来奇特,她们供奉的神女,叫云霓看来,简直就是比照着夫人的样子刻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至少会更一章,时间应该在5。6。不排除rp爆发的可能性。

晓月坠(六)

“达娅祭司,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不妨坦诚相见。你为何认定我便是你们的神女?……………………我的意思是,自然我千愿万愿做你们的神女,因为你们漂沙国简直是富得流油,财富唾手可得,这种好事,傻子才会拒绝。但是我偶然也会良心发现一下,毕竟假冒伪劣是不道德的……………………你别这样看我,告诉你,良心这个东西,在我身上还是有的!”

“神女莫急,奴仆毕竟只能感应你的存在而已,对你的一切,其实知之甚少。但神女幻化的人形中,最美的就是类似于你这具的。我们曾经根据幻像做过一具雕塑,因为作了机关入口,所以无法移到这里,不然给神女一看,自然明白,简直与姑娘一般无二。神女也曾经说过,如果她真的做人,必定要做世上最千娇百媚的女人。所以奴仆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必定是神女的转世,她终于找到了她喜欢的身体……………………姑娘你不要发抖,奴仆的意思是,神女的救世之能,终于有人能够拥有和继承,叫奴仆实在欣喜若狂。姑娘你还没归位,自然想不起前世的种种,只要你藉着奴仆的指引,取回神女坛下属于你的东西,姑娘便自然恢复神女真身………………………谁瞎了眼睛,敢说你是妖怪?你本来便是神仙,就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最终要返回那里。……………………………姑娘,你别笑了,这么严肃的事,怎么能当笑话听?!要知道,无论早晚,你生来就是注定要到这里来的。神女说过,她将永远守护此地,纵然天崩地裂。我国在此地安居乐业,已经有几千年了,谁知道,水晶杖这些日子都是血红的,这是前所未有的警示,预示着我国将有覆国之灾,奴仆已经担忧了有些日子,好在不久便出现了神女即将重返的预示,才叫奴仆放下心来。奴仆斗胆问姑娘一句,是否一直有异相指引你来到这里?”

“嘻嘻……………………达娅祭司,你说得真是煞有介事,我都差点信了。可是要叫你失望了,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至于我这张脸嘛,嘿嘿,不好意思,爹妈给的,多承你夸奖。实话跟你说,我其实是个财迷,因为得到了一张藏宝图,所以途径此地。我倒是一直有梦见那里的情形,幕幕宛如眼前,想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那便算异相,我倒清楚的记得,绝不是此地。……………………………等等,达娅祭司,你怎么会有这缺一个脑袋的九头怪鸟的雕像?难道你知道姑获城?”

“神女,这下就更清楚了,那便是你前世的记忆。要知道,你已经离开这里数千年了,难道不知沧海桑田,物换星移?我国本来建在沙漠之中,由于给养实在不便,经过几代,便逐渐迁移出来,最后定居在此地。能搬的都已搬来,姑获城如今只是一片废墟。神女试想,要不,一个小小的漂沙国,又无什么资源,哪里来的惊人财富?”

“不对不对,你简直要将我绕糊涂了。你说此地便是姑获城的后身,但我明明记得,君逸说过,姑获城如今建有接舆国,有人已经去过了。我从来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你可骗不了我的!”

“奴仆虽然没有神女的异能,但对方圆之内,至少还了如指掌,此地临近寒霜王朝,那是虎狼之国,唯有漂沙国因有神女留下的神力庇佑,才能稳立此间数千年。其它都已被铲除,又怎会有什么接舆国来?”

“如果没有……………………不好,他们恐怕是中计了,我就知道那叫云霓的女子有问题,可惜君逸不信我。怪不得石康一直这么不对劲,只怕是没法跟我说清楚………………………你别拉着我了,我要去救人!什么神女神仙,都等我回来再说!”

“神女,大概这君逸是你很重要的人,所以你关心则乱,会舍本逐末。又何须舍近求远,只要神女恢复了神力,不要说附近之地,就算是天涯海角,也在神女掌控之间。如今神女坛中的圣水已经感应到了你的存在,你看,水面波涛汹涌,不断抬升,那是它们迫不及待想重回你的怀抱。这一幕,我们等待了多少年!来人,先将铁公子推入神水中疗伤,再回头请慕沙王。……………………神女,因为你将神器遗留此地,所以这神女坛中的神水可解百毒,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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