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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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机子手都跟着颤抖了一下,恨道:“这可恶的男人,故意给我们来听她的声音,简直让我算不下去。不行,清源,将我耳朵塞上。”到底还是忍不住侧了侧头,只听她道:“好恶毒的计策,我若是要启阵,就必然要受伤。若是不救,闯阵的必定是我家人,眼看大阵将合,两仪相成,再无缝隙,他们必定要尽数折在其中。哼,反正没有再坏,纵然受些伤又有何妨?”

萧宁远失声道:“不可!”却听轰隆一声,四壁石墙,都自下而上,簌簌抖动起来。忘机子咬牙道:“她还真当她是无所不能的神女了,我都算不出来,她怎能尽知天象运行之数?”单君逸蓦然抬起头来,星目中有明锐的光芒闪动了下,随即熄灭在黑暗中。

只听轰隆声不绝于耳,两旁本来不断移动过来的石,突然都退了开去,露出中间宽敞的道来。忘机子差点从椅上跌落下来,失声道:“她居然做到了!不过,既然大阵将要完全合拢,这条道转瞬即消,大家赶紧出去!”

欧阳霏含泪道:“这是楚楚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换来的,大家不能辜负她这片心意,要赶紧离开,才能想法回来救她。”低了头,不忍去看众人的面色,举步疾走。行伍渐渐合拢,简直是在飞速向外涌去。

突听蔷色娇娆的声音从四面而来,吃吃笑道:“哎呀,男子果真薄幸,娶了这么多夫郎,又有这么多好姐妹,居然没有一个肯留下来陪她。可怜她这么纤弱的双手,如今被利箭s得没有半寸完好的肌肤,啧啧,就算想裹伤,也是无能为力。”

楚天行厉声道:“你敢!”便听她哎呦了声,道:“楚门主好大的口气,难道在我的地盘,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特别是楚门主,难道你不知道,我弟弟的母亲,可是死在你的掌下的。将心比心,你说他此时此刻,会不会对你家人手下留情?”

楚天行睚眦欲裂,怒道:“好,此事既然是天行所起,就由天行一人偿还。我将命还他,休得为难于她!”凝气于掌,便要向天灵盖击落。

萧宁远眼疾手快,一指点在他百汇x上,将他瘫软下来的身躯抄到手中,冷冷道:“快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顿了顿,将薄唇咬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道:“红娘说得不错,看那人的神色,我相信,楚楚自会绝处逢生。”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情虫,那可不是我杜撰。

李贺有诗云:“d房思不禁,蜂子作花心。

灰暖残香炷,发冷青虫簪。

夜遥灯焰短,睡熟小屏深。

好作鸳鸯梦,南城罢捣砧。”

其中的青虫,便说的是这种虫子,其蛸翅非常适宜装饰女子的衣服。在日本,被称为玉虫。

另外还有一种带异斑的蚱蜢或蝗虫,也是贵重装饰物,据记载,五月五日收集的这种虫子有强烈的媒药功能,这时正是这种虫子不可思议地与蚯蚓交配的时间。

以上,大家可参见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唐代外来文明》一书161页。

嗯,对了,dch,记得那个降桃吗,在下文的某一章节中,我也会给出出处,嘻嘻。

人去尽(二)

葡萄酒殷红如血,盛在玻璃七宝杯中,交相辉映,莹莹流波。然则再美的事物,握在这样一双美玉般的手中,便都黯淡无光。底下一人跪伏在地,头也不敢稍抬,低声道:“正如主子所见,这位姑娘甚是倔强,意志坚如磐石。她在暗室中打坐了三天三夜,无食无饮,亦安之若素。肌肤……………………”

清绝的面上眉宇轻轻一挑,那人已叩首在地,咬牙道:“奴才词穷,只想得一句: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站在一旁的魏东明忍不住扑哧一笑,旋即敛却,又是满脸忧色,急问道:“她手上伤势如何?可曾敷药否?这二十八道荆棘刺可是够她受的,她可疼得厉害?”

那人觑了觑端坐那人,见他垂首不语,并没有发怒的迹象,才敢开口道:“慕容姑娘已将刺针一一拔下,半声痛也未呼,自取药包扎了。那药物似乎甚为灵验,流血立止。”

魏东明怔了怔,苦笑道:“是了,既知道呼痛无用,白白惹人讥笑,自然是默默忍受的好。可怜她金枝玉叶一般的娇弱闺质,竟也沦落到这般地步。”

忽听得一人笑声放诞,由远而来,朗声道:“我瞧她倒像是常经这种事般,端的是落落大方。看来鸿弟还是对她太礼遇了,为姐却极疑惑,你将她关押在暗室三天三夜,不闻不问,直到今日才稍询一二,不知作的是何等打算?”

魏东明眉头一皱,已见得珊瑚帘动,一人已昂首跨了进来,面上厌恶之色还未消,及得看清,不觉呆得一呆。但见其满身缟素,杏脸上不施粉黛,手持灵位,神情肃穆,款款走了进来。端坐之人遽然立起,紧紧盯着她手中的灵牌,身体犹如风过荷塘,微微颤抖起来。后者笑容不减,柔声道:“鸿弟,我记得青姨是六月十五所生,今日正是她的y辰,近来事杂,不知姐姐有否记误?”

一只美丽修长的手战栗着缓缓伸出,慢慢将灵牌取到手中,又看了看她另一只手中托的沉香匣。后者若无其事笑道:“前些日子稍稍得空,我特地回了图帻伦一趟。那时也是无法,走得情急,只得将青姨留在沙漠中。但自后总不能心安,屡次梦见青姨托梦,说魂魄无处可依,但我们大事未成,我亦不想扰乱你的心智,故一直没对你提起。眼看大势已成,我便赶紧回去将她焚化了带回,也是上天庇佑,那地方居然还在,未落入野兽口中。”

她还未将话语说完,已见得面前人招牌式的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慢慢消退了下去,面上哀恸之色难以掩饰,将下摆一掀,向她手中灵盒,重重跪伏下来,三跪九叩,哽咽道:“母亲!”黑濯石般的眼珠瞬了几瞬,过了好久,终于有豆大的泪滴滚了下来。

四周的仆从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蔷色将灵盒双手捧给他,抹去眼角划下的泪水,笑道:“不要说他们,我都吓了一跳,有多久没见你哭了,还以为你不会了呢。眼下总算像个正常人的样子。快别哭了,莫叫青姨心疼。只要今日我们手刃仇敌,青姨在地底下必然安眠。鸿弟,事不宜迟,我们与寒霜王朝也是有约定的,若不能将人交到他们手中,便要立即就此诛杀。慕容府势力甚广,萧宁远这贼子又脱逃了去,此人狡诈,必要卷土重来,为防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早些动手吧。”

魏东明全身都剧烈抖动了下,容华面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呆呆抱着灵盒,梦呓般道:“杀了她?”蔷色笑容满面,道:“家仇得报,确实叫人欣喜若狂,想到多日的心愿终于达成,难免手足失措,我也很能理解。”

容华怔怔立在那里,魏东明汗如雨下,急叫道:“不是,主子不想杀她的!”蔷色本来温和的目光,瞬间利如寒刃,料峭划过两人面庞。冷冷道:“当真吗?家仇国恨,你都准备忘了不成?梁家三百余人口,至今大半还如游魂般飘荡在沙漠中,似海深仇,你却是中了什么蛊,竟打算就这般放过?就不怕将来九泉之下,无颜面对梁家列祖列宗?”

容华在她视下,别开头去,呐呐道:“没有,我只是想…………………想………………………从长计议。” 蔷色盯了他半晌,笑容复展,道:“从长计议,原是不错。但寒霜王朝的战神有秘函发至,说她体内将有巨变,恐怕拖得越长,便衰竭得越厉害,倒对大计无益。我们不管他准备将她如何,反正只要能报仇雪恨,便与我们无干。再则将来要在西域立国,也少不了寒霜王朝的扶持,却不宜得罪于他。正好今日便是青姨的y辰,青姨在地下看着你呢,天时地利,再不动手,又待何时?”

容华木然站在那里,眼睛直直瞪着她,未吐出半字。蔷色面色顿变,劈手便要去夺他手中灵盒,他死死拽住不放,本来灵动的双眼几成死鱼般,直愣愣盯着她,拉扯了数次,才宛如婴儿牙牙学语般,从口中艰涩地吐出一个字来:“………………………好!”

魏东明张口欲言,被蔷色一指点中天柱所在,身体顿僵。后者笑容浮现,轻松地道:“这才是我的鸿弟,有所为有所不为,青姨必定十分欣慰。既如此,鸿弟快将阵眼打开,乘她功力全失,一刀下去,岂不干脆?”

容华不由瑟缩了一下,半晌无语。蔷色面色极是不耐,催促道:“时不我待,鸿弟还磨蹭什么?”

魏东明眼巴巴瞪着他,蔷色面色方沉,忽听他磕磕巴巴道:“既是阵眼所在,若是打开,此阵立破,我们又如何据敌?不如启动阵法,由她自生自灭,也不必玷污了姐姐的手。”

蔷色狐疑道:“当真?”瞟了他一眼,忽又笑道:“这也无妨,我记得你为了防止阵法为人所解,还在阵眼安置了天诛地灭绝杀机枢,你曾经说过,启动只需捏碎你右手腕上的水精环。待为姐将它击破,自然只需静候佳音。”不容他躲闪,已一把拽住他右手,冷笑一声,将手往环上狠狠一敲,但听喀嗒一声,水精环碎成数截,铿锵落于地上。

人去尽(三)

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面对坎坷的前程。好在回想自己出府后的生活,一直都是风起云涌,磕磕碰碰,难得有一帆风顺的时候,所以居然能够处惊不变起来。

只要挪动石柱,其中必s出锋利无比的三戟刺来,避无可避。她开始疼得全身发颤,后来便已麻木。待搬完二十八宿,双手已没有一处不是皮开r绽。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两重天中辟出一条道来,虽然稍纵即逝,总算给穿阵之人赢得了一线生机。她几乎将全身的力气用尽,给自己敷完药后,险些瘫软在地。外间是谁,简直不用问,只是不能多想,唯恐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便要痛哭失声。

没有给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怀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朵六角花瓣,正是那害她不浅的十全香,她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气得将它揉成一团,远远抛了出去。此时此景,倒让她突地想起璇玑心法中似乎有提到这么一种修真之术,名曰辟谷,并有附注云:“百谷之食土地精,五味外羙邪魔腥,臭乱神明胎气零,那从反老得还婴?”似乎能够帮助自己恢复被限制的功力,正所谓:“逆用y阳,返还先天”。

自己如今虽然陷身于此,总不能束手待毙。这修真篇,她往日总嫌它啰嗦得很,镇日里便是“道自虚无生一气,又从一气产y阳”,谁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居然真有认真修炼它的一天。

她定下神来,便仔细回想它上面的每一句话:“人之一身,有三百六十关节,八万四千毛孔。后有三关:尾闾、夹脊、玉枕也。…………………尾闾关,一名九窍,y关固闭,常年不能开,故名九重铁鼓。能醍醐灌顶,方能穿通。故名s九重铁鼓,乃上天之径路也。”

她调息宁神,叩齿生津,贯下丹田,果然感觉丹田中有股暖暖的气流正在微弱地形成。她知道这是忘忧子输入自己体内的先天正气真元,显然已被这修炼之法激荡汇聚起来,不觉大喜,撮、抵、闭、吸四字法并用,努力聚合这股真气。饥寒交迫虽然难耐,但求生的本能超越了一切障碍,她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只知道随着自己的吐纳,这股内力愈来愈强,随意念回转周天,上聚下冲,如是往复,终于蓬地撞开了九重铁鼓。浩浩荡荡,一鼓作气,冲破三关,全身顿时觉得豁然开朗,黑暗中亦能视物,分毫不差。

她惊喜交加,暗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更仔细回想其上记载的文字及示意图::“………………虎相水中生,一阳复初,子时海底月,入门,初生我根基。”

自己身在何方,似乎变得无足轻重,只觉得混混沌沌、无他无我、恍恍惚惚、杳杳冥冥。丹田中温暖如春,传递给四肢,虽然衣衫单薄,却已不绝的寒冷:“……………在混沌为天地间,在人为精气血,在药为水火土。三者混沌,始得胎息。”

自己这辈子恐怕是再无法生儿育女了,却想不到误打误撞,倒结起了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元婴内丹,虽然只是初窥路径,但闻得一般人纵然修炼一生,都未必能达到这个境界,莫非自己果真非凡胎俗骨,一朝得道,便要飞升?自己生平最喜热闹,真只能高踞蓬莱之上,日日坐在那里看云起云落,父母兄弟夫妻不得相见,却是如何凄惨?!这倒要应了那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再也无法聚敛心神,真气差点在体内乱窜,好容易平复过来,立即触电般弹跳起来,果然发现自己身轻如燕,虽然未饮未食,反倒觉得格外神清气爽。可惜是再不能练下去了,只怕练到后来,自己无法回头,却又如何是好?

四周空寂无人,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如今算是幽闭了罢?这些人倒还真有耐心,就像有人驯狼犬,捉到幼狼后,先不急着杀它,而是慢慢来消磨它的意志。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准备把自己这样再关多久,这倒是两难,练了怕自己有变,不练又只怕自己发疯,真正叫人无从抉择。

她正在发愁的当儿,突觉身子一斜,差点趔趄了下,低头一看,却不得了,底下的地面开始不断倾斜起来,再往四周看,居然连石壁亦开始摇晃,似乎要天翻地覆。

她顿有所悟,去推那个通向石人阵的石壁,冲了出去。果然,石人都开始由慢而快,挪动起来,天象异变,眼看即将天翻地覆。

她是明白厉害的,知道这阵法已然启动,因为此阵已成,其威力必悉数展露,只怕要石破天惊。

猛听得头上巨雷轰响,简直像直击在自己头顶上一般。她抬头一看,只见得天幕昏暗,数道闪电狰狞划过天际,惊雷一阵响过一阵,铺天盖地的雨水倾盆而下,顷刻将自己淋成湿透。自己仿佛置身在旷野中,独自面对着苍天的暴怒,无处躲藏。

然则这还只是开始,旋即狂风大作,地下开始摇动。她被重重抛掷了出去,撞在一面石壁上,头晕眼花。在这颠覆的世界中,她犹如暴风雨中的小舟,面对风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四周不断变幻,脚下忽低忽高,无物可以攀附,不断有石块砸在自己身上。她只能勉强躲闪着,护住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臂,顾不得身上被击了无数下,连头上都被狠狠砸了一记,鲜血沿着额头流下来,她伸手一摸,粘糊糊的,顷刻将整个手掌染红。怒吼的天地间,她瘦弱的身形刚刚要爬将起来,顷刻便又翻滚出去,身上泥水混着血水,狼狈不堪,简直犹如野人一般。

水火八卦镜中,人影在不断挣扎。魏东明x道还未解开,矗在一旁,双目泪如雨注。蔷色看得目不转睛,瞧见得意处,不觉伏案大笑。

容色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似乎要将乌木地板s穿出一个d来。蔷色笑得险些喘不过气来,指点道:“鸿弟,你瞧…………………唉呀呀,她也有今天!什么倾城倾国,叫我看来,直接就是狗爬墙,哈哈,不对不对,是瞎子摸象………………瞧,瞧,她又滚到地上去了…………………咦,这机关为何还未发动?………………奇怪,她爬到那石人阵中去干嘛?难道那些荆棘刺,还不能叫她清醒些?”

清绝的面容猛然抬起,待看清镜中人,不觉猛然闭上,好久才慢慢展开,一点点移过去看。只见她手脚并用,简直是从地上爬将过去,似乎是知道有人在看着她般,蓦地抬起头来。虽然面孔因受伤,简直不忍卒看,但双眼却异常明亮,光芒璀璨,划破了这重重的黑暗,犹如永恒的北斗,在迷雾中发出耀眼的光来。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随后似乎被手狠狠地捏紧,止不住的苦涩从喉间涌上来,眼看将自己淹没。

蔷色本来在冷笑,面上突然变色道:“不好,这丫头有些门道!她分明是在搬动赤环和月环。开天辟地,一分为二,天阳地y,五行相生。这机关为何还不启动,她要将此阵破了!”

此言方落,只听得响箭划过夜空之声不绝于耳,随后便听得一声惨呼。他双手都抖瑟了一下,已听蔷色狂笑道:“好,好!终于动了。鸿弟,这天罗地网到你手中,威力更胜以往。嗯,怎么回事,她的功力恢复了?怪不得那十全香少了一朵,鸿弟,不是你要服吗?哼,我明白了,魏东明,你好大的胆子!”

她瞪了后者一眼,复又笑道:“就算她恢复了功力又如何呢?我梁家机关之术,从来独步天下,无人能解。……………………哈哈,鸿弟,s中了s中了!y谷,血海,膝关…………………对,还有涌泉!啧啧,这条左腿必废无疑,哈哈,萧宁远,就算是救回去,你也抱着个瘸子过日子吧!”

容色全身抖颤了下,清绝的面孔上仅存的血色,也在慢慢褪却,宽袖都在簌簌抖动,头似乎扭着了,别在那里,左手不自觉掐到了右手腕上,然则空空如也。但听蔷色大笑道:“天诛地灭,哼哼,以往只是从来没有布置成过,一旦铸成,任凭你是大罗金仙,都逃不掉粉身碎骨的下场!哼,大唐从来等级分明,轻贱工匠,纵然巧夺天工,亦不得晋升新贵,贵庶不得相通,更被士族嗤之以鼻,若不是柔姐,我们终生都要看着官府的眼色过日子,过着任人践踏的生活。好好的日子,就这么毁在这些人手里,我却要看看他们能还有什么下场!………………哼,这女人倒还有些本事,凭着一条腿,也想逃出生天?做梦去吧!――――鸿弟,我怎么记得机关中似乎还不止这些,待到最后,万箭穿心,那叫什么?哦,对,万宗归一!”

他倏地立起身来,直直看向铜镜,瞳孔蓦地收缩。但见密密麻麻箭簇之中,一条纤巧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飞出来,几乎是贴在顶壁上,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然则,她的右腿却已来不及躲避,被一箭贯穿,她痛得抽搐了一下,将那只明显乏力的右腿猛力向后一掰,面上已露出了痛楚到极点的表情,怔怔望着自己两条软绵绵耷拉下来的双腿。

蔷色拍手笑道:“这女人也算得奇葩,双腿俱废,居然也不哭不闹。哎呀,这天诛地灭机关中,居然还有活人留下来,让他看了,必然要觉得不可思议。――――哈哈,这女人傻了,居然不住去掐她的腿,能有用吗,都废了!”

容色面色惨白,全身大汗淋漓,犹如虚脱一般,终于渐渐有了呼吸。蔷色看得手舞足蹈,笑道:“她不死也好,我还替她备了礼物,本以为用不上了,谁知她命硬,正好给她好好用用。嘻嘻,萧宁远啊萧宁远,若是给你看到这幅情景,必然肝肠寸断吧,哎呀,可惜,你居然看不到!―――――赶紧赶紧,我得赶紧去看看我的礼物备好了没有―――――”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她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外,容色便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直直看着眼前,死死抱着自己的头颅,手指都快要戳到脑门中去。魏东明在一旁不住挤眉弄眼,他却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视而未见,面上痛色难消。总算有个侍从不怕死地开口道:“主子,东明似乎有急事要告诉你!”

他茫然回过神来,慢慢道:“什么事?”一指点在魏东明身上。后者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双目蕴泪,趴地跪伏在地,连连叩首,哀求道:“主子,你去救救慕容姑娘吧,就算是要她死,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她心高气傲,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他魂魄似在九天外,茫然道:“你说什么?”后者大哭道:“主子,我知道容国公抓了几只山魈来,还给它们服用了药物―――――主子,东明知道你和慕容姑娘有血海深仇,如今也不想你会真的放过她。不过你给她一刀吧,叫她被禽兽玷污,还是让她死了干净!”

人去尽(四)

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怎么敲也毫无反应。虽然一切暂时平静了下来,她仍然可以感觉到这处处潜伏的杀机。若不是求生的意志超越了一切,她恐怕已经支持不下去。但是如今,她咬牙将腿上的箭镞一拔而起,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痛入骨髓的感觉让她瑟缩了一下,又顿觉振奋,好,只要还有感觉。

地面突然又震颤了下,她习惯性地双手支地,突听喀哒一声,地上突然弹出一幅铁环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似乎四面八方都有各式各样的铁器弹s出来,将她身体死死卡紧。

一面石壁轰然d开,一张熟悉的面孔显现出来,杏眼死死盯着她,犹如野兽看到猎物般,发出几乎是热切的光来,突然嫣然一笑,柔声道:“慕容姑娘,家父天诛地灭阵法的滋味如何?”

她终于明白过来,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淡淡道:“蔷色姑娘,好久不见。”

蔷色格格笑道:“原来慕容姑娘还记得小民,真是令蔷色受宠若惊。慕容姑娘来到这里,可是蔷色计划已久的事情。连这个情景,我都已经梦想了无数次,每次都险些在梦中笑醒。”窄袖一抬,一蓬银针从她袖中直s而出,正中她百汇x。真气立即涣散,如散烟般化了开去。

她心中沮丧已极,面上却毫不动容,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女人,将银针一枚枚狠狠地刺在她周身大x中,一面却用极温柔的语气,宛如姊妹私语般,在她耳边窃窃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何会知道这个地方吧?这是因为,你手中的璇玑心经,与我手中的五毒奇经,本来就是上下部。连你的内功,都与我同源,走的是y冷的路子。我在你身上施展的这套针法,你必然觉得奇怪吧?告诉你,这便是专门对付这种内功的截针法,会将你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内力,全部散开。哼,那魏东明费尽心机,给你偷来一朵十全香,又有什么用来?……………好了!纵然你得了璇玑心经,百般修炼,可惜了,顷刻便化为虚无!”

她站起身来,向她仔细端详,似乎在欣赏一幅杰作,点点头道:“一切齐备,来人,将我的礼物送上来!”

但听得几声野兽的咆哮声由远而至,她浑身不觉一颤,不能置信地向d口望去,只见得那里已经出现了两头比人还高的动物,模样有点像猿猴,面孔尤为凶恶,浑身长满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长毛,焦躁不安地半爬了进来,看到她,兽目中顿s出光来,若不是脖子上的沉重铁链被人死死牵住,差点便要扑到她身上来。

她心中顿时一凉,看蔷色转过头来,对她浅笑道:“慕容姑娘可曾听说过,女儿愁,房里钻出个大马猴,说的便是这种猴子,又名山魈。这野兽很奇怪,喜欢以人为妻,还真发生过多起这畜牲拐带幼女的事来,所以流传下这句来。你瞧,它们看到你,是多么兴奋啊,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作妻子,真是它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来,将它们放开吧。”

两头山魈被松开了铁链,迫不及待地向她俯冲过来,当它们污浊的口气喷到她面上时,她终于忍不住惊呼了声,明知道无用,亦使劲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谁知就在这时,奇迹当真发生了,那些铁环突然松了开来。她将手猛力一撑,已飞速退到了壁角。那里竟然有一扇石壁飞速打开,她简直无暇思考,便一头栽了进去,听得石壁在身后重重合上,大松了口气,辨得眼前分明是条狭窄的甬道,不知通向哪里。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摆脱这个疯狂的女人就好,她以手互支,奋力向前行去。

她没有看到的是,有无数白羽,扎穿了那两头蠢蠢欲动的山魈。蔷色冷冷站起身来,瞪着d口缓缓走入的人,眼中险些喷出火来,咬牙道:“你果然与她有私,我就知道,这女人从来便是妖孽。血海深仇,你当真决定一笔勾销不成?”

一个清瘦的人慢慢踱了进来,胸口还在起伏,呼吸尚未平息,面上却带着些许欣慰的神色,眼中光芒坚定,似乎已作了某种决定,冷冷道:“这与你无关。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却与外人无干!”

蔷色不觉一滞,随即反应过来,朗声笑道:“好,好!梁家的子弟,果然都有冷血的遗传。怎么,如今你翅膀硬了,便想造反了不成?你莫忘了,魏东明的这些手下,全是寒霜王朝的人!我也早防着你了,哼,狡兔死,走狗烹,你以为,你孤身一人,作得出什么事来?”突然拉开左手,露出肘上乌黑的一朵霜花来。

本来站在容华身畔的人,都不觉一震。蔷色哈哈大笑,笑毕,将面色一沉,冷冷道:“给我将他抓起来!”

各种兵器,向容华斩杀过去,眼看要击中他的身体,突然都在半空中停顿下来。蔷色看得真切,惊呼道:“天蚕魔功!你居然练习到了第九重!”

无色丝线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犹如被东风吹展的枝丫,瞬息间便划过了那些手持兵器的手。一个个首级还来不及惊呼,已齐齐滚落下来,喷薄的鲜血,顷刻映红了这大理石的地面,似乎要渗入这古老的石纹中。清绝的面容漠然注视着这人间地狱,冷冷道:“我知道,所以,根本容你们不得!”

蔷色亦不觉震颤了下,向后猛然退了几步。他已转过面来,神色淡淡,道:“毕竟是手足之亲,煮豆燃萁的事我还是做不出来,就放你一条生路。城外都是慕容府的人,屡次闯阵,都折羽而归。我会着人送你从地道出去,当然,你的武功,我要废去大半,才能安心。”

蔷色面色一凛,方要逃开,身上已被缠绕过来的丝线重重困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修长的手罩顶而来,天柱x上被猛然一击,身上的内力犹如泥牛入海,不断向他掌心涌去。

她浑身都已冰寒,望着他同样冷酷的眼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全身都在发颤。一面笑着,一面道:“你真以为,我取回了青姨的骸骨吗?告诉你,她早就被沙漠中的狼群,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不过随便找了堆死人灰唬弄你而已!我倒要看看,你死命保全你的灭门仇人,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母亲飘荡在沙漠中的游魂?”

那手掌不觉颤动了下,她立即感觉到了,笑得更为畅快,高声道:“你还记得你在青姨坟前发过的誓吗,一旦有违,天打雷劈!你和她是不会得善终的,别说萧宁远死活都不会让你进门,她若知道是你将她害成这样,只怕会亲手杀了你!”

顶上的手更剧烈地抖动了下,正当她以为此言奏效的时候,突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冲顶上传来,将她体内的内力迅速吸走了大半。他的声音一成不变,从顶上传来,淡淡道:“我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地狱我熟悉得很。无论有何种恶果,我都拭目以待,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唉,得我不得不第二更。

关于邓玉娇,我其实非常同情,可惜,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薄弱。

人去尽(五)

杀戮后的宫室,弥漫着来自地狱的气息。有纷乱的脚步奔到门口,待得看清,都不觉惊呼了声。有人怒叫道:“是他杀的!”更多的声音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那修长的身形慢慢转过来,满室的血腥,倒更衬得他容颜素洁,犹如春梅绽雪,映亮了一室。他黑濯石般灵透的眼珠,停留在他们中间任何一人身上,仿佛能穿透这厚厚的重壁,不知凝望向哪里,似乎终于想通了件什么事,唇边淡淡流出一丝遏制不住的微笑来,让人仿佛看到嫩芽从覆盖的春雪下钻地而出,向东风舒展开发自心底的舞蹈,姿态妍丽,一时之间,竟不由人不为他容色一滞,神情亦不觉一阵恍惚。有一头领刚刚赶至,看到底下人都在发愣,不觉怒道:“还愣着干什么,他背叛了战神,还不将他就地格杀!”

一条人影贴着石壁飘过来,正欲举手喝止,突听一曲奇异的埙音,缓缓从室中流泻而出,悲哀苍凉,听得人几乎要潸然泪下。眼前本来气势汹汹的人群,一听这乐音,眼神突然变得呆滞滞的,面色开始转成青白,手亦慢慢垂荡下来。

他不觉一凛,凝神静气,再去听那埙音,却并未觉任何异样。然而面前这些人的动作都已变得怪异无比,一举一动都僵硬无比,犹如牵线的木偶。只见宫室内已有人抬着尸体退出,又有人陆续进入清理,脚步声凝重无比,临到身边,漠然看了他一眼,似乎从未见过他一般。他怔在那里,猛听得有个女音在那里哭骂道:“梁嘉鸿,你好!你好重的心机,早料得今天是不是?你一直推说看不懂这摄魂一章,暗地里早将药物研制成功,偷偷给他们下了药,将他们都变成了你的药人,由得你搓扁搓圆!”声音渐渐细微,间或几声拉扯之声,似乎被拖得远了。

他呆立了半晌,最后还是举步向宫室中行去。一切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大理石板光可鉴人,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一般。一个清瘦的身影蜷缩在榻上,头也未回,淡淡道:“你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是,主子,东明来了。”

那人嘲讽地笑了一声,道:“都是乌戈的君主了,还主子来主子去的,就不怕被人笑话。”

他亦苦笑了声,道:“主子,你我都明白,乌戈早在六年前都已灭国,所谓君主,本来便是个笑话了。东明曾发誓终身效忠主子,纵然天崩地裂,绝不食言。”单膝屈地,深深弯下腰来。

那人瞥了他一眼,失笑道:“当真如此?不是为了你身上的药吗?”

他不觉亦笑道:“主子,你若想对东明下药,早就下了,何必等到现在?我身上有没有异样,难道我自己不明白吗?”

那人目光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回转去,淡淡道:“纵然没有下药,我也不准备给你恢复容颜的解药,你就莫要指望了。我杀了你们乌戈这么多人,还将其他人都变成药人,你就不恨我么?”

他摇头道:“乌戈已经没有人了,他们自投入寒霜王朝,早都是寒霜王朝的爪牙而已,若非那边有令,也绝不会来到这里协助于我。东明若非主子,早就亦变成他们中的一员,终身不得摆脱其y影。他们与其将灵魂卖给魔鬼,倒不如索性变成药人,至少在主子手里,还可少造些杀孽。至于为何不肯给东明解药,主子纵然不说,东明亦明白得很,主子只是……………………妒嫉罢了。”

那人在塌上浑身一震,蓦地抬起头投过来冷冷的一眼,他笑容不减,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柔声道:“主子终于能直视自己内心,东明只有欣慰而已。主子对慕容姑娘必然有情,只是碍于人事种种,解不开自己的心结,差点天人相隔,永成憾事。如今主子不惜和容国公和寒霜王朝翻脸,自然是作了深思熟虑,痛下决心。”

那人冷冷道:“你这激将法,用错地方了。恐怕你是看错了,若是有情,我何必将她撂在那里不闻不问达三日之久?”

他笑容更深,道:“主子何必逞强,那朵十全香,并非东明所得,怎会在慕容姑娘手上?且东明蒙主子青眼,亦得观五毒心经,知道其上所载修炼之法,以辟谷为要义,素闻慕容姑娘得了璇玑心经,所习心法,本与我们同源,自然是饿不死的,那处本是主子练功之地,慕容姑娘在幽境中,恐怕还能有所得益。如今主子已将一切障碍铲除,而慕容姑娘身上的伤,东明也记得地宫内有灵药无数,其中正有一味龙骨断香涎,有接骨续筋之奇效,虽然历经波折,眼看将苦尽甘来,东明贺喜主子!如今慕容府人尚在城外苦苦相候,因主子毫不理会,又不得其门而入,无计可施。如今只要主子将慕容姑娘平安送回,自然前嫌并释…………………”

那人蓦然从塌上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前嫌并释?!你竟然要我和我的灭门仇人,握手言欢不成?”

他呆了呆,失声道:“难道主子并不打算这么做?”

那人从来清冷的目中,有熊熊烈火灼灼燃烧开来,从塌上蓦然起身,向他一步步来,冷冷道:“难道我会忘记,若非萧宁远,我梁家怎么被朝廷弃如敝履,一夕之间,成为丧家之犬?若非杜长卿,我梁家怎会满门俱损?若非张涵真,我为何拖着一身残躯?若非楚天行,我母亲焉能魂归黄沙,骸骨不得保全?”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凄厉地仰天高呼一声,似乎要将腹中积郁下来的重重怨气,都籍这声抒发出来,引得宫室中瓮瓮回声,犹如孤鸿哀鸣,令人不忍卒听。无数的泪珠,沿着他清绝的面孔滚落下来,润湿了他脚下的地面。

魏东明垂下头去,低低道:“主子…………………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你忘了吧。事已至此,难道你真打算为难慕容姑娘不成?你不错是在伤害她,可你一样在凌迟自己啊!”

那人剧烈地颤抖了下,最后摇头道:“不,她的事,正如你所说,我已经想通了。我与她之间的恩怨情仇,就此作罢,我也实在是,做不下去了。”

魏东明舒了口气,紧跟着道:“寒霜王朝对慕容姑娘志在必得,经此一役,必然恼羞成怒,定会举重兵而来。寒霜王朝势力滔天,主子纵然与他们有隙,为保全慕容姑娘,只能和他们握手言和,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只怕大家都脱不开身。主子,世事种种,都难以预测,总是造化弄人,还是就此放开,同心一意,共击敌军的好。”

那人冷笑道:“要我和他们齐肩并敌,还是叫我死的干脆。”突然声调转柔,目光凝望远方,淡淡道:“你怎知凭我之力,便不能保全她?”

魏东明急急道:“主子,只怕纵然你有此心,若是慕容姑娘明白过来,也断然不会接受你这份心意。你还是不要固执了。”

那人淡淡道:“那便不要让她明白。”

魏东明倒吸了口冷气,道:“主子这话从何说来,你难道能瞒她一辈子?”

那人定定看着前方,自语般道:“能瞒多久,便是多久。一辈子……………………就算是做梦,我都不曾这般想过。”

当时错(一)

一道道金光徐徐从云霭后折s出来,原本如狰狞巨人的古老城堡,在霞光中逐渐褪却了黑暗的保护色,犹如一个卸完了浓妆的老妇人,袒露出难以掩饰的本来面容。风声渐渐小了,那各种y沉恐怖的声音亦随之淡了下去,终于消散在晨岚中。阳光慢慢炽热起来,一一扫过城堡东南侧或蹲或立的人群,最后映在最前面一个直立的黑衣少年身上。少年面容虽然憔悴不堪,一双凤眼里满是血丝,身形却笔直地挺立着,生满燎泡的薄唇亦紧紧抿着,脸上刚毅的线条缕缕分明,无一不彰显着其百折不挠的钢铁般意志,静默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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