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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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两个人好着的时候廖党生买移硬买了一对儿,他跟苏略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廖党生带回来的这个是苏略的,而他自己的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廖党生有点儿委屈,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寻思着能想点儿什么辄出来。

廖党生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突然发现苏略的移动硬盘里有个叫“何瑨宁”的文件夹。廖党生抿抿唇,想都没想就点进去了。

沈弼第二天照常去上班。他平时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今天就更严肃了。

庭上的小书记员问他:沈法官,您心情不好?

沈弼硬咧出一个笑容:没有,我心情好得很。

小书记员被他这笑容吓了一跳,点点头转身走了。

沈弼气定神闲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喝茶,茶杯茶盖儿被他弄得咔咔响;他写完了学习报告上厕所里去解决内急的时候顺便照了照镜子,沈弼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不比苏略长得丑。

沈弼眉头皱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差点儿就有些狰狞。

沈弼保持着风度,慢悠悠地又从厕所里出来了。

对于苏略,沈弼其实是知之甚少的;不是廖党生不跟他提,而是沈弼压根儿就不让廖党生提。苏略是沈弼心里的一道坎儿,他自己迈不过去,也不让廖党生迈过去。但是沈弼在意,非常在意,而且这种在意还不能表现出来;沈弼这人看着清清淡淡,骨子里其实闷s得要死,真要让姓廖的知道自己这么可劲儿地含糊他,他早八百年就去跳崖了。

沈弼回到办公室刚一坐定,副庭长就窜进来大手一挥:“小沈,有活儿g啦!”

沈弼一抬头:“嗯?”

副庭长扔给他两宗卷:“月空侯的二审,肥缺啊。你刚刚从法官班学习回来,手上空,张庭说了让你来接手。”

“肥缺?”沈弼呆呆接过卷宗,并不喜欢这个形容词,他大概翻了一下,娱乐会所的股权转让纠纷。

“刚刚立案,合议庭都还没组。”副庭长咧嘴一笑,“主审是你,另外两个人你自己找,要是没主意庭上就给你随便指派了。”

沈弼头也没抬:“那就指派吧,我跟谁组庭都行。”

副庭长假意推脱了一下:“啧,对待工作伙伴都这么随便,小沈你啊……”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得,那我就让张庭指派去了。”他嘿嘿笑着拍拍沈弼的肩膀,“反正你是主审,大头!”

沈弼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目送着副庭长远去了。

沈弼静下心来阅卷,忽而在一审正卷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三人代理律师……江……秉……宪……?”沈弼慢悠悠把授权委托书给读了出来。

“江导?”沈弼眼神儿里亮了一下,捧着卷宗不知不觉地咧嘴笑了。

3 旧事

“毛佑安成立月空侯前绰号‘三猫儿’,为原云南大毒枭郭一臣之走狗。”

沈弼把月空侯的一审卷宗过了一遍,上庭里领了合议庭名单,签好告知合议庭成员通知书就让下面的小书记员去送达。

沈弼抄送时写到江秉宪的名字,心里不由又乐了一下,飞快地抄完j给发文登记员。

沈弼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愉悦了。

江秉宪是沈弼大学时候的老师。江秉宪是博导,本来鲜少在本科生面前露面,但那年教育部出了规定,说博导教授们必须腾出一定时间给本科生上课,江秉宪上学院里领了门本科商法,刚好就是沈弼他们那一级。

江秉宪讲课有一手,但就是上课不积极,隔三岔五地迟到早退,弄得学生们很有意见;沈弼是班长,当仁不让地要去沟通。沈弼给江秉宪打电话反映群众呼声,江秉宪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的心情我理解,我这不是忙么。

沈弼义正词严:江导,您的本职是老师。

江秉宪被沈弼给逗乐了,说这位同学,你得空到我们家来一趟,我有任务分配给你。

沈弼心眼儿实在,傻不愣登地就上门儿去了。

沈弼到了江秉宪家,江导二话不说扔给沈弼几大本商事法律理论,一篇比一篇诘屈聱牙;沈弼懵了,江秉宪咧嘴一笑:“你回去好好儿钻研钻研,帮我把教学课件做出来,我保证不迟到早退。”

沈弼不知道江秉宪在逗他玩儿,呆呆抱着几本大部头,一咬牙就答应了。

沈弼把江秉宪给的书抱回宿舍去,从此以后就忙着起早贪黑地做课件;沈弼跟同届的学生一样一天没接触过商法,连票据行为是什么都搞不懂,这下就要系统理论地给学生们做课件了。江秉宪本来以为沈弼没这么大能耐,把这孩子打发走之后该吃的吃该玩儿的玩儿,该迟到早退还是迟到早退;谁晓得过了一个多礼拜,沈弼愣是把往后一个月的教学课件给江秉宪j上来了。

江秉宪有点儿震惊,从此就不迟到早退了。沈弼在恢复正常教学后傻愣愣地跑去问江秉宪,说江导,你怎么不用我给您做的课件?

江秉宪不耐烦一挥手:你自己看你做的是什么东西,狗p不通的,我好意思拿去上课么?

沈弼说那,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跟我说,我回去改。

江秉宪盯着沈弼那对黑幽幽的眸子,说不用了,你挺有天赋,得空上我这儿来多看百~万\小!说吧。

沈弼说好,从此以后还真就没事儿往江秉宪家里学海徜徉去了。

沈弼百~万\小!说安静,不费事儿。江秉宪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也不赶他,每次沈弼来了就帮他倒一杯咖啡,自己上一边去做自己的事儿。

江秉宪家的写字台背对着大书柜,沈弼每回百~万\小!说的时候就正对着江秉宪的后脑勺。

沈弼觉得江导的后脑勺挺好看的;沈弼到后来经常看着看着书就盯着江秉宪的后脑勺发神,但这事儿他没敢跟江秉宪说。他有点儿怕,他怕自己是真喜欢上江秉宪了。

沈弼知道自己x取向异于常人,但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也不许别人提起。他小时候就长得媚气水灵,这在乡下是十分不受欢迎的;他小时候爱笑,一笑起来就像狐媚子,被村里一大群孩子联合排挤,说他是娘娘腔,还硬说他喜欢谁谁谁家的公子,于是那家的公子就有事儿没事儿地带头朝他扔石头。

沈弼小时候被打怕了,上了初中就不敢随便乱笑,也不敢多看哪个男生几眼,他怕别人又说他喜欢男人。沈弼那时候跟一群女生玩在一块儿,女生们都不嫌弃他,见天地跟他谈心事儿,说班里这个男生挺好那个男生不错;傻愣愣的沈弼是女生堆里唯一的异x,于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女孩儿们恋爱的狗头军师。沈弼跟着女孩子们观察班里几个小帅哥们的一颦一笑,渐渐地觉得自己也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沈弼有点儿慌,他觉得小时候那帮举着石头块儿追赶他的野小子们竟然一语成谶,真让他喜欢上了男孩儿。

喜欢同x是沈弼心里一个巨大又沉重的秘密,他小心翼翼将这个秘密埋藏了十多年,不肯漏给任何人看;即使有人知道了,他也只当别人都不知道。

对于沈弼来说,江秉宪是高高在上的,他也许喜欢,但是永远够不着,也不愿意去够;而廖党生是以一种肆意妄为的形态硬闯进他心里的,要是廖党生不帮他捅破那层纸,他可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廖党生是特别的,他珍视;江秉宪也是特别的,他景仰。

沈弼知道江秉宪鲜少在外面代理官司,这回的诉讼他虽然是第三人,但也算是一只脚趟进来了。沈弼按着卷宗边缘写阅卷笔录,一点点理清思路。一审原告叫魏博军,月空侯会所原来的大股东之一;被告叫李又波,城南另外一家酒楼的老板。案情大概是魏博军想从月空侯退股,转手把所持股份卖给了李又波,但是后来魏博军又说股权转让是在李又波的威胁下进行的,主张转让无效。江秉宪的当事人毛佑安是月空侯的老板,作为第三人站出来说要收回股权。

案子的关键在于当初那份股权转让合同,弄明白真伪之后断案并不难。沈弼费神翻了翻原告一审时候的代理词,发现魏博军言辞十分激烈,一口一个黑社会组织;沈弼一皱眉,心说国内还没形成黑社会呢,再说要让沈弼相信江秉宪涉黑,不可能。

沈弼挑着眉毛仔细扫了一审代理词几眼,忽然在文书间看到一个戏称——“三猫儿。”

沈弼停下了,倒回去认真看那段话:

“毛佑安成立月空侯前绰号‘三猫儿’,为原云南大毒枭郭一臣之走狗,从商后仍与凫州地下势力勾结密切。毛、李二人以股权转让之名,行拉帮结派之实,危害我方合法利益,证据确凿,请人民法院明查。”

原告律师行文铿锵,让沈弼心中紧缩了一下。“三猫儿”这名字他知道,当年凫州警方围剿小西厢的时候新闻里有说过,大意是将贩毒团伙名单一一拉出来示众,打头的就那几个:郭一臣、三猫儿、严顺斌……“三猫儿”这名字不伦不类,让他记了很久。后来方驰当上检察官以后跟他在中院里打过几次照面,聊到工作的事儿也提过这个名字,说是他最近可能会立一项大功,把在小西厢漏网的三猫儿重新栓回法网。

沈弼由方驰猛地想起何穆,不由全身一抖。

沈弼看看表离下班还早,合了卷宗就朝着刑庭走去。

沈弼连着两三天不搭理廖党生,廖老板苦水没地方吐,见天地泡在茶馆儿里调戏邬红梅。

邬红梅跟廖党生一样是个闲人,这阵子要结婚了也没个嫁人的迹象,婚事全扔给夫家和父母,自己一个人继续在外面游手好闲。

廖党生闷闷不乐地坐在邬红梅边儿上敲核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教训她,说你好歹也是个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没个新媳妇儿的样子,说贤惠不贤惠,说体贴不体贴,头发也不说留一留,贴脑门儿上跟弥勒佛似的;你那夫家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们一个茶馆儿的人都没见过。

邬红梅瞪着天花板想了半天:“啧,记……记不住了。”

廖党生拿核桃仁儿扔她:“什么记x,你又不是包办买卖婚姻,连自家男人长什么样儿都记不住?”

邬红梅挠挠头:“什么样儿?还不就是跟你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眼珠子比你大点儿,一脸老实相。”

廖党生把核桃塞进嘴里,心不在焉地附和:“老实点儿好。”

邬红梅皱眉毛:“他太老实了,我跟他没话说。”

廖党生一侧头:“何瑨宁就不老实,你跟他不也没话说?”

邬红梅一愣,手上剥核桃的动作停了停,眼睛里就有眼泪花子涌上来。

“姑nn!”廖党生急忙去哄她,“我错了我错了,不该提他,咱不想他了啊。”

邬红梅不高兴地摸了摸眼睛:“我没想他。”

“行行,你不想。”廖党生随口附和,心里想着要怎么转移话题。

邬红梅讪讪盯着廖党生:“……要是何穆还活着,何瑨宁也不会死。”

廖党生不以为然:“何瑨宁自杀不一定是因为何穆。”

“怎么不是因为何穆?”邬红梅凑近了看他,“他跟何穆,那什么……”

“那什么?”廖党生不解地看着邬红梅。

“你不知道?”邬红梅一愣,“小沈没跟你说?”

廖党生跟着愣了,何瑨宁跟何穆是怎么回事儿他一向是放在心里偷偷猜的,谁晓得邬红梅突然间就把这事儿给捅了出来。再说沈弼一向乖顺得很,怎么会突然对这些风流轶事感兴趣?

廖党生神经质地皱了皱眉,默默看邬红梅一眼。

“知道何穆为什么会杀人么?”邬红梅压低了声儿,“被杀的那人手上有何瑨宁当律师时候勾结法官的证据,何穆为这事儿帮他灭的口。”

廖党生头皮一紧,不做声地看着邬红梅。

“何穆被抓的那几天何瑨宁天天让我给他念大悲咒,都快魔怔了。”邬红梅低眉抓抓脑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这是前阵子小沈向他同学上市局打听的。别的不知道,但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廖党生忽而想起崖北的那个穆怀瑨,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4 端倪

“他何穆又不是傻子,为了这么点儿破事儿在闹市区开枪,可能么?”

廖党生带着贾乐跟福建的茶商签完了合同,时间正是下午六点过。廖党生估摸着这时候沈弼该从中院下班回来了,回头把自己那张太师椅搬到茶馆儿门口等沈弼。

廖党生觉得沈弼像猫儿一样,得靠哄,还得旷r持久地哄。

廖党生在灰城门口守着贾乐跟几个中年人下了几局围棋,等来一辆银s新君威。

廖党生像弹簧一样猛然跳起来,走了几步,站在屋檐的y影里死盯着离自己数十步之遥的那辆车。

沈弼从副驾驶上开了门下来,温温和和朝着车里一笑,胳膊搭着车门一时没有要撒手的迹象。

廖党生几步迈过去,稳稳抓住沈弼的手,笑得极为讲究:“弼弼,你这就下班了?也没说让我上中院去接你。”

沈弼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廖党生扭头向着车里一笑:“江律师,今儿麻烦您了。”

江秉宪礼貌摇头:“我上中院办案子,也是顺路。”

廖党生不置可否地眯眼笑了一下。

“那我走了。”江秉宪给了个优雅的回眸,打转方向盘把车给开走了。

廖党生看着新君威远去,手里拽着沈弼不放。

沈弼一个劲儿扭:“廖党生你放开我!”

廖党生拖着他往灰城楼上走:“跟我回去。”

沈弼杵在原地,怒目而视:“廖党生!”

廖党生没工夫听沈弼鬼吼,使足了劲儿硬把沈弼给拖上楼了。

以贾乐为首,灰城茶馆儿的一g民间诗人们全看见这一过程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贾乐抿了口茶,手臂一挥:“管他的,下棋!”

诗人们纷纷埋头下棋。

沈弼这下是彻底没人管了。

沈弼被廖党生磕磕绊绊地拽进屋子里,一关门儿就坐地上了。沈弼红着眼,指着廖党生咬牙切齿:“你!你……刚刚贾先生他们都看见了!”

廖党生龇牙咧嘴瞪回去:“看见怎么了?”

“你……你……”沈弼一急,头一扭泪花儿就上来了。

“祖宗,”廖党生蹲在他旁边儿,粗声粗气地,“哦,我拖你上来你怕被人看见,你跟那姓江的一块儿回来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这不一样,”沈弼抬眼瞪他,“你无理取闹。”

“那你说,你跟那姓江的都g什么去了?”廖党生挪动了几步,凑得离沈弼稍微近了点儿。

“我手上有他案子,他过来办案的时候顺便送我回来怎么了?”沈弼理直气壮。

沈弼不说还好,一说廖党生七窍生烟:“你好意思,你学过法官职业道德么?什么叫不主动接触当事人你知道么?你平时不老说自己刚直不阿么,这会儿怎么就阿了?”

沈弼晓得自己理亏了点儿,皱眉反驳回去:“……他是我老师。”

廖党生低头哼哼:“你就是喜欢人家。”

沈弼低吼:“我没,没喜欢他。”

廖党生有些暴躁了:“你不喜欢他你喜欢谁。”

沈弼一双圆眼睛死死盯着廖党生,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廖党生跟他对峙了一会儿,讪讪站起来,拉了门要放沈弼出去。他低眉顺眼地,哼哧哧一挥手:“……得,我早知道你喜欢那个姓江的。我是比不上他,我就是你一个床伴儿,也见不得光;你爱找谁找谁去。”

沈弼慢慢儿从地上爬起来,扶着门把手像是要回自己屋里去;他临转身的时候嘴唇哆嗦了几下,要迈出门儿时终于对着廖党生爆发了:“你……你还藏着苏略的照片儿呢!你连歉都没跟我道,我说过你一句什么不是没有?”

沈弼这一嗓子音量太大,廖党生估摸着楼底下整间茶馆儿都听见了,急忙把他拉回自己家:“弼弼,你……你小声点儿。”

沈弼恨恨甩开廖党生的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廖党生看着沈弼一副可怜样儿,心里一下子就软了,讪讪挨过去抓他的手,低声下气地解释:“那什么,那不是我移动硬盘,是以前苏略的……跟我的一样,我带回来的时候弄错了。”

沈弼没搭理他,半晌才小声冒出一句:“……那你还不是跟他用一样的移动硬盘。”

廖党生见他这样像是有点儿消气了,心里估摸着该这个时候转移点儿话题;廖党生刚要有动作,门口就有人叩门了。廖党生开门见来人是邬红梅和曾婉婉,两个女人神s复杂地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是曾婉婉先开口:“廖,廖老板,刚才……是听见您二位吵架了?”

沈弼在廖党生身后急急辩解:“我们没吵。”

廖党生也跟着解释:“没吵……弼弼跟我闹情绪呢。”

沈弼瞪了廖党生一眼,不说话了。

曾婉婉了然一笑:“行,没吵就好,刚刚那声儿我还以为……”

“没有没有,”廖党生一本正经,“沈弼吊嗓子呢刚刚。”

曾婉婉不由乐了一下,笑嘻嘻看了沈弼一眼,拉着邬红梅走了。

廖党生回过头来看沈弼,见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好啊,这、这下都知道了!”沈弼重重坐回沙发上,冲着廖党生发作。

廖党生心猿意马地过去搂沈弼:“……还不都是你自己吼的。”

沈弼翻了个白眼儿,伸手就把廖党生推开了。

廖党生尴尬地自己挠了挠发茬子,坐在沈弼旁边儿看他:“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下面的人都厚道,又不说我们什么。”

“……我知道。”沈弼低头拨弄着靠枕穗子,“我就是,就是……”

“得。”廖党生没让沈弼说下去,大力摁住沈弼的脑袋揉了揉,沈弼没吭声儿,靠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这两人就算是和好了。

廖党生搂着沈弼捏了一会儿,忽而想起一个事儿,不由侧了侧脑袋:“弼弼,你知道何家那叔侄俩的事儿?”

沈弼没抬头:“崖北那个穆怀瑨,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廖党生抬眼瞄他,粗声粗气:“我是说何穆跟何瑨宁的关系。”

沈弼这下明白过来了,不由眼神儿晶亮地反问回去:“你就不知道?”

廖党生语塞,半晌叹了口气:“何瑨宁眼睛里压根儿就藏不住事儿,我带他那么久,能不知道?”又想了想,“……不然何穆一死何瑨宁也不会跟着就自杀。”

沈弼沉默了一阵儿,磕磕巴巴望向廖党生:“我以前就觉得,咱,咱们这种……本来就挺不容易的。”他垂了垂脑袋,“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何瑨宁的,你别笑。”

廖党生没笑,抬手用力揽了揽他肩膀。

“我就想,要是这俩人能熬过来,说不定咱,咱们这种……也能熬过来。”沈弼说着不由抬手挠了挠眼眶,“诶,我真傻。”

廖党生心里一暖,手臂紧了紧,下巴搁在沈弼脑袋上:“咱不用熬。”

沈弼似笑非笑地抿抿嘴唇,两个人靠在一起腻乎了会儿,沈弼忽而又起了话头:“老廖,这回我是真觉得何穆没死。”

廖党生沉默了一下,他忽而想起那个标着“何瑨宁”字样的文件夹,心头不由一紧:“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苏略那硬盘里有个文件夹,装的全是何瑨宁以前偷偷录的行贿证据,我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他见沈弼皱了皱眉,便接着往下说,“方驰的枪击案不就是何穆为何瑨宁起的事儿么,方驰跟苏略同在一家律所,你说方驰手上捏着的东西会是什么?”

沈弼静静看廖党生一眼:“……方驰手上的证据就是苏略移动硬盘里那些视听资料。”

廖党生闭目思考了一下:“有些事儿我怕说了你又不高兴。但是苏略失踪好几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偏偏手上又有那些东西,你觉得会是谁g的?”他面目y沉地又想了想,“律师行贿顶天了蹲个三五年牢房,他何穆又不是傻子,为了这么点儿破事儿在闹市区开枪,可能么?”

沈弼一皱眉,眼神儿不由定住了。他吸了口气,下意识抓住廖党生袖口:“方驰临死前……倒是调查过一桩命案。”

廖党生一惊,有些不安地看了沈弼一眼。

“死者叫刘肇青,命案线索是方驰公诉的一个死刑犯供出来的,说是刘肇青的骸骨埋在云南,后来云南警方根据供词在临沧挖了具骸骨出来,从地点到死亡方式都跟犯人的供词一模一样,但是凫州这边提供的样本鉴定出来却显示那具骸骨不是刘肇青本人。”沈弼垂着眼睫毛慢慢回忆,“凫州这边已经有一个刘肇青的墓,尸体正好是云南那边挖出骸骨前几个星期才找到的,是在草枨县郊外发现的一具弃尸;算起来,还正好是苏略失踪的时间。”

廖党生心头一震,见沈弼眼神里闪烁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刘肇青墓里的骨灰无法鉴定,方驰死前一个星期去调了草枨弃尸的验尸报告来看,一个礼拜之后就死了。”

廖党生靠在沙发上没有搭话,他隐约感觉苏略是死了,他有那么一点儿难受。

沈弼没有让廖党生搭话的意思,兀自静静地说下去:“方驰审问的那个死刑犯指认的凶手叫三猫儿,后来改名叫毛佑安。毛佑安当年是云南一个大毒枭的头号心腹,那老大落网时毛佑安死里逃生保了条命出来。当年给毛佑安辩护的人……就是江秉宪。”

沈弼说完木木然将一张脸深深埋进自己的掌心里,不说话了。

房间里亲亲热热搂着的两个人忽而各自有各自的心事,一时间都沉默了。

5 卡

“竭诚欢迎您的光临。”

=

沈弼从崖北回来的时候带回了那个洗浴中心的酬宾卡,这天沈弼大清早到中院去上班,廖党生起了心思在家里把那张酬宾卡找出来研究。

沈弼因为照片的事儿跟廖党生别扭了两天,最近不别扭了,又安生得诡异;廖党生知道他心里装着事儿,平时跟他c科打诨的,也没明摆到桌面上来谈。

就像沈弼心里容不得苏略,他廖党生心里也是容不得江秉宪的;只不过老廖心胸稍微宽广点儿,没把情绪摆在脸上,心里头倒是真想抽他姓江的几个大耳刮子。廖党生前半辈子阅人无数,瞅着江秉宪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心里就不舒服;他一早就觉得江秉宪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去了。

廖党生这两天在家里没事儿就研究当年方驰的案子,不是他闲得发慌,而是苏略和江秉宪这两个人很诡异地搅在一件事里了,他不得不在意。廖党生不晓得自己希不希望苏略已经死了,苏略像是他一段没有完结的过往,他需要给自己的过往画一个句号。

崖北那个洗浴中心的酬宾卡片是浅蓝s,没有什么太奢华的设计,正面有些凹凸不平的印花,写着公司简介和各种各样的酬宾消费套餐,背面则是各个分店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廖党生盯着正面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将卡片翻转过来,见后面印了四五家分店地址。

上面的几家都在崖北或者崖北的市辖区,独独最后一家,大刺刺地印着“凫州分店”。

凫州分店后面还打了个括号,写着“筹备中”;廖党生目光在那行小字上停留了一下,见后面的预定地址是“凫州市凤凰大道西一段”。

廖党生不由抖了一下。凫州的凤凰大道已经在三环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开设第三产业的商业价值,西段靠着凤凰山,方圆几百米只有一个标志x建筑——凤凰山公墓。

廖党生紧紧皱了一下眉,他知道何瑨宁自杀后就葬在凤凰山上,印这卡片的人铁定就是何穆。

“凫州市凤凰大道西一段”下面紧接着就是一行“竭诚欢迎您的光临”,廖党生面无表情地收好了卡片,喝了口茶,扣好了袖扣就准备去光临。

月空侯股权纠纷案的告知合议庭成员通知书已经送达到各方当事人手上了,沈弼这两年在业界声名远播,是民二庭里出了名的硬骨头;李又波那边的律师杜豪本来就是不想打这个官司的,一看又是沈弼的主审,眉毛都快挑进发际线里去了。李又波剔着牙,说没有不偷腥的猫,你先上中院去转悠转悠,摸清楚这法官喜欢什么玩意儿,反正咱有的是钱,不就一小法官么,顺毛捋,慢慢儿哄;实在不行,咱手上还抓着毛佑安的小辫子呢,怕个d。

杜豪把一审时候的证据又重新打印了一份,换了几张单证顺序,打着提j新证据的旗号就上中院民二庭去了。

沈弼这几天刚刚从崖北法官培训班学习回来,手上工作少得很,别人写阅卷笔录的时候他就见天地琢磨手上仅有的那个月空侯股权纠纷案子。股权案子本身并不复杂,让沈弼脑仁儿疼的是江秉宪和三猫儿的涉黑问题。沈弼就月空侯的案子上一审法院去找主审法官谈了几次,那基层主审跟沈弼也算是老相识,开口就说这案子水深,叫沈弼能和解就和解,非要判也得悠着点儿判;沈弼被凫州司法界熏陶了几年,知道那基层主审暗示的是个什么意思,没多表态就回来了。

沈弼翻着卷宗发愣,觉得江秉宪这三个字头回让他有那么一丁点儿毛骨悚然;他这几天把当年三猫儿的刘肇青的姚厦的方驰的何穆的所有刑事卷宗都翻了个遍,只觉得有一些极可怕的蛛丝马迹正在自己脑海里成型。

沈弼没敢把这事儿跟任何人说,他自己偷偷做了份阅卷笔录,写完了订进一张空白卷壳里压在办公桌抽屉最下面;他觉得这么写完了自己的良心似乎就会稍微安定一些。

沈弼确实是跟几年前不一样了,几年前的他是朵白莲花儿,超凡脱俗得恨不得不食人间烟火;现在的沈弼还是朵白莲花儿,只不过他自己知道白莲花这玩意儿首先得在淤泥里立住脚,然后才是长出来,亭亭而立睥睨四方。

这些处事方法有些是廖党生教给他的,有些是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这天上午沈弼在自个儿办公室收了杜豪送过来的证据,寒暄一阵见杜豪还不肯走,笑眯眯望着自己像是想拉家常。沈弼这两年场面见得多了,也不急着赶人,顺手递了个一次x纸杯过去,问还有什么事儿。

杜豪借着喝茶的当口跟沈弼瞎扯了一会儿,没觉出沈弼身上有什么破绽,心下郁闷得很。眼看着一杯茶喝完就得走人,杜豪忽而想起了个茬,说沈法官,月空侯跟咱们公司是早就想强强联合的,毛老板名下有个小饭店,前一年就转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给李老板。

沈弼温温和和顶回去:“这是另案,跟本案关系不大。”

杜豪心里不痛快,脸上还得堆着笑:“诶,我这不就是一说么。沈法官您也知道,毛李二位在城南都是响当当的大老板,一旦合成一家生意得有多好,这案子就是那个姓魏的在中间挑事儿。”

沈弼端着茶杯没说话,心里惦记起魏博军在一审中的代理词:“毛、李二人以股权转让之名,行拉帮结派之实,危害我方合法利益。”

杜豪趁着沈弼发愣还在扯话题:“……那小旅馆上个月被李老板重新装修过,靠着郊区卧龙湖,山清水秀的,沈法官您空了还能去度个假。”

沈弼礼节x地笑了笑:“等这案子结了,我倒是可以去看看。”

杜豪抓住这个话头,从包里东翻西找地就掏出一张vip卡来,笑盈盈从桌面上朝着沈弼的方向推了过去:“不急不急,我这儿正好有张卡,您什么时候去都行。”

沈弼默默盯着办公桌上的vip卡,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倒是不由不痛快地皱了下眉。

杜豪掏出的那张卡后面老长一道磁条,沈弼一看就知道是折现卡;卡面儿上金光闪闪的两颗双白金标志,估计里面没个一万也有八千。杜豪算是个行贿老手,大大方方把手一挥,当着沈弼瞪眼说瞎话:“沈法官您别误会,这就是个过了期的打折卡,没啥油水,我就是给您指个地儿。”

沈弼同办公室一个小书记员听了这话不由往这边看了看,也不知道看出什么门道来没有,只盯了几眼就拿着一叠送达回执上院办盖章去了。

沈弼不由有些尴尬,坐在自己椅子上垂着眉毛没吭声儿。杜豪把白金卡推得离他极近,沈弼一低头就看清楚了卡上的旅馆地址:“凫州市卧龙湖区艮雅路55号,滨湖花园酒店。”

沈弼突然有点儿激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杜豪长于察言观s,又把折现卡往沈弼那头给推了推。

沈弼没收卡,抬起眼皮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儿看杜豪:“对了,我阅卷的时候看到这回的第三人代理是江秉宪,都是老熟人,什么事儿非要对簿公堂呢,要不我张罗着把这案子给和解一下?”

杜豪笑了:“那敢情好——您跟江律师认识?”

“认识,以前就是我老师。”沈弼不紧不慢地笑笑,“多熟的关系。”

“是是是,我们都熟,江律师以前还在滨湖花园持股。”杜豪舒心一笑,“要不我怎么说这案子就是魏博军在中间捣鬼呢,你看毛李两家这生意做得,合并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沈弼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桌上的贵宾卡:“哦,那这么说滨湖花园以前还是江律师的产业?”

“差不多,钱是毛老板的钱,股份划在老江名下,去年才转到李老板手上的。”杜豪一笑,目光就直直盯着桌上的卡。

沈弼没让杜豪失望,伸手收了白金卡就往自己抽屉里扔:“行,我知道了,要是没事儿的话你就回去吧。”

杜豪一乐,点头哈腰地走了。杜律师走出中院大门儿时眼睛乐得只剩一条缝,他觉得自己这官司应该是要赢了,他心说业界不是传言这姓沈的小青年难搞么,今儿还真被自己给搞下来了。

沈弼送走了杜豪后抿着嘴唇在自己办公室里盯着白金卡发愣,右手五只手指挨个儿在桌面上敲打,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何穆在枪击案案发后被捕,就是在这家滨湖花园酒店。

6 墓

“我就说那年的年生不好,何穆的枪击案也差不多在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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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党生趁着沈弼去上班的空当,跟曾婉婉j代了一声有事儿,一个人开着车直奔凤凰山公墓去了。

何瑨宁的墓x在凤凰山半山腰上,整座坟高大落拓,被何娓妮弄得豪华非常;唯独墓碑上刻字刻得简短,连个像样的墓志铭也没有,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何瑨宁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下面就是直系血亲和同胞兄弟姐妹落款。廖党生仔细看了看,碑上没刻何穆的名字。

墓碑正中间是何瑨宁的遗像,那照片廖党生倒是很熟悉,因为是何瑨宁从本科毕业以后就一直用到死的的免冠证件照。照片上的何瑨宁还微微透出点儿稚气,瞪着一双桃花眼,两片薄唇紧紧地抿着,眉宇间那股子一本正经的神态倒是有点儿像何穆年轻时候。

廖党生放了束白菊花在何瑨宁墓前的石供案上,终于觉出了点儿难过。

他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整座墓x,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又来回在墓碑前后转了一圈儿,也没觉得有什么隐秘。

廖党生纳闷儿地在墓前蹲了下来,一手扶着石供案,心说何穆,你他妈不会是在忽悠老子吧?抬头又看看墓碑上的何瑨宁,心说小何,你要是不高兴了别怪我不敬,你叔叔自个儿在那儿瞎指挥呢。

廖党生盯着供案看了半天,忽而心里一个激灵,把手伸进供案下面摸索起来。

石供案下面又凉又g,间或分布着几张蜘蛛网,摸得廖党生心里一阵发毛。他指甲盖儿在供案下面抠了几下,终于在石供案左上角摸到一层紧紧倒贴在石板上的防水油纸。

廖党生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他又把身子蹲得矮了点儿,小心翼翼地去撕那层油纸。

廖党生蹲在地上连抠带扯地撕了五六分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累,总之脑门儿上莫名其妙地冒了几排汗。他把扯出来的油纸摊在供案上,一层层小心地剥开,见最里面是个中号牛皮纸信封,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只是封得很完好。

廖党生心一横,哗啦一下把信封撕开了。

信封里有一张旧的记忆卡,廖党生这会儿没法儿看,先塞进包里了。

除了记忆卡还有一个小信封,上面印着“凫州奥倍信息安全科技有限公司”的大logo,廖党生没听说过这个公司,一路拆了信封看内容。

小信封里是几张短信电话清单,廖党生光看着前面的几张数字符号没看出什么名堂,目光就直接跳到了后面的文字信息部分——

“明天上午伺候方检察官上路,我得找个不在场证明。”

廖党生心里一紧,突然觉得惶惶起来;他飞快地折好电话清单,瞅了瞅四下无人,收拾了东西迅速离开。

月空侯二审开庭在即,几位代理人朝着中院一个比一个跑得勤快;江秉宪这几天也抽了空往中院走了几趟,来时依然是文质彬彬的一张笑脸,把沈弼笑得如沐春风。

沈弼沐完了春风,忽而从骨子里发出一阵寒来。

股权纠纷案子里第三人代理掺和得少,沈弼跟江秉宪没什么法理上的要事儿要讲,两人坐在一块儿叙了叙旧,沈弼抱着陶瓷茶杯清清淡淡问江秉宪:“江导,我记得前两年你还在给一家速冻公司当顾问,怎么这会儿又打理起会所的生意来了?”

江秉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又不像你是铁饭碗,合同到期了东家总是要换的;只不过从前太平点儿,没有出庭的案子。”

沈弼笑得一脸惋惜:“诶,这么说你没在速冻厂领工资了,我还指望这回五一上你这儿来讹点儿吃食。”

江秉宪看他:“你想要吃食还不容易,非要跟我那儿巴巴地要两袋包子水饺?”

沈弼憨笑:“我这人就好这口,你没在那儿就算了。”说罢理理额发,“你什么时候不g的,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连我都不知道。”

“本来就是小事儿。”江秉宪笑笑,“也有个一两年了。”

沈弼没说话,垂下眼睫毛抿了口茶,瞄了桌上的卷宗一眼:“李又波那边想和解,你的当事人怎么看?”

江秉宪慢慢玩儿着沙发扶手:“小沈,你也知道,要是这事儿能和解,我的当事人何必一直跟到二审?”

“这我知道,就是问问。”沈弼一笑,“主要是前几天李又波的律师来过,说你们之前还合作过一个旅馆生意,好像双方也挺愉快的。”他说着去敲了敲桌上的红头文件,隐隐带了点儿官腔,“你也知道现在政府提倡法官居中调解办案嘛,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江秉宪想了想,唇边不由扯出一点嗤笑来:“我就知道杜豪要说滨湖花园的事儿。”

沈弼前倾身子,表示愿意倾听。

“当初李又波那边搞了份我们的空白合同自己把滨湖花园弄到他们名下了,毛老板当年跟他们j情还行,拿了钱没说什么也就随着他去了,两边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恶化的。”江秉宪摸摸额角,“你要是不信,改天我还能把当年的合同带过来给你看看,不用专业鉴定都能看出来是先印后文。”

“这样啊,”沈弼扯着笑容看了看江秉宪,眼神儿明亮,“毛老板还真是大度。”

江秉宪回他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说话了。

沈弼无聊地玩了玩手上的签字笔,随口问道:“李又波的空白合同是什么时候拟的?要是没过起诉时效……你们反悔还来得及。”

“正好两年前的合同,这会儿早过时效了。”江秉宪笑笑,“也没什么,这回的案子焦点不在这儿。”

“哦,那就是前年的四月。”沈弼木木然地点点头,“我就说那年的年生不好,何穆的枪击案也差不多在那时候。”

江秉宪挑挑眉,没什么表情。他忽而觉出自己这学生身上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语调软绵绵地居然带出一股子杀气,叫他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江秉宪执教以来零零碎碎带过十几届的学生,有在基层当副院长的,有直接进中央当秘书的;发达之初无一不是这个开头。江秉宪隐隐觉得沈弼这书呆子的脑瓜像是被什么人突然敲开了个d,一下子锋芒毕露起来。

7 争吵

“那你也要告诉我,你到底知道多少?”

何娓妮一身华服莅临灰城茶馆儿来给廖党生送结婚帖子,掏出喜帖时左手中指上硕大一颗蓝宝石戒指闪得廖党生眼睛疼。

“姑nn,知道您这会儿有钱,犯不着这么显摆吧?”廖党生作势去挡何娓妮订婚戒指的那道蓝光,一双豆子眼眯得快看不见了。

“你少跟我在这儿装穷,你是什么家底子我还能不知道?”何娓妮伸出食指戳了廖党生脑门儿一下,咯咯笑了。

何娓妮这回要嫁的男人是个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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