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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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浮夸

作者:张瑾

文案:

这篇东西又臭又长,繁冗拖沓,背景基调y暗,观看者如有不适请自行点叉。

反正是关于一个从小逆来顺受的悲剧受,没能被这个社会压迫致死,反而慢慢成长为一只强大的腹黑受,接连推倒暴力攻、冰山攻、毒舌攻、温柔攻若干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老套故事。有压抑的成分,有励志的情节,也有嫉世愤俗的元素,可能还带了那么点宿命的咏叹调。絮絮叨叨这么多,只是想说一句话:每个普通人的人生都可以是一段传奇。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轻扬,洛水生 ┃ 配角:唐子谦。。。 ┃ 其它:传奇人生

☆、羚羊之泪

1

我蜷缩在后座里,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大衣比我瘦小的身材大出很多,车窗开着,呼呼的冷风灌进宽大的领口袖口,我往盖在身上的那条沾满油污的羊皮毡子里缩了缩身子。

即使是盛夏六月,这高原的夜晚也是冷得像隆冬一般,呼出的气体全部变成蒸腾的白汽,我摸了摸冻得有些麻木的红鼻头,眼睛干涩,整个人疲惫不堪,可是车身颠簸使得我根本就睡不着。

车里气氛沉默而滞重,男人们抽着烟,警惕的盯视着车窗外夜幕笼罩的高原。夜空邈远,只有稀稀落落几颗星辰,看起来疲惫而乏力的闪烁着,并且距离我是那样近,似乎触手可及。

我们的车追寻着一群藏羚羊的足迹开进了这片广袤的土地。

我们,是一群偷猎者。

每年这个季节,偷猎者的队伍都会绕开解放军和巡山队员的驻点,悄悄的摸进这片可可西里无人区的腹地,那些聚集在这里待产的母藏羚羊通常会成为他们枪口下的牺牲品。

我不知道他们干这一行有多久了,当我五岁那年意外流落到西藏,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不知道是谁突然猛的敲了一下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个铜铃,发出一声脆响,他们发现了藏羚羊的踪迹。老大低喝一声:“准备!”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刷刷刷的给自己的猎枪上膛。

我用冻僵的手捂住耳朵,闭上眼,我知道,围猎就要开始了。

当第一声枪响拉开序幕之后,各种嘈杂的声音开始撞击着我的耳膜。连续不断的枪声,男人们吐唾沫然后低声怒骂,枪械互相碰撞的声音,车轮与被冻得干硬地面的摩擦声,车窗外猎物们的惊叫奔跑跳跃声,母羚羊的悲鸣,小羚羊稚嫩的求救声,还有呼呼的风声。。。

老旧的面包车经不起这样大力度的扭转方向,整个车身似乎都在震动,发出超负荷的喘息,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一般,昏暗的车灯闪闪烁烁,将男人们的脸照得很不真切。

那群男人猎得兴奋,打中之后就会有人拍掌叫好,然后吹一声口哨,继续端起枪搜寻下一个目标。

羚羊们不停的奔逃着,看着同伴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发出惊惶的叫声。

我用整张羊皮毡子蒙住头,这样的过程,我已经厌倦了。

迷迷糊糊之中,那些响动静止下来,车身停稳。我耷拉着眼皮,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人拿了一只表面被磕得斑斑驳驳的掉瓷的饭盆走过来,歪着嘴角坏笑着,将饭盆罩在我脸上,然后嘣嘣嘣的敲起来,边敲边喊道:“小兔崽子!起来干活了!”

这个男人长得又白又瘦,手脚细长,所以有个绰号,叫做“豆芽菜”。人看起来很斯文,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他常常以捉弄我为乐,因为自从我来之后,他便不再是这个队伍中年龄最小实力最弱的一个了。

我顺从的爬起来——自从加入这个队伍,我就一直表现得这样沉默而恭顺,因为这样可以免受很多的嘲讽和羞辱,安安静静的换得一口饭吃。并且,我有了一个难听的绰号——小兔崽子。

我脱掉了破旧的军大衣,太大了,会影响我干活。

大成哥丢给我一个水壶,他总是那么体贴。我拧开猛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青稞酒让周身慢慢热乎起来,我感激的朝大成哥笑了笑,掏出了剥皮小刀。

老大沉默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烟,豆芽讨好的拍了一下他的肩,问道:“二叔,这还有一群给逃掉了,咱们是追还是不追?”

老大是个东北大汉,剃个板寸头,壮硕得跟头熊一样,真不明白他的侄子怎么会长得像棵豆芽。老大把烟头一丢,果断的朝车窗前方夜幕中的莽莽荒原一指,对司机小黑吩咐道:“我们追!”

小黑困惑的看着他问道:“那外面这些羊怎么办?”

老大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说:“让豆芽带着达娃和小兔崽子留在这里扎营,天亮之前给我把外面这些羊皮剥完!我们还有大成根子四个人进山!”

豆芽听到之后,得意的冲我扬了扬眉毛。因为这意味着,老大让他管理我和达娃干活,意味着他又有时机来捉弄我。

达娃是个藏民,十七八岁的样子,由于常年劳作竟然有一膀子肌r,但是人比较胆小,并且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他的脸黑红黑红的,憨笑点头答应着,然后把一个大得惊人的登山包扔出车窗。

重重的登山包砸在地面上扬起一道灰尘,车身都在跟着颤抖。大成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鼓励着我,豆芽便迫不及待的推着我下了车,然后跟着跳下。我知道,今晚,我们就要在这寒冷的荒原上度过了。

我和达娃一起,熟练的在一处背风的岩石下支起帐篷,豆芽别有深意的拍了拍我的肩,然后将工具丢给我们,自顾自的钻进帐篷去睡觉了。

我和达娃开始了例行工作——剥羊皮。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可以用来做衣服御寒的材料,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追求这些生活在这片高原上羚羊的皮,难道说穿在身上会比别的料子更为舒适么?

我用锋利的剥皮小刀从一具藏羚羊的喉咙处刺进去,腥臭滚烫的羊血汩汩的流出来,与冰冷的地面一接触,立刻凝固,腾起一道白雾。

我用力剖开羊腹,像脱衣服一样剥下那层粘连着血r和筋脉的羊皮。自从四年前大成哥捡到我,我加入了他们开始,我就干的这个活计。这伙盗猎者不可能给我吃闲饭,所以我必须靠双手来养活自己。

于是,我学会了这样熟练的剥羊皮。

达娃每剥完一块羊皮都会虔诚的跪下来,做出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朝泛着微光的山那边重重的磕上三个响头,像是在乞求神的原谅。

我冷笑着看着他,做着自己的活计,丝毫没有手软。

我的心中没有信仰,没有神祗。

自从四年前那噩梦般的夜晚过去之后,我心中的神就已经死了。而现在,神庙变成残垣断壁,神像不再金光闪烁,而是落寞的倾颓在一边,一片荒凉。

再也没有人献上祭品,再也没有神保佑我。

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

我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腔,使得昏昏欲睡的神经强行清醒起来。

我们卖力的干活,到天空微明的时候,这一片狩猎场上已经满是血r模糊的藏羚羊的尸体。这些牺牲品当中有好些是怀孕的母羊,我们把肚子里的羊胎挖出来扔在地上,那些浑身是血眼睛还没睁开在母亲肚子里还没足月的藏羚羊胚胎颤抖着细小的四肢,慢慢的就不动了,在寒风中渐渐冰冷坚硬。

还有好些是刚刚学会奔跑的小羊,其中有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羊还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中一片泪光。

我觉得悲伤和恶心,强忍着那几欲作呕的感觉,飞快的干活。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怜悯它们,为了自己活命。即使双手沾满腥臭的鲜血和不可饶恕的罪恶,我也在拼命的努力着想要活下去。

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的。贪得无厌,只想把自己以外的物种赶尽杀绝,然后统治这颗孤独的星球。

我们把剥下来的血淋淋的羊皮摊开平铺在地上,等到稍微风干一点就可以装上车。带着这些血腥味浓重的羊皮上路,很有可能引起狼群的窥探,也容易引来巡山队的猎狗。

而那些被剥了皮的尸体,此刻正躺在地上,低温使得尸体很快就僵硬,结了一层白霜。藏羚羊的r是不可以吃的,因为是野生的,r里藏有病毒。这个,大成哥很早以前就教育过我。但是等到太阳升起来,等到烈日炎炎的中午,尸体被阳光晒软,血腥味飘出来,就会引来秃鹫等一大群食腐动物来这里饱餐一顿,然后,这一带将会是累累的白骨。

一直在剧烈的运动,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贴身的衣服黏在背上很难受,裹在身上的破旧军大衣又不能脱掉,这样冷的夜晚,脱掉大衣一定会着凉的。

无论如何我不能生病,如果成为他们的负担,我的下场只会有一个:被抛弃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原之上。

突然,达娃高声尖叫起来,我吓了一跳,只见达娃跌坐在地上,惊恐的指着面前那片藏羚羊的坟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看到了这一生永难忘怀的最为惊骇的一幕:在那一堆尸体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是那只眼中带泪的小藏羚羊。

它细瘦的四肢颤抖着,全身都在流血,两只眼睛在布满血管的脸上凸出,黑dd的鼻孔一张一翕的对着我们。

它还活着,但是已经被剥了皮。

达娃哭叫起来,他不停的对着那只羚羊磕头,一直磕到额头流出血来。

我们的响动吵醒了在帐篷里睡觉的豆芽。他一脸愠怒的走出来,接着手电筒照到了那只恐怖的羚羊,他骂了一声,转身返回帐篷里提出一把猎枪,对准那只小羚羊就扣动了扳机。

“不要!”我哭喊着扑过去,想要制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羚羊已经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子弹s进它的r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它听到了枪响,条件反s的撒开腿脚想要奔命。那抹残红的身影成为我这段人生最为痛苦最为血腥的记忆。

但它没奔出几步远就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口中吐着血沫,发出凄厉的哀嚎,四肢颤抖痉挛着,瘫软在那里,直到变为一尊化石。

我扑倒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眼泪与浑浊的呕吐物不停的奔涌出来,我觉得自己肮脏极了!

我做错了吗?

只是单纯的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它也是,我也是。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胃袋里的东西已经吐光了,我匍匐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一直嚎到上气不接下气。刚才的场面太惊悚太震撼了,使得我把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不安和那些罪恶感一股脑的嚎了出来。

豆芽歪着嘴角走过来,用枪托敲了敲我的后脑。我大吼一声扑过去,死死的咬住他的耳朵。 豆芽大骂一声,一拳揍在我的侧脸,我松了口,身体飞了出去。

豆芽捂着不住流血的耳朵,脸色狰狞的走过来,一脚踢在我肚皮上,口中不住的叫骂着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我无力的蜷在地上,任他辱骂踢打。

达娃哭着奔过来,死死抱住豆芽抬起的脚,求他饶过我。

豆芽往我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气哼哼的钻进帐篷处理伤口去了。

达娃泪眼婆娑的将我扶起身,我无力的靠在他肩头,看着亮着微光的湛蓝色天空,深深的呼吸着这夹杂着血腥和罪恶的空气,无声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貌似开篇有点小黑暗。。。

☆、来路不明的男孩

2

身强力壮的达娃把我背进了帐篷,我虚脱的趴伏在一个角落里喘气,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在给耳朵上药的豆芽。

豆芽侧着脸,发现我在看他,怒火噌的一下窜上来。

“他妈的!看什么看?!”豆芽冲我吼道。

我依旧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他。

豆芽终于按捺不住了,猛的摔下药膏,径直朝我走过来。

达娃连忙蹦起来,挡在我面前拦住豆芽,并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c着一口生硬的汉语对我说:“认个错吧!”

要我跟他道歉吗?门都没有!

豆芽一把推开他,拽住我的衣领一路将我拖到帐篷外面,并且一直拖着我朝一处山岩下走去。膝盖被地面的砾石磨破,露出皮r,寒风灌进来,刚刚出了汗,身上半干不湿的,我立刻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j皮疙瘩。

达娃跟在我们后面,嘴里不住的替我向豆芽求饶。

我只是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天上的星辰。

不知道算不算是自我惩罚,我觉得只有这样才会弥补我犯下的罪过,减轻心中的负罪感,多多少少。

豆芽将我扔在地上,低声吼道:“今晚你就在这过夜!小兔崽子!敢咬我?!”

达娃无奈的叫着豆芽,但豆芽扬长而去头也不回,他只好为难的回头看看我,也跟着一路小跑回了帐篷。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下面,我害怕头上明晃晃的星辰,它会照进我黑暗的内心,那里已经风化成一片荒漠,空无一物。

自从我五岁那年起。

关于那些记忆,我所能记得的已经不多了。

我无数次会梦到那个我出生的繁华都市,梦到母亲牵着我在一条漆黑的小巷中奔逃,她的手柔软而有力,就像在牵引着我朝向生的方向奔跑一样。母亲将我藏在暗巷尽头那堆臭气熏天的垃圾袋中,之后就往别的方向跑去。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母亲。

我稀里糊涂的上了这伙偷猎者的车,从此,我人生的舞台便搬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高原。

我每天沉默的看着遨游于天际的雄鹰,我不停的回想我从哪里来,回想那个恐怖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无所获。

我的记忆,只是停留在母亲蹲□最后亲了亲我的额头,将我按进垃圾堆中,然后拐过街角消失,再也不见。

我记得,那一夜的星辰也是如同今夜一般闪亮而稀疏,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但是我一刻都没有忘记母亲的名字——柳素芊。

柳素芊,我的母亲名字叫做柳素芊,她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丢下了她的儿子,让他在未知的命运之路上坎坎坷坷、跌跌撞撞的寻找自己的路。

母亲,我是个懦弱的孩子,我一直过得很辛苦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我会被无情的抛弃?为什么我会流落到这里跟着这帮人做着肮脏的事情?为什么我会在寒冷的夜晚独自躲在这里哭泣?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无力的将下巴磕在已经被冻得冰冷通红的膝盖上,眼角不住的有泪水流下来。我冷得瑟瑟发抖,眼皮不住的打架。

一束强光刺痛了我的眼,我抬起沉重的眼皮,朝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边瞟了一眼,远处有一辆汽车开过来,我知道,是老大他们回来了。

汽车经过我身边时,小黑放慢了车速。

“是谁?谁在那里?”老大警觉的冲我喊道。

我站起身,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灯光打在我脸上,车里人这才松了口气。

汽车没有理会我,径自缓缓的朝帐篷开去,有人往车窗外吐了口唾沫骂道:“小兔崽子!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呢就吓我一跳!”

我失望的缩起身子,继续蹲回到岩石的角落,擦了擦有些胀痛的眼角。

苍白的天际开始泛红,隐隐约约有金光闪耀,天,就快亮了。

一行人闹哄哄的下了车,老大矮身钻进灯光明亮的帐篷里,接着大成哥从车上跳下来,朝我走过来。

大成哥一声不响的蹲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出神的望向东方天空太阳将要升起的方向。我知道他看着的是太阳,而我想看到的,是我出生的那个城市。

“呐,絮儿,如果不开心呢就要找到一种宣泄的方式。”大成哥突然微笑着侧头看我。

大成哥总是会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叫我小兔崽子。

吃饭的时候,只有大成哥会记着叫我。

干活的时候,大成哥会帮我把那些沉重的藏羚羊尸体搬开。

我时常试探着问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大成哥总是笑着说:“谁让我捡你回来呢?总该要对你负责。”有时候是“可能因为你很像我的儿子吧!”

“絮儿?絮儿?”大成哥把我唤过神来,笑着说道:“跟我学唱歌吧!把那些不开心都唱出来,就像这样。。。”

大成哥凝望着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低声开始哼唱一首古老的藏语民谣。

听不懂歌词,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所要表达的感情。那样的寥廓缥缈,就像在一望无际的高原那边金色的太阳,充满爱与希望。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轻轻哼唱起来,然后,我越唱越大声,到最后,大成哥完全停止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嘶吼。

我把我的痛苦,我的迷惘,我的不甘,全都唱了出来。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到我唱哑了嗓子,趴伏在大成哥怀里静静的抽噎。

大成哥抚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这就对了,絮儿,唱出来,大声的唱出来就不会再难过了。。。”

大成哥抱着我走向狩猎队的时候,他们正在拆帐篷。他们把骨架和帐篷布塞进背包里,扔进后备箱。

老大叼着烟走过来看了我一眼,拍了拍大成哥的肩,蹙眉道:“大成哪,你尽不干些正经事,大清早的和这兔崽子在鬼叫什么?!”

大成憨厚的笑着,却钻进车里取来军大衣替我披在身上。

老大从鼻孔里喷出一大团白烟,叹了口气:“你是又想你的娃了吧?”

大成哥脸上失却了笑容,我知道老大的话刺痛了他。

他前些年蹲牢房的时候老婆跑了,剩下一个四五岁的儿子在家,没人照顾,给人贩子拐走。之后他就心灰意冷,并且很喜欢小孩子。

老大安慰似的搂了搂他的肩说道:“做了这趟活,再加上卖了车里那个金疙瘩,我给你多分点,赶紧找个女人生娃,你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想想办法吧,车里还有个小鬼你打算怎么办?”

大成哥脸色很难看,我疑惑的跟着他钻进车里,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东西。

一个用粗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圆锥形物件,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座位上,我好奇的伸过手去,想要揭开麻布看个究竟,却被根子一把拍开。

根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去去去!是谁叫、叫你、你、你用脏手碰的?别、别被老天爷一个、个响雷给、给劈了去!”

豆芽从我后面跟上来,兴奋的一把掀开那层麻布,我立刻被一束金灿灿的光芒耀花了眼。麻布里面包裹的是一尊金色的喇嘛佛塔。

那层厚厚的灰尘完全掩盖不了这尊金制的佛塔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塔基是正方形的,塔身四周雕着四个神态各异的佛,容貌肃穆,栩栩如生。塔刹的尖角细长,上面铸出祥云的形状。整座塔立在地上,几乎有我半人高。达娃眼睛都看直了,随即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在狭小的车厢里跪下去,口中念着藏语的经文,不停的对着佛塔磕响头。

豆芽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摸着那尊喇嘛塔,满面红光的问道:“二叔,这金疙瘩是哪里来的?”

老大跳进车里,漫不经心的看了豆芽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小黑回头解释道:“我们追着那群羊,结果跟丢了,走到一个山旮旯里面,发现了一间快要倒塌的寺庙,这佛塔,就是从那庙里搬出来的。”

“这不是狗屎运么!这东西,少说也得值个二三十万吧?!这下我们发了!”豆芽兴奋的用肩膀拱了拱身边的根子,兴奋得直拍手。

“哼,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东西,卖得好,我们这伙人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要是卖不好,你就等着蹲号子吧!这可是国宝,搞不好要枪毙的!”老大说着,做了一个手枪抵住太阳x的动作。

“跟这金疙瘩一起被搬上车的,还有那个家伙!”小黑朝车后座的角落里一指。

只见一条绣满藏文的厚厚的脏毛毯裹着一样东西,被扔在那里。豆芽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就当作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顺从的垂下眼睑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揭开毯子。

毯子里裹着的,是个浑身赤/l的男孩。

他瘦的皮包骨头,肋骨根根可见,眼皮鼓凸着,身上沾满灰尘和污垢。感到有冷风,他立刻浑身一个哆嗦,睁开眼睛看着我。

“哟,你醒了?饿不饿?”大成哥凑上来笑着问道。

男孩如同初生的藏羚羊一般,脸上是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的表情,瞳孔澄澈剔透,不掺杂丝毫杂质。他没有理会大成哥的问话,往毯子里缩了缩身子,瞟了我一眼,埋下脸继续睡觉。

我怕惊扰了他,轻手轻脚的替他盖上毯子。

老大又点了支烟,眯着眼睛问道:“大成,人是你捡来的,你看着办吧!”

豆芽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跳起来问道:“难道说,我们队里除了小兔崽子之外,往后又要多出一张嘴来吃闲饭了?”

车里陷入一片沉默,老大不说话了,他算是默认了。

“那怎么行?!”豆芽一脸坚决的站起身,“这家伙什么来路?”

“我们发现这尊佛塔的时候,他被人用毯子裹了放在塔前。藏民有时候会把生了重病治不好的孩子送到荒无人烟的寺庙里去任他自生自灭,我猜,他就是其中一个。”小黑低声说道。

“那你们把他捡回来干什么?!让他自生自灭去好了!”豆芽生气的质问大成哥。

“咱拿了人家的东西,也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这孩子,带着上路吧,到了村里找一户藏民丢给他们。”大成哥温和的看向我,继续说道,“这孩子大概有个十一二岁了,当初咱们捡絮儿回来的时候他才四五岁呢!不也是被我们养到这么大?”

“可是。。。”

“行了,都别吵了!人都捡回来了,就带着吧!大成说得没错,毕竟咱拿了人家的东西。”老大做了个命令的手势,小黑缓缓的发动了车子,朝我们的营地进发了。

☆、芦苇

3

男孩在颠簸的途中醒来两次,喝了几口水,喝得很急,差点呕吐出来,之后就又沉沉睡去。大成哥一直守在他身边,就像当初我刚来时照顾晕车的我一样。

心中是隐隐约约是有些高兴的,这个男孩看起来比我大一点,但是身高还不如我,并且长得瘦骨嶙峋,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有了他的加入,看来我将再也不是这个队伍中最为弱小的一个了。

豆芽时不时的用眼神暗示着我,意思是他打算和我合伙找个时机把这个家伙挤出我们的团队。我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不再理会他。

我们的车在莽莽荒原之上奔驰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时分,我们才终于看到了在一片灰绿色的山脚下那三间用塑料板和防水布搭起来的简易窝棚,有个人影在朝我们拼命的挥舞着双臂,他是达娃的哥哥,叫次仁。每年暮春,我们的队伍循着熟悉的路线经过长途跋涉到达这里,由达娃带着进山,次仁留守营地修缮窝棚或者翻晒羊皮。待到夏末秋初,积雪重新冻结,溪流不再流淌,我们就会载着我们的战利品出山交易,进城分赃,然后过冬,来年开春再来这里,如此周而复始,这就是盗猎者的生活。

我们的营地设在可可西里山脉尾部一处隐蔽的背风地段的低洼河谷。每年的春季,堆积在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融化成涓涓细流,沿着山脊流淌下来,虽然每年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但是这些珍贵的水滋润着这一带并不繁茂的天然草场。因为山脉崎岖陡峭,气候恶劣,几乎没有牧民会将牲口赶到这来,这里成了一群群野生动物的天堂。野牦牛在这里缠斗□,野驴悠闲的在稀疏的草地漫步,母藏羚羊不远万里集体迁徙到这里待产,天上雄鹰盘旋,秃鹫和野狗争抢食物,草丛中时时出现狼群的身影。。。因此,这里也成为盗猎者的天堂。

此刻,忘却了血腥的杀戮,夕阳之下的草场在我看来是如此的宁静美好。

车刚刚停下,次仁就围上来帮着我们清理车子,把那些新鲜的羊皮一起往窝棚里搬。老大抱着佛塔跳下车,回头对根子和小黑吩咐道:“车上的东西都给我备足了,明天天亮之后就出发,入秋之前我们再进山一次!”

根子杵在那里,疑惑的问道:“还、还要进山?”

老大瞪了他一眼,骂道:“不再进一次山难道今冬就指着这点皮子?咱兄弟几个不得饿死?”

“不、不是有了那个宝、宝贝金疙瘩嘛!”根子两眼放光的盯着老大怀中的佛塔。

小黑走过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脑,说:“你傻啊?老大不是说了么?这东西一时半会儿脱不了手,这几年盖子查得严,得等风声过了才能脱手。”

根子摸了摸头,乖乖的跟着小黑把一桶一桶的汽油、一些弹药和补给品搬上车,看来,又要准备再进山一次了。

大成哥抱着男孩下了车,他还昏昏沉沉的睡着,老大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他们把男孩安置在存放羊皮的隔间里,放在平时我睡的那张铺着干草和毡子的简易床铺上。

天还没黑,老大他们聚集在最外面那间屋子里抽烟打牌,我匆匆的吃了点东西,又拿了点食物兴冲冲的奔进我睡的那间仓库,四年来我第一次接触到一个同龄人,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结识那位新朋友。

我轻手轻脚的走进堆满羊皮的屋子,一股熟悉的尘土味混合着轻微的腥味扑面而来,我反手掩上门。

借着s进屋内的一道霞光,我看到那个男孩正躺在床铺的一角,正用警觉的目光看着我,身上还紧紧的裹着那条脏兮兮的毯子,瑟缩着,全身止不住的在发抖。

“很冷吗?”我关切的问着,把食物递过去,:“喝点青稞酒就不冷了。”

男孩坐起身,犹豫的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食物,嘴唇动了动,伸手接过去,默默的呷了一口。

他的手也是苍白苍白的,几乎是皮包骨头,指甲里嵌满黑漆漆的无名的赃物。他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嘟声,然后又喝了一口,这才总算不再颤抖,脸上泛起一丝血色,看着我的眼中也再没有了警觉和敌意。

“哪,我说得没错吧!”我又把一块烤野驴r递过去,“吃吧,虽然难吃,总比没得吃强。”

他乖顺的接过,用手撕下一小块尝了尝,接着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我在他身边坐下,向他伸出手,柔声问道:“我叫柳絮,你呢?”

男孩疑惑的看着我伸出的手,又看看我的脸,也不理会我,埋头继续啃咬那块硬邦邦的淡而无味的野驴r,似乎那是什么美味珍馐一般。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哪,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妈妈说,即使像天空中的飞絮一样漂泊无依,也不能轻贱自己。”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反复对我说过的话,也是我保留着的关于母亲不多的记忆之一。

“你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我重新向他伸出手掌心。

他费力的吞咽下最后一块r,看着我的眼中满是困惑。

“你不懂汉语?”我恍然大悟,失望的收回手,悻悻的说道:“原来是个藏民。。。真奇怪,没见过像你这样长得这么雪白干净的藏民呢!”印象中,我遇到的那些藏民大多数披着厚厚的藏袍,头发胡须常年不洗,油腻腻并且打了绺,高原上常年强烈的日晒使得他们的脸色是黑红黑红的,身材高大魁梧,可是眼前这个男孩。。。

我站起身,郑重其事的站在他面前,拍了拍胸脯,用笨拙的手势向他介绍道:“我,叫柳絮,柳絮,明白吗?”我又指了指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用纯净的没什么波澜的眸子看着我,张了张口,用细微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lui。”

“什么?”我瞪圆了眼睛,表示我没有听清楚。

“lui。”男孩又重复了一遍。

我猜他说的是一句藏文,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抓了抓头皮,眼睛一亮,说道:“lui,读音听起来像是芦苇,以后就叫你芦苇吧!”

芦苇歪着头看着我,接着打了个哈欠,埋下头去拨弄他那脏兮兮的藏满污垢的指甲。

“芦苇,知道么?就是一种长在水边的苇草。”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解释道:“即使像芦苇一样细瘦病弱,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他似乎听懂了一样,翻了个身躺下,背对着我呼呼睡去。

我在他旁边躺下,怀着守护属于我的珍贵的东西一样的心情,满足的闭上眼睛,悄悄的把手伸到背后,握住了这位奇怪的新朋友的手,他动了动手指,没有拒绝。

我们就这样十指相扣的睡着了。

睡到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拍打我的脸,睁开惺忪的睡眼,却看到豆芽站在我面前,将食指举在嘴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

“干嘛?”

豆芽推了推我,轻声说道:“少废话!穿衣服!”

我抬眼看了看外面,已经是大半夜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正挂在当空,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老大他们还聚集在外屋里,麻将碰撞在那张瘸了一条腿的破桌面上发出脆响,明天要早起开车的小黑已经睡下,发出震天的鼾声。一切看起来都和平常一样。

芦苇正裹着毯子在我身边睡得香甜,我有些困惑,但也只好起身穿好衣服,高原呼啸而过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我缩了缩脖子,颤抖着,不耐烦的问道:“你究竟想干嘛?”

豆芽脸色一变,在我后脑重重赏了个大爆栗,骂道:“小兔崽子!用什么口气跟爷说话呢!”

我看着他裹着绷带的耳朵,无奈的叹了口气,换了个表情,笑道:“大哥您要干嘛?”

豆芽从身后拿出一只脏兮兮的编织袋,抖了抖,悄声说道:“跟我一起,把这个家伙灌进袋子里扔出去!”

我一惊,忙问道:“老大不是已经答应收留他了吗?”

豆芽皱着眉头,一跺脚:“你他/妈/的怎么这样磨叽?!这家伙来路不明,瞧他这身上没有几两r的,能干点啥?到时候还不是吃白饭的废物一个?!要是中途失踪了,二叔也绝对不会理他的!还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儿呢!”

我急了,态度坚决的说:“不行!这事得问问老大和大成哥!”我的新朋友,可不想他被豆芽扔出去喂狼。

豆芽捏着我的下巴,用戏谑的表情端详了我好一会儿,说道:“哟?小兔崽子啥时候犟起来了?先是咬我,现在又来忤逆我?”豆芽放开了我,指着我的鼻子数落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有你大成哥替你撑腰你就敢无法无天了!二叔他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正在攒钱准备在拉萨买房子养老呢!到时候,二叔一退休,这整个狩猎队还不是我说了算!你他娘的给老子悠着点!到时候好好的跟着老子,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稀罕!”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勇气,我脱口而出。

豆芽没想到我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愣了愣,随即猛的推了我一把,我跌坐在地上。

“小兔崽子!几天没教训你,你又开始发浪了是不?老子我今天就干到你求饶为止!”豆芽狠狠的摔下手中的编织袋,一把拉开了裤子拉链。

我惊恐的退后了几步,心脏突突的狂跳起来。

我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这些年,豆芽一直都在让我帮他做这样的事,容不得我思考,容不得我拒绝,容不得我不屈服。

豆芽掏出那□的丑陋之物,它软趴趴的,似乎也感觉到了那冷风似的,微微颤抖着,散发出难闻的腥味,并且正在开始慢慢的昂起头。

豆芽握着它,走近我,另一只手揪着我的头发,迫我仰起头,命令道:“把它含硬了,再让它泄出来!”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咬紧牙关,倔强的将头偏向一边,不想却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眼睛。芦苇已经被我们吵醒,正坐在床沿上看着我们。

豆芽轻哼一声:“醒了?正好!看看爷怎样教训不听话的奴隶!”说着捏着我的下巴我张开嘴,挺腰将那个已经半硬的脏兮兮的家伙粗鲁的送入我口中。

豆芽得意的冲芦苇扬了扬下巴,开始在我口中飞快的律动。

“芦。。。不。。。不要看。。。”我红着脸,断断续续的发出不连贯的音节,这场景,太耻辱了!我把头向后仰,尽力的避开豆芽那几乎要扫到我脸颊上的卷曲的体毛,羞耻的闭上眼。

但是芦苇仍旧看着我们,平静的眼中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样让人几乎恶心呕吐的过程持续了多久,我只知道当豆芽提着裤腰带满足的离开我的小隔间时,我已经意识模糊的倒在地上,嘴唇被磨破,鲜血混合着温热但是腥臭的浊白色y体缓缓从嘴角流出来,在地面形成一轮圆月。

有个人影在我面前晃了晃,弯下腰看着我,带着一脸的默然。我吃力的把手伸给他,希望他可以拉我一把。可是芦苇却默默的转过身去,躺回到床上,再也不肯看我一眼。

被讨厌了吗?他有着纯净的眼睛,淡漠的表情,果然像我这样肮脏的人是不配和他做朋友的。

我木然的咧开嘴角,讽刺的笑了。

☆、艰难的旅途

4

恍惚之中有什么重物撞在我身上,我一惊,睁开眼。

天已经蒙蒙亮了,东边泛起淡蓝的微光,天空只剩下启明星闪耀。

只见芦苇□着身子,双手抱头在我身旁滚动,浑身筋r痉挛凸起,眼睛瞪得大大的,牙齿将已经发紫的嘴唇咬出了血,表情痛苦极了。

“你怎么了?”我慌忙坐起身,走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胸脯急速的起伏着,他用一双已经涨得血红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片刻之后,再度痛苦的抱着头部挣扎起来。

“大成哥——”我发出惊恐的叫声,因为刚才芦苇看着我的眼神太可怕了,那简直就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大成哥!”我跌跌撞撞的奔出门,来到隔壁的屋子。老大他们喝醉了酒,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在睡梦之中胡乱的抢着毯子往自己身上盖。

“大成哥!大成哥!醒醒!”我用力摇晃着大成哥。

“小兔崽子!天还没亮呢,你鬼叫什么?!”摇不醒大成哥,没有喝酒的豆芽却被我吵醒,他爬起身对我吼道。

“他、他——那个男孩。。。”

“怎么了?”豆芽看我脸色不对,人也完全清醒了,一骨碌的爬起来。

我立刻拖着他来到隔壁间。

芦苇已经口吐白沫,眼睛翻白的半躺在那里,手指僵硬紧紧握拳,指节握成惨白色,一条条青筋隐约可见。

豆芽这下也是六神无主,连忙跑过去掐他的人中,又啪啪的使劲在他脸上打了两巴掌。芦苇突然大吼一声,整个人猛的蹿起来,狠狠的用头顶撞了豆芽的胸膛。

瘦弱的豆芽被他撞开,倒退五六步远,抽着凉气捂着胸口,抬头刚想发作却看见芦苇死死的盯着我们,露出恨不得把我们撕成碎片的眼神。

“你、你在这守着,我去叫人!”豆芽大腿颤抖着,夺门而逃。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在木板床上翻滚成一团,不住挣扎低吼的男孩。

不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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