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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母亲知道了,担心地问父亲:“你和刘家这小子,可有过好多冲突的呀,他,不记仇吗?”父亲笑道:“我们一切都谈妥了,他现在跟我是最好的朋友了。”这话,王朝霞是永远也不相信的。

昨天晚上,她去到人民公园,坐在宝塔下面的一个长条椅上,看着天上的一弯细细的月亮,想象着同刘大方见面的种种情形,心,一阵阵紧缩。但是,刘大方始终没有露面。公园空无一人时,她还坐在长椅上,心头在流泪,眼睛却更加平静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小怪物见王朝霞伏在床上哭个不休,就爬过去,出声安慰她,还把他的一只怪手在她的头发上摩挲,表示出自己的同情。王朝霞见他如此之人竟有这份心气,很惊讶,也欢喜了许多,抬头,朝他感激地点头,忽然又坐起,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哭泣着道:“他要是有你这样对我的心就行了,我我好恨啊。都怨我命苦,方有今天的报应。……”不止不休地哭了多半天的工夫。

到了下午四点多,忽然听到王栋回来了,进门就叫朝霞妈。王朝霞急于知道刘大方的消息,便下了地,要出去到楼下,听听父亲有没有带来刘大方的口信什么的。却听见父母亲正走上楼来,一边走,父亲一边问:“朝霞怎么不在?”母亲道:“在自己屋里呢,可能睡了。”父亲奇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母亲说:“跟凌晨又呕气了呗。”父亲说:“这两个孩子,见天地吵,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看朝霞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自从她们那个公司一倒,把她在家闲的,脾气一天天见长。”母亲心疼着女儿,道:“那凌晨更不是省油的灯,有事没事的就欺负咱们朝霞人老实,拿话噎人,朝霞能不生气?”

两个人进了自己的屋,门没关上时,就听王栋道:“是不是又为刘大方的事斗口啦?”朝霞妈嗯了一声,王栋说:“嗨,这回谁也别吵了,刘大方出事了。”听到此处,那门就关上了。王朝霞一闻此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奔了过去,要向父亲问一个究竟,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父亲道:“这事可别让朝霞知道了,要不然她又得翻天复地地闹起来。”朝霞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王栋说:“那刘大方死了……”

只此一句,王朝霞身子猛地一抖,差点没栽倒在地上。小怪物不知何时也来在她身边,及时扶了她一把,才使她清醒了过来。她惊讶得气都喘不上了,欲待听下去,又哪里忍心再听,哆哆嗦嗦地往自己的房里走,泪水早已成线一样的流下,又手分抹,手背都打湿了。屋里王栋还在说:“是他的那些随员报案的,说刘大方昨晚七点钟一个人离去,至今未归,又没有任何通讯,显然已遭不测,省里正在到处寻找他的尸体……”王朝霞早已无心听进去了,回到自己房,一把搂住小怪物,放声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王栋夫妇,他们急忙过到她的门口,敲门。王朝霞收住泪,没有开门,说:“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了。”王栋问:“还生凌晨的气呀?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大家都和平共处不好吗?”又劝了王朝霞一会,便跟着朝霞妈回自己房去了。

见小怪物在呆呆地望着她,王朝霞无声地流着泪,问:“小弟弟,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为那个姓刘的哭,是吧?我说话,你可能听不见,可能,你什么都不懂,可是,我还是要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我只能跟你说这些话了。”她就把自己小时候,跟刘大方那段纯真的情史说了一遍,讲到两人在辽河边上的那场生死别,更是神情真挚、嗓音哽哑,激情使她的一张脸又燃烧起青春的光彩。她特别详细地讲述了那段“婚礼”,哀哀地向着天空,好象是在对她所看不见的刘大方的灵魂说话一样,又一次,表达了她对他的发自内心的纯情,愿和他远离尘世,过上只有两个人的幸福生活。

“可是,”她面容惨暗地说,“我父亲为了自己升官,拼命把我们拆散,后来,又骗我说他死了,着我嫁给了那个罗政委。我没有坚定地守志,刘大方自然听说了,怎么还能再见我?是我自己不好,他回来,是来看我的,而我却背叛了他。他的心一定伤透了。现在,他刚一回来,就被人害了,我知道的,他在这里的仇人太多,不是多父亲,也是我父亲的朋友干的,他们都恨他,现在,更不能容他,他们一定要下手的。那天晚上,我想见他一面,就是要提醒他的,可是,他跟我还没来得及见上这一面,他、他就被人家给害了!大方啊……”她实在说不下去,通地一声又扒在床边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地哭起来。她没有注意到,此时那个小怪物的眼里,也出现了泪水,扁扁地流了下来。

夜深时候,王朝霞和衣躺在床上睡着,梦中仍是抽泣不止。小怪物深情地看着她,为她悄悄把被子盖上,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庞出神。便在此时,忽听得楼道里有一轻微的动静。有人从王朝霞父母的房中出来,行动甚是小心,蹑手蹑脚地,竟象是做贼一般。小怪物的一只大耳朵登时立了直,听着动静。那轻微的脚步慢慢地朝另一边的房间去了,小怪物小心地把门打开,观察情形。

在过道里蹑足而行的正是王栋,他穿一身睡衣,脚着软底拖鞋,落在地毯上绝不会有响。饶是如此,他还是象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把腿高抬轻放,走得好不谨慎。来在西尽头,那是王朝和家的门口,他停下,把呼吸调匀,便举起了手,意思是要轻轻地把门一叩。谁知,还没等他的手触到门面,那扇门就自动地开了,无声无息,把他到此许吓了一跳。

他一定心神,面上露出笑意,就迈步轻脚走了进去。门在背后一关上,灯就亮了,那是一盏地灯,尽管很暗,还是把屋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王朝和的家是最典型的现代化居室,墙上是进口的壁板,地上是最名贵的俄罗斯玉砖,周围才是纯毛手工地毯,一切音响电器,此室应有尽有,仅摄像机就有两部,其中一部还架在墙角,显然主人不久前在那里拍过室内情事。灯光显然是声控的,王栋进来,还是浅蓝色,此时渐渐变成暗淡的粉红,屋里顿时增添了一种暧昧的情氛。

凌晨就在床上躺着,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睡袍,薄如蝉翼,里面却是什都没穿,把她的丰满的胴体诱人地显现出来。她一翻身,一条雪白的大腿就l露出曲线,看着王栋,把嘴一撇,撒娇弄痴地道:“怎么才过来,是不是老太婆也想来事了?”王栋压低声:“别胡说。”就坐到床边,把一只大手放到她的大腿上,不住地抚摸。顺着大腿的曲线,他的手向上,要摸至那个y影的地方,凌晨一把将他的手按住,说:“你先别来这个,我问你,刘大方死了,这事可是真的?”

王栋说:“千真万确,你还不信?”凌晨问:“是不是你杀的?”王栋低吼道:“别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杀他?”凌晨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王栋又往前坐了坐,把他的另一只手伸过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凌晨的茹房,轻轻地揉搓着。凌晨没有阻止他,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象是陷入了一个难解的题目里,静静地沉思。过了片刻,她问:“刘大方一死,那几亿美元的投资不就吹了?”王栋道:“吹就吹呗,关我p事?反正一分钱也没投给我。我看你不是心疼投资金吧?你对姓刘那小子一直恋恋不忘的,现在,是不是他一死,你心里更那个了?”

凌晨没说话,显然是直承其事了。王栋气狠狠地说:“既然你心有别恋,还要我这个老废物干什么?”凌晨猛然从沉思中惊醒了,忙说:“谁想他啦?自从三年前跟了你,我就一门心思扑到你身上了,这,你还看不出来?”王栋乐了,把手就又往她的下身摸,凌晨不让,问:“你不让我想别人,那你呢?咱们这事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吧?你今天把朝和支到匈牙利,明天支到巴拿马的,总有一天,他会发现的吧?还有那个老太太,你也得早想办法。实话告诉你我可是这一个身子都给你了,可是奔着要当省长夫人的。你要是在提省长之前,不把这些都料理干净,我可是不依的。”王栋说:“这些我都慢慢想办法,明着娶那可万万不成,省里人会怎么说?哪有老公公娶儿媳妇的?”凌晨道:“我也不要你明娶,只要你能天天地跟我这么好,别象做贼一样让人要发疯。”

王栋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一只大手摸索到了她的下身,另一只手早把她的茹房揪住,就伏在上面,孩子吃奶似地吸吮起来,发出啧啧的声响。同时还间或地说话:“好凌晨,我的好儿啊,老爸爱你啊,爱你的大乃子,爱得都发疯了呀。”凌晨问:“你今天吃了什么药,怎么那东西恁地硬?”王栋更加来劲,也不答话,把身子就在凌晨的身上发狂,不住嘴地说:“好宝贝啊,好心肝啊,好小老婆啊,亲亲小乖乖啊,老爸想你的白身子啊,想得要死啊,天天做梦啊,梦见跟你生了孩子啦,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啊,哎呀,小儿媳妇啊,老爸真爱死你啦……”

凌晨也来了劲,在床上激烈地翻腾,发出阵阵浪声,呻吟着,跟着王栋一起说着脏话,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飞快地领会,很快就让王栋达到了高c。不多时云收雨散,王栋从她身上滑落,躺在她的身边,不停地喘着粗气。凌晨问:“你是不是吃了南朝鲜的什么c药?今天怎么格外来劲?”王栋得意地笑笑,不正面答她,问:“怎么样?我还行吧?没有老到让你失望的地步吧?”凌晨笑道:“朝和跟我结婚的头一夜,也没有你今天厉害。我看你这六十岁的人,干起事来,比十六岁的小伙子都叫人疼得慌哩。”

王栋说:“你猜这回我让朝和去匈牙利干什么?”凌晨一撇嘴:“还不是把他支开,跟我干这个?”王栋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是要在那里设一家公司,纯粹的王家公司,在欧洲经营。”凌晨不屑地说:“朝和那么个蠢货,会经营个p?”王栋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设那家公司,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转移资金之用。”凌晨一脸茫然:“我不明白。”王栋十分得意:“上个月,我在省里东张罗西拉笼,终于建起了一个公司,你听说了吗?”凌晨道:“听说了,不就是‘松江省开发信托投资公司’吗?”王栋道:“你可知那家公司与咱们有什么好处?”凌晨好奇:“什么好处?”王栋得意道:“我们利用这家国营公司,可以同俄罗斯做金融交易,也可以从欧洲获得大笔贷款,把这贷款交易的一部分,改换名目,我就可以转移到自己的匈牙利公司去,通过那家公司,再把钱存到瑞士,这样,咱们什生意都不做,一年也可以有几百万的收入。怎么样?”

凌晨一拍肚子,坐起来,兴奋地说:“这可太好了。什么时候开始啊?”王栋道:“明天就开始,只是,有一样,我要找一个自己的人,在那个投资公司里负责,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凌晨问:“你找到人了吗?”王栋道:“找到了。”凌晨问:“谁呀?”王栋一下子把她搂抱住,在她的嘴上狠狠亲了一口:“就是你。”凌晨哇地一叫:“真的?”王栋说:“还能骗你?我让你当副总经理,专管财务,这,你就明白了吧?”凌晨迎上去,热烈地吻着王栋的脸,又亲他的胸脯,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王栋说:“我这次出国考查,就是为这个公司开张作准备的。省委要听我的出国考查汇报一旦通过,这家公司就可以正式开张了。你现在过去,是参加它的筹备工作。记住,这是跟正式开张一样重要的,甚至比正式开张还重要的,因为,这样来,你就是###了,以后,谁也动你不得。”凌晨性急道:“那,你什么时候把那考查汇报搞完啊?”王栋道:“本来应该这两天就进行的,只是,刘大方这一死,省里就昨忙上一两个星期,处理他的事,事情完了,就可以进行了。”凌晨担心地问:“他可是个大人物,这一死,美国那边还不得找麻烦?”王栋不屑地说:“什么麻烦也找不到我头上,怕什么?再说,人是死了,又有什么麻烦?他的那帮随员,用不了两天就滚蛋了,到时候,再也没有刘大方这号人来烦我们了。”    凌晨忽然说:“你那宝贝闺女,今天又跟我闹上了。”王栋叹道:“你不要惹她嘛。“凌晨说:”“怎么是我惹她了?她一大早出去,领回来一个狒狒一样的怪物,我说害怕,她就把我骂了一顿。”王栋问:“什么狒狒?”凌晨说:“一个小罗锅,残废孩子,好象是要饭的。”王栋一松:“那怕什么?我当是什么妖怪呢。朝霞气苦,好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咱们就当不知道,让她去吧。”凌晨说:“我看那小狒狒害怕,是因为我觉得他有点不一般。”王栋问:“什么不一般?”凌晨道:“他看着我的样子,总让我觉得,他好象要跟我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让我心里直发毛。”王栋惊道:“是吗?”

就在这时,门口似乎出了一声。王栋立时听到了,低声问:“谁?”一翻身,下到地上。顺手把凌晨的睡袍缠住下身,就打开了门,探头一看,楼道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一早,王朝霞带着小怪物下楼,进到餐室,便看见父亲同母亲在吃饭,吴妈在一边伺候着。王栋一眼看见小怪物,把筷子就停下了,直直地瞧着,心下骇异:“天下竟有这样丑陋的畸形人?”

明知他不会说话,王栋还是突然向他发问:“小孩,叫什么?”小怪物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他给王栋的感觉也象凌晨那样,这小狒狒似乎早就认识他,而且,对他已经颇有研究。他顿时感到了不得劲,又不知如何再对待他,就把脸转向女儿。见王朝霞眼睛红红的,肿得老高,心里明白,她知道了刘大方的事,张口便要告诉她,转念一想:“这丫头因为刘大方,一直对我恨恨不已,此时我再说什么,不是自讨没趣?”也就住口不说。

待王朝霞坐下后,王栋才说:“昨天我碰见李经理了,他们市土产外贸公司有名额,可以进一个人,明天你就去看看,好不好?”语言中多有慈祥。王朝霞看着他,眼中奇光放s,忽问:“刘大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把实话告诉我。”

王栋呆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具体怎么回事,现在谁也不知道。我们省里的几个主要领导前晚忙了一夜,昨天又是一天,跟公安局,美国驻沈阳领事馆,还有刘大方自己带来的人,到处找线索,一无所得。他就是那天晚上跟你约好要见面的,自己一个人开车出去,就没了踪迹。他树大招风,多半被人谋财害命了,这,是现在我们一致的估计。”

王朝霞脸色青青的,似有千言万语都要说,就是憋住了不说。王栋转过脸跟朝霞妈说话,故意不再看她。草草把早餐吃完,他说声“今晚可能晚回,”就匆匆地走了。朝霞妈担心地看着女儿,不知用什么办法使她节哀自重。朝霞却看也不看她,只是低头吃饭,不时地给小怪物夹菜递馍。那小怪物真是能吃,嘴里发出极大的响声,喝干两大碗豆浆,吃了四根油条,仍然不觉果然。

默默地吃完饭,朝霞忽然对母亲说:“妈,你能不能上楼一下,我跟你说点事?”朝霞妈一愣:“什么事啊?”王朝霞不再理她,一个人先上楼去。小怪物正要拿第五根油条,见状,忙把那根油条丢下,急急地跟在她的后面。朝霞妈想了一会,叹口气,也跟着走上楼来。进到朝霞的屋子,朝霞妈瞧了一会小怪物,问:“什么时候到省报登个广告,寻人企事什么的,好让他家人把他领回才是啊。”

王朝霞轻声道:“妈,你坐下,坐到这边来。”她拍拍自己的身边。朝霞妈看着女儿如此正重其事,心下好不忐忑,犹犹豫豫地坐过去,脸上已是神色不定了。王朝霞说:“现在,这里没有任何外人了,”看一眼小怪物,“小弟是个残废人,当然也不会泄漏出去。”朝霞妈听到此处,脸都变了,不安地问:“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可别吓唬妈了,啊?”王朝霞脸无表情:“我断定,刘大方就是我爸害死的。”朝霞妈不惊反笑:“这丫头,你还那么恨你爸?他当时也是没办法啊,谁让那刘大方自己不争气,犯下了流氓罪呢?他总不能眼看着把你嫁给一个劳改犯吧?”

王朝霞看着母亲,现出怜悯的神色,叹一声,幽幽说道:“妈,二十多年了,你一直还蒙在鼓里,我,也一直忍着没说。为什么?我不忍心毁掉这个家,不忍心看着你的心受到伤害啊。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了,我爸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也就再顾不了这许多了,我要揭露他,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朝霞妈颤声道:“儿啊,你在说什么啊?”王朝霞不再理她,说:“二十多年了,也该让你知道了,否则,那刘大方死不瞑目啊。”把眼对着母亲,“妈,你知道吗,当年木兰公安局抓刘大方,说他犯的流氓罪,是对谁耍的流氓?”朝霞妈道:“听说是南头张羊倌家的那个哑巴姑娘?”王朝霞一个苦笑:“原来,就是你自己的女儿啊,他们说他qg了我,而且,还有证据,什么证据?就是我哥哥搞的那个恶作剧的录音!”

朝霞妈大惊:“什么?是qg了你?这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是谁谁这么丧了天良的,这么糟蹋我们家?”王朝霞一声冷笑:“什么人?就是我爸。”朝霞妈脸色如纸,盯住朝霞,半边嘴都张不开了,问:“你爸?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干?”王朝霞道:“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能嫁给那个罗政委,好保他升官?”朝霞妈不信道:“这这怎么可能?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了吗?”王朝霞叹道:“你跟他过了一辈子,难道对他是何等样人,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了自己升官提干,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朝霞妈愕然不语,只是看着朝霞,好象不再认识她了。王朝霞续道:“那时,连我在沈阳要结婚时,他都找借口不让你去,你,不觉得奇怪吗?”朝霞妈道:“我当时有病,住着院,他说日子定了,非那天举行不可啊。”朝霞说:“婚礼前,他是千方百计不让我们两个多见面,因为,怕你和我把事情的真相对出来。”朝霞妈怔怔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朝霞说:“你为什么不找当年那个国局长,把刘大方的档案要来看看?他,现在不是在省厅当什么处长了吗?”朝霞妈不敢想象地说:“难道,刘家一家人的惨死,都都都是你爸他他他的……”她实在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王朝霞道:“刘家的悲剧,那还不是他的绝作呢。”朝霞妈不解地看着她,听朝霞继续说:“就在那天沈阳的婚礼上,他亲手杀了一个人,可是,嫁祸于刘大方。妈,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朝霞妈问:“什么人?”王朝霞道:“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是我的哥哥啊。”    朝霞妈一下子抓住女儿的手,浑身直晃:“你你说什么?!”王朝霞把她的手也握住,泪水直转:“我的父亲,他根本不姓王,他原本姓梁的,是他冒名顶替的王栋,前去你家,把你的父亲骗了,也把你骗了,才有他以后的飞黄腾达啊。”朝霞妈脸色如灰,嘴巴抖着:“你不知自己在说什么。”王朝霞道:“我一清二楚。”把辽集上发生的那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朝霞妈象死了一样,没有动静。良久,她象是自言自语,问:“那…那真王栋呢?”王朝霞看着母亲,不忍再说。过了半分钟的光景,才轻声道:“被他杀了,就在辽南的那个辽集镇。”

屋子里静得犹如真空,掉一根头发也能听见。朝霞妈直如傻了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朝霞看着她,感到害怕,轻轻地把她一碰,犹如碰上了一截枯木。她担心地叫:“妈,妈,你怎么啦?妈?”朝霞妈蓦地看着朝霞,眼中如锥一样闪亮:“你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朝霞想了一会,才说:“因为,我要永远地离开这个家了。行前,我只有对你不放心,你人太忠厚,我怕有一天,他们会把你也给害了。我,要提醒你,妈,你可不能不防着他们啊。”朝霞妈不说话,良久,忽然冷笑起来,把王朝霞笑得心里发毛。只听母亲说:“这些,都是你的编故事,想逗逗你妈,对吧?”说着,站了起来,不等王朝霞再说什么,迅速地离开了她的房间。到了门口,她又站住,背对着王朝霞,说了一句:“你哪儿也不准去,只要我活着。”

听着母亲的脚步在楼道中远去,王朝霞站着,泪水挂在面颊上,胸脯在剧烈地起伏。小怪物不知何时过来,把他的怪手伸进朝霞的手,跟她紧紧握住。王朝霞感到了他的同情,低下头,看着他的一张畸形的面孔,捂住他的脑袋,抽泣得更响了。

过不多时,收住悲心,王朝霞就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衣物都装进一只大皮箱里。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拉着小怪物,她就往外走去。行至母亲的房门口,她停下脚,想进去,跟她告别。犹豫了一会,她改变了主意,知道此一去原本是要跟所有的王家事都决绝,就坚定了心志,抬头挺胸地来至楼梯口。刚要下楼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朝霞,你给我回来。”

正是母亲,她一改平日的端庄素重,而是披头散发,面如灰缟,转眼之时象是经历了重大心理危机,顿显老态。朝霞看着母亲的可怜形象,想到她一生受到父亲的欺骗,为儿女和家庭所做的一切都化作南柯一梦,心里就是一酸。真想扑上去,抱住可怜的母亲大哭一场。但她强自忍住,知道自己二十多年,就是因为这个悲悯之心,才一直含耻忍垢,使父亲的罪行得以掩藏。现在,她首先要破除对这个家庭的幻想,冲破这个悲悯之心怀。想到此,她更不停步,反而脚步坚实地往下去。

朝霞妈大叫一声,就扑了过来,一把揪住朝霞的大提包。王朝霞急急地往回拉,母亲忽然力气极大,拼着命,也抢不过她。眼看大提包就给她夺过去,朝霞一急,加上了一把力,把母亲的人都给拉了过来。母亲一下子没能站稳,身子一晃,就要朝楼梯下边栽过去。朝霞大惊,忙放下提包,伸手就去抓母亲的身子。母亲借她的一抓之力,身子顿时正了过来,在楼梯上站稳了。王朝霞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一头就朝楼梯下边倒了过去。在朝霞妈和小怪物的惊叫声中,她一直滚落到了楼梯底下,才算止住。吴婶从厨房冲出,也已不及,朝霞的一条腿齐膝跌断,人也昏了过去。

住了两天医院,把断腿接好,王朝霞才被送回家来养伤。在自己的房里一动不能动,每顿饭都是吴婶给送进房来,摆到床上。好在有小怪物陪着她,一些小小的事,也就由他代劳了。朝霞躺在那里,看着天棚,心中有说不出的气苦,泪水只能往肚里流。

朝霞妈这两天的表现很是奇怪,好象什么都没发生,她还是早晨练剑,晚上帮忙做饭,反而显得更高兴了。细心的吴婶却感觉到了她身上一种可怕的变化,那就是,她的眼睛里再没有平静,而是充满了仇恨之火。她感到王家好象要出什么大事了,不知何事,但正因如此,她才吓得暗地里发抖了。

王栋一连两天都没回家,听说朝霞受伤,他只打过两个电话问问情况,同时还派了车接送她上医院。这天晚上,朝霞妈觉得王栋好象回来了,出去看看,却没有他的人影。回到屋里,她坐在椅中,进行老来才有的全面的思考。忽闻门上有什么动静,她心中一活,就起身,把门打开,便看见前面有一个黑影朝西边过去了,好象是那个小怪物。她大觉奇怪,怎么小怪物会在寅夜时分出来,朝那边去却为何事?不觉之中,她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再一眨眼的时候,那小怪物却不见了,朝霞妈这才发现自己来在了王朝和家的门口。儿子去匈牙利做生意,经月未归,儿媳妇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大,朝霞妈以她是为夫婿不在家心烦所至,也就有意让着她。此时,半夜三更到她的门口,朝霞妈生怕碰她出来,又是一顿罗嗦,因而马上就要转身回去。便在这时,她听到了儿媳妇在里面说话。

只听凌晨说道:“要是朝和跟刘大方一样,死在外头,那该有多好哟。”朝霞妈一听,儿媳妇怎么忽然咒开了自己的儿子,心中就有了气,刚要从外面接口训斥她几句,忽地又把口收住,想:“不对,她深更黑夜的,这是在跟谁说话?”凌晨的儿子是跟吴婶睡在楼下的,按说她每晚都是独守空房才对,那刚才这一句,必是对人而说的了,莫非,她是在打电话?朝霞妈就不走了,凑上前去,屏息静听。

又听凌晨说:“他在家对我还不是更坏?整天找来一帮小姑娘,开家庭舞会,今天把这个小女孩搞哭了,明天把那个小姑娘肚子搞大,早晚有一天,他得进巴篱子,把命搭在这上头,我可不想跟他这个半死的人再多过一天了。”就听一个声音说:“唉,我也知道这小子早晚要完蛋,所以才把他弄到匈牙利去嘛。这回,等我把出国汇报搞完,那个投资公司建起来,他就得在匈牙利那边给我盯着,再也不准他回来了。”

朝霞妈不听此人说话犹可,一听之下,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王栋。她站在那里,象一株老树一样猛遭寒风,苏苏地抖起来了。

就听凌晨撒娇撇嫩地说:“你那个出国汇报什么时候才能搞嘛?人家可等着当你那个副总经理哪,都等不及了嘛。”王栋说:“还不是因为刘大方的事,怎么也得把那事料理清楚哇。”凌晨问:“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王栋说:“他的随员明天就回国了,成立了一个专案组,由沈阳的美国领事馆和省公安厅牵头,不过走个形式罢了。用不了两个星期,就得进行我的日程了。”凌晨大乐:“太好了,就是我,再过两个星期,我就是正式的‘凌总’了?”王栋问:“今天你去花城饭店没有?见了筹备处的人了吗?”凌晨道:“见了见了,一个个死样倒气的,没有一个象干大事的人。你怎么找了那么一帮窝馕废?”王栋笑了:“不找窝馕废,咱们怎么能成就大事?”凌晨就发出了一声y叫,嗔道:“你轻点嘛。”王栋说:“过两天朝和回来,咱们就得空好多日子,我今晚怎么能轻点?”两人就发出了令人无法听下去的声音。

朝霞妈无声地往回走,直觉得整个大地在飘离而去。进了屋子,她坐在床上,久久地不能喘出一口气。王栋的为人,她今天才真正看到本来面目,以前,她只是好多不以为然,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和哲学产生了全面的崩溃。她无法思考,不能活着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朝霞的话,使她无法不信,又无法相信。而现在,她还想象着这是自己在做梦,尽管她的心在流血,在告诉她,一切都是相反的:现实,正在打破她自己的几十年的梦幻。

天快亮时,她依然那样坐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再有别的姿态了:她的一生已经在那里定格。楼道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王栋的威风凛凛的咳嗽。王栋进屋,手里还拎着公文包,显得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嘴里说着:“这天儿,好凉。”看着朝霞妈呆坐着,他奇道:“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睡?”便凑上前去,关切地问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神经官能症又犯了?”

只听“啪”的一声响,王栋没看清,自己的脸上先吃了一记耳光。朝霞妈的这一下打得如此快,如此有力,王栋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其果断而惊呆了。朝霞妈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从哪儿来?啊?从哪儿来呀?连儿媳妇你都搞上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今天跟我说清楚,把你这一生做的孽都一件件给我坦白出来,那还有办法给你来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否则今天咱们就鱼死网破,万事皆休!”

王栋捂着红肿的脸,看着朝霞妈疯狂的样子,心里想:“这老婆子怎么知道了,一定是她偷听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跟她把脸撕破,她要离婚也好,怎么着也好,随她去吧,总不至因为这个我犯什么法吧?”想到这,先有了把握,一声冷笑,说:“没错,我是爱凌晨,她也爱我,我们是正当恋爱,这,不犯任何法,不伤任何人,你还想把我怎么办?跟你这黄脸婆过一辈子,我已经倒透了霉,现在,条件这么好了,我也没有别的爱好了,你还想让我就这么干巴拉叉地陪你老死吗?人这一辈子只能活一回,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一回里痛快一下?”

朝霞妈发竖眦裂,一口痰朝王栋吐去:“呸,好不要脸,‘痛快一下’,跟儿媳妇扒灰,还说是自由恋爱!”王栋并没有被震住,把一口痰迹擦掉,冷冷言道:“随便你怎么说,等你死了,说不定我还娶她呢,这就是改革开放,气死你,黄脸婆!”朝霞妈几欲晕过去,咬牙说道:“我是黄脸婆?当年是哪个跑到我家,给我洗脚,跪着要我嫁给他的?你这个姓梁的坏蛋,冒充的王栋,我今天不去告发你,算我不认识你!”

只这后面的一句,把王栋吓得脸如纸灰,本来威风八面的,忽然一p股坐在了床上,浑身都软了。他显然已经失去的语言能力,结巴了好久,才能表达出自己:“你…你…你胡说……”朝霞妈一声厉笑:“哼,我胡说?天一亮,我就去公安厅,看是我胡说,还是你胡说。到那时候,姓梁的,万事可由不得你了,一件件血债,自然要你一件件偿还了,自然是用你的血!”

扑通一声,王栋就跪到了朝霞妈的面前,地毯那么厚,那么软,他磕头仍然磕出了很沉重的声响。他一下子变成了蛆一样委顿,涕泪如泼,把脸面打得湿透,嘶声叫着:“琴姐饶命,琴姐饶命啊。”琴姐是朝霞妈的小名,王栋和她初恋时,他日日叫惯了的,自从结婚,他就再也没如此叫过,此时忽然唤出,自有一种十分激烈、悚人的效果,朝霞妈不禁身子为之一震。她顿时想起了两个人在五十年代的那一段浪漫时光,眼前这个王栋尽管是假的,对自己当时确实是一片真情。思想及此,再想到眼下,不由她热泪翻滚,心头就哆嗦起了一层波澜。

王栋的脖颈上一凉,知道是朝霞妈的泪水,顿时感到了有门,便更起劲地叫着她的芳名,说起了两个人年轻时的几句情诗,终于,朝霞妈长叹一声,把他拉起。让他坐在自己对面,朝霞妈的脸上更加严肃,以一个法官的面孔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她说:“到底是怎么回来,我问一句,你就从实答一句,要是有半点虚言,我就再也不能客气,咱们马上就去省时,直接打公安厅,来个大过堂。”王栋听得心惊r跳,心想:“这个老太婆不知怎么知道了真情,一定是朝霞那个死丫头告诉她的,原来我以为朝霞会念及家庭,不再管这件事了,没想到刘大方一事,又给她新的刺激,看来,刘大方一出事,我就该采取措施,防备着她干出绝决的事来,现下可好,一切都被动了。”后悔也已来不及,且听朝霞妈说什么,打好了主意要花说巧说,先过了这一关再做道理。

就听朝霞妈问:“那真王栋是不是你杀的?”王栋一听此话有一个余地,没有上来一口咬定就是他杀的,心里便有了故事,忙道:“怎么会是我杀的?那时,我是辽集镇公所的文书,那个王栋那回路过,就住在我们公所开的的店里,不知怎么着,他病了,我照顾他,没多久,他就死了。临死之时,把你们家的人介绍给我听,尤其是说到了你。当时,我主要是羡慕你的人品,不管怎么样,也要见你的芳容一面,就这么着,冒了他的名,老远地去佳木斯找你,谁知一见面就爱上了你,再也不能自拔,将错就错,咱们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说到此处,两人不由都想起了当年的情形,年轻的心,火热的爱情,令人的老血竟有年轻时代的那种涨涌。朝霞妈脸一红,差点把持不定,忙正色道:“那天在沈阳,朝霞的婚礼上,你可是杀了一个人,你的亲生儿子?”王栋乐了:“这准是朝霞跟你胡说的,本来公安局都定案了,是那刘大方所杀,怎么会是我,这表情况,当时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朝霞妈沉吟一会,总觉得他的话里有谎,一时却无从揭破。昂声问道:“当年你陷害刘大方,说他qg了朝霞,这总是真的吧?不要跟我再甩花招了,明天我去找老国,把刘大方的档案调来看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王栋想:“这事还真再骗她不得,别说档案,老国也招不住她的一闹啊。”就面带沉痛地道:“当时,我主要是为了朝霞好,摆脱刘大方那小子,就出此下策,唉,没想到朝霞这孩子就是跟定了刘大方,我们倒把她给得罪了。”一个“我们”,把朝霞妈也给捎带进去了。朝霞妈想到自己当年糊涂,不明真相,就相信了王栋,结果一场冤案,把刘海国一家弄得家破人亡,惨烈无双,自己心里的难过竟不能自已,无法出口再骂王栋了。

朝霞妈颤声道:“为了巴结罗政委,把女儿嫁给他,你竟然丧尽天良,害了刘海国一家,你,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想着大方妈那天夜里找她,那个从不求人的妇女,竟然一脸的悲苦,在她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想到刘海国何等样人,竟跪在她王家门口,恳求饶了他家刘大方,为的是他从未犯过的罪,更想到了刘英英,那个朴实的孩子,一辈子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却因为她哥哥的事,横遭惨祸,死得那样令人发指……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他的丈夫,这个“王栋”。

她变声问道:“刘大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杀的?”目光如刀,把王栋得低下了头。她催问道:“说,是不是你干的?我看,一定是你,你是怕他此来,找你报仇。”王栋急道:“怎么是我,我我怎么杀他?我们那天已经长谈了一次,要尽弃前嫌,共同发展的。再说,那天晚上,我和他约好的,他要同朝霞见一面嘛,在人民公园。”朝霞妈一想:“不错,是这么回事,看来不会是他参与的。”一颗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见朝霞妈没有动静,王栋不安地看她一眼,小心地问:“你、你要把我怎么样?”朝霞妈沉吟片刻,道:“你要是想保你的官,你的命,想维持这个家庭,就得答应我几个条件,否则,对不起,我是豁出来了,决不跟你再妥协。”王栋忙道:“你说你说。”朝霞妈便道:“第一件,明天你就去找房子,把凌晨给我赶出去。我可不想再看到那个狐媚子,跟你再干那伤天害理的禽兽勾当。”

王栋说:“成,明天我就去找房,这星期就让她搬走。”心里想:“找到另一个清静地方,不正好方便我们干事?”朝霞妈说:“第二件,就是你每天都得给我早早回家,有事,把你的办公地点告诉我,我要去打电话对证。”王栋想了一下,点首:“成啊。”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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