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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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并带去。”

包四海点点头,无限感激地对孙宝云说:“谢谢嫂子,还是你最好了,他们都欺负我。”

“我也可以拿一些钱。”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家里的玄关口。

满室的笑声瞬间消失了,并不是对琴早这个人怀有多大的敌意,而是最近这个家,所有的不愉快,都和乐灵岛有关系。

“请别误会,只是我单方面的资助,和乐灵岛没关系,帮助人不分阶级吧?”琴早是昨天搬离鱼家的,也许正因为他的离开,所以今天家里有了难得的轻松。

帝堂秋站起来,拍拍包四海的肩膀:“拒绝别人的善意是有罪的。“包四海想了下冲琴早点点头。

刚要打开的水龙头刹那,关住了。

乐灵岛的敌意就像军队临城一般,现在就陈列在这个家的窗台之下,无论鱼悦打开哪一扇窗户,他都能从来自不起眼的角落的各种光线之下,感受到这种不舒服的——带有恶意的窥视之光。

春雨季节,连续一星期的梅雨,整得人身上黏糊糊的,鱼悦把窗帘一把拉开,榔头躲避在被子里呻吟。

“每天都这样,每天都这样。”他在抱怨着。

鱼悦笑了一下:“总要做一些恢复训练吧,我知道,你早好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最近总是脾气古怪。好吧,不管我做错什么事情,我跟你道歉,现在放下你的孩子气,你需要振作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必须赶在某些人前面。”

榔头打开被子,探出头:“某些人?”

鱼悦摸着窗帘:“恩,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是,月光感受到海的两个方向有两股强大的精神力,正向这个城市靠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和乐灵岛有关系。”

榔头慢慢坐起来,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蝴蝶君看下屋子里的三人,他站起来,冲大家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你从没给我正式地介绍过这个人。”鱼悦看着关闭的房门说。

榔头慢慢站到地板上,他脱去上衣,他的胸口,依旧裹着一层层的纱布:“没什么好介绍的,他需要个屋檐暂且藏身。”

鱼悦点点头,不置可否,对于家里奇妙出现的各类人,他觉得无外乎是多出了一套餐具。

“伤口还疼吗?月光的草药是很管用的,大海里的螺旋藻总是有奇妙的治疗能力……以前,在那边挨打,月光也总是帮我用。”鱼悦打开衣柜,取出干净的衬衣递给榔头。

;榔头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窗户外那几个一边向外走一边高采烈地谈论着某些话题的四个人,奉游儿、琴早、易两、包四海。

“他们去哪里。”榔头问。

“说是,贫民区需要一些建筑板材,他们去做这样的工作,帝堂秋说是义工,其实我觉得他们是太清闲了。随便他们吧,毕竟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鱼悦解释完,慢慢走到月光身边坐下,月光对跟在他后面的那只大肥猫一直很困惑,最近她是越来越不怕自己了。

“现在,你觉得你能舞到什么程度?”鱼悦靠在月光身上问。

榔头回头,却看到那两人亲密的一幕,他们很随意地依偎着,任何人都无法c进去。 榔头避开那刺眼的一幕,对着穿衣镜慢慢地系着自己的衬衣纽扣:“细雨涕零。看绿芽暖,雨谢虹起。燕翔春泥归,明瞳处、细芽翠发。携舞处旋春风,咏水洗百翠。姿翩翩,鱼跃鹰飞……大概可以努力到这里,如果愈合得好的话,应该差不多。”

鱼悦点点头:“加上月光的歌声的话,应该是够了。”

蝴蝶君缓缓推开房间门,鱼悦刚才在楼道里和他擦肩而过,所以他立刻回来了。

“他就像一个皇帝,很威严,当然也很亲切,可是他却总是权威的大手一挥,接着大家都要为他的目的去努力。”

蝴蝶君假装很随意地说着。

榔头收拾干净了自己,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加的英俊,这种英俊里夹了一份无奈的沧桑,蝴蝶君看着这样的榔头,觉得很养眼。

“你误会他了,在他的眼里,恐怕,什么是皇帝什么是平民的最基本区别都不知道。他很单纯,有时候……甚至是很傻的。”

榔头扭头对蝴蝶君笑了一下,这样解释。

“你爱他爱得很深吗?”蝴蝶君问。

榔头笑了一下,打开抽屉,拿出一副军装袖口慢慢地卷起衣袖别了上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着各种各样并不好的经历,这些经历大部分和死亡齐肩而过,但是我却觉得很愉悦。他不懂得关怀,我不在的时候,那样粗线条的他却会思念,见了我又没什么话说,没他的时候我觉得空虚,见到他之后,却不知道他背后到底能给我带来多少无法预见的可怕命运……但是,就是心甘情愿啊。人有时候真的很傻,对吗?”榔头说完回头笑了下。

“你以为你们有心电感应呢。”蝴蝶说着笑话。

“就是有啊,呵!”

榔头苦笑了下,他凝视着外面,这时候一团揉成一团的纸团从天而降打在他的脑袋上,榔头奇怪地回头,蝴蝶君冲他笑。

“看见我了吗?”他说。

“怎么了?”榔头觉得很奇怪。

“你能看到我吗?”蝴蝶君慢慢站起来。

“当然,我又没有瞎。”榔头觉得这样的蝴蝶君很奇怪。

蝴蝶君笑了一下:“你可以随时回头,找一下,我一定站在那里看着你。”

蝴蝶君说完,拿起托盘离开了这个屋子,留下了一脸迷茫的榔头。

沉沉浮浮名利圈

春夏交界的茶会,是吴岚的传统,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举国上下上到皇室,下到贫民百姓都要举行大型或者小型的家庭聚会、茶会、同乐会。

但是,今年的茶会还未开,吴岚各界的话题就没有中断过了,因为那个荣耀的随字打头的请柬已经悄然消失,许多世家都没有印随字头的请柬。

“父亲,这是三十五份退回来的请柬。”随景致把厚厚一叠足足有一尺多高的请柬轻轻放置于随伯禄的办公桌上,接着他后退两步,小心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还不到一个月,这个一生被人当成神一样瞻仰的老人,这位一生冷酷挑剔,自认见识广博、超人一等、自负骄傲的老人,只是在短短的一个月,竟然头发全白了。之前的随伯禄是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如今,他穿着一件老式的棉马甲叼着烟嘴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的头顶,毛发已经掉完,边上的头发可怜巴巴地勉强支援住了中央。

他老了,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随景致如今的想法。

“那么,我们收到了多少份请柬呢?”随伯禄抬起头问自己的儿子。

“不到十分,四星级的请柬只有一份,是知暖的女婿,那位亲王送来的,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父亲,其实有时候遇到一些磨难总是好的,这次的经历能令我们看清楚,谁是真真正正的挚友。”

随伯禄无奈地冲儿子摆了一下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随景致心里微微叹息了一下,他知道,这个老人根本没有放弃,他在想办法,他要挽回他的劣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随景致缓缓地关上门,随伯禄放下烟斗蹦了起来,他先是冲到门口反锁了房门,接着背负着手在屋子里开始犹如困兽一般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当墙上的古董装饰钟报出某个钟点的时候,随伯禄安静了下来。他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本漂亮考究的宣纸,又拿出了他的墨盒,接着他从一排十几块方墨中挑选出他认为最合适的一块,开始慢慢地磨了起来,他一边磨一边想着合适的体面的词汇,终于,他的手腕停止了转动,他拿起一支毛笔掂足了墨汁。

许多年前,年轻的随伯禄的报告书,是用古体字写的,那个时候的他年少轻狂,觉得只有漂亮的狂草能体现自己的性格。当时,乐灵岛给过他一封回信,信中,琴汐冠岛主这样夸奖他:“你有一笔非常漂亮的古体字。”从那以后,随伯禄再也没使用过任何的现代工具去书写。

我尊敬的琴汐冠岛主大人:

您是世界上最公平,最仁慈的人,您一定会怜悯我,体谅我这个垂暮的老朽,如今,我饱含着悔恨的泪写着这一封忏悔的信件。

随家这座大厦将倾,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于他人无关。想我随家,八百年前承蒙乐圣他老人家的抬举,成为四大跟随者,这一跟就是八百年几十代人,如今随家主干八十余人,副枝弟子无数,这是一股力量,一股对乐灵岛忠诚的力量,随家能成长到现在,得到了乐灵岛那么多的关心以及爱护,八百年的追随随家一直站在第一线忠诚地守护着乐灵岛的尊严和他的王国。

现在,我尊敬的琴岛主,这个一直追随您的孩子,您真的要放弃吗?放弃你们八百年培养出来的忠实奴仆吗?那么今后还有谁会如随家一般对您竭尽全力,全身心地效忠呢?您是个慷慨的人,我知道您做出放弃随家的决定,一定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随家的的确确犯下了罪孽,但是这个罪孽跟随家本身是毫无关系的,三十年前,是老朽一时贪心,换下了“神子”基因,造成了今日之恶果,得到这份报应原本是理所应当,但是千错万错皆因老朽之错,与随家无关……

以上,便是随伯禄在房间内,挖空心思写的一封忏悔的信件,写信途中他几次掉下眼泪,要说忏悔也的确是虔诚地忏悔了。这封信于当日下午由随景致交付到琴汐冠的手中。

琴汐冠简单地看了一遍随伯禄的信件,他弹弹那张宣纸,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直接得到随伯禄的信件了。

“你的父亲,终于愿意退出他的位置,自从你大哥即位他一直是个傀儡,你的父亲,真是一位酷爱权利的人。”琴汐冠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随景致笑了一下:“父亲一生做事,处处以家族立场考虑,本质是毫无错误的,他只是站错了队。”

琴汐冠慢慢把那张写满漂亮古体的宣纸揉成一团,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张纸,再次摊开手的时候,它已经化成了碎片。

“你去接一下相关的东西,明天我会正式为你主持一场继任大典,恭喜你,你是乐医界唯一的一位旁枝继承人。这是对你多年守护那个孩子的报答。”

琴汐冠说完,挥挥手,示意随景致可以出去了。随景致点点头,恭敬地鞠躬,眼神里竟然毫无登上高位的喜色:“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要向您重申。”

“说。”

“一直守护吱吱的人,是随知意,从来不是我,无论我做什么,那孩子都不跟我亲,所以,对于您说的守护,在下实在不敢居功。”

随景致说完,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琴汐冠慢慢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点击了一个文档输入密码,接着……

成千上万张的鱼悦的照片展开在他的面前,琴汐冠坐在那里看着,满月的吱吱,一岁的吱吱,哭泣的吱吱,嘻嘻笑的吱吱……

第二日,随伯禄因身体问题,悄悄地让出了随家祠堂后面的那间有着特殊象征意义的房间——家主屋。随景深煎熬了五十多年,只是得到一个名字,这间屋子,他连那把椅子的边都没沾过,如今,他的弟弟就这样不声不响、无声无息地坐在了这里。当随景致第一天搬入这里的时候,随景深就突然因为身体原因,住进了医院。

“先生,这是您的报纸。”花椒把吴岚早报放在餐桌上,鱼悦喜欢看娱乐版,这是他少得可怜的一个生活习惯了。

鱼悦拿起报纸慢慢抖开,接着铺天盖地的偌大的题目印入他的眼睛。

《随家老族长海外疗养、旧族长急病入院、旁枝新族长大获全胜、白水城上演新一代豪门恩怨》

一边也在看报纸的萧克羌,小心地把自己整理起来的报纸合起来放置在鱼悦面前。

“新的族长正式上位,随家主枝旁落,您……您的父亲,一定非常气愤。您看,要不要去看望一下?或者以你的名义送个花篮过去?”

萧克羌说完,一桌子的人看鱼悦。鱼悦轻轻摇摇头,放下报纸淡淡地说了句:“我先上楼,你们慢慢用。”

月光放下手里全把握着的餐具,转身要跟,榔头拉住他:“叫他一个人呆会。”

月光连连摇头:“要去。”

榔头无奈只好放开他。

鱼悦回到房间,重重地把自己倒在床铺上,还没翻身呢,身上又累加了一个人也重重地倒在他身上。鱼悦的悲哀情绪顿时被打散,他哭笑不得地说:“月光?”

“恩,我来陪你。”月光没动,就那么赖着。

“那个人……”鱼悦想了下,想起月光对人类的语言有许多还是无法区分清楚的,你不能暗喻,只能明喻。

“我是说,那个我叫爸爸的人,我只有他三分之一的血统,倒是我和那个死去了的,化成灰的乐圣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怪物?或者其他的,我和哥哥,就是随知意,我们都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就像一个产品,被生产出来,摆在橱窗里,那个人……就是我叫父亲的人,我不爱他,甚至我是恨他的,如果可以,我想狠狠地打他一顿,可是……我又不能那么做……”

鱼悦趴在那里喃喃地唠叨着。月光坐起来想了很久之后,困惑地回头看着他:“我不懂。”

鱼悦伸出手,玩着月光的头发,他摇头笑了下,这人总是这么可爱。

田葛推门进来:“您有客人,说是您的母亲。”

鱼悦抬起头,看下田葛:“母亲?”啊,这个词,真的很陌生。

云倾童坐在鱼悦家那个大客厅里,这里和随家的大和奢华是不能比的,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家。大概是刚吃完早餐,几个仆人一边收拾一边小声交谈着,这样放肆的事情,在随家是根本无法想象,并且看不到的。

客厅里的摆设很随意,两套沙发,都不是一套的,一套米色,一套鹅黄。一些手工勾出的垫子四下丢着,身边的沙发上,还有一副未完成品,一位微微圆润的女子跑出来,拿起那副未成完成的沙发坐垫,她冲云倾童笑了下,转身离开。云倾童收回视线,看着脚下那只肥得吓人的猫,这只猫正伸出它的一对利爪,发疯地在沙发扶手上磨着爪子,纵观家中所有的沙发扶手,几乎都被这只猫抓出了流苏。

“您好。”鱼悦站在云倾童身后,对她说,您好。

云倾童站起来,看着鱼悦,此刻她发疯、发癔的形态全部不见了,她神色平静,衣着简单朴素。

“这里很好。”云倾童冲鱼悦笑了下,再次坐下。

鱼悦慢慢走到她面前,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包四海端着一些热饮小心地走进来,他是认识云倾童的,所以有些不放心。

“我来,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云倾童直接切入出题。

鱼悦的眉毛拧了一下:“您说。”

“随景深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所以,你应该去看看他,无论如何,他是你爸,即使你恨他,我恨他,知意……知意他恨透了他,你还是要去。”云倾童说。

“……我哥的事……你知道吗?”鱼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云倾童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词:“他没告诉我,所以他压力一直很大,我们是夫妻,最起码曾经是,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他每天晚上做恶梦,嘴巴里不停地道歉、忏悔,还会哭泣,时间久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我不敢问,怕那是真的,所以我就到处找你哥。你知道我一向爱他超过你,幸亏我只爱一个,如果是两个,我想我已经死了。”

鱼悦端坐不动。

“我想爱你,但是,周围的环境压着我没办法爱,当然这是我为自己的不合格想的措词,当年,我非要嫁给你的父亲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说,他家的院子太深,会淹没我,可是我爱情小说看得太多,实在相信了那些可笑的童话,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些美丽的故事,为什么只是写到终成眷属就结束了,那些编故事的人,实在不敢再写下去了……”

云倾童还准备说下去,鱼悦打断她:“我想听你说第二件事情。”

云倾童停住嘴巴,看着鱼悦,她侧过身,看着屋子里边上的角门。角门那里有条缝隙,最起码有五个头叠加在那边偷窥着。

鱼悦回头,咳嗽了一下,那里……咻的一下,安静了。

花椒小心地走过来,放下一些点心,关紧了那道门,月光从一边悄悄地走过来,握住鱼悦的手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是谁?”云倾童看着月光问。

鱼悦反手握住月光的手看着他笑着说:“给我温暖的人。”

云倾童呆了一下,无奈地苦笑:“这样啊……哦,我来告诉你,我和你爸爸离婚了,我昨天再次结婚,对方是个小学老师,收入不高人很本分,他在边城的小学当校长,他妻子去世许多年了,有三个孩子,大的已经结婚,剩下两个都在上学,他从来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乐医之外的那个世界的人。”

鱼悦轻轻抚摸着月光的手背,他看着那只漂亮的手:“那么,恭喜您了。”

云倾童瑶摇下头:“也没什么可以恭喜的,大家都要活下去的,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我来是尽我最后的努力,你爸,他恐怕,不行了。”

鱼悦惊讶地抬头看着她,云倾童的脸上并无悲哀之色,她就像说邻居家的不幸事情一般,甚至带了一份邻人的同情和惋惜:“恩,他要死了,他是自杀,他服下了大量的致命毒药,你即使去看他,他也认不出你,昨天晚上我去了,他看着我哭,只是说不出一句话。你还是去一下吧,无论如何,即使是他是个坏人,你总不是坏人吧?给他一些慈悲,这样,最起码你再次想起那个人,总归是没有遗憾的。”

云倾童说完,站起来,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客厅笑了下:“等孩子出生,我也布置一个这样的客厅。”

鱼悦跟着站起来,他看着云倾童:“您……”

云倾童温柔的带着笑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被祝福过的孩子,是带着我的意愿、完全继承了我和他爸爸的血脉出生的孩子。”

“那么,您多保重。”鱼悦看着她,不知道再和她说点什么好。

“照顾下知暖,她太像你父亲了。”云倾童说完,拿起手包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甚至没再回头看一下自己的儿子,她的脚步急促,解脱了一般轻松地离开。鱼悦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地看着她。

不一样的清晨

每天傍晚,包四海都会带着易两来到这个小山坡,做乐医的治疗练习。一样的地方,今天却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因为此时此刻,这里是黎明,不是他每天秘密治疗的傍晚山崖,他觉得此处格外的美丽,格外的清新。

他看着远处那一轮浑圆的,红彤彤的暖阳,是如此的完美无缺,那是世界上最最规范的圆。是的,没有比他看到的那轮红日更加圆的圆形了,它挂在山的那一边,此刻未散发出它的热度,只散发了它温暖的红色。

山崖上,从早炊人家缓缓升起的烟,变成袅袅淡青色在山崖下盘旋着,上升着,缓缓的来到包四海的脚下。山崖下,背着书包一溜烟的孩子嬉笑着奔向学校,包四海默默的感受着,感受着他们现有的,和即将到来的幸福。

包四海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家人,今天,在这里,能和他身后那几个人一起在这里合奏,他想,这是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记忆,即使有一天他死了,他也会记得这一天。

“这里,是白水城的最高点,从这里看上去,你不觉得这个城市就像一粒美丽的珍珠吗?”奉游儿看着远处的建筑,他生在这里,也长在这里,他的这句话,说给田葛听。

田葛拿着他的那块软布,擦拭着他的医器,那是他最珍惜的东西:“恩,挺好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小店市最漂亮,那里有海。”田葛这样说。

“嘘……”帝堂秋小声的对大家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鱼悦抬头,远处那轮暖样已然消失,在白水城的某个方向,低低的丧炮声缓缓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随景深,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再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所以,他觉得他累了,接着他放下一切尴尬的笑了下,消失在这个世界。他创造了一个奇迹,一生唯一创造的最大的奇迹,他成为吴岚第一位自杀的乐医。

随景深死了,作为吴岚四大家族的旧族长,乐灵岛给了他最大的尊荣。这个时候,没人会再触及这个可怜男人的尊严了,他躺在那个奢华的盒子里,送葬人为他绑上丝带,他的妻走了,他的子未来,他的女不能送他,因为某种传统。送他的只有他可怜的,头发掉光的老父,还有他年轻的情人和那个可怜的私生子。

有人哭了,嘴巴里说着随景深的好话。

“可以抬走吗?”送葬人要合起棺材。

“不可以。”随伯禄摇摇头。

随家大大小小几百上千的人,看着这个从权利场顶峰掉下来的老人,没人违逆他,即使他不再能支配任何人。

“爸,您看,客人们,家里人,都站了很久了。”随景致小心的问父亲。

“不能抬走,他的孩子还没来,即使他是不合格的父亲,景致,你没看到吗?你哥哥的眼睛睁着呢,他在等人,等一句话。”随伯禄指着棺材里死不瞑目的随景深对小儿子大喊着。

随景致点点头,悄悄看下人群里唯一坐着的那个人,琴汐冠。

琴汐冠,冲随景致点点头,如果能等到那个人,能看到那个人,他不介意等。

鱼悦看着远处,到底,他也没去看他,即使他知道他要死了,他也没去。

他站在山崖上,拼命的想想起一些什么,比如一些美好的记忆。他在自己的思想里认真的,仔细的寻找着,从随家那扇巨大的高贵门厅,他的记忆一遍遍的扫描着,荷花池,老鹤,老花园,小院子,闻音阁,思过堂,松院,小点心,那个人翻来覆去的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那些记忆每一段都和痛苦有关,那些忽视的痛苦带给他的伤心苦楚似乎比倾童还要多得多,他的眼睛从来,没有为他停留过半分半毫。

鱼悦打开他水琴的蒙布,这把琴原本属于月光,现在属于他。

“我想,演奏一首快乐的歌,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鱼悦苦笑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的家人们。

萧克羌拿起了他的医器,虽然他很久没有抚摸过它,帝堂秋和奉游儿只是淡然的相对着一笑。

榔头站在一边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山崖下的小道,刘君和罗宽还有易两守卫在那里,他们今天要捍卫的不只是一首单纯的乐曲,他们要捍卫的是白水城的未来,还有这一家人的梦。

“四海,就由你开始吧,演奏吧,演奏你心里的歌。”鱼悦看着包四海,他的小弟弟说。

包四海点点头,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他看着远去的求学的那些儿童的背影,突然脑袋里乱成一团糨糊,他把风笛拿到嘴巴边,一天到晚,学了无数的乐曲……

一首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笛声节奏缓缓的在吴岚上空响了起来。

那是一支小学生音乐课上出现的最早的乐曲了,一个童话故事。一朵小黄花,开放在庭院的角落,夏天到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小花在屋角默默开放,没人注意那朵花,虽然它是那么的努力,然后,花谢了,小黄花的花冠上结出了许多的蒲公英,当微风吹过,风儿带走了小花儿的孩子,带着它们去海角天涯。

包四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吹奏这样的乐曲,但是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它。

单调的风笛节奏后,一阵流水轻柔般的水琴一层一层的在吴岚的天空慢慢的响起,接着,乐的和鸣带着一个又一个希望的节奏完美的配合在了一起,这些演奏者,在这之前从来没合作过一次,甚至他们都没提前商量过,但是,这些音乐就是这样的完美契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坐在崖边的月光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些节奏,这些音符,他觉得无比舒服,连毛孔都畅通了起来,他想唱,想唱一切愉悦的声音,于是,他便唱了起来,不是千百年来唱的那首寂寞的歌,此一曲,虽无声,却有魂。

榔头挽起白色衬衣的袖子,脱去他的鞋子,打着赤脚站在地上,他缓缓的伸出手,接住了那些音符,那些歌,接着他旋转,愉快的旋转舞动,接着那些快乐的充满着希望的音符,被他一倍,两倍,三倍……无限扩大的舞动了出去,扩散到了这个街区,这个城市,这城市的每个人的心中。

山崖下的刘君他们是第一个感受到第一波音符的,这些经过千锤百炼的,意志无比坚强的乐盾们,不约而同的抚摸着自己的心脏,找着可以依附的地方,即使是心如寒冰的易两也缓缓的扶着身边的大树,慢慢的蹲下,他的心啊,被揉碎了,刹那之间,被无声的歌,看不到的舞,还有那些虔诚奏乐的乐者的心的鸣揉碎了。一遍又一遍的因为感动,激荡,扯拉,它破成无数的碎片,不断的破碎,不断的粘合,但是这种触及心灵的演奏,并未带给他任何忧伤的感觉,他只是感受着那些乐带给他的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抚慰,于是,从未哭过的易两嚎啕大哭,充满委屈。

灵堂里,琴汐冠最先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音波,他慢慢站起来,拨开人群跑到院落里头,他看着远处的高处,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却真实的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就在那个人不远处,他看着他奏响这一支心的歌。

“吱吱……为什么,是这样一首歌?”他叹息着,接着带着对乐者的尊重,双手垂下,默默倾听。

孩子们停住了嬉戏的脚步,他们到处观看着,寻找着,这么美好的音乐,到底是从那里传来的,孩子们的心灵是最干净透彻的,于是他们最先听懂了。

那些花儿也懂了,尤其是那些开放在屋角的不起眼的小黄花,第一次被如此赞颂,于是,花开放了。

孩子,花儿,大人,鸟儿,老人,风儿,全城……的时间突然静止了,那些音符缓慢的擦洗着人类的心,穿透,净化着。

吴岚郊外的一个普通机场,一架民用飞机缓缓的停在它的跑道上,方真慢慢从打开的机场门里走了出来,当他接触到吴岚的空气那一刹那,他笑了。

“欢迎曲吗?”他慢慢走下悬梯,向着某个必定要去的方向走去

那首曲子,时间并不长,只有短暂的三分二十多秒,但是,那之后的几百年,它一直是一个传说,因为,再也没有一首曲子能超越它了。后辈们在历史书上这样描述:“有人说,完美的音乐能抓住心灵,但是那一支崖顶歌,却抓住了命运,紧紧的抓住后,又不屑的抛开它。”

“悦儿,恭喜你,这一次,你真的放开了。我想,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教给你了。“月光冲鱼悦笑了下,拥抱他。

此刻,鱼悦的眼神无比清明,以前那些带着利剑一般的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一种形容不清,描述不明,暂且可以用圆这个字来替代的眼神。

“我要去一个地方。”鱼悦说。

“恩,我在家等你。”月光放开他。

鱼悦慢慢转身,从那些还沉醉在音符带给他们震荡的人们中走过,这些人没看到鱼悦离开,他们的神智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一切结束,他们的境界会直线上升,这一点不容置疑。

随家的灵堂,音符消失后半小时,人们反复大梦方醒一般,缓缓的恢复了神智,接着犹如水花掉入的油锅,这里顿时爆炸了。这里都是资历很高的乐医,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明白,刚才那首乐曲为大家带来多么大的震撼以及损失,这首乐曲结束后,白水城这个大都市的居民,三个月都不必再去看乐医了。

鱼悦是步行来到随家那扇大门前的,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总是伸开双臂保护他,拥抱他的人。十五年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对方,鱼悦走到方真面前,伸开自己的双臂。

接着,这对兄弟拥抱,就像小时候一般。

他们一起伸出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方真看下里面,伸出手摸摸鱼悦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说:

“小时候,他总是送我礼物,有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那些礼物很快会被我丢弃,因为我这个人,总是没常性。他是个失败的人,他的命运,他的人生,他的家庭,他的世界,他都是失败的。”

“你恨他?”鱼悦看着方真问。

方真摇摇头:“我已经够不幸的了,如果我再恨下去,那不是和他一样了吗?”

鱼悦笑了一下:“进去吧,送送他。”

方真点点头,带头走在了前面,那是做哥哥的习惯,鱼悦默默跟随着,那是做弟弟的习惯。

“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大道理,不一定坏人都是说恶言的,相反,有些人一生都在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我记得他对我说,一粒种子,变成千万粒种子,那些数字在无限增大,但是不管它怎么涨,总归是那里来,还是要回那里去。”

随家的灵堂,几乎全城有头脸的乐医都聚集在这里,此刻人群缓缓的分开,人们被震撼,被惊吓。

随家丢失的两个孩子,就这样出现了,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就像他们从来没消失一般,他们一前一后的随意的走着,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们去看。

这对丢失了十五年的孩子,慢慢走到随景深的棺材前,他们平静的看着这个平躺在那里的人,接着像邻居一般,点亮一盏忘灯,微微冲那个叫父亲的人低头鞠躬。

“抓住他。”琴汐冠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里是随家!”随伯禄冲他大喊,一副拼命的样子。琴汐冠狠狠地瞪了根本不看他一眼的兄弟两人,转身带人走了出去。

鱼悦和方真直起他们的脊梁,转身慢慢向外走,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般,依旧那么随意。

随伯禄在他们的背后喃喃的唠叨着:“景深啊,闭眼吧,该知足了,该知足了……”

“一会,我先出去,你只管走,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鱼悦看着随家门口黑压压的人群说。

“恩,知道了,吱吱。”方真突然呼唤自己的弟弟。

“恩?”鱼悦回答完,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他看下自己的哥哥。

“真好。”方真这样说。

鱼悦笑了下,继续向前走。

“小豆他,蜕变了,就像实验兽一般,他长大了,力量更加可怕,别看我,我知道,这件事……我无法对你有个交代,我时间不多,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吱吱,小豆蜕变了,逃脱了,他的思维,如今大约有人类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在他的记忆圈里,有个无法忘记的事情,那就是,你杀了他,所以,吱吱,小豆逃脱了,他来杀你。”方真说完,鱼悦已经迈出了门槛。

“我知道了,我等他回家。”鱼悦没有回头,但是在他周围,突然出现奇怪的强大的风墙,那风墙隔断冲上来伤害方真的人,这一次,他要保护他安全离开。

有罪的误会

花椒战战兢兢地端着一个托盘,她无法站得笔直,无法保持平时的样子,她的颤抖,从脚心的位置一层层地向上攻击着她那颗脆弱的心。家里来了了不得的客人,家外站满了佩戴了真枪实弹的军人。

这个家要毁了吗?

萧克羌从一边的边门走出来,接过花椒手里无法拿稳当的茶具,他小声对这位可怜的女人说:“安心,鱼先生不会叫这个家出事的。”

花椒点点头,但是她被惊吓到的内心,是不会被萧克羌那一句淡淡的安慰安抚下来的。

萧克羌,单手托着托盘,一只手去敲门。

“请进。”鱼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他的声音就像平时一样,听不出个好坏来;但是萧克羌一走进去,就觉得,今天的鱼悦,眼神里有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

萧克羌为屋子里的两个人送来了一些花茶,还有花椒做的小饼干,瓷器是花椒最珍惜的一套绿色古瓷,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用。

“克羌,麻烦你叫榔头带月光去参观下白水城的海底世界。”鱼悦端起茶杯很随便地说。

萧克羌不放心地看下鱼悦,鱼悦端着茶杯轻轻吹去杯子口的花瓣:“安心,我与这位琴先生,还没有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

“好的。”萧克羌安心了,他转身离开屋子,轻轻带住门。

鱼悦放下茶杯,看着面前从进门就一直上下打量他,对四处都非常好奇的琴岛主。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就不要作出这样无害的样子了吧,琴岛主,你给我的家人带来了困惑,所以,有什么话就快点说,说完早些走,你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琴汐冠眼睛看着鱼悦摆在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小店市的疗养院,当时为了打发时间,鱼悦学了一种军事棋类,照片中的他,凝神沉思,眼睛看着下面的棋盘,他的侧影非常漂亮,非常安静。

琴汐冠有许多鱼悦的照片,但是能这样拍摄出鱼悦安静祥和一面的照片几乎不存在。

他把眼神依依不舍地从照片上,挪动到面前的真实版的鱼悦身上。今天的鱼悦一改平日在他面前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样子,他竟然懒洋洋地冲着他笑,令他最最意外的是,他竟然脱去鞋子,把腿舒服地盘在沙发上。

“你……?”琴汐冠,不知道怎么问才是好。

“我?怎么了?”鱼悦放下杯子,继续冲着那几个饼干奋斗。花椒难得出手,这些饼干,他一个也不准备让给面前这个人。

“你明明知道我来做什么的,怎么还能如此安逸的坐在这里!”琴汐冠有些着急。

“你来做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安逸?”鱼悦真的觉得这个人奇怪了。

“你伤了那么多乐医,而且,还放走融心的大仇人,如果不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我真的不好对大家做交代。”琴汐冠的手紧紧抓着膝盖。

鱼悦笑了下,喝了一口花茶,冲下堵在嗓子眼的饼干:“我会赔偿医药费的。”

琴汐冠郁闷了,他看着完全没危机感的鱼悦:“你……啊,鱼儿,听我说,我安排好了船,就在小店市,父亲到来之前,你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真的保不住你了,你现在牵扯进去的,不是单纯的小孩子的任性事件,父亲可以容纳任何事情,但是唯一不能容纳的就是有风,所以……”

“等等……等等……”鱼悦伸出手打断他。

“第一,不要叫我鱼儿,这个名字……恩,别人还好,你叫r麻,怪兮兮的,恩,总之你还是不要叫的好,我们不是很熟;第二呢,为什么我要躲避那个所谓的父亲?第三,他是融心的头,他和有风有仇,我理解,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琴汐冠呆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三个问题。

鱼悦身体向后懒洋洋地靠了过去,继续道:“我根本不是你们融心的人,你们融心的规矩不要用错了对象,从头到尾,我没拿过你融心半个钱,至于你说的那个父亲,我又不认识他,他和有风如何,要死要活、要打要杀、容纳与否,干我何事?”

鱼悦摊开手,无辜非常,他的眼神里甚至带了一丝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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