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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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的话,麻黄宣肺定喘、兼解表寒;白果敛肺定喘、祛痰止咳。这两者一散一收,乃是君药。苏子宽中利气,款冬花化痰止嗽,杏仁润肠通便,半夏降燥化痰,这四味药为臣药。桑白皮清热肃肺,黄芩清肺理中,为佐药;而甘草调和诸药,乃是使药。”

“嗯,看来倒是朕小瞧你了,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都是跟额娘学的。”菀葶的额娘纳兰。敏慧已于去年染疾谢世,就算康熙起了疑心也是死无对证。

康熙点了点头:“你孟浪轻狂,越俎代庖,坏了宫里的规矩,该罚!”

虽说雷霆雨露,皆为皇恩;虽说,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虽说河有八曲九弯,人有三回六转……可我的心,却为何觉得这般的憋屈?

嘉彤一副要冲出来求情的模样,却被九阿哥拉住,九阿哥又冲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那眼神似乎在说:冷静下来,不会有事的。

是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这蚂蚁的小胳膊又怎拧得过人家大象的腿?我平静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道:“任凭皇上处罚。”

“好,朕就罚你为宜妃守夜伺候,直到她病好了为止。”

咦——?雷声大大的,雨点小小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却听到康熙又道:“你在关键时刻处置得当,救了宜妃,又敢于当面质疑太医的诊断,有胆有识,当赏!说说看,想要朕赏你点什么。”

…#¥%¥#…!?!……别激动,也不要冲上去抱着康熙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儿的山呼万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褒贬不露,笑望长空云卷云舒。我深吸了一口气:“奴婢赶巧了而已,哪里当的起皇上的赏赐”先虚伪一下“只是,奴婢听说文渊阁、武英殿、乾清宫、养心殿、摛藻堂和景阳宫等处,都藏有大量的珍贵书籍,并设有‘阅览室’,可是,除了摛藻堂,其它地方奴婢都进不去,所以,奴婢斗胆恳请皇上,赐予奴婢进去长见识的权利。”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虽然总是对内容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但只要能摸摸看看,就觉得心情好。

一言毕了,却见康熙旁边的李德全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登鼻子就上脸,顺杆儿就往上爬的主吧,康熙笑道:“好个猴崽子,得了好就卖起乖来了,也罢,除了养心殿,其他地方你都可以去,记住,只可阅览,不能借出,还有,贪多嚼不烂,可别学了猴子掰包谷。”……

第十六章 东边下雨西边晴(2)

服侍宜妃喝完了药,又用鱼腥草、麻黄、细辛煎水取汁后兑入冰片,倒入有嘴壶中,请宜妃对着壶嘴反复吸其药气,这是跟导师学到的经验方,其止咳平喘消炎作用甚佳,果然,宜妃渐渐感觉好些了,终于沉沉睡去,我帮她捋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室外,却见思宁思云都守在外面呢,“九阿哥让奴婢等格格出来后转告格格,到院子里去找他。” 思宁轻声告诉我。

找他?他倒好,康熙临走前不仅准了他留下守夜的请求,还格外开恩,特许了他明日不用去上书房读书,就留在咸福宫里陪宜妃说话解闷,康熙走后不久,又遣人送了些古玩字画过来以奖励九阿哥的‘孝心’,哪像我们这些可怜人,今晚守夜,明日陪读,却连加班费都捞不到。

月色溶溶夜,花香满满院,九阿哥正惬意的躺在摇摇椅上沐浴月光,享受派!他见我过去便指指旁边空着的那把摇摇椅,我想了想也学着他的样儿躺在上面,好舒服呀,夜晚的空气浸y着一股子特别的甜,星空如此灿烂,仿佛触手可及,令人横生出‘尽吸西江;细酌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长啸;不知今夕何夕’的感慨,不禁深深的呼吸,想把这一刻的陶醉渗透进五脏六腑。

“轻一点儿,当心把满天的星斗吸进鼻子里去。”他疏懒的开了口。

“那你可有艳福罗。”我笑答。

“什么意思?”

“我把星星掳走了,月亮能不跟来吗?月亮来了,你不就可以见到嫦娥了吗?”

一时间两人都笑了起来,这算不算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你——”同时开口。

“你先说。” 怎么又是同时?

“刚才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真的惩罚我?”我抢先发问。

“皇阿玛素来推崇‘宽仁’,又非墨守成规的古板之君,即使讲错了,他顶多就是呵斥几句,再将你送到惠妃娘娘那里,命其严加管教而已。何况你又字字珠玑,句句成理,恐怕他老人家心里惜才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真的责罚?倒是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额娘的体内是痰热内伏呢?”

“其实,除了那些表面症状以外,还有个根本的因素就是饮食习惯,娘娘的口味偏重,又极爱油腻辛辣的食物,倘若一道菜里没搁辣椒、胡椒、姜、葱、蒜等调料,娘娘就碰都不会碰。”我答“而且,娘娘可是个挑食的人呢,她最爱的饮料是牛奶和红茶,最喜欢的水果是红枣、桂圆、板栗和荔枝;她爱吃牛r鹌鹑和黄鳝,却讨厌鸭r和甲鱼,而且还不怎么喜欢吃蔬菜……由于娘娘青睐的几乎是清一色的热性食物,所以渐渐的,体内就淤积了不少浊热之气,这些浊热之气在平素健康的状态下被压制着,可是前几天娘娘因为十一阿哥而情绪伤感又受了寒,于是正不压邪,体内的热毒便爆发出来。其实,我能够找到正确的病因,并不是因为真的在医术方面超过了太医,而是得益于自己就住在咸福宫,对娘娘更为了解而已。对了,五阿哥不也是娘娘的亲生儿子吗?为什么他不常来向娘娘请安呢?”

“五哥在对葛尔丹的战争中毁容以后,就变的自闭起来,除去必要的场合,他几乎都不出自己的府邸,他也有来看额娘的,不过都是挑在咸福宫人最少的时候,其实,额娘表面上在皇宫里风光的很,但她的心里又何曾拥有过真正的快乐呢……”

也许是夜色太过醉人,也许是抚面的风太过的清柔,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觉东方已渐白……

第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1)

混沌的白天总是紧随在清醒的通宵后,先浑浑后噩噩,整个人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叽的,总算熬到下学,正拖着脚往回挪呢,却见上书房外的空地上呼喇喇的围着一圈子的人。定睛一瞧,清一色的阿哥和他们的伴读,奇了,现在可是未时,不正是这群纨绔子弟们骑马s箭玩布库的时间吗?都眼巴巴的瞅什么热闹呢?

嘉彤和我同属‘好奇宝宝’型,立马就朝那圈子靠拢,钻进去一看,傻眼了。十、十三和十四三位阿哥伫立在正中央,一个个粗着脖子青筋毕露的,堪比那绿了眼的豺狼、下了场的斗j,似乎只要有人喊一嗓子‘雄起’,这叁儿就会扑拢一堆斗个死去活来。

怎、怎么回事?旁边的十二阿哥凑过来说了一下大概原委:今儿十三阿哥在汉学课上大出风头,于是一直和十三较劲的十四便大大的不爽起来,汉文师傅汤斌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冷嘲热讽上了,向来和十四穿一条开裆裤的老十也兴致勃勃的推波助澜,然后,这三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便杠上了,再然后就演变成了这样。

怎么没人制止呀?往周围一扫s,明白了,几位年长的阿哥都已过了到上书房受教的年龄,现在即使要读书,也是在自己的府邸由专门的侍读陪伴(注:‘侍读’均为鸿儒饱学之士,有层谋士和幕僚的意思在里面,与陪阿哥们一同上学的伴读有本质区别),七阿哥胤佑天生脚有残疾,在众兄弟中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此时只是冷眼旁观,一点也没有要c手的意思;八阿哥胤禩正奉旨外出办差,不在;九阿哥胤禟正在咸福宫做‘孝子’呢,不在;十二阿哥胤祹和善儒雅,根本入不了这三个混人的法眼,十五十六两位阿哥年龄又太小,一言以蔽之,在场的没有能镇住这叁儿的法宝。

嘉彤眼看着自己的十三哥以一敌二要吃亏,情急之下竟吼了一嗓子:“不许胡闹!”清脆的呵斥声将三位‘斗j’的注意力成功的转到了我们这边,老十老十四一瞅见我,登时一个脸黑的赛雷公,一个笑的像黄鼠狼。

“十四弟,既然八格格都发话了,咱们这些做哥哥的,也不能太不给脸不是?这样吧”十阿哥狞笑着指向我:“只要这个小伴读跪下来朝咱哥俩叩三响头,仰脖儿学两嗓子狗叫,再高喊三声‘我是赖皮狗’,今儿这事就算结了。”

这……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赖皮狗骂谁?”我瞪向十阿哥。

“赖皮狗骂你!” 十阿哥恶狠狠的瞪了回来。

“哦,既然是赖皮狗骂奴婢。那奴婢可不能和它一般计较了。”我笑咪咪的回答。

顿时四周一阵爆笑,新仇加旧恨,十阿哥的头顶都快冒青烟了,他涨红着脸便冲过来拽我,却被十二阿哥拦着:“十哥,你别胡闹。” 十二阿哥话还没落音呢,却被‘霸王十’狠狠一拳打倒在地上,十三欲冲过来,却被十四纠缠着,场面顿时火暴起来。

看着十二阿哥出血的嘴角和肿起来的脸,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起来,很好!毙虎者饱餐虎r,畏虎者葬身虎口,姑乃乃今儿就要看看,这老虎p股,到底摸不摸的?

“啊——!都给我住手!”撕心裂肺的尖啸令众人都愣的一愣,效果达到,赶紧借着这当口说话:“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为一方,十三阿哥和奴婢为另一方,今儿就划出个道来好好比试,如果我们这方输了,奴婢就按十阿哥刚才说的办,但如果我们这方赢了,你们就必须向十二阿哥赔礼道歉!”

“好的很,就这么办!小爷今天就要杀你们个落花流水春去也。”十四首先投了赞成票。

“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用不了几个回合,定叫尔等狼狈如丧家之犬。”十三岂能让十四在口头上捞得半点便宜?

“比什么?”老十则直接切入正题。

“聚在一起扯皮斗殴不过是下里巴人的玩意儿,诸位都是未来大清国的顶梁柱,当然要文可安邦定国;武能开疆拓土”我答道:“所以,今天比试两场,一场为武,一场为文。奴婢和十三阿哥这方,武由十三阿哥出场,文则由奴婢出场,不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可有异议?”

第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2)

“我们这边武由十哥出场,文则由我出场。” 十四阿哥答道:“不过具体比试的内容则由两位对决的当事人自己决定,至于裁判嘛,由七哥来做。”

“布库。”老十比十三大了近三岁,要彪悍一些,打起布库来更占优势。

“s箭。” 十三的箭法在阿哥中是数一数二的。

两人同时说出不同的选择,谁也不肯让谁。

“还是单脚斗j吧,划一个圈,斗三个回合,每个回合由一方把另一方撞出圈外为结束,但中途若双脚着地或p股落地都是犯规,一个回合中犯规满三次者则算输掉了那个回合。”七阿哥提出新方案,这次双方都没有异议。

如火如荼的比赛开始了,所有人都兴致高昂……十阿哥猛如熊罴,十三矫若狸猫,第一回合,十阿哥赢;第二回合,十三阿哥赢;第三回合,两人竟双双同时摔出圈外,最后七阿哥胤佑判定为和局。

武争尘埃落定,文斗粉墨登场,“我们比赛围棋如何?当然,倘若董鄂格格没那胆子,十四爷我也不勉强。”十四提议外加激将。

“十四哥好j诈,他的棋艺可是阿哥中的翘楚呢。” 嘉彤赶紧小声的附耳提醒我莫上了贼船。

我想了想道:“十四阿哥说围棋,奴婢当然不能驳了您的面子,只是对弈一局实在太花时间,咱们不如玩个新的玩法,在一小盆里放进25枚围棋棋子,咱们两人轮流拿,一次最少拿1枚,最多拿3枚,谁拿到最后一枚棋子谁就算输。当然,倘若十四阿哥没那胆子,奴婢也绝不勉强。”

周围的阿哥们都对这新玩法好奇的紧,便纷纷撺掇起十四来,十四本来就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哪经得起激?当即拍板道:“就比这个。”

很快便有人摆好了道具,我忙不迭的边伸手边道:“那奴婢可就要先拿了。”

手刚伸到半空便被十四啪——的一声打了回去:“凭什么你先,当然是爷先拿才对。” 十四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又神气活现的先拿了两枚起来。

成了,就怕你不先拿!我内心雀跃欢腾,但表面上却伪装出一副沮丧的模样,一边撇着嘴一边跟着也拿了两枚起来。其实这个游戏的窍门就在于:让对手先拿,随便他拿几枚棋子,自己只要遵守每轮中所拿的棋子数与对手所拿的棋子数加起来是4的原则,即如果十四拿1枚,我就拿3枚;十四拿2枚,我也拿2枚;十四3枚,我就拿1枚。最后必定能给十四留下1枚棋子而获胜。

随着棋子越来越少,十四突然领悟过来,“你使诈!”他咬牙切齿的指着我:“这该死的游戏是谁先拿谁就注定输!”

“兵者,诡道也。”我冷笑:“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究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奴婢谢十四阿哥承让。还请两位阿哥遵守比赛前的约定,向十二阿哥赔礼道歉。”

十四瞪视了我半晌,终于勉强向十二阿哥拱了拱手:“十二哥,得罪了。” 十四转向我:“至于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的帐,自然会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他拔腿就走,老十紧随其后,走了几步,老十又突然转过头来朝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次的梁子是真的结大了。

第十八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1)

回到咸福宫,心里闷闷的,事态演变成了现在这样,和老十老十四尽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性已约等于零。和两人初见时,觉得他们率性自然,促狭里又带点霸道,不多时便处的像哥们一样,可因为‘蝶行游戏’的事自己恼了,耍小聪明‘臭骂’了他们一顿,由此葬送了本可建立起的友谊;今儿,又因十二阿哥被打而冲动起来,令彼此本已交恶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上辈子的自己,打小便花花肠子多,又是个刺儿头,性子急,好冲动,虽然表面上伶牙俐齿让别人占不去便宜,但实际上暗地里也没少吃亏,为此母亲常教育我“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乃惹祸之胎”……唉,算了,既定事实已经酿成,现在就算为已经打翻的牛奶赔上一桶的眼泪,也是于事无补。

好在宜妃的病情已减缓了不少,九阿哥也被打发回兆祥所‘补眠’去了,我去请安时,宜妃体贴我昨晚一夜没睡,便留下嘉彤陪她,让我回暖晖阁先好好睡一觉。可不久前的那场激烈对决令我还处在亢奋状态呢,想睡也睡不着,便在院子里来回跺步,却不小心听到了院外两名小太监的‘体己话’。

“我今儿特意去瞧了绛雪轩前的那个木化石盆景,敲一下是铿然有声,可有意思了。”

“嘿,那算什么呀,孝懿皇后生前住的钟粹宫后苑里有口井,那井是用灵璧石砌成的,色如漆声如玉呢。敲击起来金声玉振,余音悠长,连皇上都夸奖‘此声只应磬石有,人间它石几回闻’……”

小太监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的好奇心却泛滥成灾,进宫也有些日子了,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口灵璧石井,太孤陋寡闻了,反正睡不着,不如去看看这井究竟有多神奇。

钟粹宫为东六宫之一,是孝懿皇后佟佳氏生前的居所,在孝懿皇后之前,康熙还先后立过两位皇后,即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太子胤礽生母)和孝昭皇后纽祜禄氏,可惜两位皇后都福薄命浅,分别于康熙十三年和十七年辞世。康熙帝因此担心自己命中‘克后’,只将佟佳氏晋为皇贵妃统率六宫,却迟迟不敢给她皇后的封号,直到康熙二十八年佟佳氏身染沉疴弥留之际,康熙才流着泪颁诏天下,册立佟佳氏为后,然立后的喜讯也未能挡住死神的脚步,佟佳氏于正式被立的当天西去,年仅二十九岁,是清朝生前被册立的皇后中在位最短的一个。孝懿皇后去后,康熙恸悲,命钟粹宫的一切均按孝懿生前一样,不许移动分毫,也不再安排其他妃嫔入住,于是,钟粹宫便闲置了起来,从此伊人已登仙境去,此地十载空悠悠。

钟粹宫的后苑里,一簇簇嫩紫的蝴蝶兰正摇曳在微风中,恰似那翩翩飞舞的蝶,飘逸旖旎,置身其里,顿生人在画中行的美好错觉,心境登时澄澈明朗起来,仿佛刚饮过一杯美酿琼浆。紧接着,我看到了那口传说中的井,急忙跑了过去,咦——?好象只是一口普通的青石井呀,我取出自己特意带来的敲核桃用的小锤儿敲了敲,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好象不太对劲儿,纳闷中……手中的小锤儿却突然被人夺走,还没等我看清楚是谁呢,竟被人拦腰抱起,扑通——回过神来,自己已跌坐在井中,狼狈的爬起来,还好,井水不深,差一点儿齐腰,仰着脖儿向井口望去,不出所料,扔我下井的,正是十和十四这两个冤家对头。

“天做孽;犹可谅;自做孽,不可活了吧。”十阿哥趴在井沿上笑的像偷腥成功的猫。

“j诈!卑鄙小人!”我怒斥。

“兵者,诡道也。”十四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先无中生有、诱敌深入,再以逸待劳、请君入瓮。啧啧,有人就乖乖的变成井底之蛙了。”

“仰脖儿学两嗓子狗叫,再高喊三声‘我是赖皮狗’”十阿哥继续嚣张:“在井里不好叩头,就撞井壁好了,要撞出响来让爷听听,没准儿爷听高兴了就拉你起来。”

“白日做梦!”输人不输阵。

“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十四故意拖长了声音。

第十八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2)

“有本事你就落井下石好了!”山无脊梁要塌方,虎无脊梁莫做王,人无脊梁莫做人,做个米袋装饭粮,还能真落井下石啊,我才不信呢。

“这可是你自找的。”十和十四居然异口同声,接着,又一个东西被扔下了井,不看还好,这一看……#¥%¥#……我想尖叫但发不出声,我想逃却没有路,蛇!他们扔下来一条蛇,一条活着的蛇!上辈子小的时候,母亲曾带我去算命,那位据说很灵的算命先生按照我的生辰八字翻开了一本厚厚的古书,那天具体算了些什么我已记不清了,但页面上有一幅c图,画的是一个人被蛇咬住了脚后跟,这画令我胆战心惊了好久,从此便谈蛇色变,畏蛇如虎。蛇在井水中欢快的游动,我则紧贴在井壁上瑟瑟发抖,有谚语说猫有九条命,又有谚语说好奇心杀死猫,可见这好奇心是多么可怕,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十哥,咱们先去用膳,待会儿再来看好戏。”

“也好,先回兆祥所,这小妮子太可恶,可不能便宜了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走了!?深宫古井,人蛇对峙……蛇每一次擦碰过身体,都情不自禁的一阵颤栗,这是何等的煎熬……渐渐的,我觉得自己只有入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这时,依稀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一声天籁从头顶传来:“董鄂,你没事吧?”是九阿哥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不禁一松,鼻子便抖然酸了起来:你没长眼睛啊,被一条蛇不停的s扰,还能没事吗?

腹诽的厉害,却终究还是不敢发声不敢动,万一一弄出动静来蛇就大开杀戒怎么办?

“爷,井里还有条蛇!董鄂格格肯定吓昏过去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太监?我是吓的不敢昏过去,忽然眼前一黑一闪,接着扑通一声,又一个物体落入了井中……水溅了我一脸,那蛇好死不死,竟窜到了我的身上,完了,这次是真的要昏过去了……

第十九章 人歌人哭水声中(1)

蛇,那条还不知有没有毒的蛇,就这样窜过来与我亲密接触,我崩溃了,眼睛再也关不上闸门;开始哗哗的放水。

“玉环?”刚落下来的那个物体发出了人声,什么玉环?我还飞燕呢。

“别怕,这是十弟的宠物蛇,从小便拔了蛇牙养在鱼缸里的,性子最是温顺不过,你看,它身上一圈又一圈的藕色纹线,所以我们都管它叫玉环。”九阿哥伸出了上帝之手,把玉环从我身上拨回了水中。

闹了半天,是个没牙的呀,已遗失殆尽的元气迅速恢复了几分,细看两眼,这玉环纤细得宜,光彩照人,还真挺好看的,“我还以为十阿哥会给他的宠物取什么‘暴牙’、‘戾蛋’之类的名字。”玉环和野猪十,怎么搭配怎么别扭,还是夜叉和野猪十比较般配。

“老十按出生时辰算属蛇,所以十岁那年,温僖贵妃把玉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可惜温僖贵妃在十弟十一岁时便辞世了,说起来玉环还是温僖贵妃取的名字。” (注:十阿哥胤誐是孝昭皇后的妹妹温僖贵妃所生,可以说除了胤礽之外,胤誐是阿哥中出生最高贵的皇子)

原来老十也是个没娘的孩子,好象不怎么生气了,毕竟这里面恶作剧的成分居多,老十和老十四并没有真正的伤害我,不是吗?冤家宜解不宜结,决定了,出去后一定想办法把这场冤孽化解,即使成不了朋友,也至少不要做敌人。正想着呢,却见九阿哥突然低声的笑了起来。

“你干嘛笑的没肝没肺的?”我没好气。

“没肝没肺?我本来在兆祥所睡的好好的,一听到老十和老十四的谈话就十万火急的赶过来英雄救美,可是,美人也忒不给面子,一见着英雄就哭的稀里哗啦的。”他笑的更欢。

“胡说,谁哭的稀里哗啦了?明明是你跳下来时溅上去的水。”恼羞成怒,坚决不予承认。

“是这样溅上去的吗?”他突然掬起一把水,飞快弹到我脸上。

嘿,这家伙!“不对。”我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是这样的!”划起一掌水给他浇了回去,却见他正盯着我身后的井壁突然发起呆来,竟毫不躲闪,被淋了个扑头盖脸。

怎么了?顺着眼光转身望去,却在井壁上发现了两行刻着的小字:人生易老情不老,斗转星移情不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字下面刻着两个名字:玄烨、蝶儿。

玄烨的名字刻的较深,虬劲有力,应是男子所刻;蝶儿的名字相对较浅,字体也更娟秀一些,应为女子所刻。等等,玄烨,不正是当今的康熙皇帝吗?蝶儿,忽然想起那满园芬芳的蝴蝶兰,原来是她,一定是她……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弥漫上了眉间心头。

“月掩淑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泪添雨点欠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欣难期。烦忧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 九阿哥缓缓吟道,顿了一下又道:“孝懿皇后去世后,皇阿玛做了四首悼亡诗,这是其中的一首。我这做儿子的,直到今天,才似乎有点明了皇阿玛当时的心情。”

我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这浸透着希望和沧桑的文字,康熙皇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孝懿皇后,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后,他和她,竟在这样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了一个浪漫的令人心碎的痕迹,这一世的缘已经尽了,这一生的爱已被埋葬,那么,请问在下一个轮回,他和她还能再遇上吗?即使遇上了,还会再相爱吗?倘若相爱了,还会再一次的重复这一世的遗憾吗?……也许,青春总是和遗憾绑在一起,就像幸福的泡影总是与破碎的现实如影随形一样。人生易老情不老,斗转星移情不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品位着那一字一句,想象着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一刻,不觉已经痴了……

“如梦如烟的往事,

洋溢着欢笑,

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

依然轻唱老歌,

如梦如烟的往事,

第十九章 人歌人哭水声中(2)

散发着芬芳,

那门前美丽的蝴蝶花,

依然一样盛开,

小河流我愿待在你身旁,

听你唱永恒的歌声,

让我在回忆中寻找往日,

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

……”

“这是什么歌?”耳边传来九阿哥的声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了神,爱情,这个人世间最复杂最难解最荡气回肠的谜题,我怅然若失的笑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往事’。九阿哥,你可知道蝴蝶兰的花语?幸福就像飞舞的彩蝶,飞来不多时,飞去无觅处。”

“不对,蝴蝶兰代表的不是惆怅而是欢乐,它的花语应该是:即使是落寞如斯的人间,我们也要一起快乐的飞舞。”

我怔了怔,此时的他,笑容极浅极浅,可眸子却极深极深……

第二十章 春日春风有时好(1)

正想着老九也是个感性的人呢,说出的话蛮有哲理的,头顶却传来老十夸张的声音:“九哥,你怎么也下去了?”

终于从下面回到了地面,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很,却见一小太监提着一包袱过来打了个千儿:“九爷交代奴才的差事,奴才办好了。”

九阿哥把包袱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整套鹅黄色的宫装,急忙找了个地方换上,心中不免暗暗感激:这人还真是心细如尘,倘若自己就这样湿漉漉的从东六宫跑回西六宫,只怕不出一天,关于董鄂格格的风言风语便会在紫禁城中漫天飞舞。

再回来时,不知老九对老十和老十四说了些什么,那两人看我时,已不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龌龊模样,我想此时不正是‘化敌为友’的契机吗?与其小肚j肠的生气,不如厚德载物的容人,便上前施礼道:“之前多有得罪,万望几位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奴婢自然感激涕零,一辈子都记得几位爷的雅量高致。”

“嗯……”老十忸怩了一下方道:“有些事我刚才才听九哥说起,这样吧,倘若今后有谁欺负你,十爷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嘿,怎么一下子从‘施虐者’变成了‘保护神’?对了,老九只比老十大两个月,这两人算得上撒n和泥、知心换命的铁杆兄弟,温僖贵妃辞世后,康熙便将老十托付给宜妃郭络罗氏照顾,所以,宜妃也算老十的半个亲额娘,老九定是将昨儿的事对老十说了,他的态度才有了这180度的大转变。

“其实我还真不讨厌你,就是讨厌那吃蹩的感觉,” 十四跟着开了口“这回扯平了,心里也痛快了,这样吧,前仇旧恨咱们一笔勾销。”

行,效果达到,正欲告辞,却听十四突然叹起气来:“唉,四哥明天就回了,我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四阿哥!糟糕,这几天意外连连,我把练字的事忘了个精光!

心急火燎的回到暖晖阁,手忙脚乱的翻出四阿哥七天前留给我的三幅字帖,再一清点最初两日临摹好的‘成品’,登时头大了。柳公权的《神策军碑》拓本完成了六张,董其昌的《小楷金刚经》摹本完成了七张,赵孟畹摹缎】罘n分煌瓿闪宋逭牛胨陌8缫蟮牧牛共盍苏氖拧!  ?br /

都怪我,做事总是先松后紧,就像俗语里说的: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裤裆。宜妃的病还没好彻底,今晚是一定要守夜伺候的,否则就是阳奉y违,欺君之罪,可是,剩下的时间就那么点,又怎么赶的完?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先争分夺秒能写多少是多少吧,饭也顾不上吃,开始埋头苦干,一连写了三张,只觉头昏手软,真的快到极限了,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向第四张进军……

“猜猜我是谁?”突然眼睛被一双小手捂住,我叹了一口气:“八格格别闹了,奴婢现在忙的要命。”

小手松开了,嘉彤好奇的凑过来看:“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宜妃娘娘让我过来看你醒了没,桌上的奶油松瓤卷酥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怎么碰都没碰呢?哎呀,你的眼圈怎么这么黑?对了,九阿哥和十阿哥……”

“停!”实在是没耐心听下去了,我苦着脸道:“先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四阿哥明天就要回来,我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才行。”

“做好什么准备?”十阿哥冷不丁的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来。

“九阿哥和十阿哥是刚才在院外碰到的,他们说顺道过来叫上咱们一块去给娘娘请安。”嘉彤终于逮到机会补充完被打断的话。

顺道?宜妃在前院正殿,暖晖阁在偏苑,真不知这道是怎么顺过来的,急忙站起行礼,却见九阿哥的眸光冷冷的,奇怪,我得罪他了吗?

“你写莲花经做什么?”一转眼这个老十便到了桌边打量起我的‘作业’来。

“唉,甭提了……”我开始苦大仇深的讲起来龙去脉……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讲完,耳朵也做好了迎接同情和安慰的准备,却只有嘉彤为我面露忧色,老十笑的乱没有气质,老九则似笑非笑,指着我道:“就为这p大的事?你就这丁点出息?秦顺儿——”他朝屋外叫了一声,一个眉清目秀的太监吱溜就钻进来打了个千,“去,照着赵孟畹摹缎】罘n妨偌父鲎殖隼锤窀袂魄啤!薄    ?br /

第二十章 春日春风有时好(2)

秦顺儿依言而行,我一看,他临的简直跟我摹的一样好(注:临,是照着原作写或画;摹,是用薄纸蒙在原作上面写或画。)“怎么样?爷手下的人拿的出手吧?”老九显得有点得意:“剩下那十几张莲花经就交给秦顺儿了,《神策军碑》和《小楷金刚经》,你也甭c心,反正明儿一早我让人给你送来。”

这……这不是弄虚作假吗?我犹豫起来,却听九阿哥又道:“这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昨儿一夜没合眼,今儿又过的惊心动魄的,就是铁打的人也支不住,趁现在赶快吃点东西,晚上还要守夜呢。”

一听到‘吃东西’,肚子竟不争气的咕嘟了两声,我的脸噌的红了,十阿哥扑哧笑出了声,直道:“还好十爷我今天没空着手来。”朝门外一招手,只见老十的跟班小太监秦狗儿拎进来一个食盒,里面有一碟腌的胭脂鹅脯,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一碟玫瑰卤子,还有一碟松穰鹅油卷,中间的竹叶青瓷盘里则盛着豆腐皮包子和小春饺,嘉彤和我一看都乐了,忙不迭的让人去张罗热乃子过来,四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突然觉得特别窝心。

“你在那儿傻乐个什么?” 嘉彤问我。

我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幅对联来。”

“什么对联?”九阿哥问。

“大肚能容,断却许多烦恼障;笑容可掬,结成无量欢喜缘。”

“什么意思?” 十阿哥问。

“就是说,做人当学弥勒佛,宽容豁达,笑容可掬,自然就会有福气。”

……翌日一早,从宜妃娘娘那里出来,便见秦顺儿在暖晖阁外候着呢,接过他交给我的东西,心里却陡然生出一丝隐忧,四阿哥,那个一丝不苟、目下无尘的四阿哥,未来的性冷如冰,威压百僚,有着金刚怒目之刚骨的雍正皇帝,这其中的猫腻,能顺利逃过他的法眼吗?

第二十一章 春日春风有时恶(1)

整个上午的伴读时光都消靡在‘小人长戚戚’的惶惶然之中,下学时嘉彤提议去看看十三哥,我踌躇再三,觉得去见见也好,顺便旁敲侧击的了解一下十三眼中的冷面四,也好助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跟着嘉彤来到乾清宫西庑的懋勤殿,十三和十四此时应该在殿左的‘祯祥斋’内聆听法海师傅的教诲。法海,为康熙的舅舅佟国纲的第二子,换句话说,他是康熙的表弟,胤祥胤祯的表叔。法海在当时的满人中,算是不可多得的博学硕儒, 23岁即考中进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又奉命在南书房行走,成为皇帝贴身的文学侍从。康熙三十七年,法海被选派到懋勤殿辅导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祯。(即除了上书房的公共课以外,其余时间则由法海专门负责启蒙教导,此二子后来均文韬武略,才学俱佳,可以说,法海功不可没。)

十四阿哥,未来的‘大将军王’,为康熙帝国的完整统一立下了赫赫战功;十三阿哥,今后的‘贤怡亲王’,为雍正王朝的稳定繁荣而夙夜匪懈,鞠躬尽瘁。十三和十四,一位擎天白玉柱,一个架海紫金梁,被后世并称为“帝国双骄”,他们的师傅法海,究竟又是怎样一位杰出人物呢,内心不禁对其充满了好奇和敬仰,三步并做两步的赶到祯祥斋,法海却刚好早一步离开,只留下一抹远去的身影供‘后来人’扼腕叹息,好挺拔俊逸的背影啊,可惜不知其正面是否也一样的倜傥风流?禁不住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啧啧,美人深蹙眉;不知心恨谁?”耳边传来了十四的调笑声。

糟糕,花痴样刚好被这个促狭鬼逮个正着,赶紧收眉敛目,恢复淑女端庄。却见十三在另一边坏笑着接口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来方始休。董鄂格格,要不要我们帮你唤他归来呀?”

“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可惜法海师傅的儿子都比你大了两岁,董鄂格格可要慎重啊。” 十四立即很有默契的和十三一唱一和。

奇怪,前儿还你死我活的,怎么今儿就沆瀣一气了,这两活宝,真是未来能名垂青史的“帝国双骄”吗?可见‘大时了了,小未必佳’啊。

我也有样学样,晃着脑袋叹息起来:“牛头且喜生龙角,狗嘴何曾吐象牙?奴婢向两位爷请安,两位爷吉祥。”

嘉彤在旁呵呵乐出了声,上前拉着十三的手撒娇道:“十三哥,陪我去骑马。”

十三挠了挠脑袋:“好是好,可今儿一早四哥特意到懋勤殿来看了我和十四弟,说好向皇阿玛交完旨后,便过来检查我们的算学。对了,四哥好象还说起董鄂格格的书法什么的,可惜没说的太清楚,要不,咱们一块等四哥来,待会再一块去骑马?”

我的脸刷的白了,等着他来还一块去骑马?干脆让马骑我得了。却见老十四也一副凄凄然如丧考妣的模样,和十三陶陶然喜上眉梢形成了鲜明落差。可见,老十三和老四才是真正能n到一个壶里去的铁杆死党,难怪呀难怪。

想了想便索性将六十张‘书法作业’托十三转呈给四阿哥,倘若亲手交上去,只怕四爷还没发现什么端倪只是碰巧咳嗽一声,自己就哆嗦着全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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