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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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相公不惜用上了苦r计,妹子,知足吧你!”

胤禟笑道:“葶儿,这其中也有你自个儿的功劳,你以前对我说的,七情,喜怒思悲恐忧惊,可以致病也可以治病,那个什么名医文挚用激怒疗法治愈了齐闵王的抑郁症,名医张子和用怡悦诱导疗法治愈了项关令夫人的厌食症,还有最有意思的那个,一少女因伸懒腰动作太大导致两手上举僵着下不来,吃药针灸皆无效果。名医俞用右则突然伸手去解少女的腰带,少女羞怯难当,急忙用手掩护下身,急则生变,双手顺势自然下垂复原。”

唐秀连连点头:“没错,这就是中医采取“围魏救赵”地计谋权诈的心理疗法,因人辨证施治,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张子和在《儒门事亲》中解释为:悲可以治怒,以恻怆苦楚之言感之;怒可以治思,以污辱欺罔之言触之;思可以胜恐,以虑此忘彼之言夺之;恐可以胜喜,以祸起仓卒之言怖之;喜可以胜悲,以欢乐戏谑之言娱之……这些,都是我那个成了死鬼的相公教给我的……赵世扬,别杵在那儿傻乐了,咱娘俩出去走走,让这对怄气鸳鸯单独待会子。”

……

我扪心自问:前面那段日子,虽然也苦恼自己的哑疾,可潜意识里,却又矛盾的希望别那么快好起来,因为我需要为自己的消极遁世逃避责任寻找一个堂皇的借口,也许正因为如此产生了心理隐疾而不自知:“胤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知道吗,我遇到了危险,他们六个人为我死了,我甚至连恩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我被毒哑了,后来,是四哥救了我的命。后来,策凌敦多卜借风纵火想烧死我们……后来……我……”

“我得到消息一路找来,只看到了大病中的四哥……一连找了1个多月,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老四把你藏起来了,却在一个集市里无意中听说‘五十八里村’里来了个哑巴女郎中,很漂亮,还能用食物治病,用浓j汁治愈了噎膈症,给大脖子病人开出海藻海带的医方,又用蛋黄海鱼j肝鸭肺晒太阳治好了一个方颅娃娃……我当时就想会不会是你?我带秦顺儿去了‘五十八里村’,村民们看到画像便认出了你,我想可能是因为哑了,所以你不肯见我,便自己上山来寻你,又让秦顺儿回京去把小四接来……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四哥病了!一阵晕眩袭来……不!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会活的好好的,直到雍正十三年才驾崩呢,我抓住胤禟:“阿九,等小四来了,咱们就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其实,粗茶淡饭比鲍翅珍馐对身体更好,棉布衣服比锦绣绮罗要穿着舒服,漫空竹翠松间明月耳外浮云雪地梅花比那金銮宝殿要强千百倍……‘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可能会有点寡味,可是,‘汲来清泉烹新茶,阅遍青山做画屏’的逍遥不比勾心斗角的倾轧更好吗?求你带我走吧,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他沉默了半天,艰难的开了口:“我还有额娘,你也还有觉罗老太君,咱们一走了之,她们会难过的……我……我答应你,不再去争什么太子之位了,八哥的事,我对皇阿玛寒透了心,咱们再忍忍,一切顺其自然,等额娘她们瓜熟蒂落了,孩子们长大成人了,我们就寻块逍遥宝地,天天醉听晨钟,吟赏烟霞,好不好?”

我低头不语,不再去争什么太子之位?可是,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呢?仔细想想,终究还是自己过于的软弱自私,怕回去后不知如何面对四阿哥,也怕面对他登基以后我们将承受的厄运,还怕……又转念一想,胤禟毕竟是位胸怀大志的男子,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辉煌过,他的才华还没有得到最淋漓尽致的发挥,人们皆道他是皇子中的财神爷、康熙宠妃的爱子,任佞谋储、浑身铜臭,却不知道他满腔宏图却怀才不遇的苦楚煎熬……可是我知道啊,他不愿意,就这样无为而终老,他也想有所作为青史留名,接下来将发生的平定策妄阿拉布坦的叛乱,出兵收复西藏将不仅仅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的辉煌,也包含着在后方全力筹措钱粮、制造战车、苦苦支持的雍亲王和九贝子的劳苦功高……

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答应我,在得意的时候,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在失意的时候,为自己拓一条出路。”

……

走在回京的路上,小四趴在车厢窗口和骑马的赵世扬聊天:“谢谢你救了我额娘。”

赵世扬涨红了俊脸:“不……不客气。”

“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寺里可以吃j蛋吗?”

“可以偷偷的吃。你除了叫小四,还叫什么?”

“萦棣。赵世扬你多大了?”

“十四岁了,你呢?”

小四仰起秀颊,水灵灵的眸子调皮的往天上瞟:“可不能告诉你,小老头。”

赵世扬气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我不是小老头!”

我边听两个孩子斗嘴边乐:唐秀的丈夫赵勖竟然是赵启的兄长,就在起程之前,唐秀收到蜀地娘家的急信,可又怕把赵世扬带回去,会被自己那个乖僻的老爹看中,硬留下这位乖外孙下来研究天下奇毒,所以,便让赵世扬随我们一同进京,投奔叔叔赵启……这个世界真的好小!

先将赵世扬送到了赵启的医坊,再与老九一同回门拜见了外祖母觉罗老太君,再回府,和欢天喜地的孩子们逐一拥抱、嘘寒问暖,觉得特别窝心。翌日,因为正蓝旗旗主八阿哥抱病不肯露面,正蓝旗的冰嬉大典事宜便由同在正蓝旗的胤禟去处理,约好等他回来后就一同进宫去拜见宜妃,却没想到康熙身边的另一名贴身太监刑年突然来了:“皇上口谕,请九福晋立即去养心殿。”

……

养心殿,康熙不发一语,我跪在地上,刑年在我面前放下一个托盘,托盘上搁着一杯酒……皇帝这是在赐我鸩酒吗?

“董鄂恭请皇阿玛金安!”长跪磕头,背脊梁阵阵发寒,偷觑了一下康熙的脸色,古井无波,只是,井水黑得出奇!康熙啊康熙,我又不是陈世美,你何苦演什么包龙图?

“丫头,朕对你很失望!……怎么,御赐的酒是用来看的?”康熙帝的声音分外低沉,如一把生锈的铁锯来回噬咬着我不够强韧的神经……真是雷霆碎新荷,旖旎俱成灰!……等等,此时的养心殿,只有康熙、我和太监总管之一的刑年,倘若老康头真想杀我,又何必摒退众人?而且,不问缘由随意处死一位无辜的儿媳妇,似乎也不符合他老人家一生‘以仁为本’的自我标榜?恶作剧?不可能,他哪有那么闲?而且,帝王心术又岂是这么好揣测的?

转瞬之间脑子里已百折千回,却依然满头雾水一筹莫展,《辨证录中毒门》里说:“人有饮吞鸩酒,白眼朝天,身发寒颤,忽忽不知如大醉之状,心中明白但不能语言,至眼闭即死。”

生杀大权握在别人之手,奈何?奈何?

仰脖一饮而尽,朝犹微笑,夕葬尘埃,无痛而死,无疾而终,也罢!也罢!

这鸩酒的滋味,怎么和光禄寺良酿署用玉泉山水酿造的玉泉酒无甚差别?闭目等了片刻,无事?!再次偷觑康熙,陡然觉得其眸中惋惜之意乍泻即收:“你这丫头向来八g子打不出句实话,今儿个,朕就看看你酒后肯不肯吐真言?朕返京数日,两次家宴胤禟和你都没有出席,宜妃说你于一个多月前偶染风寒,怕把病气过给旁人,故去京郊别院静心养病,是这样吗?”

倘若我说不是,那宜妃岂不就是欺君?硬着头皮答道:“有劳皇阿玛挂记,媳妇诚惶诚恐。”

康熙喉咙里低低发出两声嗤笑,似怒似讽,似一锅爆溅的油,而我的心则在油锅里滚了一圈,被炸得中空外脆,只听康熙又道:“朕听闻市井中流传着不利于九福晋名节的诸多传言,而朕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则不约而同的着手扑灭这些个能杀人于无形的洪水猛兽……丫头,传言都是无源之水、无风之浪吗?”

我暗忖:自古以来,皇室便是诸多真假丑闻的发源地和集散地,而皇室偏偏又是最忌讳和不能容忍瑕疵的地方,我此番遭挟持遇险数日,虽并无苟且羞辱之事,但名节必然受损,而这事也绝非不漏风的墙,康熙当时虽身处热河巡视途中,但其中过往又岂能瞒过他的耳目?他倘若肯容忍我,自然会难得糊涂,当作耳边风;可今日如此这般的提及,恐怕已生出杀意……

不禁凄然而笑:“生寄死归,每个人到世间走一遭,都免不了留下这样那样的遗憾……既然人人都是如此,董鄂自然也能坦然面对……皇阿玛,皇家的媳妇人人皆应‘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倘若您认为董鄂的存在令皇族蒙羞,便请赐死董鄂,董鄂自当认命,绝无怨尤。”

康熙沉吟片刻,突然话锋一转:“这回八阿哥犯事,胤禟的反应最大,朕甚无奈,将他在理藩院的差事也给撤了,告诉朕,他可还在埋怨记恨,打算继续跟朕唱对台戏?”

“回皇阿玛的话,胤禟如今也明白‘为君难,为君父更难’的道理,能理解皇阿玛的一片苦心,不会再心生不满,记恨君父?”

“哦?是这样吗?”康熙微微挪动了一下龙体:“说说看,他理解了朕的一片什么苦心?”

“天家骨r最难保全,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皇阿玛为君为父,更是知易行难,皇阿玛此番对八阿哥看似无情,实则有情;看似心狠,实则心酸。”

康熙微微动容:“说下去!”

我自知在劫难逃,当下也没什么顾虑,索性豁出去直言道:“虎毒不食子,何况皇阿玛是位仁君,无论儿子们有多大的不是,父亲总是能胳膊折在袖子里,打落的牙齿和血吞,给予最大限度的原宥和包容……可皇父毕竟不能保佑他们一辈子,倘若他日新君登极,兄弟之义终究不比父子之情,八阿哥今日的势力和影响难免不让新君心存忌惮,甚至可能将他当作妨碍皇权的绊脚石,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阿玛既然不能成全八阿哥所想要的,必然也不愿这个不务矜夸的优秀儿子落得个惨淡收场,所以,如今不留情面的压制惩罚他,一是彻底断了他的非分之念,二是做给百官和未来的新君看,令前者不至于依附结党于他,后者不至于忌惮到手足相残……现在的极狠正是为了日后的保全,道是无情却有情。”

康熙哑然失笑:“朕了解自己的儿子,以胤禟的性子,是决计想不到这一层的,苏麻喇姑说的没错,你确实不同凡响……可惜的是,你的存在,已经成为日后动摇政局稳定的祸根之一,朕不得不亲手将隐患消弭于无形……这回之事,胤禛舍命救你,胤禟拼命寻你,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将市井传言残酷扑压了下去,可谓个个情深意重,胤禟自不必说,朕想再问你,你对胤禛又是何种感情?”

原来,皇帝不能容忍我的原因竟是这个!儿子们勾心斗角他可以隐忍,但不合的原因之中,却决不能出现女人的因素!好一个可悲的牺牲品!

想起胤禛,一滴泪水不争气的跳出眼眶、划破空气、殒命于大地:“回皇阿玛的话,四哥与董鄂,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感情。”

康熙微微颔首:“倘若朕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选谁?”

脑海里突然冒出四句佛揭:人生就像棋一盘,落子容易悔子难;盘到中局方知险,胜负总在黑白间。

没有犹豫,朗声答道:“起手无回!董鄂已经落了子,又焉有再悔棋的道理?”

康熙闭目而晒:“好一个‘起手无回’!当初,四阿哥和九阿哥都向朕求娶你,朕最终决定成全你和九阿哥,并不是因为朕更偏爱胤禟,而是因为,你根本不适合胤禛。胤禛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毫不张扬为他打点家务琐事的内敛女人和一份不必刻骨铭心牵肠挂肚却实实在在细水长流的平淡感情,可惜他现在还不懂。”

刑年在我面前搁下了第二杯酒,我无奈的握住了这杯苦涩的毒药……

[康熙(番外)][康熙(番外)][康熙(番外)][康熙(番外)]

这丫头一句“天家骨r最难保全,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勾出朕无限酸楚的记忆。

他,在朕的心中是不同的,朕一直知道;而他,却从来不知道。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朕永远也忘不了,蝶儿遘疾日沉,势在频危,朕决意抛下之前认定自己‘克嫡妻’的顾虑重重,册立她为皇后:“蝶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皇后了,咱们生要同船共渡,死亦同x共眠……你必须永远陪着朕,永远!这是圣旨,你不得违抗,知道吗?……你说什么?……什么?……禛儿?”

对,禛儿!统率六宫的皇贵妃佟佳氏,鞠育众子,备极恩勤,可是剥下这层世俗的外衣,真正在蝶儿的心里落地生根的,只有这个一路从襁褓里呱呱啼哭的婴孩、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幼童、再长到执拗任性还有些喜怒无常的、刚满11岁的养子吧!

“好!朕什么都答应你,子凭母贵,朕这就封禛儿为亲王,不,亲王双俸!从此,他只屈居于朕与太子之下,凌驾于诸子之上!”

蝶儿蜡黄的病容瞬间变得惨白:“不……皇上……臣妾求您……别,别把禛儿推到风口浪尖上,好好疼惜他,日后分封诸子,也要慎封他爵位……他……性子,性子太躁太执拗,容易感情用事,我不放心……臣妾求您,先压制他,琢磨他的性子,唯有如此,日后方堪为社稷大用……若,这孩子将来不成器,也不会因爵位悬殊犯了……犯了其他兄弟的忌,能当个富贵闲人,保……保一世平安……玄烨,答应我……”

“不,蝶儿,你从来只知道付出,不知道索取,从不向朕要求什么,如今……你让朕的心里好痛啊……朕发誓,封禛儿亲王之后,会尽力保全他,不许任何人伤害他,相信朕!”

蝶儿流泪道:“天家骨r最难保全,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求您,压制他,慎封他,琢磨他的性子……麻子小哥哥,答应蝶儿……”

朕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麻子小哥哥……多少年没有听到了,蝶儿第一次入宫是什么时候……对,她进宫拜谒她的姑母,我的皇额娘,门牙还没长全呢,一说话就漏风,朕才嘲笑了她两句,她就哭着骂朕是麻子小哥哥……

蝶儿,你在的时候,玄烨只知道全身心去追逐盛世之梦,平定三藩、收复台湾、治理黄河……就在朕站在辉煌就要升起的黎明时刻,可一转身,陪朕走过漫漫黑夜的你,却已不在。凤凰踏碎玉玲珑,孔雀斜穿花错落,你随风归去,只留下朕,高处不胜寒。

蝶儿,如今国家升平日久,弊端逐一显露,吏治腐败,贪贿成风;朋党窜连,盘根错节;还有赋税不均,刑狱不平,国库亏空,科场舞弊,朕的盛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可朕,已经再也没有精力去一一整顿吏治,整饬财政,清除积弊痼疾……孩子们又不择手段的争储夺嫡,伤透了朕的心,只有你留给朕的禛儿,一门心思的诚孝父皇、实心做事,他有胆识有魄力有钢骨,蝶儿,你说的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果不是当初你弥留时的坚持,胤禛绝难成就如此的气候。

所以,朕必须亲手将隐患消弭于无形,绝不能让区区一个女子毁了他的名声,也绝不能让他因为这个女子而去伤害他的兄弟……可是,朕也担心,咱们爱新觉罗家族出情种,朕的胤禛骨子里笃佛,而朕的胤禟自小就叛逆,朕毁掉这个女子不难,却投鼠忌器,怕因此失去朕的两个儿子……所以,当这个女子说出与你当初一样的话语时,朕还是心软了……是的,事缓则圆,现在杀了她,朕那两个冥顽不灵情根深重的任性儿子难保不会惹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子甚至铸下难以弥补的大错,可再过几年呢,当强烈执拗的感情归于平淡时,他们还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走火入魔吗?

[康熙(番外)完结][康熙(番外)完结][康熙(番外)完结]

我正要仰脖儿一饮而尽,却听康熙道:“等等!朕的那群孙子孙女,还需要一位母亲照料……丫头,朕健在的时候,出不了什么乱子,但记住,朕死之日,就是你死之时,回去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日子吧,别尝试耍滑头,否则朕饶得了你,天饶不了你。”

我道:“皇阿玛,您要取董鄂的命,董鄂能否提个条件做交换?”

“朕得听听是什么条件?”

“皇阿玛,按照惯例,您的嫡生孙女们,得由您或皇太后亲自指婚,我家四格格萦棣的婚姻,能否由媳妇自己做主?”

康熙微微颔首,我郑重磕头:“谢皇阿玛成全,媳妇恭祝皇阿玛万寿无疆!”

康熙笑道:“这倒是实话,跪安吧!”

断霞散彩,残阳如泣……我孑身杵立于后t聆听蛰伏在封冻中的自然:凄凄岁暮风,瀌瀌摧牖雪;水在冰下咽,天冻云不流……

用辨证的目光赏析天地,蝉翼可以极重,千钧可以极轻;社稷可以极渺小,而生命可以极浩瀚!它能够承载天高地迥宇宙洪荒、能够包容世间百态光y万象……今天,我驻足于人生黄金年华的,却嗅到了八年后末日来临时的死亡气息,剩下的时日无多,俨然已进入倒计时……

可是,除去那股子理所当然的无奈心酸,我似乎还萌生出了一种“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的无端庆幸……有时候,没有选择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昨日,犹枯坐在一堆纠缠不清的乱麻中,试图理出个头绪却偏偏越理越心烦意乱,而今天,康老爷子一记‘屠龙宝刀斩乱麻’,自个儿反倒莫名解脱……

对于胤禟,我似乎总是想着为了他以后不如何如何的凄凉惨淡,所以现在必须要如何如何去改变,可如今,自个儿成了那个先走一步的人,竟豁然开朗起来……睫在眼前犹不见,道在身外何处求?就像吃一筐梨子,总想现在先将烂了的部分先吃掉,留下好的后面去吃,但结果是,最后吃进肚的,全的烂梨……也罢,与其被那个已知的未来折磨的形销骨立,倒不如将能把握住的现在过好。

对于胤禛,我有敬有惧有感激有歉疚,甚至还有一丝孽障般的情愫……之前,我不能面对他,因为他的情是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而如今,正是因为这份情的存在,我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像一个因为铸下大错而感到无地自容的人,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崩摧惆怅的自责心理似乎得到某种程度的修复……我想,我能坦然面对了。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时而如丧考妣、时而自怨自艾,时而若有所悟,时而若有所憾……想痛快的嚎啕大哭一场,眼睛却干涩的就跟得了前列腺炎似的,憋了半晌也没憋出一滴水来……只恍惚间记起《笑傲江湖》里,令狐冲曾黯然魂销的一句话:‘有些事情本身我们无法控制,只好控制自己。’

“葶儿,杵在那儿做望夫石呢?还魂还魂,我回来了!”胤禟兴冲冲的带着何玉柱和秦顺儿一干人龙卷风似的刮了过来:“快铺开快铺开,让福晋瞧瞧。”

十二幅古朴雅致的巨幅彩绣宫训图在雪地里次第铺陈开来,我一一数来:“景仁宫的《燕姞梦兰图》、承乾宫的《徐妃直谏图》、钟粹宫的《许后奉案图》、延禧宫的《曹后重农图》、永和宫的《樊姬谏猎图》、景阳宫的《马后浣衣图》、永寿宫的《班姬辞辇图》、翊坤宫的《昭容评诗图》、储秀宫的《西陵教蚕图》、启祥宫的《姜后脱簪图》、长春宫的《太姒诲子图》和咸福宫的《婕妤挡熊图》……胤禟,怎么回事?马上就腊月二十六日了,东西十二宫不是在这一日要张挂宫训图的吗?一直到明年的收门神之日才撤下收藏,你怎么全弄回府里来了?”

胤禟命人收起来,拉着我边走边嗤嗤低笑:“有回入宫请安,碰巧听李德全跟皇阿玛禀告说宫训图已经连续用了七个年头,贵主们请示是否该换新的了,可皇阿玛没同意。也对,现在国库亏空的那么厉害,而漠西蒙古的策妄。阿拉布坦又蠢蠢欲动意欲叛乱,皇阿玛恨不得国库里仅剩的那点银子能孵出仔儿来,哪里还肯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地方浪费银子……于是,我就卖乖了,说儿子愿意敬献十二幅崭新的巨幅彩绣宫训图,向皇阿玛和各位母妃献点绵薄的孝心……诺,这些便是我花了两万两银子以新换旧,刚刚从宫里淘回来的宝贝。葶儿你猜,这一堆大概能值多少银子?”

我想折旧怎么也得折一半吧:“一万两?”

某人的鼻孔当即翘上了天:“败家子啊败家子!也不想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也有三斤钉呢,山西江南的那些个流油的财狗子们,有多少眼巴巴想把这弄回去光耀门楣,宫里的天仙贵主们瞻仰过的宝贝,弄回去给婆姨娘儿们开眼、给相与同僚们炫耀,多有嚎头啊……告诉你吧,买主早就定下了,十二万!只此一票,直接进项十万两……皇阿玛以‘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为由,硬是又停了八哥的贝勒俸银俸米。哼,不就每年区区2500两白银吗?老爷子克扣咱八哥银子,我老九多的都要捞回来。”

忍不住将手抽出来,用兰花指狠戳他脑袋,嗔道:“浑身铜臭,不理你了。”

他又重新握住,我象征性的甩了甩,没甩开,却听他委屈兮兮的低声嘀咕:“可别不理人,只在你面前,阿九才愿意就做只没脾气的软脚小瘪虾。”

这句话惹得我一下子动了情,好一会儿方闷声轻道:“出嫁前,外祖母曾教我说:唯有人心相对时,咫尺之间不能料,所以,要我在夫家要内敛隐忍,必要时委曲求全,要学会抓大放小,树规矩立威严,只有这样才是持家自保的长久之道。可是阿九,我根本就不是这种端庄贤淑的可造之材,我骨子里散漫任性,叛经离道,遇到问题就习惯逃得远远的做只缩头乌龟,还时不时的对你夹枪夹棒的下软刀子闹性子,根本就不是个好福晋。可我就是喜欢你待我像……像‘万物被熏风之和,九天垂湛露之泽’,喜欢你为我画眉、点绛唇、呵梅妆,视我为你灵r中的一部分,那部分不是可以割舍的头发或是指甲,而是不可分割的心脏……”

风雪渐渐的紧了,晦明之间,俯仰百变,天地间或静或动,全笼罩在白茫茫的统治中,我们牵着手在如倾泻的大雪中不辨方向的并肩胡乱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陷进雪地里,都能听到雪地反馈的长一声短一声的呜咽……“可算是缓过来了,”他倏得停住了脚步:“你的手刚才比冰还冷呢,差点把我给冻僵了,葶儿,阿九待你,不仅是‘如贫得宝,如暗得灯’的贪求,也不仅是‘如鱼得水,如饥得食’的渴望,反正和你在一起,阿九不怕做连根同死之秋草,反正就是这样。”

我后退两步,然后像白骨精扑向唐僧那样向他狠狠扑将过去,他一个站立不稳,呈大字型栽倒在半尺深的雪地里,我得意洋洋的像五指山压孙猴子一样将他镇压在下面:“不许动!”

他抗议的抱着我在雪地里撒着欢的驴打滚,直到重重撞上了一棵雪松,松树被外力s扰,报复似的将压着它的雪花一股脑儿全倾泻下来,瞬间一床雪做的大被子将两个面目可憎的捣蛋鬼禁锢在雪的牢笼中,他肆意大笑,我呼吸着他的喜悦:“阿九,咱们就这样再也不出去了,很多很多年后,可能是一个七夕之夜,人们再把我们这尊冰雕挖出来,一定会说:咦?难不成这是牛郎?咦?难不成那是织女?哎哟,血r都连成一体了,这次就算王母发威,也分不开他们了。”

他的笑声嘎然而止,吻排山倒海的涌来,发、眉、眼、鼻、额、唇、颌、颈……我迷迷蒙蒙的想:原来雪堆里是很暖和的,却听他在耳畔喃喃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葶儿,我想把你压碎压扁压成一汪水,你呢?可愿融化在我的体内?”

……

时光是无良的恶贼,转眼工夫便又偷走了我四年的光y,定格在了康熙五十七年……

康熙五十七年九月,广袤大地依然呈罡风热浪暑气蒸人之势,九贝子位于京城西郊的消暑别院里却一派繁花似锦、绿绮红酣的怡人景象,宿鸟鸣虫,柳丝如云,荷盖擎天,芙蕖苒苒,远衔青障近倚碧塘,虽然已经近‘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的秋季,但夏木荫荫依旧可人。

本来,胤禟只打算小范围的聚一聚的,名头有很多……

首先吧,八阿哥胤禩先因死鹰事件蒙冤,接着又被扬言‘与之父子恩断’的康熙以渎职为名停了俸银俸米,胤禩遭此重创,苦闷悲愤,到处潜行,不愿见人,并于翌年病来如山倒,病势凶险异常。对此,康熙只批得“勉力医治”四字,并于结束塞外之行回驻畅春园的前一日,全不顾胤禩已近垂危,命众皇子将其由邻近畅春园的别墅移至城内家中。当时只有九阿哥胤禟予以坚决反对,说“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移往家,万一不测,谁即承当。”而康熙反倒推卸责任的说:“八阿哥病极其沉重,不省人事,若欲移回,断不可推诿朕躬令其回家。”……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沉疴弥留,胤禩终于挺了过来,熬过了人生最凶险的劫难之一,也许是出于愧疚,康熙终于命将其所停之俸银米仍照前支给,总算是保全了点可怜的父子情份。

胤禟当时就想设宴庆祝八哥痊愈,可这时,十阿哥胤誐的媳妇,十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病故,胤誐虽粗直寡谋,但却是个十分重情义的汉子,府邸中始终就一嫡福晋两侍妾(郭络罗氏以及王氏),两位侍妾还是打小就跟他的通房大丫鬟,可以说,胤誐与阿霸垓,是独头蒜撞上了小辣椒,针尖遭遇了麦芒,婚后没少让大伙看热闹,可两人越吵越掐感情越深,如今阿霸垓走了,“幼年丧母、壮年丧妻”的胤誐着实蔫了好一阵子方缓过来,而这时,皇太后不忘疼孙子,做主将佐领常海之女赫舍里氏配给他做了继室福晋。

于是,胤禟想,干脆两喜并做一喜,一块儿庆祝吧。可这时又出乱子了,漠西蒙古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叛乱,并染指西藏,祸乱一方。其弟策凌敦多卜,率六千精锐奇袭拉萨,杀死拉藏汗,囚禁达赖喇嘛……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个用兵的节骨眼儿上,皇太后病逝,康熙帝亦病七十余日,脚面浮肿。康熙五十七年二月,病愈的康熙命侍卫色愣和湖广总督皆署西安将军额伦特各率精兵数千人,从青海出发进兵西藏。两军先后渡过木鲁乌苏河,却中了策凌敦多卜的诱敌深入之计,最后于喀喇乌苏遭遇伏击,全军覆没。

倘若准噶尔部控制西藏,就极有可能借喇嘛教煽动蒙古各部叛乱,继续分裂国家。所以康熙对此异常慎重,决意选一皇子领兵远征策旺阿拉布坦,尽快平息西北叛乱。他环顾诸子,选中了年轻有为、颇具军事才干的胤祯,从而给了他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的极好机会,一时间,十四阿哥成了人们心目中最有可能的储位继承者。五十七年八月,皇十四子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并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对此,胤禩、胤禟和胤誐等阿哥党成员俱由衷高兴,给予胤祯全方位的鼎力支持。

于是,胤禟胤祯胤禩胤誐哥几个一拍即和,决定于胤祯率领大军正式起程奔赴西宁之前,几大家子好好聚一次不醉无归,一扫这几年来的颓靡之气。因为胤祯军务繁忙,胤禩不欲张扬再招那位j蛋里也能挑出骨头的老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胤誐两口子还在磨合过程中,所以大伙一致决定,由又有钱又有闲还有宜妃做后台的胤禟小子全力c办,而胤禟这厮,经过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也精明了许多,忽然想到六年前导致康熙震怒、太子垮台的‘托合齐会饮案’这一前车之鉴,不就是一个小圈子的人私底下集合在一起开party谋大事,然后被有心人参奏了一本犯了老爷子的忌吗?如今,阿哥党又苦心经营数年,推出的‘形象代言人’十四阿哥好不容易得到老爷子青睐有加,可不能因此y沟里翻船,煮熟的鸭子也飞走啊……

所以,胤禟索性一派正大光明的景象,提前跑去上奏康熙:爹地,胤禟想请客,为八哥病愈、十弟新婚和十四弟出征,可以吗?

老爷子这回倒挺开通,金口玉牙的发了话:小九啊,都是自家弟兄,可不能厚此薄彼,请客嘛,人多才热闹,全给请了吧,也算私底里为胤祯饯个行,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也不用担心超过了千叟宴万寿宴九白宴节令宴廷臣宴等的规格而被参奏一本挨朕的骂,朕给你做主,怎么热闹怎么办,缺什么材料只管从宫里取……

胤禟乐的p颠p颠的,于是,他想好大喜功的摆摆财神爷的谱了,一本正经的教育我道:“葶儿,居家从俭,待客从风,千万别学那个老四,一个堂堂亲王请客,居然青菜豆腐唱主角,还振振有辞个什么‘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讲一番道貌岸然的大道理,归根到底,还不就是小气?……这回啊,所谓‘山八珍’的驼峰、熊掌、猩唇、猴脑、象鼻、豹胎、犀尾、鹿筋;‘海八珍’的燕窝、鱼翅、大乌参、鱼肚、鱼骨、鲍鱼、海豹、狗鱼(大鲵);‘禽八珍’的红燕、飞龙、鹌鹑、天鹅、鹧鸪、彩雀、斑鸠、红头鹰;‘草八珍’指猴头、银耳、竹荪、驴窝蕈、羊肚蕈、花菇、黄花菜、云香信……总之,山、海、禽、草‘四八珍’,还有渤海的对虾、黄河的鲤鱼、镇江的鲥鱼、阳澄湖的大蟹、南海的鱼翅、海南的燕窝、东北的熊掌、山东的鲍鱼、五台山的天花羊肚菜,东海的石花海白菜,江南的蒿笋、糟笋,武当的莺嘴笋,只要能收罗齐的,咱们一样也不能落下……镬气的清、鲜、爽、滑、嫩、脆;滋味的酸、甜、苦、辣、麻、咸、鲜、烫;菜肴的香、酥、脆、肥、绵、浓,要五滋六味一应俱全才好!”

我暗忖:四阿哥请客吝啬,是他的性格决定的,倒不是小气。光禄寺负责供应宫中用度,每年用银七十万两有余;康熙皇帝比较节俭,每年用银大约控制三十万两左右,而雍正皇帝上台以后更是渐次节省,不使滥溢,一年止需不足七万两,甚至更少。就这一点说,就是一个知道民间疾苦的好皇帝……不过,想起阿哥党这几位也是出类拔萃的皇子,他们‘百胜不足扭乾坤,一败则致祸不复;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心里很痛,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也好,便不反对,后来又见胤禟成天在外忙碌着协助大将军王筹措军资、赶制军备、补充钱粮医药……便不得不暂时放弃闲云野鹤的美好生涯,开始发光发热……

为了这场‘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全天候自助’筵宴,全府总动员,人人各司其值,折腾得天翻地覆。不说别的,光三阿哥胤祉一家人,一位嫡妻一位侧妻九位妾室十一个小破孩,还有照看那些宝宝的仆役婆子们;五阿哥胤祺一家人,一位嫡妻两位侧妻四位庶妻十个‘下一代’;这十几位兄弟哪个不是超生游击队?这拖家带口加起来,赶上一个加强营啊……一下子那么多张嘴要过境吃东西,光想想都觉得像恐怖袭击!

此时,胤禟跟软体乌贼似的歪在太师椅里,心不在焉的啜饮着熬r茶,自称是鞠躬尽瘁,濒临‘死而后已’……我白了他一眼:德行!继续认真听二管家报帐……怎么复杂得跟哥德巴赫猜想似的?听得云里雾里弯弯绕,偏偏那要死不活的‘软体乌贼’,隔一会儿便冷不丁的嗤笑两声,却又不说话,害得二管家战战兢兢……

“去吧!”胤禟下达特赦令,二管家跟恩同再造似的一溜烟窜出去了。

唉——忍不住叹气,真想念我家大格格和二格格啊:“阿九,帐上没问题吧?”

胤禟懒懒的睁开一只眼:“凡是我刚才笑的地方,都有猫腻。”

事后诸葛亮!我嗔怪道:“那你刚才为何不挑明?”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那老家伙的两个儿子都到了讨媳妇的年龄,稍微贪一些也没什么。所以我只是笑笑,表示我心知肚明,你适可而止。葶儿,这几年我看你管帐管得滴水不漏啊,怎么最近几个月反倒退步不少?”

戳到痛处了,我悲鸣:“以前都是大格格和二格格帮我管的,如今她们一个嫁去了厄鲁特部,做了绰络斯氏郡王色卜腾旺布的王妃,一个去了巴林,做博尔济吉特氏郡王侃布的王妃,我只能费自个儿脑子了,不过小三和小四还不如我呢,倒是弘政这孩子挺不错,才十一岁便跟个小大人似的,能帮额娘的忙了。”

胤禟挑眉卖s:“那明儿筵宴的菜谱,心里可有数?”

太有数了,开始愉快的如数家珍:“冷盘和点心为一个区,安排在场地的东西两侧,都分别占据十张大长条桌,其中冷盘的第一三五七九号条桌依次是花雕j皮熏、胭脂鹅脯、果汁鹿筋、燕尾桃花虾、翡翠春饺、褡裢火烧和斑鸠紫茄鲞;而二四六八十号条桌依次是绛绯芸香粽子、琵琶糟鸭舌、串烧鹌鹑、菊花里脊、得汁鸳鸯筒、金丝烧麦和生进二十四气馄饨……至于点心,第一三五七九号条桌依次是奶白枣宝、荪泥额粉白糕、水晶梅花包、蓬莱百合卷、什锦艾窝窝、蜜饯金枣、杏仁佛手、驴打滚儿和芙蓉糕;而第二四六八十号条桌依次是可可桃仁、竹荪酿丸子、百果年糕、馓子袖珍麻花、富贵烧饼、木犀糕、芥末墩儿、六角镟饼、奶油菱角冻和藤萝酥盒子……”

“味道怎么样?”

“还行!我特别喜欢得汁鸳……嘿!什么意思嘛?我怎么知道味道好不好?”

“哦,是这样吗?对了,热菜可是重头戏,都安排了哪些花样?”

“热菜区嘛,由六十八张桌几呈环形置放于场地的中央,厨子们就在环的中间加工补充,客人们在环的外围任意取用,八热荤有燕窝肥j丝、暖寒花酿胪蒸、御香七品焖锅、樱桃蒸r鸽、糟熘神仙鱼、香烹狍脊、氽西施舌和百花九转爆鸭肠……八大碗有:通花软牛肠、百花酒焖熊掌、鸳鸯五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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