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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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妖没有笑,问我:“安生,你相信爱吗?”“扯淡,一帮文人没事编出来骗骗少男少女的,充其量就是一流毒,让人即使病态,但好歹能有理由活着。”妖妖也笑了:“被我刚才严肃的表情吓住了吧?有的时候我突然会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这些念头像头屑一样讨厌地沾在身上,挥之不去,说出来觉得轻松多了。你别在意,也许是医院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想到生死呀生命的意义之类虚无缥缈的事情……不过,我总觉得世间有些东西让人有理由很好的活着。就像你满不在乎的背后,会有一些连你也没有觉察的真的东西。”妖妖这句话让我不禁又大笑起来。这笑声如此格格不入,再次引得众人侧目,同时牵得我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发慌的感觉,就像饿极了的胃。

“走吧,绢子的手术应该做完了。”电梯门刚刚打开,我和妖妖就听到走廊里一阵嚎啕大哭。奔出去,妖妖妈好好地在长椅上坐着,焦急地看着手术室门口,先前喋喋不休的两个亲戚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却被哭声猛然惊醒。我们一起寻找哭声的来源,却是一个中年妇女为她刚刚去世的丈夫痛哭。中年妇女被家人搀扶进一间病房,哭声像冬天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让人担心随时要最后飘落。大家露出同情的表情,但也仅此而已。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大夫率先走出来,揭开口罩,扫视了一下周围,虚弱地问:“谁是朱娟的家属?”没有人回答,绢子妈紧张地看着大夫。

“手术成功了。”我看见绢子妈突然栽倒在地,立刻有一大堆人围过去,把她搀扶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苏醒过来,却无声地哭了。

医生说过,即使手术成功,绢子不过是多几个月的生命而已。为了几个月的生命这么努力,其实意义究竟在哪里呢!

42、暗涌

我站在海逸酒店酒楼的大玻璃窗前,看着眼前繁华的解放碑。这是一个奇异的景观,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可是一切都了无声息,人群就像鱼市里的鱼,无声地张嘴疾呼。远处重百的玻璃外墙上,几个蜘蛛人坐着用绳子牵引的木板,清洗外墙,看起来惊险万分。在他们对面,由我的广告公司制作的巨幅内衣广告模特嘟着性感的嘴唇挑逗地注视着他们,这个模特是余利,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也注视着我,只是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思索,这层思索自然地在我和她之间形成一段距离。餐厅里人们彬彬有礼地小声交谈,倒是偶尔汤匙碰着瓷盘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我转过身,看到小妹给丁树声亲热地夹菜,叮嘱他工作再忙也得按顿吃饭,酒别喝得太多。丁树声也让小妹多休息,如果觉得闷就外出旅行,别老把进商场购物当散心。两人说着,互相都有些感动,丁树声站起来为小妹盛鲍鱼汤的时候,小妹细心地为他扶了扶领带,看起来就像是标准的恩爱夫妻。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临出门时,虽然小妹一再强调她对此事已经很平静,只是想最后和丁树声谈谈离婚的细节,不需要我跟着,但我还是陪她一起来到海逸。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丁树声表情诚恳。

“还有什么打算?两百万也够我花了,先一个人过一段时间,天南地北到处玩玩去。这些年总是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不是担心受怕就是吵架,我也挺累的。”“如果有合适的,你就找一个。”“到时候再说吧。”“找个塌实过日子的。”“你那时候看着也塌实,还不是……”“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谁也不是缺不了谁,对不对?”小妹此时正摆弄着她面前的餐具,没有回答丁树声,却突然不在意地问:“这叉子是银质的吧?看起来很华贵。”丁树声也拿在手里掂了掂:“应该是合金吧,纯银的没这么硬。”“我好像没有在超市看到这样的餐具。你说,要是卖几套这样的餐具在咱们家里,有时候吃吃西餐什么的,也挺够浪漫吧?”小妹看着妹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先前已经谈好了离婚的协议。

这次丁树声没有搭话,可能是怕搭话会把小妹引到不利于分手的氛围,只是笑了笑。

“不过,你也很少回家,买了也是摆设。”小妹低下头,放下叉子,转向我,“哥,看你站那里百无聊赖的,我们没事,只是聊聊,你先忙你的去吧。”我笑了笑:“我今天也没什么忙的。”“可你站在那里看我们聊天,我总觉得怪怪的。”丁树声也冲我笑笑:“大哥,你先去吧,呆会儿我送小静回家。”前几天这两个人还对对方咬牙切齿,今天坐到一起商量离婚的事却又恩恩爱爱,人间的悲喜剧真他妈莫名其妙。

“好好好,我不妨碍你们,这就走。”当电梯到达的时候,我正在看挂在墙上的几幅印象派油画,这是本市什么画家的作品,由于距离太近,我完全看不出画中画的是什么。电话响了,我边接边跨进电梯,刚听到一声“安总”,信号就没了。电梯到底楼,电话立即又打了进来。

“安总,我是沈汉,不好了,新时代商城出事了!”我在大厅的水幕前站住,心里一沉。

“出了什么事?”“火灾,现在消防队正在扑火。我也在火灾现场。”我来不及回答,大步跨出大厅,没有取车,直接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新时代商城。远远地听到消防车的鸣叫,一大堆人围在广场前,眼前浓烟弥漫,突然有一个大火舌从浓烟里冒出来。出租车隔老远就被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了下来。我下车,拨开人群,要跨过黄色警戒带的时候,一个警察猛的把我推向一边:“干什么?不要命了?”几条水柱从不同角度向商城里喷去,消防官员对着对讲机叽里呱啦地吼叫。我看见沈汉在另一头衣着不整,焦急地注视着商城。人实在太多了,我挤不过去,只好边挤边拼命向他喊:“沈汉,沈汉!”沈汉循声看过来:“安总!”两人好容易挤到一块。

“这究竟他妈的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在里面现场监察,突然闻到一股子烟味,问是不是现场有人抽烟,查看了一下,却并没有。查到二楼,听到里面的工人大喊着火了。那时候,火苗已经燃得很大,里面的工人用衣服拍打,一点用也没有,忙乱之中反而踢倒了一桶香蕉水,火势轰地就起来了。几个工人向外跑,看见我,还叫我也跑,说火势没救了。我叫他们别跑,救火,可是没有人听我的,我c起灭火器,但已经是杯水车薪,眼见整个二楼都烧起来了,只好撤退。这时,消防车也赶到了现场,我就跑出来给你打了电话。”“你出来的时候里面还有没有人?”“我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已经空无一人,应该所有的工人都撤出来了吧。”“那二楼呢?”“二楼的工人先跑,现在还无法确定是不是所有人都已经跑出来了。”我看着逐渐被控制住的火势,暗自祈祷千万别有工人在里面。

电视台的记者也赶到了现场,一阵猛拍之后,对逃生的工人进行采访。

“你知道火灾是怎么发生的吗?”“不知道,我听到有人喊着火了,又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赶紧撒腿就跑。跑出来以后,里面的火就很大了。”一个满脸污迹的工人惊魂未定地回答,看看摄像机,又看看仍在燃烧的商场。

“你跑出来以后里面还有工人吗?”“后来陆续又跑出来一些,现在里面还有没有工人我不知道。”采访话筒又对准了消防队现场指挥官员。

“消防车是在接到报警后多久赶到现场的?”“我们接到报警后三分钟就赶到了现场,这时大火大约烧了十分钟左右。”“照现在的情形看还有多久能扑灭大火?”“目前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但由于这个商城正在装修,有许多易燃物品,估计扑灭大火需要二十分钟。”“您能估计一下大火带来的损失吗?”“这个不好估计,但二楼装修层肯定报废了,一楼也被毁坏了大部分。幸好这幢大楼还没有完工,只是一、二层商场先行装修开业,不然,损失会更大。”……

大火终于在三十分钟后完全扑灭,消防队员经过现场搜索,并没有人员伤亡,可能复燃的暗火也已经一一扑灭。我仍然不能靠近商城,但隔得远远的可以看见里面一片狼籍,窗户被熏得乌黑,几处铝合金框悬在墙体外,已经严重变形。

事后的报告表明,这起火灾是由电工违规使用明焊,火花溅落在地板的刨花上引起的,而这几位工人都没有电工上岗证。我把报告副本合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其余公司干部也都默不着声。

老唐的老爸唐俊生刚刚回到重庆就得到这个消息,此时,他坐在会议室,也表情沉重。

代书话向他汇报:“这些安全隐患前几天我们在公司的自查中已经发现,当时我建议工程立即停工,全面整改,但……”代书话看了我一眼,“但安总考虑到工期较紧,决定边施工边整改。虽然后来有一系列措施来补救,但依然不幸发生了事故,都怪我当初没有坚持意见。”唐俊生翻看着梁秋递给他的上次会议的会议纪要,一页一页地看着。我看着代书话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想装着沮丧的样子来配合一下,却不禁有点好笑,这女人就他妈这点心眼,我至于为这次火灾给公司带来的近五百万损失挫败吗?我他妈本来就一无所有!只是想到辜负了老唐老爸的信任,有些于心不安。如果是老唐,虽然会痛骂我一顿,叫我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他,但晚上照样还是带我去泡妞,没准他还会因为我烧掉他五百万从此欠他的而感到幸灾乐祸呢。老唐是个混球,但他从来把钱看着身外物,一辈子重视的是自己在别人面前的优越感。也许他正是意识到婚后这种优越感与自由行将消失,所以来了个壮烈牺牲。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佩服老唐,这家伙一生都自主着命运,至死保持尊严。

唐俊生合上会议纪要,目光缓缓地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发生这样的意外,的确十分遗憾,安生在这个问题上决策失误是造成这起火灾发生的重要原因。但是,我想,如果当时我在,会做出和安生同样的决定。”听到这句话,我和代书话露出同样错愕的表情。唐俊生看看我:“你暂时降为副总经理,仍然主持公司工作,将功赎罪。”五百万的损失,只是降为副总,这老头真他妈够对我开恩的,他的这一决定立即引起全场哗然,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他妈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谢谢伯父好意,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损失,我作为总经理难辞其疚。我决定辞职。”这个决定引起的震动并不小于前者,不少中层干部纷纷表示愿意我留下来继续领着他们干,连代书话都假惺惺地挽留。这些家伙或许以为我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其实如果没有老唐,我他妈现在什么都不是,这不过是回归而已,我倒得感谢老天给了我这么个机会。冥冥中,我似乎看到老唐狡黠的微笑,只有这家伙d察一切。

我站起来,把富康车钥匙放在桌上,礼貌地跟大家说再见,然后骄傲地走出会议室,心情跟刚打了个胜仗差不多。

“嘟嘟嘟”,电话又响了。

“喂。”“安生呀,我是妈妈。”电话里传来老妈的哭腔,我心里一沉。

“什么事呀妈?”“你妹妹跟妹夫……住进医院了。”“怎么了,中午他们不都还好好的吗?”“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c他妈,今天这破电话怎么尽听到这些破事呀!就没个人开个玩笑说“恭喜你中了一等奖”什么的。

我赶到医院,老妈和妖妖守在那儿,门口还有两个女警察看着。

“怎么回事呀?小妹在哪里?”妖妖把我拉过一边:“安静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正在特服病房。”“特服病房换警察来服侍了?真够特的!”“安静……”妖妖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说吧!”我不觉有些火气。

“安静和丁树声在酒店发生争执,两个人都受了伤。”“我离开酒店的时候他们不都好好的吗?究竟怎么回事?”“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送到医院时,两人都昏迷不醒。”“现在他们怎么样?”“丁树声腿上和臀部被刺了几下,但医生说伤痕比较浅,没有什么大碍,安静也只是撞破了额头,急救之后都很平安。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安静的精神可能有些失常,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大哭大闹,医生刚刚给她注s了镇静剂。”c他姥姥,我真他妈是个混球,整天嘲笑别人的自以为是,自己却自以为是地做公司决策,自以为是地替小妹做主离婚,结果全他妈荒谬地逆人而行!

我要进去看小妹,俩女警拦住不让进。

“我是他大哥!”“是他老爸也不行!疑犯做笔录前谁也不能进去!”我的犟劲一下子上来:“我他妈今天还非进去不可了!”“干什么干什么?想妨碍公务?”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我抬头,是马明宇,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扑上去:“马哥,让我看看我妹妹,我就看看。”马明宇沉吟了一下,看着那两个女警。女警慢慢地从门边移开。

“只能从门上的玻璃看看。”我走过去,透过一小块玻璃,看着病房里面。小妹面朝里以一种完全放松的姿态睡着,是从来没有的安静,和我所知道的小妹截然不同,似乎完成了人生所有的目标,在彻底的休息。墙、床单、被褥、小妹的颈项,浑然一体的苍白。

我感觉到我的脸颊有热热的y体流下来。妖妖从后面默默地抱着我,我不能让她看见,悄悄地在手弯上擦了擦,然后回过头来,说:“让小妹安静地睡一会儿吧,她累了。”

第十三章 失重

43、离开

我关掉手机,默默地坐在医院的长凳上。我长时间地看着走廊上的吸顶灯,一点也不觉得灯光刺目。此时,我的脑子里纷纭复杂,不时有不知道什么人从我的身边走过,然后,周围慢慢地安静下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感觉进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世界,就像回到了母亲的zg,在羊水里熟睡。在这种状况下我一定睡了很久,因为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些微微的发白。我动了动,发觉自己居然蜷缩在妖妖的怀里。妖妖也已经熟睡。我悄悄地抽出身子,站起来,走到窗前,远处还有几颗星子,在隐约有些蔚蓝的天空中,它们显得那样懦弱和胆怯,再过一会儿,它们就将在太阳光里消失。

昨晚,当我和老妈、妖妖走出医院大门,准备找个地儿吃饭的时候,老唐老爸正站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

“一块儿吃饭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着我,却看着我老妈。老妈的表情古怪,但是没有反对,于是我们一起到对面酒店老唐老爸早已定好的房间。

“安生,我希望你不要辞职,出这个事故并不完全是你的过错。”也许上了年岁的男人都这么固执,我心存感念,却并不领情,谁对我好都让我腻歪:“伯父,谢谢您。但是我希望我们现在只是吃饭,别讨论这些事情好吗?”老唐老爸有些无奈,看着我老妈:“桂兰,你帮我劝劝他。”这个称呼让老妈像被蝎子蜇了一下,我也觉得万分奇怪。原来老唐老爸早就和我老妈认识,为什么这么些年来两家家长从来没有交往,也没有从彼此嘴里听到说起过对方呢?而且,连我老爸也一贯称呼老妈的全名,而老唐老爸的称呼却显得那么不合身份的亲切。

老妈在我疑惑的眼神里勉强笑了笑:“这孩子很犟,连他老爸都拗不过他。”老唐老爸看着我,就像上次在老唐葬礼上那种深情的神情,似乎我是老唐复活。这个神情让我不安,似乎有个天大的玩笑即将发生。

“我想把我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让给你。”虽然老唐老爸说这话的时候很从容,但依然取得了惊人的效果。老妈失声叫了声:“俊生……”老唐老爸轻轻把手按在她肩上:“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有生之年带着这个遗憾进棺材。”我瞬间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拿着的汤匙竟然滑到了桌布上,发出一声混沌的声响。老唐老爸换了一种轻柔的语调,这种把谈话对方当亲人的语调让我厌恶至及。

“孩子,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们因为自私和各种复杂的因素隐瞒着你:我……是你的亲爸爸。”说完这话,老唐老爸看着我,想在我脸上寻找激动或其他,但我已经恢复了平静:“对不起,我对谁是我亲老爸不感兴趣,事实上,我老爸在1989年已经去世。”老妈不敢看着我,她和唐俊生满脸的羞愧似乎是向我表明他们因合谋干了一件让整个世界唾弃的事而愧疚不已:“安生……对不起……”“没什么对不起,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人们总是要高估自己带给他人的影响呢?说到底,把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联系在一起的,不都是什么亲情呀爱情之类的滑稽的理由吗?我转向老唐老爸,“对吧?伯父。”老唐老爸尴尬地笑笑,老妈想说什么,他宽容地止住她,然后对我说:“我并没有其他奢求,只希望你能接受金辉公司的股份。”“哈哈,是补偿吗?”我看着老唐老爸,停顿了数秒钟,但并不期待他回答,“说到补偿,我还欠金辉的,该补偿的是我。”老唐老爸在我冷冰冰的语调中终于无法保持镇静,语气急促地说:“安生,我希望你明白……”“不用,我很明白,即使你希望我叫你一声老爸也未尝不可,我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叫你一声老爸?像老唐那样?”我看着老唐老爸,这次他的表情终于土崩瓦解。

“对不起,失陪了,我得看着小妹去。”说完,我拉着妖妖离开。过了一会儿,老唐老爸才似乎反应过来:“安生,明天公司召开全体干部职工会议,希望你能来……”“如你所愿,我会去的。”我没有回头。

哈哈哈哈,太他妈滑稽了,这一切是多么符合庸俗的肥皂剧情节啊,想不到这么多年来通过老唐默默帮助我的这个家伙竟然是我的父亲,而多年来一直和我在一起泡妞打炮的公狗老唐就是我的亲兄弟,简直他妈的天衣无缝巧夺天工,当一个人被安排进这样的情节的时候,你除了大笑你还能做什么?老唐,当你知道自己是这样一幕蹩脚喜剧中的一个角色的时候,你他妈还能在冰棺里保持那种一如既往的优越的微笑吗?我c!

此刻,我看着灰暗的天际,知道一切上场的不过只是个角色,谁他妈也别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是主宰。我看了看妖妖,她还在浅睡中,于是走下楼梯,走出医院,走上静静的街道。城市还在熟睡。我从没有先于城市醒来,所以山城的安静让我大吃了一惊,似乎只是我一个人的城市,我再次产生在母亲zg的错觉,或者应该是母体zg,因为我此刻的“母亲”并不特指我老妈。我想起小妹在病房熟睡的姿势,那种感觉也许就如我此刻。

“真静呀,我差点不认识它了。”不用回头,我知道是妖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站在我的身边。我没有说话。妖妖在我身边叹了口气。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重庆。”层层叠叠的高楼在晨雾中浓淡不一,近处行道树的树梢有些薄薄的雾气,叶片上有些细细的露珠,晨曦来临,露珠逐渐变得鲜亮,这使它们看起来慢慢有了动感,在另一个街区,这个城市的第一班公共汽车向不知哪个方向驶去,卖早点的饭铺打开了门,街上突然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各种声响在城市腹地渐渐响亮起来,我知道城市终于不可避免的醒了,一切都将回归到凡俗的大流。

“走吧,吃早点去。”我突然舒了一口气,大声对妖妖说,同时拉住她的手。

妖妖立刻从刚才的安静变得活泼起来,也大声说:“好啊,我要吃豆浆油条!”“好!”我们相互牵着手,正如这个城市的任何普通恋人,拐过大街,在一条破旧的老街上走了一阵,在紧邻着的一排早点铺里,我们没有徘徊,像老顾客一样径直走进一家看起来脏兮兮的油条店。老板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一边在热气腾腾的油锅里炸着油条。

“两位吃什么请自己动手,茶壶里是豆浆。”我和妖妖相视一笑,妖妖拿起盘子,说:“我来挑!”她调皮地用筷子在每一只油条上敲敲,专挑那又脆又大的,挑了六支摆在桌子上。

“呵,真够能吃的!”“那还用说,昨天晚饭也没吃,饿坏了。”我倒了两碗豆浆,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胃口都出奇的好。吃完,妖妖说:“太好吃了,好像自从小时候吃过这么好的豆浆油条,就再也没有尝过这么好的滋味了。”“是啊,好像我们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停留在了小时侯。”“也不是啊,也有只有长大了才能体会的美妙的东西。”“总结起来,所谓美妙的东西都只是错觉而已。”出门的时候,一轮红彤彤的朝阳已经出现在远处的高楼间。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界也许昨晚发生过许多人间悲剧,但太阳还他妈照常升起。

回到医院,小妹已经醒了,警察刚刚给她做过笔录。小妹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倒是见到我和妖妖就直嚷饿,我们带来的油条豆浆很快被她吃了个精光。吃完,她像小猫一样舔了舔舌头,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没什么事吧?”小妹随口问了一句,没有等我们回答,又伸了伸懒腰,“真困啊,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困过,不行,我还要睡。”说完,对我们笑了一下,侧身向里,真的睡下了。

我叮嘱妖妖帮我照顾一下安静,然后打车回到天外天广告公司,由于沾了金辉不少光,天外天最近的业务很繁忙,阿惠曾给我说过希望能新招收几名工人。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修改招聘启事。我拍拍手,让大家聚集拢,宣布公司将清盘。

“很对不起大家,跟了我这么久,而我在公司蒸蒸日上的时候做出这个决定,希望有一家有实力的公司来接手,全部接收员工将是其中必要的条件。如果不愿意到新公司上班的,我会负责一笔遣散费。”虽然大家已经知道金辉的事情,但我做出这个决定,还是让所有人都很错愕。阿惠默默地把招聘启事从电脑里删除,其他员工也都窃窃私语。我让阿惠带领大家把手头的业务都清理一下,公司财物也一一进行登记。

在他们默不做声忙乱的时候,我走出办公室,打开手机,给熊伟打了一个电话,双方约定在海逸见面。

熊伟很准时,我们坐下的时候,我无意中发觉这就在昨天小妹和妹夫坐的餐桌的旁边,现在那餐桌上坐着两位老外,穿着中式服装,边吃边谈笑风声。

点了几个菜,熊伟合上菜单。

“真的打算出让公司?”“废话,不出让我找您干嘛?”“可惜了,听说天外天最近业务很火呀,几乎所有市政的活都在手里。”“我打算两百万出让它,包括现在手头的所有业务,前提条件只有一个,接收所有员工。”“怎么这么急着出让天外天?有别的更好的生意要做吗?”我不置可否,以低于价值几乎上百万的价格出让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天外天,这个举动在谁眼里都会被当成疯子行径,爱怎么看与我无关。我喝了口汤,说:“今天就必须划帐过来。”“两百万……”熊伟沉吟,这不过是生意人典型的欲擒故纵,我可没有这份闲心跟他兜圈子。

我站起来:“你要没兴趣我找别人。”“坐下坐下,没兴趣我来干嘛!我只是想两百万我怎么筹集,我手头现在也有几单业务在做,资金偏紧。”“那你看着办吧,成交,或者我找别人。”熊伟看着我。我早已打定主意。他于是故做爽快:“好,成交。”“干杯。”吃完饭,我和熊伟签定合同,他拿出支票,给我的帐户划了两百万,然后匆匆赶去天外天接收。

来到天外天,阿惠把一份业务和设备清单交给我,我转手交给熊伟,他看了看,很满意。光这几单业务,就可以进帐近两百万。

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

“刚才我已经和大地广告公司签定了合同,现在熊总已经是天外天的老板,他将对公司的财物、业务和人员进行全面接收。大家知道大地是我市广告界最有实力的公司之一,我相信进入新公司,大家的事业也都能有所发展。”熊伟把人群扫视了一遍,低声问我:“妖妖没有在公司?”“她主管公司广告策划。”“好,我希望她能加盟大地,你不会自私地不让她出来工作吧?”熊伟自以为是地调侃。

“现在她已经是你的员工。”我微笑着再次和我过去的员工一一握手道别,人人都努力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阿惠最后站在我面前,她没有和我握手。

“怎么?这么快就视如陌路了?”阿惠看着我,表情复杂,在眼泪就要夺框而出的时候,她扑过来抱着我:“安生……”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不是称呼老板或安总。我拍拍她的背:“傻姑娘,大地能给你们创造更大的发展空间。没准以后我也应聘到大地,和大家又是同事。”阿惠离开我的怀抱,有些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羞涩:“真的吗?”我转向熊伟:“这得取决于熊总是否愿意录取。”熊伟“呵呵”一笑:“欢迎欢迎,安总是重庆广告界的奇才,只要肯屈就,求之不得。”我也“呵呵”一笑,向大家挥手告别。我知道我一走出这个门口,以后就什么也他妈的不是。

44、梦魇

下午,老妈来替我们之前,小妹又醒过两次,都是起来要吃的,吃完,又继续倒头大睡。繁缛的生活似乎被她简化为吃和睡了。

走出医院大门,眼前车流滚滚,我对乘车这种缺少过程的达到突然感到厌倦,于是提议:“我们走走吧。”妖妖点点头。

街上依然是摩肩接踵的人流,迎面各色人等走过,淹没在人群中的感觉真他妈不错。握着的手很温暖,不仅仅指温度而言。我和妖妖很有默契的默不做声,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店铺。走过上清寺公共汽车站的时候,一辆双层巴士正好停靠过来。我看了看妖妖,她随即露出会意的微笑,于是我们在蜂拥的人群中挤了进去。我们来到二楼,这里没有几个人,我们从容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们前面是一对恋人,当巴士开动,经过一段长长的树荫的时候,两人忘情地接吻起来。我转头看了看妖妖,她也正看着我。我眉毛向上挑了挑,妖妖颔首羞涩地一笑。虽然并没有在当下来个热吻,但这种无声的交流让人止不住的快活。

我们在中途下车,才发现巴士和我们回家的方向南辕北辙。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穿过一条小巷,走下一大段石梯,来到半坡一条石街。石街还保持着国民政府时期的模样,都是木板墙,青瓦顶,迷如蛛网的电线在街上横来横去,一些房屋发白的木板墙上写着大大的“危”字,但里面依然传来亲切的炒菜的声音。下面远处是静静的嘉陵江,在夕阳的余辉下荧荧发光,江岸竟有个搬罾的汉子打捞鱼虾。而在不远的上方,则是高楼林立的城市,玻璃幕墙反s的阳光十分夺目。我们在小街走过,有种回到上世纪四十年代的错觉。只是屋子里时不时走出一个时髦的姑娘和小伙子,电视里播放着最新的韩剧,让我们知道自己身处现代。走了好一会儿,前面突然没了路,只是一段悬崖峭壁,我们只好从石梯子折上去,再次进入现代都市。天色已晚,华灯初上,我们在喧嚣的高楼间,牵着手穿越渝中半岛,像是在生命之初,两人就这样牵手行走,一直行走。

我和妖妖始终没有说话,在来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转身吻上了妖妖那似乎早有默契等待着的嘴唇。是的,这是为我等待的嘴唇,我从没有在意过所吻嘴唇的区别,而这一刻很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妖妖那薄薄却柔软的嘴唇,有些潮湿,微微颤抖,仿佛有点被动,却欣喜地接纳。我经由妖妖的嘴唇,进入一个无边的没有归宿的世界,一直向下陷落。我宁愿世界就这样停止,而不愿意看到残酷丑陋的终点。当我们的嘴唇离开对方,相互凝视,那种在对方体内陷落的感觉依然持续,黑暗中,妖妖的眸子粲若星辰。我打开房门,进去以后没有半点停留,又开始热吻。

有个人走进了房间,并打开灯:“嘿,哥们,还以为你们家遭小偷了呢!”是阿胜,我没有理他,他自己解嘲:“继续继续,当哥们没看见。”出去关上门,大声补上一句:“安全第一,哥们。”我们再次将嘴唇离开对方,微笑着相互凝视。

妖妖轻声对我说:“我饿了。”“我也是。”“饿得不行?”“饿得不行。”“饿得想吃下整条牛?”“饿得想吃下整条牛。”“奇怪,我也是,好像从没有的饥饿,恨不得就把眼前的你吞下。”“那得先洗刷干净,再沾点酱。”妖妖笑了:“能等十分钟?”“什么?真打算沾着酱把我吃了?”“我下两碗面。”“能,不过最好快点,别在你下好面之前饿死就成。”“好。”妖妖离开我的怀抱,走进厨房打开火,在冰箱里拿出j蛋、火腿肠、豌豆苗和龙须面。我站在当地,并没有挪动位置,看着她忙碌。煎j蛋的声音,j蛋铲起来了,另一只灶上的水烧开的声音,下面条,切火腿肠,把火腿肠放进面汤里,放豌豆苗,放调料,面条夹进碗里。

“嘿,吃面条了。”妖妖端出一碗j蛋面,香气扑鼻。

“刚刚好。”我说。

“不,提前了一分半钟。”其实我说的刚刚好,是指我刚才的想像刚好和妖妖在厨房的动作同步。但我没有说明,只是笑了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了一半,见妖妖在一边看着我,奇怪她怎么不吃。

“啊,忘了,看你吃面条的样子,好像我的胃在同步充实的感觉。”妖妖进厨房端出她的面条,边吃边说:“啊,真香,真香。我的手艺不错吧?”我喝掉最后一口汤:“是不错。”“真的?”“真的。”“不是因为饿极了的缘故?”“不是,真香。”“以后天天吃这样的面条也不厌烦?”“不会吧。”“答案太勉强了,不过,我很高兴。”妖妖进厨房收拾,这次我的思维没有跟随进去。我坐在沙发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其实,人生为一碗面条而满足也未尝不可。

“今天下午我卖掉了天外天。”妖妖出来,我对她说。

“很突然啊,为什么?”妖妖有些错愕。

“为了还债。”妖妖沉默,半晌,靠过来,抱着我:“安生,有时候你的固执让人钦佩又害怕。”“为什么害怕?”我揽紧她。

她抬起脸,认真地看着我:“你会伤了你自己。”“哈哈哈哈,傻姑娘。”我把妖妖抱在怀里,“在乎才会受伤。”“你在乎。”妖妖认真地说。

“扯淡。”“你在乎。”妖妖又重复了一遍。

“扯淡。”我轻描淡写地重复,并没有加重语气。

“不在乎你就不会固执。”妖妖执意说,“其实,很多事你都在乎。”妖妖的执拗让我一下子火了,我推开她:“别他妈做出一副d察世事的样子,我他妈特烦这种姿态。”妖妖不再说话,显然十分委屈,眼圈有些发红,却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她今晚很努力,努力用平凡的甜蜜来冲淡这两天来所有事件带给我的打击——她以为的打击。我并不是不为所动,中间很多次,我都感觉自己似乎要配合这种氛围,进入一种温情的情结,但过了一会儿,总会自己把自己排斥出来。

我叹了口气,重新把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秀发。

“妖妖,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妖妖柔顺地躺在我怀里:“你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可是你从没有回答。”“你也没有坚持要答案。”“可是我今天想知道。”妖妖在我的膝盖上趴着,任我摆弄她的头发。

“……你是帮一个朋友到车站接我,可是这个朋友去了外地,于是我只好在你这儿住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别人的事情。”“一个错误的开始。”“不,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我还是希望能这样遇上你。”“傻姑娘,生命有千万种可能,唯独不能选择。”“你呢?”“什么?”“如果可以再选择,你愿意还到车站等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吗?”“不知道,也许不会,我这辈子就没等待过什么。”“如果预知等待的将是我呢?”我为妖妖的天真笑了:“怎么会有这种可能?我又不是先知。”“可是我想知道答案,真的很想知道。”“……会吧。”“真的?”“也许……我也说不准。我一向不事先决定什么,总是到时候顺从自己的感官。”“真遗憾,很想听到你肯定地回答:会。”“我是说的实话。”“我知道是实话,可是还是让人有点遗憾。”“那么,我现在对你说会?”“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妖妖笑了,然后抱着我,“已经足够了,至少我们在一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形?”我拨弄着妖妖的长发,问。

“那天下火车的时候,看到车站站着这么个男子:头发乱着,可是看着很好看,表情漫不经心却率性,好像在等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有等,我仔细辨认了他手上拿着的那块牌子,上面写着花妖,我想,这就是来接我的那个男子。我并没有在事前想像过这个接我的男子会是什么样子,但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应该是那样。”“这么说,从第一眼开始你就……”“没有。那时候我有男朋友,可是心里还是期待有事情发生,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看到了开始,并没有奢望结局。现在这样已经超过了我的想像。”其实,说到底,这世界谁都是孤独的。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妖妖“噗嗤”笑了:“对,你这个人没有责任感,生活中有许多女人,但你不会爱上任何人,连自己也不。说到底就是一混球……”“呵呵,连安生语录也背这么清楚了?”妖妖却不笑了,认真地说:“爱,是一种幸福。”“你这么说,让我有负疚感。”“不,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感情算不算爱,但这种来自心底的幸福就是最好的回报,我很感谢生活。真的。”妖妖的认真劲让我想笑,这种煞有其事的情呀爱的,总是让我觉得是生活对人的最大嘲弄,但我依然为妖妖的真诚感动。

“睡觉吧。”妖妖抬起头,调皮地说:“一起?”“一起。”我们上床,热烈地亲吻、抚摩。妖妖娇小可爱的身体在我的掌心下微微颤动,我低下头,亲吻着她的背部,把每一寸肌肤的抖动都收集在嘴唇里。我们相互拥抱,火热的躯体合在一起。但当我试图进入妖妖的身体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刚才还饱涨的下t突然偃旗息鼓。我于是重新开始抚摩、亲吻,下t再次饱涨,可是再度准备进入的时候,它又软软地耷拉着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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