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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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一股热血蓦地涌上我的心头,江湖,江湖不是以道义为先吗怎么一桩灭门惨案就像是东街的张小姐卖俏、西街的李寡妇偷情一样,轻轻巧巧的成了他们嘴里的谈资呢在听到“老弟,干脆咱哥几个今儿就上夫子庙找个老太太试试,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其实还真算不上个淫贼.

我下意识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虽然还在听宋三娘的珠宝讲座,脸色却已是煞白.

李宽人看在眼里,便笑着告罪道:“都是我多嘴,还以为太太早知道呢.”看四女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又低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来日公子金榜题名,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为公子相思而死呢.区区一个苏瑾,公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正是这些大商家对我特别青睐的原因.沈园在师父的经营下已成巨富,但天下之大,仅江南一地象师父这样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有几个盐商、茶商可称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这些精明的商人哪会这般重视

本朝轻商贾、重仕农,大多富豪都攀风附雅,后辈弟子经商的不多,进学的倒是不少,可没听说有几人能考中举人,倒是纨绔子弟出了一大把.应天府的解元几乎都是一榜进士,日后知府一州、巡抚一省,甚至出将入相都未为可知,此时投入感情,不仅现在可以获利,来日若真有成就,是好处多多.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商人岂能放过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柜的吉言,明年会试若能高中,定有酬谢.”耳边又听隔壁一干人都在指责方才说话的那人,说他要是有钱没地方使,不如请大家去快雪堂找几个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听高七讲,人称”琴神“的杭州孙妙已经到了快雪堂,去那儿没准儿还能一饱耳福,也全当给李兄接风洗尘.”于是众人呼好,唤店家算完帐呼喝而去.

李宽人笑道:“这帮地痞无赖消息倒蛮灵通的,孙妙早晨刚到,他们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自从乡试之后开始行走江湖,我和萧潇虽然多方打探隐湖小筑的秘密,却始终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萧潇快活我也快活让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反正有的是时间,早晚会有一天能找到隐湖.直到遇到了玲珑,一切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个又聋又瞎的残废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十大门派中的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像大江盟、慕容世家这样家底殷实的还会有自己的线人、甚至是线人情报网.少林和武当俗家弟子众多,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也少不了向师门汇报,鲁卫就直言不讳的说要把春水剑派覆灭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报给少林.最差的就是春水剑派,既无钱财招揽线人,又无门人打探消息,结果被人连番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终于灭门.

“我有钱,养得起线人.”

霁月斋开业在即,诸事繁忙,李宽人看吃的差不多了,会了帐便告辞了,临走的时候问了我的住处,说是把请柬送给我.看他走远,我便对玉夫人说道,这本是我在大江盟议事堂的一句戏言,现在我却想把它付诸行动了.

玉夫人一皱眉:“春水剑派都叫你解散了,还养线人做什么”她话里隐隐有股火气,显然隔壁那些人的话还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议事堂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然后道:“无暇,花想容躲进十二连环坞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儿一般路人皆知,这已经够奇怪的了;而我不过嘴上说说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结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杀了,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是大江盟议事堂里那些人里有长舌妇,还是有人故意泻露消息给十二连环坞”

她还不算太白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十二连环坞早有心刺探江湖消息”

萧潇有些担忧道:“是呀,无暇姐姐.十二连环坞看行动没有完全成功,便利用主子说过的一句话来陷害主子,让春水剑派一案变成了一场江湖仇杀,别人想干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赞许的眼神,又道:“其实,花想容一家真的被害了吗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家人被害了,他们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也是未知数啊.主子养线人,就是想江湖上有个耳目,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数.”

萧潇是个聪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后,玲珑母女便不晓得她的聪慧,此刻看萧潇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为过了吃饭的时辰,铺子里就两三个人,南元子正悠闲的挥着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的,他便笑了起来:“老弟,你还是让俺老南歇口气吧.”

果然,一会儿功夫铺子里又聚满了人,玲珑心性活泼,便帮着南元子给客人送这送那,一时间铺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颇有威望,食客们眼珠子随着玲珑的身影直转,却没有一个人敢毛手毛脚.

老南,道上有个叫高七的吗

“老弟,你怎么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着我,“他不是江湖里的人物,只是城里一个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赌馆里混吃混喝,名声可不太好啊.”

他是线人吗

南元子摇摇头,“你想用他做线人那小子倒是很机灵.”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现在看你,才有了那么一点点江湖的味道.”

第二卷第七章

高七住的那条巷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不堪,一身华服的我在巷子里便显得异常刺眼,就连高七家楼下的老太太都狐疑的看了我半天,才冲二楼喊道:“高家妹子,有个大官人找你们家小七.”

楼上下来的老妇人和我都颇有些意外地望着对方,当然原因只有一个,作为混混的高七似乎不该和正在互相打量的两个人扯上关系.

“老身是高七的母亲.”虽然高老夫人身上的衣服已是补丁打补丁,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度,看样子应该是大家出身,恶劣的环境并没有把她的文雅消磨殆尽,还能见几分往昔的风采.

我说我并不认识高七,但有朋友告诉我,有些事他可以帮我.高老夫人有些忧郁的望了我半天,才领我上了楼,进了一间漆黑的小屋,说:“那就委屈公子在这儿等他吧.”

“你是个混蛋”

望着衣着光鲜、一身酒气的高七,我忍不住骂道.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高七竟然出奇的冷静,细长的眼睛象毒蛇一般紧盯着我.

“亏你还是个男人,看你娘穿什么你穿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看到高七的反应,我心中一动,这个混混倒是个可造之才,有心试试他能承受的底线,便有意激怒他.

“你穿的比我还光鲜”他马上回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你是高家的,对不对我娘已经被你们害的够惨了,还有脸说我滚”说着,挥拳就打.

我一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拳头,拳上有些蛮力,可显然没练过武功.在我的内力催动下,他坚持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叫声把高老夫人和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引了出来,看高七似乎吃了亏,都满脸焦急的望着我,高老夫人是道,大官人有话好说

我手松开,高七却又飞起一脚,我顺势一拨,他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可能知道和我相差太远,他反身护在他娘和那个小娘子身前,脸上有了些恐惧之色.

我不是什么高家的人,我姓王,杭州府捕快,说着我把腰牌一亮.

高七顿时神色一松,“原来是捕头大哥,小的没犯过案,不知您老找小的何事”,又有些狐疑:“您老真是捕头”

我马上就要调任本府了,是不是捕头到时便知.

我的双眼突然闪过一道厉芒,高七脸上顿时多了些恭敬,让他娘进里屋歇息,吩咐那个小娘子端茶倒水,说这是他浑家,然后讨好道:“您老找小的有何吩咐”

我没搭腔,看高七家徒四壁,显然潦倒已极,全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他那身衣服.我一皱眉,“高七,看你娘和媳妇,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你怎么这般不求上进”

像是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既未读书,又不识字,我怎么求上进”

你有手有脚,却五体不勤,不事生产,整日在妓院赌馆厮混,是何道理

我是不上进,可我想上进的时候,高家让吗我贩布,他们把布染了;我开个吃茶铺子,他们就天天在铺子里打架,直到把我浑家带过来的嫁妆都折腾光了.我还会什么我什么也不会我不在妓院赌馆里混点钱花,我娘和我浑家岂不要饿死

说着说着,高七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里屋也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我细问原委,才知道高七的母亲本是苏州一个大户高家主人的妾室,大妇怕高七分了自己儿子的宠,支使管家引诱高七不学好;等老爷子过了世,大妇是找了个借口把母子二人赶出了高家,又怕族人说闲话,便把高七往邪路上逼.他浑家是个读书人家,自幼订的亲,虽说高七不长进,却不肯悔婚.嫁过来之后,高七有心改邪归正,正经干了几回买卖,可一来高家人破坏,二来他也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人,很快就把浑家带来的嫁妆折腾光了,没办法又走回了老路.

这小子倒真是个线人的好材料,妓院赌馆本来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而他的家人也正好是保就来证他忠诚的有力武器.我有心试一试他的观察力,便突然转了话题:“听说,孙妙到了快雪堂”

高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疑惑的道:“是呀,她是今早辰时三刻到的快雪堂,随行的还有一个小丫头.”似乎是想起了孙妙的美丽,他脸上露出向往之色,眼睛也突然一呆,听到我重重的一咳,他才清醒过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脸上轻松了许多,笑道:“原来您老是想查她的底呀.”

“她手里拿着一把南蛮子用的团扇,看起来样式很新,小的在苏州还没见过,估计她应该是从松江那边过来的,那里南蛮子的东西最多也最新.霁月斋的护卫韩征一直呆在她身边,听说霁月斋后天开业,没准儿孙妙就是来祝贺的.”

“她住在快雪堂的拂云楼里,上午一直没出来,城西孙家的二公子出了一百两银子,她都不肯现身.”他叹了口气,“孙二看不到她也好,别像李秀才那样得了相思病,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几句话看出了高七的见识和眼力,孙妙什么时候到的,同行是谁,城里流行什么,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他观察的都很细致,霁月斋是个外来户,还没有开业,他甚至就知道了人家护卫的姓名,看来他在妓院赌馆倒是没白混.

我打定了主意,掏出了十两纹银,“高七,你不想一辈子呆在平里巷吧”

我一出手他就吃了一惊,十两银子够他一家舒舒服服过三个月了,他不清楚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便没敢接,望着我等着下文.

我要你做我的线人.

高七脸上顿时起了戒色,陪着笑道:“您老抬举我了,小的不过是个摆不上台面的混混,能给您老打探着什么消息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您老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鲁老总最恨江湖人,连带着线人也跟着倒楣,听说他老人家刚上任那阵子,发现一个线人公布一个,现在大家可都没胆子再去触他的霉头了.”

我知道鲁卫把苏州经营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没有正当职业的江湖人根本别想在苏州立足,帮会是被他清的一干二净.江南是大江盟的地盘,它在重要的城市里都有分舵,唯独在应天和苏州看不到它的旗号.不过,鲁卫对线人也这么严厉,我倒是颇为意外,一个线人一旦曝光,等待他的决不是什么好下场.

“高七,我是看在你娘和你娘子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没有风险就能赚到钱,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吗”我讥笑道,“我是官差,鲁老总那边我来顶着.不过,一个月十两银子,我要的可是一个只提供消息给我的线人,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堪.”

我的话里有种强大的压力,而一个月十两纹银,也让高七动了心,他盯了我半天,才把银子接了过去,“好,我高七就赌一回,您老可莫要欺我”

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让高七搬家,又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店,毕竟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场所来和他碰面.高七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那就在夫子庙后面租个铺子吧,那儿离快雪堂、丽春院都近,卖给那些姑娘也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胭脂水粉都是女人用的,自己不懂这一行,还怕高家再来捣乱.我便指点他如何挑选上好的货品,又告诉他说如果高家捣乱,就直接告到府衙,我在知府大人那里替他说项.

高七终于明白我是真心用他,沉默半天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大哥,我高七是个混混,可也是个五尺汉子大哥你放心,你交待下来的事情,我高七就是拼了命,也要替大哥办好”

“用不着你拼命,我只要你的消息.”我笑道.虽然高七表了态,可我并没有完全放心,便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试试他的心性,“高七,这两天你就给我盯着孙妙,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去过那些地方,吃过什么东西,甚至一天上几次茅厕你都要一一打探清楚.”

高七办起事来还真利索,等我晚上在老三味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找好了铺面,连家都搬了过去.

“大哥,这孙妙还真是不一般,青楼里的姑娘我见多了,没看见她这样的.”他一口气吃了一碗南瓜团子,一抹嘴道.

我俩坐在铺子的角落里,并没有人注意我们,食客们的目光都被玲珑姐妹吸引住了,就连高七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艳羡地道:“南哥什么时候讨了两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是我的小妾,过来帮老南的忙.

高七立刻收回了目光,“原来大哥和南哥是朋友,高七可就放心了.”他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紧张,此刻却放松下来,“大哥,那烟花之地您可能去的少,有句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其实这两样青楼女子哪一样不爱呀可偏偏我就是看不出来孙妙她爱什么你说她爱钞吧,头午她一口回绝了孙二公子的一百两银子;你说她爱俏吧,下午城里几个著名的才子联袂拜访,同样吃了闭门羹,就连江南有名的画师仇英说想给她画幅画也不应允,天下还有这样卖艺的吗”

“那是你见识少.”我想起了苏瑾,那个扬州听月阁的头牌、与孙妙齐名的歌仙,她一开始不也一样把我拒之门外吗这琴歌双绝还真是一对儿呀,连对付男人的手段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七有些不服气,“李朝云、白牡丹,人家也是名妓,可没像她这样”

孙妙乃名妓中之名妓.

听我这么说,高七苦思冥想起来.我却悠闲的望着玲珑穿花蝴蝶般的穿梭在桌子间,看那些食客都是一副心痒难耐的表情,突然想起师父的一句话,“扬州的每个外乡人看起来都很淫溅”看来苏州也一样啊.

“我总觉得她哪个地方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高七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有些泄气,只是输心不输嘴,“不过,像她这样跑码头,早晚有一天把客人都得罪光了.”

“她得罪客人没关系,只要她老鸨别得罪客人就行了.”一红脸一白脸,冰炭同炉,让你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本就是妓家生财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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