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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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动少,你该知道孙不二独门武功苍龙劲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吧,阎王令虽然没刺中万门主的心脏,可苍龙劲却把他心脏附近的经脉尽数毁去了”

“竟有这事”

我感叹了一声之后便沉默不语,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讶色,似乎是被老南也就是鱼少言的身份和万里流的伤势所震撼.可我心里却明镜似的,老南如果真的毁了万里流的武功,他早就告诉我了,关于万里流的伤,不是宗亮撒谎,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沉吟了半晌,我突然问道:“听说,鱼少言当时的对手是宗先生”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宗亮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言多有失了,借着给我斟酒的当儿,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我,一边缓缓道:“我最初的对手是唐棠,这位唐大小姐的武功一样不凡,名人录三十六,我看都低了.好在京城死了个唐五经,不然”

他哼了一声:“唐门还真是卧虎藏龙”

“宗先生八成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我故意表露出我的疑心,表明我并非不知当时宗亮并未全力以赴,随即又把话题从唐门身上拉了回来:“能看破鱼少言的来历可不简单,不知道宗先生以前行走江湖用的是什么名号,竟是这般见多识广”

“我也是在他伤了万门主之后,才隐约猜到了他的来历.”宗亮一窘,讪笑道:“后来和大江盟的人互相验证,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宗亮自然不肯暴露身份,把事情推到大江盟的头里就合情合理,因为我知道,孙不二和齐放的关系很微妙,齐放了解孙的武功特点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宗亮的措辞却颇耐人寻味.眼下在宁波,大江盟里有资格和他一起探讨武功的,除了齐放之外,大概只有宫难、李思了,他们几个都是江湖的名人,可他竟然连一个人的名字都不提,只笼统地用“大江盟的人”代替了,加上他说话当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表情语气,我立刻明白,他或者铁剑门与大江盟之间的关系实在是糟糕到家了.

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个门派偏偏有着牵动江湖局势的合作,只能说,他们的背后是同一个身影.

“既然万门主重伤难愈,你或者练达为何不挑起铁剑门这付重担呢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成倘若果真如此,我倒愿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试探道.

“是要敝门改变在茶话会一事上的立场吧,动少,恕我直言,这似乎不太可能.”宗亮虽然微微有些意动,可还是立刻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覆水难收,动少不会逼着万门主食言而肥吧”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微微一笑:“其实,如果铁剑门真像你说的那样完蛋了,江湖上又有几人还会理会它对茶话会的态度呢说来,铁剑门垮台最合我的心思了,我只是替你宗亮惋惜罢了,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在江湖抛头露面呼风唤雨的角色,可转眼一切都成了空,你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第二十二卷第二章

“动少,听说皇上对你并不如何信任,甚至连接替你的人选都已经找好了,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属实,日后动少又将何去何从”宗亮低头品着女儿红,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

我一怔,虽然蒋迟很快就要接替我的传言在江湖甚嚣尘上,可除了家人和师娘外,别人都十分忌讳在我面前提起这个问题.不过,不提归不提,但凡有点头脑的江湖人都明白,茶话会之所以遭到几大豪强的反对,正是我地位不稳的直接后果.

“传言固然有失实的地方,不过,蒋小侯的确极有可能在三四年后接替我来管理江湖.”

事实不容我反驳,否则,一旦传到蒋迟甚至皇上的耳朵里,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而宗亮眼下的情况,又让我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他肯为丁聪所用,难道就不可能为我效命吗故而我决心实话实说,态度也诚恳起来.

“皇上少年英发,自然想要做出一番超越先皇的功业来.不过朝中先有杨廷和独揽大权,后有费宏把持朝纲,皇上颇受掣肘.”

“杨廷和不是已经垮台了么,而费宏可是继统派的支持者啊”宗亮弄不清楚我此番言辞的用意,狐疑道.

“费宏虽然在大礼一案中站在了皇上一边,不过他年迈保守,和皇上的政见常常南辕北辙,皇上不过是用他来肃清继嗣派的势力罢了.”

这话自然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我不虞宗亮会发觉其中的奥秘.事实上,江湖人对政局的变幻都是雾里看花,只因为统嗣之争实在是牵扯极大,才弄得路人皆知,而我也是在进京之后,才逐渐把握住了官场的奥妙.

首辅费宏和桂萼、方献夫一样深得嘉靖的信任,嘉靖对他甚至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桂方两人多次举荐老师阳明公,都被费宏所阻,而嘉靖恰恰采纳了费宏的意见,要调李钺接任兵部尚书.

费宏历任六部首长多年,特别是作过一任吏部尚书,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在杨廷和倒台后,费宏一党事实上已经成为朝中最强大的势力.

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费宏的强大,势必会引起嘉靖的警觉,而事实上,桂萼几次侧面攻击费宏,虽然都遭到了嘉靖的申斥,然而却并没有深究,显然,嘉靖是要在朝中保留一股足可以与费宏抗衡的政治力量.

“一旦费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不管他是否愿意,他都要退出政治舞台.届时,朝中将需要一批年富力强而又能体会圣意的新鲜血液来协助皇上完成他的宏伟蓝图,所以,我不可能在江湖待上十年八载的.”

“这么说,日后动少是要出将入相喽,宗某先在这里恭喜动少了”宗亮含笑拱手相贺,只是眉目之间颇有疑色.

“为皇上效命乃是我辈荣耀,至于出将入相,我王动可不敢奢求,其实只要用心替皇上办事,皇上明见万里,自然不会亏待于我,就像鲁卫鲁大人,马上就要升任苏州同知了.”

“鲁大人两年两迁,从正七品眨眼就变成了正五品,真是皇恩浩荡啊”宗亮感叹道,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同知乃是知府的副手,在一府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与通判不同的是,通判只负责某一方面的事物,而同知则是统揽全局,鲁卫若是再年轻一点的话,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府之主,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方土皇帝.

鲁卫此番升任苏州同知,乃是为我让出负责刑名的通判一职,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少见的恩典.

宗亮从少林派在十二连环坞的卧底变成铁剑门的大管家,不管其中有多少内幕,他热衷权势、贪图享乐却是毋庸置言的,看到同为少林弟子的鲁卫一路飞黄腾达,他不眼热才怪.

“鲁大人眼看快到五十了,宗先生今年”宗亮表示已过不惑之年,我笑道:“那足足比鲁大人小了九岁,想当年鲁大人在宗先生这般年纪,也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吴县总捕罢了.”

宗亮呼吸顿时一窒,连萧潇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偷偷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鲁卫年近四旬才投身官场,他宗亮现在打定主意也不算晚.鲁卫可以在九年之间连升八级,他宗亮一样可以做到,关键是找准了靠山.

丁聪当然也是一个大靠山,他现在官居浙江布政使司布政使,是堂堂的从二品大员,是把持一方的诸侯,论地位,别说是我,就连桂萼方献夫都有所不如.

不过,年轻的皇帝容易亲近年轻的臣子,如果真如我所说的那样,连正一品的宰辅费宏都难以保住自己的位子,那么比费宏还大上两岁的丁聪大概在朝中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

退一步说,就算丁聪得到了嘉靖的赏识,可他肯为像宗亮这样的草莽之士争取利益吗看看跟随他的那些江湖人,虽然大鱼大肉,吃喝不愁,可有几人谋得了一个正经的出身

那么我呢我值不值得他投靠呢

因为蒋迟的缘故,我在大多数江湖人的眼里已经贬值了,眼下很少有人会想到,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江湖人,我原本是该以另外一种方式登上庙堂.

宗亮不是傻瓜,经过我的指点,他应该醒悟过来,我要走科举正途了这本来就是我应当走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对我来说,因为有桂方两人的照拂,很可能是一条金光大道.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两三年后的局势究竟如何,我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是进是退当是在五五之间,甚至隐退的可能性大,然而这一切,我没有必要和宗亮说的那么明白.

面对我抛出的诱饵,饶是宗亮是个老江湖了,也患得患失起来,沉吟了半晌,他才问道:“动少,我打听件事儿,你可知道齐默的下落”

“他眼下正关在苏州大牢里.”我并不讳言,飞快地答道:“漕督李钺李大人视察漕运驾临苏州,为保证他的安全,苏州那几日便拉网严打,齐默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鲁卫只好帮他管管了.”心中却是一动,他突然问起齐默,莫非是被我鼓动的想重建铁剑门

宗亮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听我这么说,就算原来我有针对铁剑门的意图,此刻已是时过境迁,没有必要再羁绊齐默了,那点事情自然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想把齐默弄出监狱来,那是你宗亮痴心妄想了,即便我可以扶植铁剑门,但也要把它的实力控制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何况,如果这些人当真有十二连环坞的余孽在内,我还有一笔不共戴天的旧帐要和他们清算

宗亮你烧高香吧,你没有参与侮辱无瑕,侮辱无瑕的是你那混蛋弟弟,也算他走运,没落在我手里就已经见了阎王,其他若是还有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我可不想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齐默不是动少用计调去苏州的吗”

宗亮刚想说话,突听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昂首走进客栈的是一个我熟悉而又极度厌恶的身影.

“李兄此言差矣”

来人正是丰姿如玉,宛若敷粉何郎、雪衣谢庄的李思他轻摇纸扇,足不沾尘地走了过来,翩翩若神仙中人.只是他脸色很是苍白,脚下虽快,可在我和宗亮这等行家眼里便显得有些轻浮,左臂隐约可见绷带的痕迹,显然日前潇湘馆一战,唐三藏的飞刀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他身后一丽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奈何他脚步飞快,丽人便落后了七八步,等李思已经站到了我的桌前,她才刚迈过客栈的门槛.

听到我的声音,她蓦地一怔,脚下缓了一缓,目光一下子落在我身上,只几息时间,就认出我来,略一迟疑,便袅袅娜娜地朝我这边走来,那白皙的双颊虽然微微染上了一抹绯红,可态度却异常从容

“见过大人.”

苏瑾

饶是我已然明了她在我踏入江湖之后过着怎样一种糜烂的生活,也知道这样的女人绝不值得我留恋,可当我看到她、看到李思并不如何心爱她的时候,我还是像被人猛的在胸口扎了一刀,心底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动少又不是外人.”苏瑾的万福只道了一半,就被李思一把搂了过去:“动少,我正要去找你,不想却在这里碰上了.”

也不管主人是否同意,他便吩咐小二搬来两把椅子,拉着苏瑾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苏瑾认出萧潇,唤了一声“萧夫人”,萧潇则回了一声“苏大家”,随后两女相对无语.

我心头一酸,想当初她们俩“姐姐”“妹妹”叫得多么亲热啊,而今的称呼听着竟是那么刺耳再想起苏瑾对我的称呼,从“大少”到“别情”,又从“别情”回到“大少”,如今是变成了“大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远了.

“李兄何事要找在下”我一边吩咐小二加两付碗筷,又要了几样酒菜,一边问道.

“还不是为了她”李思轻抚着苏瑾乌黑的秀发微笑道:“在下新年就要迎娶宁波郎知府的四小姐了,瑾儿自然要一同嫁进来,只是她现在还落籍秦楼,动少可否高抬贵手,让她脱籍,至于赎身银子,你放心,绝不会让秦楼吃亏就是.”

我闻言顿时又惊又怒,当初我欲给苏瑾脱籍,她总是找借口百般推托,而今倒要嫁给李思作妾了李思这厮除了相貌之外,又有哪里比得上我呢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瑾身上,看她一副低眉含羞的样子,似乎对这门亲事很是欢喜,那嘴角流露出来的浅浅笑意表明她对未来满是幸福的憧憬.

罢了我一时万念俱灰,心底说不出的落寞,刚想开口应承下来,却觉手上微微一痛,正是萧潇偷偷掐了我一把.

“相公,干娘以前可是有话,秦楼的姑娘相公都可以做主,惟有苏大家需她老人家亲自定夺.”

咦六娘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一番话我心下狐疑,可转眼就猜到了萧潇的用意,她八成是怕我对苏瑾余情未了,而我又被李思挤兑,故而说出这番托辞,好让我有个缓冲的余地,而话由她来说,自然比我有说服力.

只是,对苏瑾我已经完全失望了萧潇,她实在不值得你如此花费心机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萧潇,却发现事情并非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多年的默契让我察觉到了她眼中那缕外人绝对看不出来的焦虑,我手上传来的力道也在提醒我,她的那番话实是大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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