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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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蟾瑜院的大门与廊檐上已经结起了蜘蛛网,夜是浓的,惊鸦从枝桠上猛地飞起,扑闪扑闪翅膀,打乱王府中的寂静。

门口当值的内侍靠着门柱酣然大睡,沉重的呼吸里带出些微的酒气——晚上要盯院子,再醇香的酒,他也不敢多喝——但还是醉了。

另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用脚踢了踢他,见他没有反应,便从他腰间翻找出了大门的钥匙,只推出了一条缝,便闪身钻了进去。

一东一西,两座厢房。

他左右看了眼,往东边的那一个跑了过去。不敢吱声,屈指敲了敲窗棂。

屋里传来隐隐的闷咳。

他知道这是得了许可,又绕到门前,抬步迈了进去。

“侧妃万福!”

他趴在地上狠狠地磕头。

呼延青玉叹息,“起来吧,我如今哪里还是什么侧妃呢……你跟着大哥儿,一切都还好吧?”

那内侍改口极快,登时便道:“谢主子,大哥儿万事平安,只是思念母亲,镇日都与奴婢说起来呢……那信,奴婢也给大哥儿读了。”

“大哥儿说什么了没有?”

“大哥儿说他住在春晖殿,出入不方便,也写了封信叫奴婢给主子捎来……大哥儿还说,他不会叫主子受委屈的。”

黑暗中,呼延青玉满意地微笑。

她的姐姐难道以为,只要把对牌账簿接过去,就能把这个王府管住么?天真!

努蒙一日不倒,呼延青媛一日生不出嫡子,她呼延青玉在这个王府就不会落魄如草芥,也永远有翻身之机。

被她亲自扶起来的汉人应氏,她还怕没办法把她治死么!

以往心机种种,无非是高看你一眼,如今只消叫你母子性命不保,单凭无宠无能的呼延青媛,还能关她一辈子不成!

蟾瑜院的门,被人重新完整无损地锁了起来。

一天前。

麓恩书院里的银杏树飘下了一枚澄黄的树叶,刚好落在了应子柏的肩头,他抬手拂去,状似不经意地向面前人问道:“师弟要参加明年的恩科了吧?”

裴永谡揖了一下,“正是,此前诸事耽搁久了,再不赴考,恐怕要辜负山长心血了。”

应子柏颔首,“父亲一贯看重师弟,在家中也常与我们兄弟称赞师弟德行……但不知,师弟择妻一事可有眉目了?”

裴永谡云淡风轻地微笑,“永谡如今一心备考,并不敢多想儿女私情,家父家母也是一般态度。”

应子柏不免蹙眉,立在树下,禁不住喟然一声,“是愚兄害了你,也害了小妹啊……”

“师兄言重了。”裴永谡一贯持重,眼下却也不由得挪开目光,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明日休假,永谡想去云清观与素一道长品茶论道,不知子柏师兄可愿赏光同行?”

应子柏霁颜,“素一道长博学,我也正有些棋艺上的事想要请教他老人家,明日一早,我登门去与师弟同行!”

裴永谡躬身行礼,“恭候师兄。”

此刻。

饶是怀了身孕,应小檀的身子竟然也单薄得如纸一般!

裴永谡两臂紧紧架住了她,却还是支撑未稳,被应小檀摔落的冲力往后撞开几步。他往后猛地跌倒,应小檀更是双膝一软,重重磕在了地上。

他清晰地听到她膝骨与土地相磕的沉重撞声,还有她惊痛万分的尖叫。

几乎是须臾,裴永谡看见他面前的黄土漫开了一片骇人的血红。

他仿佛一瞬间失声,张开了嘴,却喊不出来。

只是刹那的工夫,福来禄、天绮,还有浑身都陷入震颤的应子柏,都奔到了应小檀身边。

裴永谡动都不敢动,双目盯着一脸痛苦的应小檀,仿佛眨一下眼她就会永远消失一样。

突然间,花末儿忽然高喊:“福来禄!大哥儿跑了!快派人去拦下他!”

福来禄一惊跃起,他虽然没看清应小檀究竟是怎么跌下来的,但此刻大哥儿再有个万一,他的项上人头只怕不保。

一时间,应小檀身后喧哗着乱成一团。

唯有她这里,一片死寂。

“小檀……小檀你怎么样!我是哥哥啊!”应子柏声音发虚,男儿有泪,却只敢在眼眶里打转。

裴永谡也是紧张,脱口也是喊她小檀,“你别怕,我去给你找郎中!我去派人请三王爷!”

他还记得她说过自己有多得宠,逢此大难,三王爷绝不会坐视不理!

应小檀浑身都在剧痛中打着寒颤,饶是如此,她还是反手攥紧了裴永谡的衣袖,“来不及、来不及……去找我娘!她一定有办法!告诉她,我一定要这个孩子!一定要!!”

母亲平安生下了她一家三个孩子,更是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顾念她的人。

直到痛如骨髓的这一刻,应小檀才发觉,她根本信不过赫连恪,所谓的依赖,在紧要关头灰飞烟灭。

应子柏听见妹妹的话便霎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必多言,起身直扑向马,飞快地往家的方向奔去。

天绮在旁吓得手足冰冷,除了啪嗒啪嗒掉眼泪,再没有半点主心骨。

裴永谡咬一咬牙,直接将应小檀打横抱起,“不能在这里等,道长粗通医术,我请他先来诊治你!”

狠下心,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名声前程……裴永谡加快脚步,抱着应小檀闯入道观,径直往后院房中去。

·

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叫裴永谡看得心弦紧勒。

可他不能在这里等下去,焦躁地在原地徘徊几圈,尽管情绪愈发不受控制,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后院,去了玉皇殿。

离了这样远,他却仿佛还能听到应小檀带着哭腔的痛呼,远远地飘进他耳中,师母应当还在不断给女儿打气,或是鼓励,或又是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而外间,应家两个兄弟想来依旧在寸步不离地守着。

裴永谡走之前,应子柏的眼眶已经红得厉害,大抵是强忍着眼泪,不敢叫它落下来,应家二郎应子松亦是嘴唇发抖,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担忧。他们昔日捧在掌心的小妹,屡屡遭逢不幸,今日又是如此劫难,岂会不心疼。

可这一刻,裴永谡却是发自内心地艳羡他们,艳羡他们名正言顺地等在外间,甚至应夫人偶尔还派丫鬟出来说两句现状,叫他们得以安抚。那是她的亲兄弟,可以对妹妹毫无顾忌地关怀着。

而他。

只敢站在不叫他们兄弟注意的角落里,犹如困兽地等待。

或是跪在神像前,除了替她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裴永谡心里不住地发虚,唯有反复拿“七活八不活”来安慰自己,她们一定会母子钧安,赫连恪身为亲王,无论如何都会将自己的孩子好好养起来!

即使不能,也一定要保佑应小檀……平安。

裴永谡绷不住,对着神像叩头下去,却久久不舍起身。

第一次……无助到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上天身上。

殿外突然有了喧闹。

裴永谡猛地回头,逆着光,他看到一个急急的身影穿堂而过。

是三王么?!

他匆慌起身,忍不住跟上前去。

果不其然,是赫连恪眉头紧皱地往里去,他健步如飞,却还不忘见缝插针地留下吩咐,“即便封山也要把努蒙那逆子给本王找回来!不必审问那个嬷嬷,就地处死!太医?叫他将功折过!若良娣有个万一,本王叫他全家给良娣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啊啊啊熬到凌晨三点还是只有2500

不敢熬了先睡啦tt存稿箱替我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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