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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是那么随意一坐,也不见丝毫失仪,神色清淡,背脊挺直,宛如画中神仙人物一般,衬得他们如同凡尘俗物一般。

辛家小姐在京城退婚的事,他们也有耳闻。在前段时间也有人排斥不满辛盈时也曾忍不住恶意揣测,是否她容貌不堪,未婚夫才会与国公府的千金先勾搭上了。

可这般容貌气度,那个被安玄公看中的状元是瞎了眼不成。

就是这样一身风华清濯如皎月的少女,不自觉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但这清弦诗会终究是要论才的,很快便有人出声想请教她一番。

阿洛也早有结束这次诗会之行的打算,而且为了彻底免除以后类似这样的事,她决定速战速决。前面诗词部分,以原身的才华就绰绰有余了。

隔着带纱并竹骨的帘子后,每人都以诗会要求在兰花纸笺上赋诗一首,待到最后再拿出来评论比较。

这数月以来阿洛皆以练字代练剑,于心境修行也有所突破,于这纸笺上题诗时的心境笔意恰好到了某处,稠黑的笔尖在如雪般的宣纸上快移缓钩,挥笔即就。

待到这时,清弦诗会,自然与乐相关。

所奏之琴声初时曲调趋缓,按弦荡音,柔转声律,气息清和,但随即便响如乱雪,似无声又似迷狂。琴声如激流奔川海,哪怕尽敛杀气,也足以震慑住了这群养尊处优金玉锦绣中的世家公子小姐。

为免这些人以后再来下帖打扰自己,阿洛甚至用了一篇出自魔门的乐谱。

手下败将之物,阿洛用起来也就不客气一些。

此乐名为斩龙七律。

即便没有灵气可以引动,但魔门音律本就擅长操控人心情绪,一曲奏罢,满园众人大喜大悲似癫似狂,犹堕无边幻梦中,竟不知身在何处,连阿洛起身离去也无人察觉。

仅此一曲,名震江南世家。

尽管那一曲仅是在园中所奏,却又令人无法形容。连那日在场的琴艺大家简仁美,也自愧不如,被问及时沉思许久,最后只以十二字评价, “似神似魔,似仙似妖,似人似鬼。”

恐怕就连这世上最庄重肃穆的高僧,也会被这绝妙琴音乱了心魄。

那位举办文会的世家公子不久更是恭恭敬敬地将那尾名琴送到了辛氏祖宅,称能被辛小姐奏过非凡间之乐后,若是再被别人碰,无异于是污了此琴。

阿洛最先所留的题诗也被人从花笺篓中寻出。那纸笺上的诗词文采上佳,但最为不凡的是此墨已凝意入迹,观之竟有种神妙之感,已至书道大家,甚至被诗会的主人好好装裱了一番。

自那以后,外人便为她冠以琴书双绝的称号。

事后系统不禁感叹,它家宿主果然是去欺负人的。

阿洛一点也没有欺负小朋友的羞愧,见原身和辛氏没有名声损失,自己也少了麻烦,这不就够了。

然而按理说因她一曲而留下深重‘心理阴影’的众世家公子小姐,非但没有对她敬而远之,反而竟疯狂地追捧起了她。一个个跟疯魔了似的,还大言不惭地道,“琅琊王家七郎算什么,辛小姐才是当世琴艺第一人,谁敢不服。”

“若是能再听一曲辛小姐所奏琴曲,此生无憾矣。”

“虽不知辛小姐当日所奏为何曲,但想必以后再无人能模仿此等琴音。”

…………

系统在心里吐槽道,这些人怕不是受虐狂,被宿主的琴音在心理上虐了一把,居然还哭着喊着还想要。阿洛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修真界的东西拿到这世俗中引发的威力,以后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安玄公没想到自家孙女还在外面传出了这般大的名声,唤阿洛过来。阿洛自然不好拿乱人心魄的斩龙七律来弹给祖父听,怕吓着老人家,而是择了一曲原身记忆中比较和缓轻柔的《塘上月》。

无法书道,还是琴艺,一旦境界到达了足够的高度,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了。何况原身的底子就不差,换成她自己,这种诗会也能应付得来。

只是阿洛对这种没什么价值的事比较不耐,便一次性下了狠招结束罢了。

第43章 齐人之福(第二更)

待好友到来之后,安玄公掩饰不住的炫耀起了自己的孙女。

哪怕是个女子也胜过许多世家大族吹捧的麒麟儿,精通医道书法琴艺不说,谁能一手创建书院和书楼,而且办的这么漂亮。

众好友也祝贺他后继有人,不用担心以后无人撑起辛氏。

书院建成后,由安玄公取名为无涯书院,意为学海无涯。在于云集天下才学之士,不分贵族寒门,只选超卓学子。

因为安玄公的盛名,想要入书院的天下学子络绎不绝,包括江南的各大世家高门,也想将家中子孙送进书院受安玄公教导,何况还有诸多其他大儒名士。

然而书院初创时,阿洛便如剑宗立下了许多院规,因地制宜删改些许后也足足有一千多条。

比如入书院者不得携带仆婢女,一切事务都由自己所做。光是这点便足以将大半纨绔子弟刷下去了。

阿洛有意将书院作为她培植的势力,自然是希望能纳入各色各样的人才,而非那些无所事事的膏粱子弟。

这也正合安玄公的心意,他也希望自己的书院是个教书育人的清静地方,能为天下间更多出身贫苦而有才学之人提供一席读书之地。

不但如此还有极为严苛的入学试,层层筛选,到最后书院第一届仅有七十九名学生达到标准。

而藏书楼一公开,更是震惊世人,安玄公竟舍得将辛氏一族所有藏书拿出供世人任意观阅,这是何等心胸气魄。

先不说谁有安玄公这份心胸和决心,单这份财力底蕴便世间少有。也就是辛氏人丁凋零,能作主的不过安玄公与辛盈二人,如何对待辛氏藏书也是自己的意愿,旁人无法置喙。

晋阳翠竹林间,

王九郎和好友蓝衣文士议论起藏书楼和书院之事,他以折扇敲手心,真心感叹道,“不愧是安玄公,此举必定名传后世。”

蓝衣文士摇了摇头,“这你倒是说错了,并非安玄公一人功劳,我听说这书院和藏书楼皆由安玄公之孙,辛盈辛小姐一手创立打理。”

王九郎惊讶了一下,闻此言也不免对那位辛小姐生出好奇之心来。

“辛小姐实乃当世奇女子也。”蓝衣文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听闻你琴绝的名声已然被辛小姐夺去了。”

王九郎俊眉微抽了一下,“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蓝衣文士心下忍笑,分明是在意的很,哪怕王九郎再放浪不羁,但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被别人超越了过去,也不会无动于衷的。不过这次蓝衣文士也是来与王九郎告辞作别的。

“听闻无涯书院初创,正是缺用人之际的时候,我已经打包好了行礼准备启程前往。”

蓝衣文士不禁露出一丝崇拜之色,“即便不能聘上书院的夫子,我也希望能拜访一下安玄公。”

王九郎心念一转,也想去看看那对天下人开放的藏书楼会是何等模样。

——

而经过建书院和书楼的事后,安玄公放手任她所为,辛氏的资源人脉几乎也都交到了阿洛手上。

阿洛还准备让书院开设武课,通过辛氏的势力寻找合适人选。

当世楼观道传人苏雾,字鸿雪。听闻自幼天资聪慧,被楼观道观主收为弟子,年纪轻轻剑术便冠绝于世。

阿洛看到这不免起了兴趣,她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剑术最高层次是什么样的。再说了,这不正是她所需要的人选么。

那奉命收集情报的辛氏下属汇报时,却是迟疑了一下,“苏雾出身楼观道,且备受重视,连权贵都难以请动。小姐若是想将他聘来书院,恐怕不一定能成事。”

当今朝廷对佛道二教态度都比较好,楼观道更是现在道教第一大派,源远流长。

辛氏是很壕气不错,但是数朝都为皇室供奉的楼观道会缺钱么,也不会为普通的名利所动。

难以打动啊,那不知道真揍一顿能不能把人拖回来,阿洛在心里想道。当然她也不便真动手,怕破坏辛盈的人设。

阿洛只好暂搁下心思,转而挥笔写了一份道经心法以及邀约书信送到楼观道,以此作为聘请为武课老师的厚礼。

几日后,

一年纪不过二十,身着深蓝色道袍的青年便来到了无涯书院门口。他的衣衫和佩剑都很朴素,但气质淡泊宁静,隐含高华气度,姿容清俊无垢,就算一身平常的布衣,由他来穿,也令人望之忘俗。

就凭阿洛送去的道经心法,别说苏雾了,就是楼观道的观主,都能引过来。不过阿洛也没有听说,楼观道观主的剑术比他徒弟高。

人弄来了,一方面是可以充当武课的先生,另一方面也是为阿洛自己展露剑术寻到了理由。

楼观道观主若是知道阿洛是这般想法,恐怕早就哭晕在观内了。

要知道阿洛命人送来的那本手抄道经心法,在楼观道内部掀起多么惊天动地的风浪,经再三确认,乃是正统玄门正宗的无上道经心法,其珍贵程度不可估量,以致于观主不得不将自己心爱的徒弟忍痛送了过来。

其实当书院的武课先生,倒也没什么,虽然对于道教第一大派楼观道的传人来说是大材小用了些,但真正令观主忧心忡忡的是,写这份邀请书信的乃是一位女子,还是安玄公的孙女。

听闻有才又有貌,善医术且琴艺书法双绝,这样一位窈窕淑女,突然来信还准备了如此珍贵让人无法拒绝的厚礼,点名要让他生的清俊光风霁月的天才弟子去书院授课。

这不免让楼观道的观主脑补了些,一边教内对这份正统玄门正宗的道经心法视若珍宝,甚至还想着辛氏这样传承数百年的大族,会不会还有不少。

另一边观主在送徒弟临行前不断明示暗示给他灌输修身持正,年轻美貌女子最为可怕需当远离这样的想法,免得这个天赐的修道苗子一去不复返,动了心不愿出家修道了。

阿洛还不知道自己随手所为,还引出了不小的事来。

顺便楼观道还帮忙搞定了皇家那边对无涯书院和藏书楼的态度,官面上的关系几乎一路畅通。加上苏雾腰间佩剑,一头乌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作道士打扮,看打扮与上世的剑宗弟子有些像。这些令阿洛对书院新来的剑术师傅,稍稍多了一丝好感。

“苏道长。”

青年亦拱手行了一礼,“苏雾见过辛小姐,家师还让我转达一声,感谢辛小姐赠书之恩。”

他音色朗润,气度飘渺,

阿洛微微笑了笑,“能请到苏道长来授课,也是书院之福。”

她原不过想找个剑术先生,现在看来苏雾此人可用的价值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苏雾自幼在山上长大,对于人情世故其实一点都不通,好在他素来说话少,别人也不会轻易发现。

想起来之前师门长辈的教诲重托,他微抿了抿唇,如何能得到更多的道家典籍呢,

苏雾想了想,在书院尽心尽力好好表现应该可以吧。

听闻当代楼观道传人苏雾也被请入了书院,担任剑术师傅,世人更加轰动了。有安玄公坐镇,又有众多大儒名士,连武课都是苏雾苏道长这等级别的人物。

建立不久的无涯书院迅速成了天下学子心目中的向学之处。

——

而另一边王九郎与好友也来到了江南。琴绝名号被夺一事,他嘴上说的洒脱,心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毕竟他还未曾真正听过那位辛小姐的琴音。

可若直接登门拜访或是邀约比斗,难免有失君子风度,思来想去,他最后琢磨出了一种特别方式。

数日后,王九郎在让人打听过后,特意在辛府去往书院的必经之路郊野处,芳草萋萋,夕阳西下,背对着道路抚琴一曲。

他弹奏的是先辈名家的琴曲《龙泉吟》。

琴音清透不散,韵味悠长,古有名剑坠泉,如明珠蒙尘一般,世间宝物沉寂悲鸣,等待一朝拂拭,尘尽光生。

前音犹袅,后音继至,仿佛流水疾徐相继,泠泠铮铮。

与此同时,一架印有辛氏家族徽记的马车远远扬鞭驶来,王九郎身边侍立的奴仆张望着,面上露出喜意。

公子要等的人到了。

可是那车驾听到这郊外动人琴音,竟无半分停留,车轱辘滚滚径直从旁边过去了。

奴仆眼睁睁地看着,一时竟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再看向公子,仍俯首低眉,闭目拨弄着琴弦,自我沉浸在意境之中。

公子最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琴音,奴仆忍了许久等到王九郎一曲终,才敢弱弱道,“公子,辛小姐的车驾已经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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