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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可以从灰烬中追寻,草木的记忆,都是直接刻在躯干深处的。”

“为什么要我们那么麻烦去找,谁知道你们的话我们看不看得懂?”李天王暴跳如雷,“你直接说不行么?”

任朽生说:“有一张脸,我想让使君亲眼看到。”

“你的脸?我们看过了。”

任朽生否认道:“是给药遮罗这把射日弓的脸。”

一点星火突然落在花枝上,流萤似的嗡动着,并未一气烧焦花叶。任朽生的声音难得染上一点暖意:“原来火是这样滚烫的……使君,请你们回避罢。”

李声闻慢吞吞地拾好书箱,带着仅剩的两位化生童子退避到石窟外的密道里,这里狭窄黑暗,只容一人侧立,他站在洞口处,曹空花便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李天王却从矮小的尺寸中得利,站在良人肩上,足够将一切纳入眼底。

他们前脚踏入密道,后脚花枝便暴涨不止,一下子填满了整个洞窟,金火也迅速蔓延在它的枝叶之间,照红了四壁。花枝与反魂树纠葛的影子,形成两道似是而非的人形,高瘦的那个怀抱着另一个,静默地坐在火中。

“任朽生,我很疼……比你将我斩为两截作这祭坛时还要疼。是因为我杀了你么?”

“不是。”

药遮罗突然嘶哑地笑了一声:“不过也好,你一直重生在我怀里,曹深永远做不到。我们,一起死罢?别再丢下我。”

“嗯,多谢。”

两人的言语渐渐转弱,冲天的火势也逐渐平息下来,反魂树烧焦的甜腻香味和飞灰一起荡漾开来,直冲肺腑。李天王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他狼狈地背对李声闻清了清嗓子,转过来却正好撞见后者一脸还没散去的笑意,不由怒道:“干什么?看我咳嗽你很开心?”

“对,欣悦至极。”

李天王陡然色变:“怎么,你又看上哪条龙了,不想要我了?”

“空花郎君,你还要随我进去看看么?”李声闻假作不闻,往外走了一步。石窟中的灰烬扑面而来,他只是举袖遮面,气度温雅得令人牙痒。

“那里……还剩下什么?”曹空花小声问道。

“还剩下一颗能将生死互转的种子。”李声闻弯下腰,从灰烬中摸索出一颗灰扑扑的石子,“可惜,被羲和火烧灼过,它应当不会再发芽了。”

第27章

他一捡起那石子,灰尘便飞起四散,露出其下烧焦的树木残躯。花枝与反魂树的年轮因焚烧而焦黑断裂,断处偶尔能接合。

李天王盯着那年轮看了几眼,忽然一阵眩晕。李声闻轻声道:“闭上眼。”

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不是那地下祭坛,而是无边无际的黄沙。

不远处有华美的城池若隐若现,它屹立在飞沙中,如同华美的海市蜃楼。李天王忙不迭开口:“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是任朽生或是药遮罗的记忆罢。”

正如李声闻所说,李天王很快发现,就在他们身前几步出,正有高挑的素色身影,孤身一人行走在飞沙中。

他们跟随者任朽生,很快来到那华美城池的门外,塑的夜叉天女绕柱而上,迎接着远道而来的旅客。

任朽生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城门,就在此时,一股紫色烟雾自门内喷出。高大的城墙也瞬间坍塌,露出这华美宫城的真容:盘踞在黄沙上的,只有巨大的赤红花树,它的枝叶间,有无数夜叉猿猴似的攀枝而坐。

它们见到那访客被烟雾吞没,桀桀怪笑起来,满怀期待地等着烟雾散去,就如等待猎物落入陷阱。

沙漠中的狂风很快将烟雾吹开,烟幕出现的却不是昏死的人类,而是无数柔韧的花枝。它们蛇一般弹出,将夜叉悉数绑住,扯下枝头。

任朽生从花枝中走出,对这些夜叉看也没看一眼,径自走到树下。

他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被树干上形似人体的纹路吸引了注意。尽管那人形高达十尺面目狰狞,却五官四肢俱全,活灵活现,如同能够呼吸。

“你……”任朽生开口,“……你会说话么?”

那人形和他对视半天,就在他低下头的瞬间,才嘶哑着嗓子说道:“会。”

任朽生道:“是么……抱歉。”

他袖间花枝溢出,将那庞大的树干拦腰锯断。殷红如火的树冠轰然坠地,附着其上的人形发出了一阵悲鸣。

任朽生问道:“你有名字么?”

人形嘶哑道:“没有。”

“你与夜叉为伍,面目也似夜叉,就叫药遮罗罢。”

不管药遮罗是否愿意,他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东曹国的属城苏都匿识,也建在了他的身躯上。任朽生将它的根须和树冠一并挪入禁地,在它的树干中挖了一个苗圃,在此死亡重生。

药遮罗只是一棵树,不能离开根须,因此不能走动。除了这禁地,哪也去不了。任朽生与他不同,有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双腿和外皮,却同样不愿意离开禁地。他只在必要的时候,离开禁地去主持苏都匿识的祭祀,结束后再回到这里来。

药遮罗是他的囚徒,也是他安睡的床榻,重生的摇篮。

任朽生变得常常出门,是在几百年后,苏都匿识的第十四任城主继位。第一次见过祭司后,这少年继位的城主,就爱极了跟在祭司身后,甩也甩不脱。他会用花开了胡杨绿了孔雀河解冻了这样的借口,邀任朽生出去散步,更会在任朽生闭门不出的时候,溜进禁地来找他。

药遮罗初次见到曹深,就是他来扰任朽生清梦的时候。他见到花蔓满身的任朽生和狰狞的药遮罗,毫不惊讶,用欢快如枝上鸟儿似的声调,叫醒了两棵沉眠的花木。

药遮罗甚至醒得比任朽生还要早。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曹深那鲜活的标致形容。少年就似才抽枝的胡杨,柔韧而刚劲,笑起来眼睛里都是初春孔雀河水的波光。

曹深的俊美充满了生机,远不同于他丑陋枯槁的形容。

而向来沉默寡言的任朽生,甚至对他笑了一笑。

“祭司大人,你怎么在这样阴暗的地方?”曹深爬上树桩,坐到任朽生脚下的泥土上,“不过这棵树上的人夜叉,可真英武。他叫什么?”

“这是禁地,我应该禁止过城主出入。”

曹深满不在乎道:“这儿没有什么城主和祭司。今日来寻任朽生看花的,是曹深啊。”

曹深走后,药遮罗忍不住发问:“人类真的比我们更有朝气么?”

“但是人类的生气,稍纵即逝。”任朽生道,“我们却能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更久地活下去。”

既然管不住曹深,任朽生只有放任自流,从此他来得越发勤快,几乎日日都要前来。任朽生偶尔会与他说两句闲话,诸如“今日是东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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