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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叫不出它的名字,却知道自己一定认识它。

是幼时从朝晖中飞过的惊鸿剪影么,还是俯首苦读时将第一枝梅花衔来寒窗的林中鹤友?

白鸟没有管他的疑惑,而是急切又愤怒地扑向河狸,对它又抓又咬。它有一张尖喙,河狸亦有一对可咬碎乔木的长牙,一时战得旗鼓相当,羽绒横飞。

可惜终究是河狸力气更大,它红着眼睛咬着白禽一起滚向荷塘,竟是要同归于尽。

“雪客……”陈晓终于想起了那鸟儿的名字,喃喃念出声来。

白鸟猛地抬起头来,深深望了他一眼,牟足力气啄向了河狸的眼睛。后者未曾防备,左眼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花白的皮毛。它不敢再恋战,连忙扎进了荷塘,只留下一串水泡。

那白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折了一条长腿,羽毛也被啄得七零八落,伏在岸边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陈潇没来由地心痛如绞,连忙走过去想看看它的伤势。

鸟儿见他过来,下意识地伸过长颈想要蹭蹭他的手。陈潇问道:“之前惊走河狸的鸣声,是你罢?你为什么不出来见见我呢?”

白鸟忽然嘶哑地鸣叫了一声,振翅飞起,拖着残败的羽翼掠水飞过荷塘,消失在藕花深处。

第67章

陈潇回空举的手,失魂落魄地顺着朱门滑坐在地,一时不知该哭该笑,只知望着面前一方水塘发呆。

忽有一只手捡起摔落在地的荷包,递到他面前,略带责备道:“陈郎,我不是说过,这是个好物件么?你应当好好保管。”

陈潇木然抬头,见是邀他共饮的白衣秀士。

“郎君也在?这到底是梦非梦?”

“我在你梦中。”白衣秀士笑道,“但对陈郎来说,这里真的是梦中所见么?”

“不是梦,又是何处?”陈潇低声道,“我从没有来过这里,这是哪里?”

白衣秀士道:“譬如庄周梦蝶,梦耶非耶,都在你一梦之中。既然我们有幸来了这里,不如就将一切看清楚罢。”

他手中金刀倒转,插入门扉之内,轻轻一割,门内便传来锁链落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有一扇门也在陈潇的识海里打开了。

他昏昏沉沉地起身随秀士进院,视线一转便落在墙角那方荷塘边,柳荫下有座小小的土堆。

白衣秀士道:“采菱女说楼阁主人已逝,看来他就埋在这里。”

陈潇皱起眉:“为什么这座坟冢没有名字……他不寂寞么?”

白衣秀士没有应声,径自走入阁楼。陈潇在阁楼下,看到他拾级而上,白衣朱阶似红梅挂雪,双目便模糊起来。他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泪水。

他眼中看到的已不是眼前之物,而是一片似梦非梦的浮光掠影。他看到陌生的白衣少年扶着朱红的窗棂,向他抛下一枝寒梅,笑着问他“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可是眨眼间,少年就如梦幻泡影破灭,眼前只有落满尘灰的窗栅。吱呀一声,是秀士推开了窗,示意他上楼。

陈潇埋动沉重的双腿,一阶阶走上楼阁。

楼上是一间寝居,床上挂着半新秋香纱帐,看不清里面的布置。在窗边有张桌案,除却文房四宝,还摆着一面妆镜,一把梳子。这虽是妆具,制式却大气简朴,富贵人家的公子房中也常见,放在此处并不违和。

陈潇的双目胀痛起来,好像被那昏沉锈结的镜光刺伤。他不得不捂住双眼,不去看那镜子。

白衣秀士却诱劝道:“你应该睁开眼睛了,看清楚,这是蝴蝶,还是你?”

话音刚落,陈潇不由自主地放下手,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镜子。模糊的镜面中,渐渐呈现出两个影子,虽然看不清面目,却可看出皆是男子的身形。

镜前没有人,镜中的影子,不知映照着何人。

镜中的人不顾镜外观者的惊愕,依旧慢慢地活动着。他们一前一后坐在镜前,离镜子更近的那一人生着华发,正对镜慢慢梳理着,他动作不慌不慢,很是惬意。

在他身后的另一人,却突然欺上身来,拔下他才戴上的发簪,把玩着他披散的长发,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笑弯腰的同时,陈潇也深深弯下了腰,喉间漏出压抑不住的哽咽:“这是我的良人……”

第68章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长安三月花满街,又是走马看花的好时节。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们,在这样甜软的春日,偏好聚在一处蹴鞠游戏,便是擢入左右金吾卫的芝兰玉树们也不能俗。只不过常年陪驾御前的少年们已不满足寻常斗鸡斗犬,而是沉迷于斗鹰隼。

安西节度使新献了一羽荆窠白,这种鹰隼生在代北沙漠,以荆棘为巢窠,凶悍无比。只可惜圣人富有四海,早就见怪不怪,赏玩了两日便赐给金吾卫左街使,倒让左街使好生欢喜。

今日他们奉命驻守清平观,闲来无事斗鹰,左街使便祭出了这只荆窠白。它甫一离杆,就振翅飞向了屋檐,居高临下地俯视其他鹰隼互搏,竟是不屑于啄斗的样子。

有少年嘲笑道:“左街使,这长命侯,不会是羽鸽子罢?这世上还有鹰隼不好斗的?”

左街使涨红了脸,正要招呼荆窠白回来,后者忽然一动,如离弦之箭射向空中。左街使定睛一看,才发现长命侯是追着一只燕子飞远。那燕子身披黑羽,体型娇小,若非长命侯追击不放,他们几乎看不见空中还有只鸟。

空中有道宝光一闪,刺伤了左街使的眼睛,他恍然大悟:“那燕子偷了我们要看守的明珠!”

就在他们说话间,长命侯已经毫发无损地返回左街使身边,尖喙和利爪上都沾着血迹和羽毛。

“原来长命侯是看见了偷珠的燕子!”少年们叫道,“真是好鹰!”

含元殿上,无人议事。天子正与一名锦衣少年下双陆,丹陛下跪坐着十三名未着公服的侍臣。他们之中有长有少,但无一人有病弱衰老之相,皆沉默端坐于殿前。

与天子对弈的少年忽而落下一子,打了个哈欠,笑道:“三哥,胜负已分。”

玄宗奇道:“这一局才开,如何便定下了?”

锦衣少年嗤道:“我说的是玉京十二楼最后一楼的归属,燕天师和刘天师,先取清平塔顶明珠者即为最后一楼楼主。”

玄宗道:“哦?那谁赢了?”

少年把玩着玛瑙棋子,兴致盎然道:“燕天师赢了,但也输了。我看,这最后一座玉楼,就叫燕子楼罢。”

第69章

“陈郎不是从未婚配?”白衣秀士讶然道,“我曾听长安的谪官说起,京中有一位孑然而居的朝议郎,不正是你么。”

陈潇凄然道:“我不是未娶,而是鳏居。”他指向窗外的水塘,“那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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