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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乌溪清晰简短地说道:“快马加鞭。”

阿莱和奴阿哈一愣,只听他接着道:“快马加鞭回南疆去,别吝惜马,叫兄弟们辛苦几日,务必尽快赶回南疆,越快越好等我调息过来,给我找匹快马,把这马车弃了。”

阿莱张张嘴,半晌:“巫童……”

乌溪已经重新合上眼,像是入定了一样,再不跟他说话。

王爷办的事就一定对么?可那男人心里偏偏自以为是到那种地步,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计划好了,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将自己的路,别人的路,生路,死路一条一条地计划得周周详详,从不和任何人商量。

景北渊习惯于随口敷衍,随时认错,也不过是懒得和人争辩,真正他做主决定的事,别人别说是置喙,便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自己在他心里又算什么呢?一个……孩子?一个需要人照顾,需要人教导,不可靠的人……就像自己对阿莱那样?

三个时辰以后,乌溪换上快马,一路飞驰。

他勉强自己不去想景北渊,不去想着眼下京城的情况,只关注着眼前的事。表面上平静得像是一栏死水。

竟将剩下的将近一个月的行程,压缩到了六天,途中单是他自己,便累死了三匹马。

这短短的六天里,乌溪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表情,压抑自己的一切。学会了凡事留在自己心里,只给别人看到希望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学会了仓皇中在自己的心里插上一根不动不摇的柱子,便是泰山崩于前也能有条有理地应对。

他的生命在南疆战败、作为质子只身进京时,被第一次猝然拉长;在客居他乡十年整,目睹和经历过刺杀、不得不的低头、光怪陆离纸醉金迷的生活、叫人发指的阴谋、和入骨的相思之后,被第二次拉长;而此时突遭巨变,完成了他最后一次地蜕变。

带着一群担惊受怕的南疆武士,一路赶死似的回了南疆。曾经乌溪以为自己再回到这片土地时候会百感交集,然而此时,他心里什么都没有,那些情绪被他压抑得厉害了,便迟钝了,只攒着,引而不发。

跳下马来一身没来得及掸去一身征尘,甚至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乌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把揪住迎接出来的人的领子:“我要去见大巫师,马上!”

大巫师已经很老了,头发全白了,无数纹路爬上了他瘦削的脸,像是刀刻的一样。

乌溪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忽然发现大巫师已经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了,他的脚步便情不自禁地在门口顿住。

大巫师点起一杆烟,悠悠地吐出一口,挥挥干瘦的手,叫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剩下他和乌溪,彼此相互打量着。乌溪心里的那把锁恍然间松动了,各种情绪委屈、痛苦、郁愤、思念都像是要绝了堤一样,而他死死地咬住牙,终究还是忍住了,稳稳当当地抬起脚进去,跪在地上,给大巫师磕了个头:“老师,我回来了。”

大巫师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缓缓伸手,将这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的肩膀搂在自己怀里,感受到那年轻的、结实的、充满力量的身体,目光悠远地透过打开的门口,眺望着遥远的群山。

喃喃地道:“乌溪,乌溪啊……”

乌溪闭上眼,他想,自己的人这是回家了,可心还丢在外头呢。

他于是从大巫师的怀抱里轻轻挣脱出来,沉声道:“老师,我想恳求您一件事。”

大巫师不言声,只把烟杆凑到嘴边,默不作声地抽着,他的眼睛依然如很多年以前那样明澈,像是能洞察所有人的心事一样。乌溪小时候闯了祸,总是会惧怕他那样什么都知道似的的眼神,可他现在忽然不怕了,因为他发现世界上,可以让自己升起“畏惧”这种情绪的事,实在不多。

“老师,我来的时候,看见大庆南疆边境的驻军正在回撤,是北方的瓦格剌族人,正在和大庆交战,我想您知道了。”

大巫师盘腿坐了回去,闻言点点头,在一片烟雾里问道:“孩子,你想说什么呢?”

乌溪说道:“我想向您借兵,回大庆京城。”

大巫师神色丝毫不变,像是一点也不出乎意料似的,沉默了片刻,才平静地说道:“十年了,我们和大庆相处得还算和谐,边境上也有些贸易,他们的丝绸瓷器都很好,我们这里嫁娶,小伙子们去向姑娘下聘礼,很多人喜欢用大庆的漂亮丝绸和玩物讨女孩的欢心。可是,你忘了大庆是我们的仇人了么?”

乌溪摇头道:“我没忘,我记得临走的时候,我向神起誓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我的族人。我会带着我的族人打回去,我会记得谁欺负过我们,会让那些人都不得好死可我还记得,您当时并没有回应我这句话,只让我记得自己的族人和家乡。”

大巫师“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不言语。

乌溪接着说道:“我还记得,您也说过,伽曦大神是冥冥中看着一切的,很多事情,我们的生命太短,耽于眼前,便看不分明,当时我不明白,现在知道自己那时候,原来是想错了。”

大巫师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现在明白了什么?”

乌溪说道:“十年前,我觉得我们应该积攒力量,打回去,去报仇,去清算我们的愤怒和仇恨,可是清算完了又怎么样呢?再死去一批青壮年的兄弟们,让他们的妻子父母伤心痛苦,让他们的孩子将仇恨永远继承下去么?我看见我们的族人很多人用上了大庆的东西,他们或者记得当初的事情,可已经不在愤怒了,人一辈子,如果总是背着仇恨活着,不会很痛苦么?大巫师的责任,不就是让族人更好的活着么?为什么要为了那过去的激愤绑住我们的族人呢?”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该忘了过去的事么?”

乌溪摇摇头,道:“我们不应该忘记,依然应该积攒力量,甚至借助大庆的力量强大起来,比邻而居,让恶狠狠的野心家不再敢觊觎我们的土地,这也是征服。”

大巫师打量了他片刻,忽然笑出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乃至于一口烟呛进喉咙里,让他咳嗽起来。

“咳咳……好,好……乌溪,我当年就说,该是让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时候了,你虽然聪明,可太倔强,我本来很担心,可如今看来你在大庆,学了很多。”

乌溪轻轻地笑了一下:“是有人教我的。”大巫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哦,是什么人?”

乌溪摇摇头,他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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