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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凭啥去为难人家?只听说过匪与官斗,匪与兵斗,俺要是真去把人家红匪军给剿了,情理上就说不过去,俺这心里还不安呢,以后还咋个在江湖上走动,是不是?”

野马山的大掌柜虽然说话粗豪,不拘小节,但是话糙理不糙,说得四周各家的伙计频频点头。

镇三关身后的息栈,对这伙人商议的这些事情,其实是一窍不通,左耳进右耳出,全副心思就只放在自己男人身上,视线在大掌柜脸侧和下巴来回地游移。

少年心想,这红匪究竟是何方神圣,引得这几路人如此纠结纷扰?听这意思,估摸是一支战斗力相当彪悍的农民义军,专与官府做对,反击苛政暴政,抗捐抗税,抗征抗敛,“党国将相,宁有种乎”?有如当年的陈胜吴广,一呼百应,令朝廷寝食难安!

镇三关刚才的几句话状似轻松,实则针尖对麦芒。

马军长的一脸虬髯在腮上抖动摩擦,隐隐有几枚不安分的火星儿从胡须中窜出,声音含着怒意:“哼!我国民政府军是好意想要招安各位,给诸匪帮将来有一个出路和归宿,难道列位一日为匪,还想要终身为匪?!”

镇三关唇边闪过一丝冷笑:“终身为匪也好过见着变天儿了就换旗子,吃着奶了便认娘!”

这话息栈自然是听不懂的,在座的其他几位可全听明白了,这分明是在当面嘲讽马氏一门!

话说当年马云芳的叔父马玉麟,出身并不高贵,打着反清旗号,走的农民起义道路,在青海湖畔大败湘军,一战成名。挟胜果而望风求抚,竟然就归顺了清廷,求得高官厚禄,从此称霸一方。

鞑子王朝一夕灭亡,马玉麟和子侄们迅速易了旗帜,归顺北洋政府。等到袁大头咯儿屁,又即刻归了国民政府。每一次易帜,皆步步高升,才有了今日马云芳坐上国民军第二军军长的位置。天朝老子年年换,只有他马氏一门的西北王地位,是坚不可破!

马云芳听得一双豹目倏然凸出,鼓涨饱和的眼球盯住镇三关,硕大鼻孔中喷吐着恼羞成怒的燎烟。一只粗壮的手掌骤然拍在了饭桌之上,震得那一只酥烤小羊羔在桌子中央跳了三跳,快给吓活了!

手掌被另一只手轻轻压住,他身边儿的马俊芳这时低声说道:“兄长莫恼!”

马俊芳的一双细韧眉眼与镇三关相对,略一示意,慢条斯理儿说道:“这位头领,且听本人一言。如今国家有难,匪患横行,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正是你我有识有能之人入世为将,替国效命之时。何不抛开往日恩怨,以大局为重,共讨贼寇,共议国事?!以天下兴亡为一己之责任,才称得上威震三关,当世英豪的名号!”

镇三关一听马师长这一嘴文绉绉的话,登时就浑身痒痒。这人咋个说话这腔调,端得那酸不拉唧的架子,白呼这一堆假大空的废话,简直不像个当兵的!倒是很像当初见着小息栈,那娃子满口唧唧歪歪的臭德性!

镇三关眯起两眼,眼角布满迷人的纹路,笑道:“这位军爷,不是俺说,这事儿吧,你们那国也不是俺们的国,你们那天下也不是俺们的天下,老子的天下就在这河西走廊,祁连山脉!这谁兴谁亡,谁上台谁下台,能碍着俺们啥事?朝廷再怎么换天,俺镇三关也不换旗子!”

“这位头领,可现如今红党势力横行,渗透乡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你既是国民政府治辖之内,马上马下纵横之人,怎的就不能为朝廷效力,为铲平红党建功,他日加官封爵,光耀门楣,才不枉英名!”

“哎呦~~~!你们那朝廷和红党之间的恩怨,跟俺们压根儿就没啥关系!俺知道你们谁是谁非?是谁抢了谁家的羊,还是谁把谁家媳妇给睡了?再说,你们两拨人到底将来谁能打赢这江山,现下有没有个谱啊?!”

别说镇三关受不了马大师长七拽八拽的那一副腔调,现如今就连息栈听那些絮絮叨叨的话也有些听不顺耳。在土匪窝里混得时间久了,已然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走马跃关,快意人生,谁还理会皇帝老子跟哪一路农民起义军正在抓狂掐架?!

大掌柜那几句有意揶揄马师长的话,说得息栈心有戚戚,嘴角抽动,十分地想笑,忍不住动情地用力看了男人一眼。

而镇三关的视线,此时也若有若无地飘向了身侧的少年,甚至朝他挤了挤眼,瞳中含着戏谑逗弄的笑容。

马俊芳被镇三关给噎得眼神黯淡下去,心下发觉,跟这帮无赖匪类实在是有理也说不通,白口舌。

顺着镇三关的视线,马师长瞟了一眼一直垂首沉默,眉眼出神的少年。

这一瞟不要紧,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冰雕一般皎洁而冷淡的一张小脸,性情全部刻划在那一道纤细小巧的鼻梁和单薄如纸的小唇上。裘皮小帽不偏不倚地遮到了上眼睫,只在帽檐之下露出绢细的两枚单凤眼,目光不时漠然扫过众人,却只独独凝落在身前某大掌柜的肩头和耳后。

这少年身后,似乎是背了一把剑。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剑,且竟然也是用淡青色的绸布包裹……

宴席将散,这一场兵匪之间的小酌密议,并没有能达成什么协定。

一片闹哄哄之中,陆大膘子就只揪着哈参谋问,究竟能拿到多少军饷粮饷和封赏,咱土匪可不是冤大头,不挣钱的买卖咱不干!

柴九爷就只盯着马氏兄弟问,想要用他芨芨台的人马和家当,先封官封地!口说无凭,拿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旅长委任状,签了字盖了戳,才能做数!

而镇三关此时心不在焉,目光游离于桌上的那一盘烤羊。他娘的,剿个屁红匪!老子就想先把桌上这只香喷喷的烤羊羔给填进肚里,等晚上回了绺子,再把炕上被窝里那一枚白嫩嫩的活羊羔剥皮吃肉!

马云芳面色阴冷鸷酷,一言不发,即刻转身离席而去。

哈参谋继续点头哈腰,答应回去和省军政府协商,优待加饷和正式委任,请几位掌柜耐心等候消息。

马师长心有所念,若有所思,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人丛中的少年剑客,越看却越觉得失落和萧索。

这少年身形单薄纤瘦,面貌平淡无奇,完全没有那般致妩媚的绝色容颜和令人过目不忘的绝代风华。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即使同样是用剑。

更何况,那样一个风流婉转的妙人儿,怎是市井之间随处可见,山野之中随手可拾?这荒芜苍茫的西北边关大漠,怎可能再见到那云雾拢鬓,晨星为眸,桃瓣化唇,春水作肤的江南美少年?

就只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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