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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澜看够了好戏,这才毫无诚意地说了卫愉两句,又给徐顾找了个台阶儿下,这才算是彻底偃旗息鼓了。

大巴车沿着盘山公路开了整整三个小时,快到的时候,跟车的工作人员接了个电话,眉头就皱了起来:“什么?滑坡?那怎么办?”

大巴车又往前开了一段,在一处坪坝上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一脸抱歉地说:“前面公路上发生滑坡,车过不去了。到目的地还有八公里,只……只能走过去了。各位老师,您看……”

不管“各位老师”怎么看,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走呗。

好在他们来参加活动都带了助理,来接他们的主办方工作人员也帮忙拿行李,虽然路不好走,但也不算太狼狈。

叶飞澜原本就没带什么东西,两套换洗衣服都在苟晟的背包里,再加上他这么多年一直注意锻炼身体,因此走得相当轻松,反之徐顾就很狼狈了,他怕住不习惯,还带了睡袋、被褥和枕头,超大的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背包。助理小姑娘又瘦又小,背着个背包就已经吭哧吭哧很力了,徐顾也没好意思再让她拉行李箱,就自己拉着。

开始走的时候路还算平坦,过了没多久就是上坡,徐顾简直像只背着壳的蜗牛,走两步退一步,没多久就落在了队伍最后。

叶飞澜看着他实在难受,就主动走过去,握住箱子的拉杆:“给我吧。”

“我……”徐顾到底还有几分脸皮,想到刚才对叶飞澜的揶揄,没松手,“不,不用,我可以。”

“行了,别客气了,”叶飞澜哪儿能猜不透他的心理,笑着说,“我不是要帮你,是怕你掉了队,拖慢大家的进度。松手,去帮你的小助理背包去。”

徐顾也没再坚持,低着头道了一声谢谢,就跑到前面去了。

很快到了发生滑坡的地方,路越来越难走,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在清理滑坡事故现场,指挥着他们安全通过。叶飞澜却站在不远处,出了会儿神。

“拉不动了?”苟晟原本在前面,看到他停下脚步,又折回来,“都给我吧。”

“不用,”叶飞澜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到我爸爸了。亲爸。我五岁那年夏天,发了洪水,山体滑坡,把整个小学都埋了,我父亲为了救学生,一趟一趟地跑回已经摇摇欲坠的教室里,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抱出来,但是最后……他自己没出来。”

苟晟虽然知道他母亲再嫁,有一个混球继父,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生父的事。

他发现他每多知道一点有关叶飞澜的事,就更心疼一点。

苟晟走过去,无声地抱了抱叶飞澜。

叶飞澜含着眼泪笑了一下:“我没事,走吧,别掉队。”

当晚,他们就住在希望小学的教职工宿舍里,两人一间,环境虽然简陋,但打扫得还算干净。尤其是风景很好,推开窗子就能看见青山绿水、飞瀑流泉。徐顾拾好了之后特意过来道谢,虽然还是叫他“叶老师”,但是听起来诚恳多了。

晚饭后天还没黑,苟晟和卫愉抢着洗碗拾,叶飞澜乐得清闲,和徐顾一前一后沿着河边逛了逛。

风景是真的很好。

四周群山环绕,中间是一条清澈宽阔的河流,河对岸是一座小村庄依河而建,一水儿的高脚竹楼,河上有一座风雨桥,原本连通着河两岸,但是现在,靠希望小学这侧的一半已经塌了,只剩下靠村庄那一半,残破不堪地立在河上。

有人在河边洗衣服,叶飞澜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这才知道他是希望小学唯一的老师,叫杨苑。杨苑说,他是海城人,大学毕业之后就到这里来支教,就没再走,他说他舍不得这里的孩子,也舍不得淳朴热情的村民,后来娶了这儿的姑娘,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整整十五年。

前些年的时候,希望小学来了不少志愿者,但是呆个两三年,呆不住,都走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村里六个年级一共五十多个孩子,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语文、数学、英语,都是他一个人在教。

徐顾玩儿了一会儿就哈欠连天,回去睡觉去了,叶飞澜和杨苑并肩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近处哗哗作响的河流、对岸的吊脚竹楼,远处的苍翠山峦,和天边的一抹余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桥什么时候断的?”

“前年夏天,河里涨水,冲断的。村里没钱修,上头又不管,只能那么断着,”杨苑叹了口气,“以前孩子们上学的时候从风雨桥上来回,十几分钟就到,桥被冲垮以后,孩子们每天上学,都要绕道五公里以外上游水浅的地方,趟水过河。一二年级的小孩子走进水里都过腰了,我害怕他们出意外,每天早上都过去背他们过来,傍晚再送他们回去。”

“累吗?”

“当然累,”杨苑笑了笑,“不过心里是开心的。”

因为小时候恶劣的人际关系,叶飞澜其实很排斥和陌生人聊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苑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就和他聊了很久,聊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杨苑和他父亲是一样的人。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把杨苑当做了那个甚至来不及等他长大,等他以成人的身份和他好好儿地聊一聊的……亲生父亲。

所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叶飞澜问:“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

其实很多年来,他一直想问父亲一句你后悔过吗?

放弃大城市优越的条件,选择来偏远山区支教,你后悔过吗?为了自己的学生,抛下自己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儿子,你后悔过吗?

“从来没有,”杨苑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明显的褶皱,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沧桑得多,但是笑容却明亮而纯粹,看得出是从心里笑出来的,“这里风景好,山清水秀,人也比外面淳朴,最重要的是,孩子们需要我。他们让我觉得,我的辛苦,都是有价值的。”

叶飞澜点点头。

其实这么多年来,虽然他理智上明白他父亲的选择是对的,但是潜意识里,他一直是恨着他的父亲的。但是这一刻,听到杨苑的回答,几乎是突然之间,他就释怀了。

隔着三十年迢遥的光阴,叶飞澜终于和那个只活在模糊记忆里的男人,达成了和解。

恨永远比爱更耗心神。

叶飞澜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多年以来沉甸甸的心脏,突然轻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卫愉一脸愤怒地跑过来。

“飞澜哥,你看看这个,”卫愉的眉头皱得死紧,胸膛起起伏伏,不停喘气,“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我刚才联系了这个公众号,让他们把微博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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