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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惶恐。

小皇帝拂过那副被污水浸透的画,指尖停在沈尚书的落款上,忽然皱眉:“沈尚书有交好的子侄辈们?”

刘总管冷了一下,疑惑地说:“和沈尚书素来交好的几位大臣家里,并未有名为青松的孩子啊?”

第九章

一位画师忽然说:“陛下,草民倒是听说过一件趣事。沈大人曾与松鹤堂的孙大夫打赌,赌一副古画的真假,谁若输了,日后书信往来,就要称对方为叔父。”

小皇帝眉头一皱。

松鹤堂?

白鹤居士,稚儿青松?

小皇帝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诡异的猜测。

他命御林军带这些书商名士们出宫,问刘总管:“沈大人病重时,松鹤堂的孙大夫来过吗?”

刘总管仔细想了想,说:“奴婢曾派人去请,可松鹤堂的药童说师父进山采药去了,未曾寻到。”

小皇帝咬咬牙:“传这个姓孙的进宫。”

刘总管答应着去了。

小皇帝说:“卓凌。”

卓凌轻飘飘地从屋顶跳下来,单膝跪地:“陛下。”

小皇帝说:“你亲自去一趟北雁关,检查……检查……”他深吸一口气,说得有些哆嗦,“检查沈大人的尸首是、否、安、好!”

若真是有赠画之情的挚交,沈桐书病危那日他为何借故不肯入宫?

沈桐书……病死得蹊跷!

卓凌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陛下。”

小皇帝问:“何事?”

卓凌说:“沈大人下葬那日,我站在皇宫的屋顶上,曾看到一辆马车趁夜驶入松鹤堂,天亮前又匆匆离开了。”

小皇帝眼前一阵发黑。

他说不清自己有恐惧,又有多欢喜。

沈桐书或许还活着,或许……或许……

他双手颤抖,一刻钟都等不及了:“备驾,朕要亲自去松鹤堂问话!”

延州城里细雨飘飘,温柔耐心的沈先生正在替一位老妇人写她丈夫的讣告。

除了书信之外,沈尚书代写最多的东西就是讣告。

那些不识字的平头百姓,他们的亲戚朋友也多半不识字。这份郑重其事的讣告存在的意义更像是某种意识,就像起灵时神婆唱的那首安魂曲,不过是让生者安心些罢了。

沈尚书有些走神。

他想起自己的葬礼,也不知道那个熊孩子让谁给他写的祭文。

要是文采不好,他非要半夜里跑去那人的梦里教训他一顿不可。

沈尚书在讣告最后落上老妇人的姓氏,温声说:“夫人,好了。”

对面的茶楼上,年少的皇帝一身寻常公子的打扮,怔怔地看着那间小小的信馆。

刘总管也做老仆打扮,一张老脸上布满了谄媚的笑纹:“少爷,老奴去带沈大人过来见您。”

小皇帝摇摇头,眸中有些茫然的悲伤。他沉默片刻,语气中带了三分故作轻松的笑意:“这个人啊,果然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刘总管疑惑地问:“那少爷的意思……”

小皇帝挑了个机灵的小太监:“你去楼下信馆买一副字画。”

小太监说:“陛下想什么。”

小皇帝抬头扫过满目的江南春色,说:“就画一画江南烟雨吧。”

沈尚书送老妇人离开,正低头研墨。

一个衣着整洁的少年来到他面前:“沈先生,我们家少爷想让你给他画幅画。”

沈尚书把右手拢在袖中,头也不抬地说:“抱歉,我只是认识几个字儿而已,画不了画。”

小太监把一锭金子拍在他桌上:“那这个呢?”

沈尚书抬头。

白净俊秀的少年怯生生地看着他。

沈尚书心中一叹,苦笑。

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小太监说:“沈先生,这一锭金子,能买你一幅画吗?”

沈尚书把那锭金子推回去,温声说:“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不会画画,让他快些回去吧,得家人担忧。”

他抬头看向对面茶楼,刘总管的老脸在窗口一闪而过。

那个权势滔天的熊孩子,果然亲自追过来了。

沈尚书只觉得好笑。

他在京城劳心劳力的时候。他的皇上端着君临天下的架子,把他视作玩物棋子。

如今他累了逃了,那身明黄龙袍里哭唧唧的小孩子好像忽然又占据上风,竟不管不顾地从京城跑了过来。

小太监把金子再推过去,苦着脸说:“沈先生,您就随便画画,随便画两笔行不行?”

沈尚书看着他那副要急哭的可怜模样,叹了一声:“好。”

他手下那锭金子,起身用左手执笔挥毫,洋洋洒洒划了一通,吹干卷起扔到小太监怀里:“去吧。”

小太监乐颠颠地捧着画跑上茶楼:“陛……少爷,画来了。”

刘总管伸手要接。

小皇帝急不可耐地一把抢过来在桌上摊开。

四尺长的宣纸上没有江南也没有烟雨,只有歪歪斜斜墨迹四溅的四个字。

“滚回京城。”

刘总管吓得脸都绿了,慌忙跪下:“陛下,陛下!”

随从的大小太监们跪了一地,只有坐在屋顶上的卓凌对这一切一无所觉,乖乖站岗。

小皇帝从窗户看下去。

沈尚书把那锭金子拿去钱庄换了一箱铜钱,分给了街上的乞丐们。

刘总管小心翼翼地扯着小皇帝的衣角:“陛下莫气,沈大人他……他只是……只是……”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朕没有生气。刘总管,你去一趟延州府衙,让他们支起粥棚救济一下城中的乞丐们。”

沈尚书关上信馆的门,苦笑着缓缓抬起右手。

他恐怕再也不能画画了。

小兔崽子在对面楼上盯着,他也做不好生意,说不定还会被发现右手残废的事。

沈尚书生性倨傲,不想看到那只小兔崽子满脸愧疚的死样,干脆从后门绕出去,拖着剩下的半箱铜钱去城外送乞丐。

今年年初,历州地动,不少百姓都逃到了延州城。

延州是商贾权贵挤成一团的地方,郡守不敢放难民进城,就只好安置在郊外的山洞里。

沈尚书拖着箱子将铜钱一把一把塞进难民手中,一人一把,多少不论。

他走到一对兄弟面前,蹲下身叹了口气。

着兄弟俩都小得不像样子,一个三四岁,一个还不会走。

两个小家伙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么小的孩子,给他们这几个铜钱,也续不了几天命了。

沈尚书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肚子。

那里也曾经有个孩子,很小很小,未满月的胎儿,可能只有指肚那么大。

可那曾经……是他的孩子……

两个小小的孩子还抱在一起,怯生生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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