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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展现。那时候他还在酒泉,父母都是火箭研发的科研人员,朝九晚九后也往家里带大量的外文资料研究。那些资料他的父亲会在床头给他念别人家的父母哄小孩入睡会有摇篮曲和童话,陈亦心从小听的是syn-synchronousorbit(太阳同步轨道)和pogooscillation(纵向耦合震动)。

陈亦心当然听不懂,但是他有感觉。听多了之后他也能念,哪怕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他能不借助音标光凭语感读出来。

这种能力同样适用于他之后其他语言的学习。陈亦心对语言有天然的亲切,如同儿时听父亲念科研文献,本应该涌上睡意,他却越来越津津有味。听着听着他问父亲为什么大洋彼岸会有人不说中文。陈父给他讲了巴别塔的故事。

圣经上说人类为了通往天堂,建造了巴别塔,上帝为了不让人类得逞,就创造不同的语言使得人类无法交流沟通,巴别塔的建造也半途而废。

陈亦心觉得这个故事和现实还是有出入:“那爸爸为什么会看得懂英文?”

陈父说:“因为我们有翻译,有了媒介,我们可以通晓世界上活着的死去的所有语言。”

陈亦心问:“那我们为什么没有继续建造巴别塔?”

陈父笑,帮小陈亦心捻好被角:“因为沟通真正的障碍并不是语言。”

那个年纪的陈亦心还不能理解父亲的话,他还那么小,只觉得自己长大后做个媒介也不错。他读《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原文,又把施咸荣和孙仲旭的译本对照来看。他想象有一座建造中的巴别塔,在不同语言之间架桥的是施咸荣也是孙仲旭。

施咸荣说,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孙仲旭说,老先生,有些词句我和您见解不同,您听听我这么翻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轰轰烈烈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而谦恭地活下去。

陈亦心听他们文邹邹地争辩,只得在书边的空白处写下原文:

themarkoftheimmaturemanisthathewantstodienoblyforacause,whilethemarkofthematuremainisthathewantstolivehumblyforone.

他写了又划掉,划掉又写,直到那页纸上没有任何空白。那天晚上他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头看了一夜,尽头是像无尽沙漠的黄土坡,不像记忆里的家乡,尽头是海。

后来在课堂上,老师让同学们上台念自己的读书笔记,有人看的是余华的《活着》,那人的结束语念的像朗诵

啊,不论命运让我经历苦难还是幸福,我都要像富贵一样《活着》。

陈亦心在学校里不是话多积极的人,但游离于集体之外的陈亦心听到那句结束语,第一次有反驳的冲动。

他当然没有,但他的心里有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

如果命运给什么都全盘接受而不是反抗,那活着有什么意义?

自由即选择,正是因为人能独立做出判断和思考,所以在选择中掌握生活的主动性。一味的接受只是肉体活着,而不是自由。

陈亦心相信他有主动性,他有接受也有反抗,于是他开始出走。从酒泉到青海,到川藏和北疆,然后回到江南。再后来他在欧洲,技术移民后的父母和他通电话说太空旅行的可行性,陈亦心的有生之年肯定能从飞船上看到整个地球。

陈亦心说好啊,挂了电话,看着越洋号码沉默,他没有说他对太空旅行没有兴趣。这几年下来,他对欧洲,对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没了兴趣。

陈亦心重新去看《黑客帝国》,基努李维斯演的neo吞下他注定会选择的红药丸成为救世主。还有《西部世界》,黑衣人在游戏里一次次重启,企图逃脱因果循环带来的命中注定的选择,然后一次次失败。

如果说自由即选择,此刻的选择又是由过往的经验和上一次选择推衍而来,人生这场不能重启后退的游戏追根溯源到生命的诞生,第一个选择你的出生决定权不在于你。

如此一来,接受和反抗都是一种注定,如此再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论调,也能读出一种宿命感。

他又想到富贵的故事,以前他看不起富贵的随波逐流,接受时代和时间给他的命运,现在他在自己手臂和肩上摸索,想找找有没有牵着自己的木偶线。

他其实羡慕富贵,甚至觉得他是英雄。罗曼罗兰说英雄主义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他羡慕富贵明知自己没得选,还努力活着。

你以为你的选择出自自由意志,事实上所有的选择都是因果循环,而第一个因是你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之后的接受和反抗都是结下的果,直到死亡来临。

陈亦心觉得自己可笑。人是思维不透明的生物,所以造成了选择的偶然性和主动性的假象。他汲汲追求生活的真相、活着的意义,是为了从偶然中找到必然,现在看来不用找了,一切皆是必然。

人性复杂是一回事,但再复杂也有理由,有解释,有因果。

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确定。

陈亦心想到自杀,死亡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缄口的话题,他唯一能想到靠近自由的选择是自我结束生命,并不是因为这个选择违背因果循环,而是它能终结因果循环。就像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台词,我没有赢,但我也没有输。

他同样开始躁郁,抵挡自杀的诱惑让他开始失眠和抑郁。他用未来来宽慰自己,只要活着,你可以做出贡献,同传,老师,笔译……你会留下一些影像,文字和记录,会有人记住你,你来过。

可陈亦心渐渐也无法用这些说服自己,他没有办法为了这些理由活着,他宁可跳入一片海,他选择结束,他轰轰烈烈为自己死。

当死亡在脑海中千千万万遍预演,他遇到邵安。

他一进教室就注意到那个人,混血,帅,白。

傲。

陈亦心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不止是名字。陈亦心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瞥过,心却像开出一朵花。

他知道那个人也在看自己。

陈亦心从没对任何人动过心,关于自由和选择的辩证耗他全部的力,爱情于他而言并没有“价更高”,以至于没有人入过他的眼,而头一回有了感觉,他也是迟钝地反应过来,哦,这是不是一见钟情啊。

然后陈亦心拿出名单,垂眼一笑。

笑给那个人看。

陈亦心不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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