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喝兵血的参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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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军的编制里。每个营有一名军需官。负责管理营中伙食盐菜事宜。军需官的职务并不算高。还达不到在城里拥有房产的地步。只能和下级军官一起住在城墙下的营房里。

趁着赵定安带人去提军需官的时间。元封问那些士兵道:“你们夜宵就吃这个。”

士兵们苦着脸说:“哪里是夜宵。晚上那顿就沒吃。一直到天黑下面才送了这些馕饼上來。一人才给一个。这馕饼又冷又硬。俺们只好生火烤着吃。顺便烧一锅热水撒点盐巴好下饭。打仗是个累活。不吃点咸的沒力气啊。”

元封皱起眉头來。士兵们打仗本來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战死。居然还有人在伙食上做手脚。真是罪不容恕。

不一会儿。衣衫不整的军需官被提來了。看样子是刚从被窝里揪出來的。他

看到防御副使大人满面怒容。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道:“不干我事啊。”

元封道:“本将还沒有发问你就说不干你事。看來你早就心知肚明了。來人啊。把这个喝兵血的畜生拉出去砍了。”

军需官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小的不敢喝兵血。克扣军粮的事情都是上面交办的啊。”

赵定安狠狠踢了军需官一脚道:“快说。是谁让你克扣军粮的。”

军需官道:“是……梁参军梁大人。”

元封回顾左右:“哪个梁参军。”

老兵油子王金彪现在也是元封的亲兵了。到底在凉州厮混了许多年。军中的人和事他都挺清楚。听到元封发问。便凑上去低声道:“梁参军可是个人物。八面玲珑里外通吃。他总管军中后勤粮秣。掌管着大大的肥缺。本來是个让人眼热的位置。可是人家就能玩得转。不管是蔡勇还是曹俊都卖他的面子。大人若是想办他。恐怕还得多想想。”

元封一听便明白了。这梁参军的根基想必极深。倘若自己非要查办此人的话。怕是要引起内部纷争。但是士兵们的待遇问題必须解决。饿着肚子怎能打仗呢。他沉吟片刻道:“你去营里提三十只羊來。给夜班的将士烧些羊肉汤喝了取暖。梁参军贪赃之事本将自会找大公子讨个说法。”

军需官本以为元封为了立威必杀自己。早就心如死灰了。当官的都是这样。实际问題解决不了就会拿下面人出气。可是元封竟然饶了他的性命。他怎能不感恩戴德。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去了。连夜叫起伙头军。在城下支起大锅。杀羊剥皮烧汤。喷香的羊肉汤里加上面片和辣椒油。寒冷的冬夜里喝起來再舒服沒有了。士兵们都知道这是张副帅安排的夜宵。哪个都感叹摊上了好上司。

一直等到羊肉汤煮好。元封才放心的离去。一行人踏着积雪走到元封的宅邸前。忽然从黑暗中涌出百十个人來。赵定安勒马大叫:“保护大人。”众人迅速围成一个圆圈。元封也拔刀在手。警惕的瞪着那些人。

那些人只是齐刷刷的站着。并沒有扑将上來。看起來不像是刺客。赵定安打着灯笼过去一照。才发现他们是罗马营的士兵。一水的青铜胸甲。猩红色披风。头盔上的羽饰也是红色的。百余人站的整整齐齐。气势肃然。

元封有些纳闷。自己虽然是防御副使。相当于凉州副帅。但是并不管辖罗马营。这些士兵深夜至此……难道是为了骊靬的乡亲们。

果不其然。排在队伍头上的一名军官喊了一声。这百余名将士便都齐刷刷的单膝跪下。向元封行礼。

罗马人并沒有多说废话。领头军官。也就是那个眉眼和尤利娅有些相似的年轻小伙子走了上來。对元封拱手道:“大恩大德。必当厚报。”说完便一甩猩红色的披风。百余名部下齐刷刷的起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他们整队转身去了。元封等人还在暗自惊叹:罗马营果然是凉州第一强营啊。

刚走到家门口。大门就开了。尤利娅径直从里面跳出來。拍着心口道:“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哥哥要找你打架呢。一帮人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你回來。一直站了好几个时辰呢。”

元封道:“那人真是你哥哥啊。果然是一条好汉。”

尤利娅骄傲道:“那当然。”随即又将脑袋晃了一晃道:“不对。哥哥不如你厉害。他现在只是百总。听说你已经当了元帅呢。”

元封呵呵一笑。把缰绳交给下人。刚要解盔甲。尤利娅早就伸手过來帮他解开了腋下和后腰的皮带锁扣。帮他把沉甸甸的锁子甲脱下來。小女孩扛着甲就往后院跑。

元封奇道:“你做什么 。”

尤利娅嘿嘿一笑:“帮你清洗盔甲啊。别以为我只会弹琵琶。我会的可多呢。”

锁子甲是用无数个钢制小环扣成的甲胄。柔软轻便。防御力也适中。一领像样的锁子甲在中原能卖上数百两纹银的高昂价格。但在西域就比较普遍了。反而是板甲和扎甲少一些。说到清洗锁子甲。元封还真不会。他好奇的跟着尤利娅來到后院。看到尤利娅将锁子甲放到一个大木盆里。然后倒上半盆沙子。用木棒搅了起來。元封这才恍然大悟。。倘若用水的话怕生锈。用人工擦洗的话那些小角落又照顾不到。还是用沙子清洗网眼繁多的锁子甲最好。

当夜元封并未在府内居住。而是抱着被褥到城墙上和士兵同住。突厥人狡诈。趁夜间发动突袭也不是不可能的。城上必须有大将坐镇才行。晚上他又多次起來巡视。查哨。到天明的时候。元封已经是两个眼睛都红通通的了。

突厥人一夜未动。白天也不见有任何行动的迹象。见敌情缓和。元封便收集了一些士兵伙食方面的资料。去府衙向曹俊申诉去了。

府衙正堂之上。曹俊睡眼惺忪。精神疲倦。想來是昨夜宿醉的结果。元封汇报了敌情之后道:“大公子。昨夜末将巡城之时。发现一起贪污军粮的恶行。此事对我军士气严重不利。还请大公子惩处。”

曹俊道:“哦。说來听听。”

元封便将昨夜之事说出。同时呈上士兵们和军需官的供词。曹俊看罢。扭头说道:“梁参军。此事属实么。”

曹俊身旁站着一个身材枯瘦的中年人。两只眼睛精光闪烁。不像是军中人士倒像是个奸商。他听了元封的控诉之后。脸上只是浮现出一丝不屑的表情。拱手对曹俊道:“大公子。张副帅所言确有其事。但却和贪赃毫无关联。”

曹俊示意梁参军继续说。梁参军便走到大堂中央侃侃而谈:“咱们凉州军队的待遇向來优厚。远近皆知。伙食也不差。虽说不上顿顿有肉。隔三差五也能沾些荤腥。但是目前突厥大军压境。这场战事不知道延续到何时。作为总军需。卑职必须精打细算。不然粮食吃光了这城怎么守。再说了。昨夜值宿的军兵乃是逆贼蔡勇的余部。本不是大公子的亲信。大公子的甘州军都沒喝上羊肉汤呢。又怎么好厚此薄彼。给他们羊肉汤喝。”

说完这些。梁参军挑衅的看了元封一眼。道:“卑职也要参人。有人刚当上副帅就邀买人心。四处插手。私自动用储备军粮犒赏军队。试问这凉州是谁的凉州。这军队是谁的军队。”

这话直指元封。而且说得有理有据。元封初來乍到就干预后勤粮秣事宜。确实不大合适。以自己的名义犒赏军队更是大忌。曹俊的脸色有些不对了。此时王威和一帮侍卫亲军的将领都出來打圆场。说张将军也是为了士卒们着想。绝沒有邀买人心的意思。说了半天曹俊脸上的不快神色才褪去。道:“此事不要再提了。大敌当前。咱们要合力同心对付突厥人才是。”

元封知道自己太嫩了。和这些老狐狸斗还差点分量。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又说道:“大公子。末将昨日所说的开仓放粮抑制粮价之事。还请早做定夺。”

曹俊还沒答话。梁参军又跳出來冷笑道:“开仓放粮。笑话。凉州府官仓的粮食是说放就放的么。是那些老百姓重要还是守城士兵重要。粮食放完了军士们吃什么。难道空着肚子打仗。抑制粮价更是荒谬绝伦。人家粮商库里的粮食又不是大风刮來的。是辛辛苦苦用本钱收购來的。人家愿意定什么价格就定什么价格。官府不应该过问。咱们凉州府能发展到今日这个繁华强盛的地步。成为西北第一城。靠得就是自由贸易。这是老知府定下的规矩。官府不干预生意买卖。这条规矩谁也不能动。”

梁参军说得是实情。凉州之所以成为东西方交汇的桥头堡。西北第一大城。丝绸古道上的一颗明珠。靠得就是自由贸易。官府只收取少量的管理费用。从不设卡收税。也不歧视商人。商人的地位相对來说比较高。政治影响力也很大。元封提出限制粮价。无异于从他们口袋里抢钱。作为商人们的代表人物。梁参军当然要坚决反对了。

其实不光梁参军反对。在场的将军们也都有些不满。这位副帅管的未免太宽了些。刚爬上來你就低调一些。年龄不大。人脉很浅。单单凭救过大公子的性命就能这么嚣张么。什么玩意啊。

曹俊摆摆手道:“不要说了。此事从长计议。反正粮食都在库里放着又不会坏。有钱就买粮。沒钱就饿着。非常时期。还是先保障军用为上。”

梁参军见曹俊向着自己。也不再多说。一甩袖子回了本列。曹俊道:“都散了吧。该干啥的干啥去。张将军是我凉州第一勇将。重任在肩啊。确实不宜分心。这样吧。侍卫亲军指挥使的位子你就不要兼着了。专心当防御副使好了。”

一句话就把元封的兵权给夺了。元封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默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曹俊打个哈欠回后宅去了。曹延惠的后宫充斥着东西方的佳丽。可谓美女如云。财宝遍地。曹俊这个酒色之徒如同耗子进了米仓。哪还有心思管这么军国大事。他自以为这件事处理的还不错。安定了大家的情绪。还照顾了元封的功劳。自己的手段还算不错呢。

众将散去。那梁参军高声说笑着昂首阔步从元封面前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元封也不气恼。将侍卫亲军的兵符交给王威。带着亲兵又上城墙去了。

到了中午时分。一个消息便在城墙上传开了。张副帅为了士兵们能喝上热汤而被奸人陷害。夺了兵权挨了训斥。大兵们交头接耳。眼中皆是愤恨之色。梁参军开着城里最大的粮铺谁不知道。军队的盐菜粮草都是从他那里采买。这厮多年以來不知道喝了多少兵血。曹大人在的时候不管他。大公子上了位还是不管他。说到底在这些当官的眼里当兵的不过是看家狗罢了。只有草根出身的张副帅才把大伙当人看。当兄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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