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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证明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他可以摔倒,但惠玄……

他蹲下身,任由陆岐从他背上接过这人。起身后,扶住一旁的竹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迈步。

到底是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了,身体自是不如旧日,况他还是个读书人,骑射都是赵祚后来教的,当然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他们渐渐近竹屋,陆岐见谢陵跟了上来,方欲推门,却见有一妇人自竹屋里出来。那人见着陆岐也是一愣,她立马回神,行了礼道:“见过小王爷。”

陆岐看她是有几分面熟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夫人,多礼了。”

“叨扰夫人了,不知这冢葬的是何人?”谢陵侧身看着屋外那冢,问于屋内人。

夫人施施然放了裙裾,将这耳熟的声音放于脑后,这几年她每次觉得声音耳熟时,回头看到的都不是要替自己主子等的那个人,后来他们都说那人已故,就连后来见到从山郎君的时候也不曾见过那人,她也信以为真了。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等到了,遂道:“是家姊。倒是小王爷背上的,可是僧人?”

“是家兄。”后来居上的谢陵替陆岐推开了围院小门。

闻声狐疑抬头的娘子却在见到谢陵的那一刻呆愣了,接下来眸光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她抬手捂住了嘴,眼眶不争气地红了,她甚至想举把匕首就此扎在这人心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终汇成一声呜咽。

她迈上两三步,至门前,抬手扬之,本想如旧时赏他一巴掌,方卸下心头恨。

“随珠?”谢陵蹙眉,他还记得这事,对幼时的事,他仍记得清晰,但后来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

随珠是妙法真人身边的小婢子,不知是何时被妙法捡回来的野丫头。妙法真人说,这世间人都道这和氏璧,随侯珠为宝,她前些年身边的那小婢子便叫阿璧,可惜福薄,这丫头就指给她一个随珠之名,是她妙法真人的宝,得替着那阿璧活得更好些。

随珠素手高悬,却在听见这声唤的那刻失了力气,她回身用荆布衣袖拭了把泪,才回声道:“陵哥儿。”

她心下准备了千万句恶毒的话对他,她记得是这个人最后一次回到玄观,将一件木盒亲手递给了妙法真人;她记得妙法真人在让她下山的时候,亲口跟她说,竹屋所藏,是谢陵的命,让她一定守着;她记得惠玄大师和那个从山郎君来的时候,说了同样的话,甚至第二天竹屋周围还多了许多暗卫;而她每年总有几日要被从山先生请上贤山旁的行宫,去煮一盏寿眉给从山先生,这些人对他的命这般珍重,他却一副不自知的模样。

“还望随珠妹儿替我等寻一处,安置惠玄师兄的尸首。”谢陵不欲和她叙旧,许是这些年他在扶风养就的,也许是他本就是这般,如世人所唾,冷面冷血之人,劾友臣,害友人。

“尸……尸首?”随珠听下这词,目光睁。她一把推开了谢陵,扒在陆岐肩头,去确认他后背负着的那人。

谢陵被她推地踉跄了一步,方欲出言,却听随珠忽然号啕起来,她本就是乡野妇人,自幼跟在妙法那般洒脱的人身边,不顾礼数也是情理之中。

陆岐却被她这般动作吓了一跳,僵直站立着,进退维艰。良久才道:“您,先冷静。当务之急,是惠玄大师……”

谢陵将她拉开了些,咬了下唇,强压下了心里因着那人的哭声而又泛上来的悲意:“师兄,当为自己备好了吧。”

他方才被随珠推开时,目光回顾时看见了那孤冢旁,有一侧杂草已除尽,土像是被翻过一半。他想,随珠既然居住于此,旁人断是不敢来动这土的。况一路而来,陆岐走在前方,还不时做着摸上腰间玉佩的动作,他猜许是在递着什么消息。竹林本不该是藏得住秘密的地方,却一片寂然,他猜这处当是有许多暗卫,还是他眼前这位贵胄家里的暗卫才对。

如此推断来,旁人不得来,又是妙法坟茔旁,那便只有惠玄师兄可能做这事。

替自己掘好了坟墓,这事想来……

“这一年,他料到会有这一天了。”随珠拿来了扫帚,将盖在空棺上薄薄的一层土扫开了去,“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草席裹尸,埋于她身侧就好‘。是我,自作主张,替他添了一棺。”

谢陵抬手,目光投向了竹林深处,而后瞥眼向陆岐:“让他们出来帮个忙吧。”

陆岐一脸诧异,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只是他漏算了谢陵许多事都不记得,但眼神和头脑却仍如旧。他本打算将惠玄放于一旁,却见谢陵目光注于他身,只得腾出一手招了招。

暗卫从林中现身,被指使去打开棺盖后,从陆岐背上将惠玄大师请入棺内。

合棺覆土,谢陵就跪坐在妙法的冢前一言不发,随珠却不似他那般冷静,只伏在那坟头,放声哭了去,倒像把谢陵的份也哭了去。

至夜,暗卫似受了谁的吩咐,将随珠唤去厨房调羹烹食,陆岐则掌灯在谢陵身侧,谢陵跪了多久,他便立了多久。他知道是行宫里的那人了消息,给了暗卫吩咐,他知道行宫里的人一直待他父亲和他都是极好的。他赐自己锦衣玉食,他教自己礼义涵养,他也教自己骑射诗赋,他还教了自己一句话“无言,长伴即可”。

于是他静默立于谢陵身侧,既不能替他所哀,只得同他一处,哀他所哀。

直至随珠来唤他二人,他仍未见谢陵起身,他自不敢离去,仍立身侧。

“你去吃些,一日未进米了。”

“父……山人不走,我不当走。”

“你我非亲非故,何来的不当走,去吧。”

陆岐叫他这话一激,心下委屈极了,却不得不照其所言,将灯留于他身侧,同随珠进屋。

他坐于席间,执筷动食,心下担忧:“父亲这般……”

听他言语,随珠遂也将目光递向那院外冢前,不过一眼,便将目光回,她心下到底还是有些恨的,说不上来的意味,只希望他跪些时日,却又恐他这般下去,夜里受了寒。十多年过去了,他谢陵在她眼里,仍然是那个经常来叨扰妙法的小哥儿,也是经常会带些古灵怪的小玩意予她的小哥儿。眉目未变,只是性子,变了太多。他比旧日,沉默了太多。

她三两下,将饭刨完,披上风袍,起身往门外去:“你我都劝不动他的,我去行宫请那人来。”

他们都说原来的谢陵病中谁的话也不应,只应这从山先生一人,不论谣言或是事实,她都只能选择相信。因为从山先生大概是除了妙法和惠玄以外,同他最亲近的人了。

她方迈出了步子,又回首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竹屋后有一处机关,可打开暗阁,东西便在暗阁内。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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