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2(1 / 1)

加入书签

小子怎么见他一回哭一回,活像他有多欺负人似的。

大约是听出兄长语气中淡淡的不耐烦,傅准慌忙抬袖,胡乱擦去面上的泪,仰脖将杯中的果茶一饮而尽。

像是给自己壮胆。

“他们要那个图纸,是想……”傅准闭了闭眼,稚气未褪的脸庞上满是羞耻与负疚,“是想替我铺路,让我明年能进州府匠作司。”

“你不想进匠作司?”

“想,”傅准握掌成拳,死死抵在桌案边沿,“可我不能踩着自己兄长的心血踏上这条路。”

傅凛深深望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想推开傅家宗族护持,靠自己去硬闯?”

看着是个哭唧唧的泪包,没想到还挺有骨气。

“我各项资质平平,在州府官学时便是门门懂、样样瘟,先生们都说我唯独在匠作一门还算有点悟性。从前我一直没想过自己将来究竟该做什么,当然,傅家孩子从来也不必去想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还不都是等着听家主令,看家中需要我们成为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

傅准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眼对上兄长的目光。

“直到大前年和六堂兄、八妹妹在昌繁别院消暑时,去了大哥你在昌繁的那间珍宝阁。”

那珍宝阁内林立的多宝架上,有许多市面上绝无第二家会有的稀奇玩意儿。

其中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巧的摆件。

城池、宅院、亭台、楼阁,甚至山川、湖海、飞鸟、虫鱼,无一不是机关灵活,没有哪一样是只能看的死物,全都是能动的。

那些东西聚在一处,便是小巧却完整的锦绣天地。

是这世间所有微小却美好的一切。

那时他们还小,铺子上的掌柜与伙计都不认得他们是傅家的公子、姑娘,便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说这是傅家五公子名下的产业。

他们才知,多宝架上那些叫他们惊叹瞠目的巧玩意儿,竟都是源自自家这位久在桐山养病、多年未在临川大宅露面的兄长匠心巧思。

那年的傅准十二岁,承教于全州府最好的师长,行过许多地方,见识过山河纵横,领略过市井百态。

却从不知这世间竟那样生动有趣。

或许,并非不知,而是年少浑噩,一切得来太易,对万事万物入眼不入心。

他的兄长没有从家中得到太多,甚至因病不能轻易踏出桐山这宅子,却从不曾错失一花一木间那些渺小的美好。

而他,一直活在这些美好之中,却毫不自知,只是没心没肺浑噩度日,百无聊赖地等待长大。

在自己还浑浑噩噩虚度着大好年华时,这个因病弱而困囿在桐山宅中多年的兄长,已成了那样了不起的人。

所有出自他手的东西,全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从来无缘亲临远方,眼中却有活灵活现的至美天地。

“那日回到别院,我与六堂兄和八妹妹都觉你好威风,”傅准望着对桌而坐的兄长,眼里毫无遮掩地闪动着崇敬的光,“像是能造出天地万物的神。”

从那之后,傅家的小辈们便时常结伴去傅凛在临州各地的珍宝阁,供奉似地买回许多东西,仿佛这样便能离这位威风的兄长近一些。

外人都说傅五公子心思诡谲、刁滑奸商,傅家一众小辈却从不这么认为。

被家族冷遇多年,孤独地生活在这桐山上,没有机会正经进入书院求学,也得不到家中庇护扶持,却镇定从容地造出了自己心中的山河。

不过才短短三四年,自立门户的傅五公子名下产业已在临州遍地开花,在临州商界声名鹊起,与原州、翊州的商路也相继打通。

每一步,都走得那样坚定且游刃有余。

“家中好些与我年纪相仿的兄姐弟妹都说过,我的兄长,走在一条家中同辈谁也不敢走的路上。”

不享家中荫庇护持,却也不受家主令的约束,如孤独却野烈的苍狼,迎着风霜雨雪,输赢不惧地傲立在红尘之间。

也就是从那时起,傅准终于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哥,娘和家主想让我进州府匠作司,只是因为傅家需要有自己人在那个位置上,”傅准慢慢挺直了单薄的胸膛,第一次勇敢地直视着自家兄长的眼睛,“而我想进匠作司,却只是想和你一样,禀匠心,造天地。”

他不愿成为汲汲营营于名声、权位的宗族棋子,他想成为大哥这样的人。

****

傅凛见了鬼似地瞪着他,一直瞪着他。

傅准被瞪得心中发毛,紧张兮兮地咽了咽口水:“哥,我……说错话了?”

屏风那边传来“噗嗤”轻笑,打破了不明的尴尬。

兄弟俩双双扭头,就见叶凤歌闲散抱臂,斜身靠在屏风边沿,看热闹似的望着这头。

傅凛“腾”地站起身,略有些狼狈地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越过叶凤歌,直奔屏风后头去了。

叶凤歌姿势不变,只是回头看了看屏风后头属于自己的地盘,又略带歉意地抬眼对愣在书桌前的傅准轻轻颔首。

傅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好半晌后才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我……”

“七公子请勿见怪,你大哥他只是害羞了,”叶凤歌远远对傅准报以安抚的笑意,软声道,“毕竟还是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当面夸成这样,他大概是没想出来该怎么接你这话。”

第七十八章

“凤歌。”

叶凤歌闻声,噙笑回眸:“嗯?”

浑身不自在的傅五爷正坐在叶凤歌的书桌前,一副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的窘迫无措。

抬眸瞥见她那略带调侃的笑意,傅凛故作凶狠地瞪她一眼:“你再笑,立刻就会有大事发生你信不信?”

哟哟哟,好凶。若耳朵尖别那么红的话,还真叫人害怕呢。

叶凤歌两眼笑成弯月亮:“我信我信。没笑,真没笑。”

大约是见自己的威胁半点用处也没有,傅凛转头面壁,留给她一个恼羞成怒的后脑勺。

那副别扭的模样,真叫叶凤歌心都要化开了。

叶凤歌忍下笑意,以商量的口吻温声道:“瞧着这会儿雪不大了,我替你送七公子出北院,行吗?”

她明白,此刻的傅凛定是心乱如麻,大约是更希望独处片刻的。

傅凛没回头,只是极轻的“嗯”了一声。

按说傅准也没比早前那位表少爷尹华茂大多少,可到底是临川傅家的七公子,教养分寸终究是尹家孩子拍马也比不上的。

听了叶凤歌与傅凛这番简短对话后,傅准立刻站起身来,规规矩矩朝叶凤歌行了个常礼。

“那就有劳凤姐儿了。”

语毕,又小心翼翼对屏风后道:“大哥,我明日还能来这里找你吗?”

“来什么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