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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毅然决定从商而不入仕,最重要的一个缘故也就是忌惮这“举荐制”。毕竟傅家作为临州举足轻重的门阀,在“举荐”之事上的分量不言而喻。

当年若是傅凛选择入仕,以他那不受控的桀骜性子,哪怕他姓傅,也是断断不会得到举荐重用的。

傅淳抿了抿唇,眸中闪过寒凉锋芒:“用人的标准从‘才能德行’变成‘是否听话’,长久积弊之下,各州府官场早已成了一潭死水。”

在云氏大缙立朝之初,每年的文武官考是最重要的入仕途径,从同熙年到景胜年,历时七、八百年都雷打不动。

在那七八百年里,各地州府取士用人不问出身姓氏,不论世家寒门,只唯才是举。

充盈不绝的人才代代更迭传续,生生将这片国土从外敌环伺、内乱纷扰的狼狈险地里拉拔出来,造出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盛世。

“再看看如今,举国上下暮气沉沉,大家都在为背后的姓氏蝇营狗苟、争权夺利,真正做事的人越来越少,才导致区区一个海岛小国也敢犯我沅城海境。”傅淳仰面闭了闭眼。

“五弟,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这其中的问题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步入仕途,这几年只在商界打滚,这次却顺杆子就与赵通搭上线,难道不是想绕开举荐另辟蹊径么?虽我不确定你与赵通谈的是哪一桩,但我猜,约略不脱出军械改良这个范围。”

若傅凛当年选择入仕,如今最多不过是州府匠作司一名不起眼的小员吏,纵有天赋才华,也没有人会认真倾听他在军械改良上的主张。

如今他以交易的方式,成功引得少府考工令赵通接见,他的那些主张才终于有机会、有可能被实现。

少府是直达天听的,此次傅凛若能与少府合作,实质上就彻底摆脱了世家保守势力的掣肘与束缚,毕竟任世家势力再是顽固,也不敢公然在台面上与陛下对着干。

傅凛面上无甚波澜,心中却大为震撼。

他望着客座上的傅淳,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一身正气坐在床畔教自己读书识字的少女。

“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想冲动地做一回懵懂小儿,大声问一句是非对错,”傅淳若有所感地睁开眼,扭头看向他,哽咽带笑,“可若我始终身在低处,便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声音。”

深冬的午后,冬阳的金晖浅浅漫过正厅门槛,使厅内一半阴影,一半光明。

“傅准说了,他宁愿被打断腿,也不会答应家主去冒这个名,”傅凛点点头,心平气和地对傅淳道,“若只是这两张图纸就能帮你东山再起,甚至更上一层,那我乐见其成。”

傅凛看着她此刻的神情,心中已经很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她今日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表明她对“举荐”制的不满由来已久。

如今她顶着满心的羞愧决定拿走傅凛的蓝图去冒名,是希望能走到一个更高的位置,积蓄自己的力量,以打破“举荐制”这个枷锁,让有才能的年轻人们重新被放在一个公平的准则下量才适用。

这件事,被世家贵胄痛恨多年的“左相一党”已是先驱,可赵自己出身寒微,这些年聚拢在麾下的也多是与他境遇相似的寒门子弟。

这样的一群人要对抗积数百年之势的各地世家,能做到如今这般勉强制衡的局面已可谓前无古人,但若想要更进一步,彻底将“举荐制”连根拔起,那就需要有年轻热血的后来者源源不断地前赴后继。

“左相曾说过,如今各州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密织成网,单凭寒门子弟奔走呼号,其实很难彻底改变现状。最终还是得有世家子弟站出来,才能从内里彻底瓦解‘举荐制’这个宿疾,”傅淳怔怔看着傅凛,眼角有泪滑落,她也没有取绢子去擦拭,“我,想去承这薪火。”

傅凛回视着她,点点头。

“傅凛,你信我吗?”

“我信。”

大人才会有那许多的试探与猜疑,而澄澈纯定的少年之心不会。

因为还年轻,热血未凉。

****

傅淳站起身走到主座下,从袖袋中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放到傅凛手边的茶几上铺开。

铁画银钩般的字迹力透纸背:延和十三年腊月廿四,傅淳得傅凛亲绘临州府衙藏书楼院建造蓝图及防御机关图两幅。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傅凛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难得带了诚挚的笑模样,“我当真信你。”

傅淳没有说话,兀自打开随身荷囊,取出一柄致小刀。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藏身何处的闵肃突然现身,疾如闪电般掠向傅淳。

傅凛冷声喝道:“闵肃,退下!”

闵肃闻声急止,迅速退到傅凛身侧,却始终眼含警惕地防备着傅淳的一举一动。

“高手就是高手,我竟未察觉闵肃一直在。”傅淳笑看着应声退到傅凛身侧的闵肃,拇指指腹自刀刃上轻轻划过。

傅凛抿了抿薄唇,端坐在主座上,平静地看着她。

“五弟,此番我只能卑鄙地占了你的心血去借势而上,这是我欠你的。待他日我站在高处,众人皆能听见我的声音时,我定还你公道名声,”傅淳举手立誓,“若将来我忘了今日之约,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大人’,你可将此公之于众,讨回你今日舍给我的东西,让我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语毕,她将滴血的拇指重重按在了那张纸上的落款处。

“只要你将东西拿去后,是真的去做了你想做的事,那就足够,”傅凛拿起那张盖了她指印的“欠条”,笑了,“共勉。”

****

是夜,叶凤歌沐浴后回到房中,推门就见傅凛正靠坐在外间窗下的软榻上。

她美目圆睁地瞪着他,怪腔怪调地嗔道:“夜探香闺如入无人之境,傅五爷真是好生了得啊。”

傅凛不以为意地笑着朝她伸出手:“凤歌,你过来。”

“傻子才过去,”叶凤歌软软冲他“哼”了一声,“倒是你,赶紧回你自个儿房里去。”

“我又没想做坏事,你那防备的眼神未也太伤人了,”傅凛可怜兮兮冲她眨了眨眼,“我今日被傅淳惊着了,就想跟你说说话。”

叶凤歌这几日都是上午抽时间给宋家的册子画画,下午便在筹措开春后与傅凛成婚的种种琐碎事宜,一直都挺忙的。

她知道今日傅淳与傅凛在正厅谈了许久,却并不知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

听傅凛这样说,她便没再与他忸怩为难,点头“哦”了一声,依言走了过去。

哪知傅凛倏地展臂,拦腰将她掠到软榻上,她措手不及之下挣扎了几下,两人便在软榻上跌作一团。

傅凛将人按在身下,在她柔软的红唇上浅浅一啄,小声笑道:“瞧我这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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