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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年,没有显出意外。

“如果出国前放过了这些魔鬼,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他说得十分镇定,一边欠起身,一颗一颗解长袖衬衫的纽扣,“你说对了一半,我恨姚友民,但同样恨李秀英,那个沉默的帮凶……呵,不过现在都死了。你知道吗?十二岁第一次被抽得满身伤痕时,我向她寻求帮助,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但她一边温柔地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要守住姑父的秘密,那时比起伤心无助,我更觉得恐惧。”

衣衫褪了下来,李辞言挺起胸膛,目光灿灿地望向陆羡浩:“你看,姚友民说,这些是他的记号,以后要伴随我一辈子呢。”

劲瘦的属于少年的身躯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新旧鞭痕交替,有的地方泛着青紫,在左胸膛处,甚至有火烧过的痕迹,皮肤融化在一起。

陆羡浩的视线在他的每条伤痕上扫过,低下头调整心情。长达六年的虐待,他无法感同身受,但一想到年幼的李辞言在地下室独自面对姚友民的场景,他就觉得呼吸不畅。

“其实,你可以报警……”

他一说出这话就觉得后悔,显得很没底气。

“报警吗?”李辞言嘲讽地笑了,重新穿上衬衫,将扣子扣到最后一颗,“前几年不敢,等有胆量的时候又觉得太便宜他们。”

“所以,你为了报仇,就牺牲陈实义吗?”

李辞言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全身都在抵触,他冷冷地说:“是他自愿的,我没有强迫他或求他。”

陆羡浩说:“他一定很爱你。”

李辞言静默了,半晌后才说:“是他太傻,我不过对他好了点,他就把我当作唯一的亲人。”

随后,他冰冷的眼眸看向陆羡浩,挑衅地说:“知道了这么多,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抓我吗?”

陆羡浩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在地下室,你有没有杀人?”

李辞言偏过了头,沉默半晌,没有正面回答,说:“我明天傍晚五点的飞机,如果在这之前能找到证据,逮捕我。”

他其实要杀姚灿的。那天晚上当着姚友民和李秀英的面,已经搬起磨盘了,他想看这两人绝望的眼神。但就在他放手的一瞬间,有人托住了磨盘,对他说:“你的手,不能沾血。”

想到这,他眼神黯淡。

陆羡浩面色凝重地说:“就算法律放过你,你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李辞言,祝你好运。”

出了门,肖妄背靠在房门口的墙壁上等他,左耳挂着耳机。

看到他,陆羡浩松了口气,似乎又有了呼吸的空间。从李辞言那感受到的压抑和黑暗,在明朗纯粹的青年面前,全都消失殆尽。

他把门关上,掀起外套的后衣摆,从腰间取下圆形的纽扣状物件交给他,说:“肖警官,剩下的事你自己决定了。”

肖妄看着掌心的窃听器,然后握紧。

他看向陆羡浩:“你已经帮我做出决定了吧。”

陆羡浩没有否认,只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看他心情似乎不好,肖妄靠近,关心道:“怎么了?”

陆羡浩双手环在他肩上抱住了他,肖妄有一瞬间的僵硬,闻到男人身上淡雅的气息,心跳很没出息地加速。

陆羡浩则比他自然很多,他枕在肖妄肩上,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他蓬松干爽的短发。低叹一声:“活着真好,被人爱真好,拥有爱人的能力真好。”

知道他在为李辞言难过,肖妄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背:“感触这么深的吗?”

陆羡浩点头:“大多数人,只有与更不幸的人对比,才会想起自己拥有什么,很悲哀吧?”

肖妄不知如何安慰,说:“你已经很好了。”

……

第二天,李辞言没有来送行,肖妄也找了个借口防止别人去打扰他。于是,在这里短暂地居住一周后,车子一辆接一辆从院子里驶出。

陆羡浩把鸭子们放进纸箱子里,搁在后车座上。

肖妄:“你真打算带回去养啊?”

陆羡浩:“送我妈那里去,我公寓里养不了。”

肖妄留了个心眼,假装不在意地问:“你现在一个人住?”

“要不然呢?跟女朋友一起住吗?”

肖妄不说话了,车内气氛有降至冰点的趋势。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暗恼,相处这么长时间,还没搞清楚陆羡浩的婚恋状况。

心情复杂,他问:“还是大学那个吗?”

陆羡浩打开了车窗,正在看外面的风景,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惊讶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大学时谈过?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年幼无知,有过一段恋情,后来双方和平分手,自那以后就一直单着了,一是觉得单身自由,二是没遇到有感觉的人。

提到这个,肖妄回忆起了不好的画面。

陆羡浩生日那天本来要向他告白,结果撞见他跟别的女生亲吻,肖妄当年一颗少男心碎了一地,之后连招呼都不打就出国了。出国后他对陆羡浩念念不忘,但陆羡浩显然对他没那种心思,大概只当是走了一个邻家弟弟,彼此都没有主动联系过。

肖妄撒谎:“听我哥提起过。”

有些心思,如果说出来会造成对方困扰,那还是藏着不说好了。

陆羡浩觉得合情合理,不再开玩笑,说:“没有女朋友,也没遇到心动的,一直一个人住。”

“……”肖妄觉得有些开心,他憋着一丝笑,说:“哦。”

过了一会没忍住八卦:“什么样的会让你心动?”

陆羡浩撑住面颊,脑海中立马浮现一个画面。半边的烟雨色青天,半边铺开的金黄色麦田,身材颀长的男人靠在铱银色汽车上抽烟,走进后抬眼一看,面容俊朗,眼眸热切,欢喜和失落全写在脸上,年轻又干净的一个人。

陆羡浩突然笑了,所有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大开的窗外,天空高湛,朗朗乾坤一片清明。铱银色汽车如来时那样一路奔驰。

……

一年后,在美国俄亥俄州的一栋独立住宅内,一个年轻人正在往玄关处的吊灯上系绳子。

长久的失眠令他的肤色白得不正常,眼周有乌黑的青晕,总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看到系好的绳子,他站在下方目测高度,死气沉沉的眼眸里不带一丝光亮。他开始习惯性咬手指,所有的指甲盖被咬得坑坑洼洼。从滑下的袖子里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臂,上面布满刀疤,有一条新鲜的甚至还在渗血。

他失眠、自残,但不让任何人知道。

觉得高度合适后,他踩到椅子上方,拉住绳子两侧时,忽然有种解脱感。

正要把头套进去时,正前方的玻璃磨砂门上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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