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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若是可以,她自不希望父亲与祖父反目,哪怕能再等上几个月,兄弟相煎,也好过现下的父子相残。但是,世事难以两全,人有亲疏远近。她既无法保证燕王府在新皇登基后的安危,又不能让王府上下引颈就戮,既然劝不了皇祖父,又哪里能站出来劝说父王呢?

“不过是世事难为……”

于是到头来,也只能这般毫无意义地安慰。

一时之间,城墙上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祁钧才再次开口。

“让先生见笑了。”

时淡笑着摇摇头,

“殿下有此踌躇,方令时某心安。”

王者可以狠辣决断,但却绝不能没有半点宽厚仁爱之心。若连父兄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又如何怜爱万民,恩泽四海?

燕王自是听懂了时的言下之意,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也烟消云散。

“好,很好!”

他哈哈大笑起来,祁瑛虽未能全然明白父王的心思,却也猜到了几分,于是一样展颜轻笑了开来。

虽说燕王此前看来已是极为信任时这位自称姓时名序的高士,甚至在这样私密的场合下也愿意留他在身侧,但心中始终对时抱有几分怀疑。

他最初看上的其实是时身侧那位不知姓氏为何,单名有“明”的高手,武者之间的心心相惜,往往比文人墨客的彼此相轻来的坦荡。勇冠三军的燕王,难得遇上了能够跟他打得酣畅淋漓的对手,自是巴不得将对方拖回王府、军中,再战上个百来回。

他自幼承家学,又经了数十年沙场历练,除了自小开始被他爹暴打,真是鲜少遇上能够压他一头的高手。可是这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却在时序的出现后变成了怀疑。

不是他多虑,而是鉴于他本人远近闻名的武痴属性,拿高手来钓他上钩的各路人马简直数不胜数。旁的不说了,他三个兄弟都曾经用过这招。除了这次高手的质量尤其高以外,这套路,简直和前几次一模一样。

不过,后来他府中那些幕僚们眼巴巴地望着时序,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倒是打消了他几分疑虑。依照他那些兄弟们小气吧啦的性格,这样的人才,才不舍得用在他这个“莽夫”身上。但另一方面,关于时序是他父皇派来的人这一猜测,貌似又变得颇具可信度了一些。

那时他和他父皇尚还处于相互试探,彼此磨合的状态,于是便也不急着拔钉子。日久见人心,倒也觉得这位先生的脾气性格愈来愈合他胃口,知进退,懂分寸,更是难得的人才。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位先生大抵就是那种忧国忧民到非要扶持自己眼中的明主登基,以求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责任感爆棚版谋士了。

看来某人的自信大抵是和他父皇一脉相承的呢。

不过说起来,好歹是拜托了世界意志特意按照燕王的性格量身定制的谋士版时序,若是还刷不满祁钧的好感度,那时怕是就该有负他全知□□的名号了。

※※※

雍朝,建武十四年春,燕王谋反。

太/祖高皇帝祁豫以魏国公赵景为大将,兴平侯李怀、驸马都尉张宝来为左右副将,领军三十万伐燕。同时密令燕地都指挥使徐睿,暗杀燕王于军中。

不料徐睿接到密旨后,不尊上意,擅自扣押来使,于半月后携密旨及天使降于燕王。北地诸将领多为燕王旧部,开城降者众。次月,燕军与右将张宝来之兵马会于无荥县,张宝来不敌,败走豫州,右军溃散。

七日,有异人匹马□□闯入左军营帐,诛兴平侯于帐中。时晨昏相交之际,晴空霹雳,天裂有缺,雍军营帐一片昏暗,唯日光一缕如柱,照于异人身周,恍若神。

同日,雍兵主力与燕军遇于豫州,双方皆避而不战,魏国公赵景深夜密迎燕王使者于营中。是夜三更,天降暴雨,雷霆击毁帅旗。赵景连叹三声曰“天意”,遂于次日清晨率大军降于燕王。唯驸马都尉张宝来领一小路军马而逃,奔于梁州。

军报传至京师,祁豫得询,吐血三升,因病殁。

太子祁钦仓促继位,终不敌燕王,在位四十七天后,下诏禅位于祁钧,后被囚于别宫,郁郁而终,年四十七。

※※※

“先生所求为何?”

燕王,不,如今该称之为“陛下”的祁钧望着时,眼中虽有怀疑,却依旧摆足了帝王该有的高傲。

这三月来他所做的所有事,都可以说得上是顺利至极。这本来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历朝历代,有哪一位诸侯谋反的如他这般顺利。

旁人只道他有如神助,只有他心怀疑虑,带了点震惊与忌惮。他自幼生于军中,所见所闻所历都让他坚信人定胜天,生死由己,对于那些鬼神之说一向不置可否。然而,他的父亲每次提到这些时,却总是三缄其口、意味深长,刻意地,就好像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如今,若他猜的没有错的话,他这一路来的“如有神助”,怕就是有超出凡人的存在在干涉着这三个月间的每一件大事。

时欣赏这样的生灵,足够冷静和理智。不会在得到好处后被迷了眼,却也不会因为手握的权势而视远超自己的强者如大敌。

“陛下不必烦扰,诸事已定,天命有归,吾等缘尽于此,不会再见。”

时身形渐渐虚化,连同祁一道,消失于帝王面前,只留下刚刚登基为帝的雄主,在空旷的御书房中,若有所思。

“他本不信鬼神。”

时和祁其实并未离开,只是隐去了身形在这皇宫之中漫步。

祁钦遇事懦弱,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祁钧接手皇宫称得上顺利,加之新皇登基,底下人忙着表现,因此这座刚刚易主的宫殿还能算得上是人工之巧致。

“若不是他不信鬼神,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去扮谋士。”祁的手习惯性地同时十指相扣,然后侧头看他,“阿时,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

他已不像之前他们养着祁豫时候那样,非要霸着时不放,不愿让任何人分去时的注意力,也能够享受起在扮演不同角色的情境下,两人互动所带来的乐趣。文弱的谋士和忠诚的护卫,看着阿时事事皆要依仗于他,靠他保护,确实有一种难言的美意。但是,他更希望能够只有他和阿时两个人,不拘干些什么,无其他人打扰就很美好了。

时见祁情态,原本想说的话便也不再纠结了。他本想努力体会一下普通生灵的情感,了解祁的想法,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回应祁的心意。毕竟历代毁灭之神的性格都不可考,而被他养在面前的这只,天真活泼,与其说是同自己一样天生地养、七情不动的神,倒不如说更接近那些有着丰富情感的普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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